贾小赦和明夙并非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偏又气运滔天,因此他们的出现导致原本的星盘命数都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此界虽灵机不足,却也有三十三重天并诸多仙人,且说那一位司人间之风情月债,掌尘世之女怨男痴的警幻仙子,近日本为赤瑕宫的神瑛侍者安排了一桩情/事,只待机缘到了,便送他下凡,好了结他与绛珠仙子的因果。
谁知这日忽然心中无端大乱,掐指一算,竟是因为他们二者的因果已断。
她祭出能观后事的宝镜再探,发现原定给绛珠仙子的父母中,父亲林海已经出世,母亲贾敏却有异变,再想细探,宝镜居然从中间裂开,一分为二。
暴废了。
警幻仙子与它神魂相连,也受了不轻的伤,捏着镜子的残骸道,“不知何方神圣如此厉害。”
她手下有个绝色女仙,名作可卿,一直以姐妹相称,此时侍立一旁,柔声道,“姐姐不如和我一起下凡瞧瞧?”
警幻仙子也有此意,当即与她化作两个道姑,使了神通落在了贾敏生父贾代善所在的金陵城。
中元节,鬼门大开,金陵历经几朝风雨,死过的人不计其数,凡人看不见,警幻仙子二人却是能看见的。
“魂魄太多,我一时也掐算不出贾代善在何处,不如妹妹与我分头去他寻常出入的地方寻一寻?”警幻仙子与可卿商议道,“这里离他的住处近些,就交给妹妹了。”
可卿却道,“我既然服侍姐姐,怎么好这样躲懒,姐姐去他的住处,我往其他地方看看,咱们一个东一个西,到时候再碰头。”
反正大家都不是人,也累不着什么,警幻仙子便依了她的意思。
可卿看着警幻仙子走远,悄悄吐舌,在僻静地方施法换了装束,碧青衫裙娇俏,发间簪一双明珠。
她本就打着下界游玩的主意,警幻仙子自己说要分开找人,简直再妙不过。
恰几个平民家的姑娘走过,她笑颜如花地走过去,“姐姐,不知道这城中此时哪里最热闹?”
姑娘们看她的打扮,只以为是偷溜出来的富贵小姐,好声好气地指了西边道,“鸡鸣寺的盂兰盆会最是热闹。”
里头有个最是精明的,还想着从可卿身上捞些好处,不等同伴说完,就抢着道,“我们正要去那里祈福,妹妹可要同行?瞧你不像是金陵本地人。”
可卿美目流盼,笑着点点头,“那就一起吧。”
鸡鸣寺在金陵城西面,依紫金山而建,从山门口开始,两侧每十步便有一张香案,沿阶梯而上,香案上燃一盏明灯,又摆放鲜花瓜果,几个年轻的小师父盘腿坐在香案旁,虔诚地念着经文。
姑娘家们又害怕又好奇,相互搀扶着往上走。
可卿对这些不感兴趣,不过跟着随处看看,谁知走到台阶尽头,竟见着一个叫她极其动心的男子。
那男子手捧一盏荷花灯,笑容温柔清澈如泉水,他忽然侧头往一边的菩提树看去,月光倾斜在他身上,却远不能及。
皓月凌空,不外如是。
颜灵筠并不知道不远处有个妹子正在拼命给他吹彩虹屁。
“你赶紧过来。”他笑着催贾代善,“哪有你这样的,跑人家庙里偷人家兔子。”
贾代善从菩提树后绕出来,手里捧着个黑色毛团子,“这兔子好黑,要不是我眼力好,大晚上哪里瞧得见。”
“你瞧得见就偷兔子啊。”颜灵筠手指戳了戳那毛团子,毛团子动了动,嗖地竖起两个短短的小耳朵,要不是眼睛边缘有一圈白色,连着眼睛都找不到,“真好玩。”
“好玩就带回去。”贾代善不等他再拦,找了个大和尚,三言两语就把对方说通了。
大和尚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山间野兔,荣国公要是喜欢,只管带回去,只是还望善加对待。”
别说荣国公想要个兔子,就是他想要一山的兔子,鸡鸣寺也得帮着他抓。
不是和尚们势力,主要是贾代善刚才给全寺供奉的都捐了金身,这样有向佛之心,他们怎么好冷漠对待。
“这是自然,我一定好生照料。”贾代善点头,有些得意地看向颜灵筠。
颜灵筠嫌弃不已,“还要放荷花灯祈福呢,你抱着。”
“我才不抱,我揣着。”贾代善把兔子塞在衣襟里,胸口鼓出来一小团,颜灵筠简
直没眼看,“你别给闷死了。”
贾代善今日心情实在好,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于是又给掏出来,好生捧在手上。
盂兰盆会算是一场盛会,佛祖面前人人平等,参与的男女都有,有些矜持的姑娘覆了面纱,影影绰绰,也是一种风情。
颜灵筠就注意到好几个姑娘在贾代善身边来回地走,掉帕子的就有两个。
一个男人英俊已经很吸引人目光了,穿得富贵加倍招人,更不要说他手里还捧着个兔子这样反差萌了。
奈何贾代善一点也没有注意,什么捡了小姐的帕子引发一场旷世绝恋的这种剧情,完全不存在的。
“一个人傻笑什么呢?”贾代善看他从刚才开始一直在笑个不停,“我抱着这个很傻是吧?”
说着拿走了颜灵筠手里的荷花灯,把兔子塞给他。
颜灵筠用手指摸摸小兔子的背,摇头道,“就是觉得那样很可爱。贾代善,你有表字吗?”
“没有那玩意儿。”贾代善道,“我爹一直说要给我取个极佳的表字,结果没等我弱冠,他先死了,我就不想取那玩意儿了。”
“行吧。”
那就不能怪我连名带姓地叫了。
“你的字是谁取的?”贾代善问道,颜灵筠的爹估计没有这个文化水准。
“是先帝取的。”颜灵筠道,“他点我作探花,琼林宴上问我表字,听到我没有,就给赐了一个。”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前走,忽然贾代善被撞了一下,一个玲珑有度的姑娘眼看就要落在他怀里。
贾代善用手护住荷花灯,侧身避开,那姑娘险些狼狈地摔在地上。
不是可卿又是谁呢。
她本对着颜灵筠的脸喜欢得不行,正要上去搭讪的时候,又看到了贾代善。
贾代善威仪甚重,煞气难掩,比之颜灵筠,更有男人的味道。
可卿左思右想,意欲一箭双雕,结果人一多,差点跟丢了,好不容易摆脱了那几个姑娘,想给贾代善来个投怀送抱,结果对方不解风情。
她勉强稳住身形,怯生生地抬头道,“对不住这位爷。”
竟有倾城之态。
贾代善已经从她身边走过去了,这样的目光从他少年时看到现在,不知凡几,柔弱背后都是欲望和野心。
可卿暗自咬牙,只是她的美貌已经招惹了一些人,他们殷勤地凑过来,堵住了她的去路,二人很快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二人并不去鸡鸣寺中的莲池放灯,反而走过一条小道,拾级而上,约莫百十步阶梯之后,到了山石搭成小平台,溪水潺潺从平台内侧流过。
“莲池的水都是源自这里,你在这儿放也是一样的。”贾代善道,“省得去人挤人。金陵的姑娘家真是厉害,不是说江南女子都柔弱么。”
“人家还不够柔弱?平地走路都摔跤,得多柔弱啊。”颜灵筠调侃道,“这里的姑娘织布养蚕都是一把好手,自己能挣到银子,当然底气足。你在京中定然不时常去市井,京城的姑娘也厉害。”
“你还是放灯吧。”
颜灵筠一笑,蹲在溪水边把莲花灯放下,看它渐渐随水飘远,这才站起来。
结果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走……你在干什么?”颜灵筠看贾代善在那儿扒拉草丛,“又偷人家兔子啊?”
贾代善不语,翻了半天,竟然拖了个老大的物件出来,“什么偷兔子,我叫老赵藏在这里,他给我摆得这么隐蔽。太古遗音,送给你的。”
颜灵筠思忖着他们在鬼节约会,在鬼节送礼物,险些笑场,也是没有谁了,接了琴直接坐在了地上,“想听什么?”
“随便吧。”
颜灵筠装模作样摆了半天架势,然后哗啦啦啦地一通乱拨,弹棉花都比他好听一点,贾代善以为他在作怪,老实坐着等听琴。
“我不会啊。”颜灵筠看他认真的样子,憋不住大笑起来,“我根本不会弹琴啊贾代善,哈哈哈……”
妈的,太好笑了。
贾代善也跟着笑起来,是他想当然了,他把太古遗音抱过来,“那我弹给你听,我会。”
颜灵筠心说就算是听聋了也得给他拍手。
谁知贾代善出乎意料地,弹得一手好琴。
他心中有情,琴声里便有,以情入曲,配上这月明星稀,清泉白石,不去想今儿是鬼节,着实是有几分意境的。
两个大人在这里搞意境,贾小赦在家就没有这么好过了,他们家闹鬼了!!!
明明赵侍卫和小夏几个就在外面院子里掷骰子玩儿,嘻嘻哈哈的,怎么会没有看见这么大个人进了他的屋子!!!
他紧张地几乎要像小兽时候一样拱身呲牙了,拿贾代善给他刻的小木剑指着灰衣道姑,怒道,“滚出去!”
滚滚要保护弟弟!
作者有话要说:我终于来了,啊,你们快看文案上那个英俊的公告先生,它会负责更新加更情况的
这个盂兰盆节是我揉吧揉吧了资料编的,我没有参加过嘤嘤嘤
颜大人的侧脸杀,真是无敌
只是一个剧情,我没有说大师们坏话的意思
第32章
警幻仙子还是有几分眼力的,见到贾小赦便觉不对,再看他激动时双眼变作金色,便知命数扭转是出在他身上了。
“何方妖孽?”她厉声道。
贾小政被吓得大声哭了起来,撕心裂肺的。
守着孩子的琉璃和张妈妈这个时候都已经被警幻仙子的法力给弄晕了。
贾小赦气死了,没有征兆地就学会了颜灵筠的口头禅,“妈的!你跑来我家骂我妖孽,你这个鬼快滚啊!”
你他妈才是妖孽!老子是貔貅!貔貅啊!
脏话骂得特别顺溜。
明夙虽然眼前一直是黑的,但是他仍然眼前一黑,“滚滚,不要说粗话,过来我这里,没事的。”
“不要!”贾小赦还在和警幻仙子对峙,双眸从熔金一般,慢慢变得璀璨无比。
警幻仙子纵是仙家,也觉得刺眼,用手遮住视线不去看他。
贾小赦借此机会扑上前去,重重撞在她腿上,然后木剑一阵乱砍,嘴里不停念叨,“快滚快滚快滚!”
外头那群大老爷们终于察觉出不对了,但也就那么一丝丝,赵侍卫道,“赦哥儿这是梦魇了?我们去瞧瞧。”
“赵大哥,你分明是输了玩不起。”小夏嘟囔道,被赵侍卫兜头抽了一记,把嘴闭上了。
他怕赵侍卫又打他,跑得贼拉快,往房间里一跳,刚闭上的嘴立马又咧开了,“啊啊啊!鬼啊!!!”
被七月半的灰衣长发女子吓得一蹦三尺高,一路踩着凳子柜子,跟个猫似的窜房梁上去窝着了。
“平时练功也没见你这么厉害啊。”赵侍卫骂道,“鬼呢?哪儿的鬼?我抽不似她。哟呵,还真有一个。”
警幻仙子没想到只是和贾小赦接触这么几下,自己的障眼法竟然就给破了,自忖不能再留,掐了法诀就要遁走。
明夙这时候已经爬到床上去安抚贾小政了,感觉到房内灵力波动,轻轻一弹指,一小簇紫色的火焰便直奔警幻仙子灵台而去。
明夙冷笑了下,骂了他的滚滚还想全身而退,做梦呢吧。
警幻仙子未曾提防于他,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避之不及。灼烧的剧痛迅速从灵台扩散到全身,更糟糕的时候,她的意识逐渐开始模糊了。
“姐姐!”可卿及时现身,架住了要倒下的警幻仙子,正要跑路,却觉得脸颊一痛,烫得难以忍受,伸手一摸,连着手指都被灼伤了,可想而知脸成什么样了。
她平生最得意自己的相貌,不知见了多少美人才雕琢出来的面孔,怎么能容破坏,她不由震怒,祭出本命的法宝。
她的法宝也是镜子,名作阴阳照妆镜,却是拘人魂魄的。
赵侍卫站在可卿背后,一面英勇无畏地拔刀劈向这个在他眼前多出来的女鬼,一面感觉自己吓得快要尿了,十分精分。
可卿被劈得错不及防,她修为本就不如警幻仙子,脸上又带了伤,赵侍卫用尽全力的一招,竟砍伤了她的肩膀。
这也是赵侍卫最近一直在贾小赦身边沾染了许多貔貅财气的缘故了,不然等闲兵器如何能伤到可卿。
贾小赦看她龇牙咧嘴举个破镜子照过来,丑得辣眼睛,这镜子也不知道干啥用的,仗着自己是个貔貅,举剑就戳。
没戳到。
只得跳起来再戳。
可怜那阴阳照妆镜里才刚刚显现出胖头龙似的貔貅法相,就被貔貅本貅给戳碎了。
也报废了。
虽然时间短,但警幻仙子还是看见那个龙头,误认为贾小赦是什么龙族。
她暗恨没想到这孩子的来历竟然这么厉害,当下也只得咬牙捏碎保命的传送玉符,带着可卿狼狈地逃回了放春山。
二女在众人眼前凭空消失,徒留一阵香风,更是诡异可怕。
贾小赦眼里的金色缓缓褪去,浑身都是冷汗,噗通一头栽倒在地。
“赦哥儿?”赵侍卫没被鬼吓着,倒被他吓个半死,一把将人捞起来放平在床上,“你麻利地给我滚下来,赶紧去找张大夫来。”
贾小赦昏迷的时候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些东西,先是发抖,然后就开始小声哭,不是那种嚎啕大哭,而是伤心到极致的抽泣,一声一声,听的人心都碎了。
贾小政本来还在哭,谁知道他哥哭起来了,他到收了泪,咿咿呀呀地朝着贾小赦的方向伸手。
明夙被他的小手打在脸上,这才知道他要做什么,捏着他的手道,“不吵,哥哥在睡觉。”
贾小政委委屈屈的叫了两声。
明夙反正也看不见,假装不知道这回事,摸索着拿袖子给贾小赦擦了眼泪,“赵叔,没事儿的,就是吓着了。”
赵叔的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再憋一会儿也得去抢救了。
给人家老张大夫少找点活儿吧。
赵侍卫道,“得去拜一拜,别是冲撞了。七月半可真是邪乎,这么些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儿呢,按理说阳气应该很重,怎么还能撞了鬼。”
因为人家就不是鬼。
明夙也不好解释,听着贾小赦的哭声似是轻了一下,拍拍他的后背道,“滚滚,醒一醒,是做梦呀。”
他少有这样轻声细语哄小貔貅的时候,贾小赦无意识地顿了一下,然后哭得更凶了。
明夙继续给他拍背,“不难受,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贾小赦拼命往他身边挤,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呢喃道,“不要救我,不要管我,快走。”
明夙愣了下,没想到他惦记的是这个事,赵侍卫在边上,也不好多说,改拍为撸,一下下从脖子顺到背,“没事了,真没事了滚滚,我在这里。”
那一年滚滚也没个几岁,小得跟个猫似的,他怕不小心把滚滚丢在哪里忘记了,就时时揣在怀里。
有时候他和人论道喝酒,也揣着他,结果有一次喝得太忘情了,把滚滚闷了三天。
滚滚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直接给闷出叛逆期了,趁着他沐浴的时候,迈着四条小短腿就逃出了紫微帝庭。
好死不死,给天帝那王八蛋的人捉住了。
天帝本来只是想随便试探一下,天地间神兽多得是,不过是个没什么用的貔貅,他也没想到明夙居然真的会去。
王八蛋大喜过望,耗尽法宝,摆下八方诛神阵,然后被明夙砸了个稀巴烂,宰了布阵的一众下属。
他没受伤,就是染了一身旁人的血。
滚滚误以为他受了重伤,哭唧唧地认错,他干脆就默认了,趁机教训教训这个敢随便离家出走的小东西。
他哪里知道给小家伙留下了这么深刻的心理阴影呢。
要不然跟他说实话吧。
贾小赦感觉自己做了很久很久的梦,从自己出生到投胎到贾家之间的事都重新上演了一遍。
模糊如水面倒影的画面里,展现出他和主人分别的场景,就在此时,他耳边骤然响起一个声音,似男似女,似老似幼,似哑似清,凝神听来却什么也分辨不出来,好像是直接把话灌进了心里。
明夙哄了半天,忽然觉得身边没动静了,他试探着小声道,“滚滚?”
贾小赦睁开眼,抱着他的脖子蹭了蹭,直把明夙的衣服蹭得湿漉漉的才罢休,“你会看得见的!很快就会的!”
“这倒也不是很要紧。”明夙道,眼盲心又不盲,实在想看见,以他现在的修为还可以开天眼。
是的,紫微帝星偷偷摸摸地在重新修炼,凡人的身体虽然不大好用,修为增长甚慢,但是有总比没有好。
天帝那王八蛋最开始还是个烧火的,还不是登基了
此界天道挺小气的,他也不会过分到要鸠占鹊巢重建帝庭,一个管理层总要给他的吧。
“怎么能不要紧!”贾小赦气呼呼道,“特别特别要紧,等你看得见的时候就会……”
“就会什么?”
贾小赦呆呆地不动了,“我我我……我忘记了,梦里有个人跟我说你会,诶?你会怎么样来着,我也不记得了。”
“说我会看得见。”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明夙无奈地掐了两把他的腮帮子解气,“算了,是机缘没有到,到了就知晓了。”
赵侍卫蹲在边上,羡慕地看着明夙的手,他也好想掐啊。
至于小孩子的梦话,他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张大夫被小夏扶着飞也似地冲进来,结果据说撞鬼受惊严重的贾小赦好端端地坐在贾小政边上玩脚脚。
“呵呵。”张大夫瞪完小夏又去瞪赵侍卫,“你不是该和小张换班了么?怎么还在这里。”
张侍卫是他的侄儿。
“明天才换班啊,您快来把把脉,刚才都给吓晕了。”
“我没有!”贾小赦坚持要维护自己的尊严,“不信张大夫你给我把脉,我不是吓晕的,我就是啪嗒随便晕了一下。”
老张头把了脉,又看了他的眼睛和舌苔,“确实不像是受惊的症状,身体也好好的,许是打鬼累着了?那早点睡吧,别和你弟弟玩了,小孩子晚上玩多了尿床。”
他说着就站起来,预备回去继续悼念亡妻。
赵侍卫一把拎住老头儿,指着趴在茶几边上的琉璃和张妈妈,“还有两个呢,您要是看不好,就得去找驱邪的了。”
“驱什么邪,我看你就挺邪的。”老张头没好气地道,下手愈发重了,掐了两把人中,琉璃和张妈妈就醒了。
她们二人还只当自己是做针线睡着了,算着时辰也确实挺晚的了,琉璃笑眯眯道,“政哥儿该睡了,赦哥儿今晚睡在这里好不好?我给你铺床。”
“好。”滚滚心说我是要保护弟弟的,不睡这里睡哪里!
他睡这里,明夙自然也睡这里。
明夙这几年里存的修为都用在了今晚的“女鬼”身上,他疲倦得很,碰着枕头就睡着了。
只是向来睡觉极好的贾小赦,今晚不知道怎么的,总是动来动去,扰得他一夜也睡得不安稳。
翌日早晨,他黑着脸伸手要把贾小赦挖出来好好教训一顿,摸到的却不是软乎乎的小胖子。
一支圆润的硬物戳在他手心,形状似鹿角又似珊瑚,再往下摸,是温热光滑的鳞片。
明夙脑子顿时空白一片。
“再睡一会儿。”贾小赦被他摸得烦了,想摁住他的手,却发现自己够不到明夙了,只好翻身躲开,屁股后面的龙尾就甩了一下。
龙尾上那个绒球扫过明夙,他下意识抓住了绒球捏了捏,脑子还在缓慢地转动,这要怎么和贾代善说呢。
舅妈,你儿子又变回貔貅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我是墨短短的正房,八点更新君。
本宫一日不死,尔等加更终究是妾!
谢谢 微笑变尘埃 和 xueyelangyi 的地雷,么么哒=3=
讨厌杠精!讨厌!不要妄图引起我的注意!没有用的!我的心里只有我的心肝儿们!
第33章
明夙想了想那个场面,觉得太美不敢看,禁不住挠了挠贾小赦的肚子。
贾小赦被烦的不要不要的,用小鹿一样的蹄子按住他的手,到底是做貔貅的时间长,他自己竟也没有发现哪里有不对。
“你笨死算了。”明夙吐槽道。
他回忆昨晚的事,认为可能是那俩女的激发了貔貅的神魂复苏。
想着想着明夙也又睡过去了,一晚上没睡好,小朋友的身体自动自发就犯困了。
这个回笼觉睡得极好,连零星的梦都没有做。
“起来了!”忽然有人推他,“哥哥,起来吃饭了!”
是贾小赦的声音。
明夙一下就惊醒了,怀里已经空了,他伸出手去摸索,被一只软乎乎的小胖手牵住,“我在这里。”
贾小赦坐在他边上,身上还带着桂花酒酿的甜味,“我都吃过午饭了,哥哥快起来,不饿吗?”
明夙摸过他的手,又摸他的头脸,“怎么又变回来了?”
“变回来什么?”贾小赦浑然不觉。
明夙几乎以为早晨是自己的一个梦了,捏一把他的脸道,“没什么。”
可能真的是受了刺激才会变回真身。
贾小赦看他还赖着不起来,也跟着趴到他身边,小声道,“主人,我觉得我招财不灵验了。”
明夙心说你啥时候招财灵验过呀,却还是揉揉他的头,“你的财气在此界招不了财,就像哪有用隔壁人家的钥匙,来看我们家门的道理。”
“可是我醒的第一天就招了好多金砖,我踩了敬大哥,他还破财了。”贾小赦道。
“那后来呢?”明夙问他。
“没有后来了呀,我一开始以为老师没发财是因为紫微帝气的缘故,可是刚刚我碰到小夏,他还是很穷,都过去好几个月了,他应该发财了才对。”贾小赦手欠地去拉明夙的耳朵,结果反被明夙拍了额头,往后缩了缩。
明夙忍不住道,“可能是巧合。虽然你的财气神魂悉数还在,但是此界的财运与你不曾相连,金子不听你的话。”
贾小赦就委委屈屈地小声抱怨道,“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呀,那样就不能招财养主人了。”
明夙道,“别想了,你不是还可以靠人的方法赚钱吗?不过得等你长大了,你现在年纪太小了。”
他说着就起床了,小貔貅一直跟在他边转悠,“那哥哥可以等我长大吗?我爹也挺有钱的,咱们可以先花他的。”
明夙眼睛看不到,险些踩到他,没好气地把他揪过来,“别瞎转了,没有你我也饿不死。”
贾小赦就不高兴地道,“你是不是嫌弃我!你就是嫌弃我!”
明夙不理他,只管自己洗漱吃饭。
贾小赦气死了,哒哒哒就跑出去,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生气。
颜灵筠才出房门,就看到贾小赦抱着腿坐在那儿,脸鼓鼓地像河豚一样,他上前戳一把,笑眯眯道,“真生气啦?”
贾小赦早上去颜灵筠房间捣乱,结果颜灵筠昨天睡得晚,还没起,贾小赦是被他爹给亲自拎出来丢掉的。
他本来已经忘记了这件事,结果又想起来,深深觉得是双重地背叛,超大声地道,“哼!”
贾代善跟个后爹似的道,“你看看你的规矩,很该给你找几个教养嬷嬷,哪有小孩子往大人房里瞎跑的。”
贾小赦是不会顶嘴这个技能的,他爹一说,他就马上从生气转到委屈,要哭不哭的。
颜灵筠十分烦贾代善,赶苍蝇似地挥挥手,“滚滚滚,别吵我们说话。”
说着抱了贾小赦到膝上,“不生气,今天晚上我跟你一起睡好不好?”
主要是颜大人腰子受不住了。
“好!”贾小赦看看房间里的明夙,喊得特别特别大声。
明夙慢条斯理咬了一口白胖的汤圆,吸掉里面香甜的桂花馅儿,叫得再大声也没有用,晚上还不是要被舅妈拎出来再丢掉。
如帝星所预料的一样,这天晚上,贾小赦抱着枕头想要爬到颜灵筠床上,他爹正靠在床头看书,一伸手就把他挡住了,“怎么现在过来了?”
“我要和老师睡!老师早上答应我的!”贾小赦抱着自己的小老虎枕头道。
贾代善摇摇头,“可是你爹我
没有答应你,赶紧回去。”
贾小赦急起来就要大嗓门,“我要和老师……唔!”
他爹捂住他的嘴,生怕被在洗澡的颜老师听见,长腿一迈,就把贾小赦又给送回隔壁去了。
明夙已经裹着被子朝里睡了,贾代善放轻了动作,把儿子搁床上,“嘘,哥哥都睡了,赦儿也睡了。”
看贾小赦鼓着脸又要开口,就板了脸道,“不许吵,不然打屁股。”
贾小赦嘴都嘟起来了,一下一下地揪着小老虎的尾巴,低声头眼睛往上翻地看贾代善,那小眼神别提多郁闷了。
贾代善被他逗笑了,揉揉他的脑袋,“明儿爹带你去军营里吃烤包子好不好?”
“不好。”贾小赦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真不好?外头酥酥脆脆的,一咬就流油,可香了。”
贾小赦嘶溜了下口水,心不甘情不愿地道,“好。不过是爹你一定要带我去,不是我自己要去的。”
“是是是,不是你自己要去的。”贾代善道,“快睡了。”
给他盖好被子就出去了。
贾小赦哪里会安分地躺着,跟个小海参一样卷着被子慢吞吞地蠕动到明夙边上,“你……你要不要明天跟我一起去吃烤包子。”
明夙装睡,不理他。
“你没睡着!”贾小赦气得推他,“我真的要生气了!你说你是不是真的嫌弃我!”
真的两个字踩得特别重。
明夙翻了个身,睁着无神的眼睛道,“你都不嫌我瞎,我嫌你什么?”
贾小赦就仿佛是个被戳破了的气球,哗啦啦地气都被放走了,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明夙的眼皮,“会看见的,如果看不见,我就做哥哥的眼睛。”
明夙凑过去在他额头亲了一下,“嗯。”
贾小赦不可置信地捂住额头,“这是你第一次亲我诶。”
“嗯。”
“嘿嘿嘿嘿……”
“笨死了。”
贾小赦高高兴兴地抱着小老虎睡着了,明夙却睡不着,他怕贾小赦半夜又变回貔貅,手一直搭在贾小赦身上。
这个世道跟他们以前不能比,就算贾代善能接受个神兽儿子,其他人未必,若是遇到有心人,说不得要把滚滚当妖孽或者祥瑞抓了去。
好在贾小赦除了睡得跟小猪一样流口水,就没有其他异象了。
话说回隔壁那俩大人,颜灵筠洗了澡出来,就见贾代善跟做贼一样地偷偷关了门,“赦儿呢?”
“我给送回去了,哪有这么大的孩子还跟大人睡的。”
“……他只有两岁。”
“虚岁三岁了,马上都要过四岁生日了。”贾代善道,“何况他跟我们睡了,夙儿一个人岂不是孤单。”
颜灵筠不想跟他说话,拿了书接着白日里的继续看,贾代善也装模作样捧本书。
“……拿反了。”颜灵筠翻了个白眼,“陛下圣寿的寿礼你是如何打算的?”
“左不过是些吉祥玩意儿,再不济弄些祥瑞,平先生最是搞这些事。”贾代善道。
颜灵筠给他透露了个内部消息,“陛下有意在圣寿时候下江南,明旨虽未下来,两江总督已经命我们开始准备了,金陵没有行宫,我倒是轻省,只是你要心里有数。”
“何必现在来。”
“也是临时决定的,陛下龙威益重。”颜灵筠轻声道,“看着和从前一样,却是一言九鼎,就是几位尚书也难改他的心思。还有三个多月时间,你得加紧打磨这些个将士才是。”
“要打磨一支军队,何止三月,三年都不算长。”贾代善道,“不知他何时向北静王动手。”
“快了。”
大约甥舅都有些算命的天赋,德熙帝很快就以北静王办事不利,私相授受地名义斥责了他,爵位还在,人却被圈禁在王府中。
另有齐国府的侄儿陈将军被问斩,齐国公因此受了牵连,他儿子本就有案底,一时间噤若寒蝉,如履薄冰。
理国公大胜,成功收服了京畿大营,京城内外自此都是德熙帝的心腹掌管,铁桶一般。
铁桶另半拉桶贾代化这一日正在陪德熙帝赏荷花,德熙帝忽而道,“本来是想下江南的,只是有些宗室半年前都开始往京城走了,朕真的去江南,他们岂不是白走。”
像是闽靖侯,住得老远了,不提前过来,来不及啊。
“中途转道也就是了。”贾代化道,“谁叫他们擅自揣测圣心呢,陛下可没有下旨召他们进京贺寿。谁准许这几家宗室无旨出属地的?”
有些事是不计较,开始计较起来是要人家命的。
“宁国公,你还是这么死板,都是小事嘛。”德熙帝笑过算数,忽然问起了贾小赦,“朕说了要你侄儿给小七当伴读的,现下这个孩子还好吗?”
七□□殿下一个岁数,都五岁了,等贾小赦出了母孝,七殿下都八岁了,难不成叫个五岁的娃给他受罚不成。
伴读都是要替皇子受罚的。
贾代化心中念头翻滚,面上恭顺地说了一些贾小赦的事。
德熙帝笑意不改,“那明夙可还好?”
作者有话要说:早上好!我是八点更新君!我怀疑我开车但是JJ不许我有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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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应该有二更,我好困啊,我去睡回笼觉了。
第34章
贾代化知道德熙帝的脾气,他最不喜欢下头人战战兢兢,他若是算计你,你露出惶恐来,他反倒瞧不起你,非得你显得与他智商差不多,有一番“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气势,才能叫他满意。
譬如史老侯爷的做派,德熙帝就吃得不行,哪怕当殿直视君颜,他也不会怪罪。
皆因德熙帝一心想要缔造个君强主强的盛世。
“小公子很好,只是眼睛还是瞧不见。如今颜大人把他和赦儿放在一起处,彼此也好做个伴。”贾代化笑道,“陛下要是惦念侄儿,不如接进京城来。”
德熙帝道,“两个孩子既然在一处,到时候一并接来就是。颜妃对明夙也惦记得很,想要养在他膝下。”
“万万不可。”贾代化正色道,“名不正则言不顺,您同娘娘虽心疼小公子,可他到底是废太子的血脉,养在娘娘膝下,难免叫有心人做出文章来。陛下与臣等虽不怕这个,可是总要花心思去处置,有这心思不如花在正事上才是,金陵运来的钱财也不过解国库燃眉之急,臣这里的粮饷可还吃紧着呢。”
“朕只是这么一说,这几枝好,折了赐予宁国公,不要起来谢恩了。”德熙帝指了几朵荷花,又道,“废太子早已伏法,念着明夙是天家血脉,又有颜妃与郁离的情分在,朕会赐他爵位。”
贾代化只得道一声陛下英明,反正你是侄子,你爱赐啥赐啥。
他觉得这个话题不是很安全,想要转到荷花上去的时候,德熙帝带着些揶揄的口气说道,“荣国公与郁离在一道了,你知道么?”
十分的八卦。
“您说什么?”贾代化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德熙帝笑得更开心了,“都是你平日管教他太严厉,这等事他自然不敢和你说。他写了信给朕,叫朕先不要给他赐婚。颜妃气得好几日都没吃饭,要不是朕拦着,就要下江南对郁离用家法了。”
贾代化气得胸口疼,还得跪下请罪,“请陛下恕臣失仪。”
“没事,这事儿是荣国公做得不对,你暂且先瞒着老侯爷,老侯爷这脾气,朕都拦不住,说不就八百里加急冲去金陵了。”德熙帝道,吩咐边上的宫人,“给宁国公上两盏绿豆汤,多放些冰,叫他消消火。”
宁国公何止要消火,宁国公简直想杀人。
双重的背叛!!!
颜郁离那王八蛋,平日里跟他当闺蜜当得亲密,结果勾引了他的宝贝弟弟去。
德熙帝亲自瞧着贾代化喝完两盏冰镇绿豆汤,才把人放回去。
贾代化面无表情出宫回府,甫一进书房就把桌上东西悉数砸了个干净,把一干等着他的幕僚都吓个半死。
从未曾见过宁国公发这样大的火。
宁国公冷着脸道,“写封信给贾代善,问一问他可还知道伦理纲常,人和畜生的分别,八百里加急送过去。”
“国公爷,您这是?”
怎么进了一趟宫,开始连名带姓叫荣国公了。
“再给颜灵筠也写一封。”贾代化生生把手里一管狼毫给掰断了,“马上写!”
“……给颜大人的写什么?”
“叫他早点去死。”
“……是。”
宁国府的八百里加急不是开玩笑的,两封信很快就到了贾代善和颜灵筠手里,贾代善失笑,“兄长定是气得不轻。”
颜灵筠看完也笑了,拿笔在原信上写了两笔,然后递与小鹏,“就这么送回去。”
他写的是,“我才不去。”
贾代化到了中秋才收到回信,手里的月饼都给捏成渣了,“叫他去死!”
史氏拦住他道,“大过节的说什么胡话呢。”
“管他过不过节。”贾代化擦干净手里的月饼,亲自取了朱砂,写了巨大一副手书寄给颜灵筠。
足有颜灵筠半人高,遒劲有力,笔透纸背。
偌大的两个字——“去死”
颜灵筠怕真把好朋友给气死了,也没再顶嘴,拿了贾小赦习字的成果寄给他。
一开始只是笔画练习,后来是整字和简单的诗句,等贾小赦可以写下一封完整的家信给贾代化的时候,他已经过母孝了。
时光荏苒,三年转瞬即逝。
“我不想回京城。”五岁的贾小赦只有比之前更腻人,他身量比寻常孩
子都要高,长手长脚,连着贾代善都不能把他再拎起来丢掉了,此刻死死抱着颜灵筠的手臂。
贾小政已经三岁了,说话不似贾小赦从前那样利索,缠人倒是十成十的像,他哥抱着胳膊,他就抱着腿。
前几日德熙帝的圣旨已经下了,封明夙作忠义亲王,即刻回京,成年前暂时居住在宫中。
又有一道口谕,是宣荣国公长子入宫,给忠义亲王当伴读。
朝臣们一致认为一个是德熙帝仁义宽厚的活牌匾,另一个是贾代善留在宫里的人质。
“好歹是和你明夙哥哥一起的,要是叫你给七殿下做伴读,岂不是更要哭?”颜灵筠摸摸他的头,又把贾小政拎起来抱在腿上,“你爹要回京述职,会陪你一起回去的。你要是不进宫,难道叫明夙哥哥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宫里受苦?你爹的意思是,还是叫政儿跟着你伯父伯母,你留在京城,也好照顾弟弟呀。”
新上任的亲王明夙坐在一旁,等贾小赦的撒娇告一段落方道,“舅舅希望我怎么做?”
“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必韬光养晦,也不必顾忌我。”颜灵筠道,“不过舅舅有个事儿托你帮忙。”
“你说。”
“如果要打七殿下的话,下手轻一点。”颜灵筠道,“听说他被陛下宠得不成样子,颜妃娘娘都有些压服不住。”
左右都是亲外甥,虽然明夙更可人疼一些,也不好看他们兄弟相残得太厉害。
“好。”
贾小赦在一旁补充道,“如果七殿下不过分的话,打得轻一点,万一他过分了,我们不保证的。”
十分的振振有词。
颜灵筠捏一把他的脸,“知道了知道了,你个小啰嗦。”
随着贾小赦一天比一天大,口齿愈发清楚之后,连着颜灵筠都不太能说得过他,太会念叨了。
春末夏初,贾代善带着两个孩子踏上了回京的船,他废了大力气才把哭得直打嗝的贾小赦和贾小政从湿了半身衣服的颜灵筠身上撕下来,无奈地道,“都别哭了。”
“呜哇哇哇,平先生我这次进京念书要很久很久,可是老师连任了金陵知府,还要在金陵呆三年。”
“呜哇哇哇!!”贾小政虽然听不懂,但是并不妨碍他继续哭。
江南之风三年方有所成,不说颜灵筠,贾代善也是没有挪地方,回京述职完照旧回金陵过好日子。
因此他心里一点也不虚,见贾小赦哭得还是那样惨,直接把人塞给了明夙,“还是夙儿来吧,我这个当爹的话没用了。”
明夙用空洞的眼睛鄙视地看了他一会儿,回敬道,“舅妈还是想想怎么和宁国公交代吧。宁国公这三年里送来骂您的信,烧了能养活金陵城一个冬天。”
当然了,这是夸张的修辞手法,但是贾代化是真的没少骂贾代善,以至于史氏都觉得贾代化提前更年期了,背地里做了不少温补清热的药食给他。
贾代善抱着短手短脚的贾小政,已经比哄大儿子的时候熟练多了,不至于把人拍出去,听罢道,“你可真是你舅舅的亲外甥。”
“那是。”明夙拎着贾小赦,掐一把脸,“再哭把你扔下去。”
贾小赦报复性地把鼻涕都擦在他衣服上。
“哼……哼……”贾小政有样学样,回身用他爹的衣襟擤鼻涕。
逆着风走,约莫一个多月才到了京城,贾代化亲自接了人,“忠义亲王一路辛苦,陛下准许您先到宁国府休息几日再进宫谢恩。”
“有劳宁国公。”明夙穿一身银白的夏衣,已然有些丰神俊朗的样子了。
“伯父!”穿着一样衣服的贾小赦颠颠儿地冲上去拥抱贾代化,仰着脑袋,满脸孺慕之情,“赦儿好想您呀!伯母和敬大哥好吗?”
“都挺好的。”贾代化见着他就高兴,“伯父也想你。这是政儿吧?”
他看着贾代善手里抱着的娃。
“是,兄长要不要抱一抱?”贾代善把贾小政递给他。
贾代化不跟他说话,却把贾小政抱走了,贾小政长得兼具了贾家和史家的特点,不像贾小赦那样精致,却有几分英气。
“政儿,快叫伯父。”贾小赦拽拽弟弟的小短腿,又跟贾代化炫耀道,“他可乖了!”
可乖可乖的贾小政好奇地看了看贾代化的脸,又回头看看贾代善,发现两个人长得很像,露出一个甜得要命的笑容,“伯父好。”
“好孩子。”贾代化抱着他上了马车,不等到家就先把见面礼掏出来给了,是个极其精致的玉锁,“保佑咱们政儿平平安安的长大,你伯母亲自画了样式叫人去做的。”
贾小政似懂非懂,在他脸上亲了满脸的口水。
贾代善见着气氛挺融洽的,松了口气,等到宁国府见过了史氏,用了午饭之后,史氏就催孩子们去休息。
她子嗣上艰难,到如今不过就贾小敬一个,见了这三个孩子,喜欢得不行,又怜惜明夙瞧不见,还得进宫当质子,拉着他的手道,“殿下在家里多盘桓几日,东西都给您收拾好了,日后进了宫中,有什么事儿只管吩咐,我会常常进去瞧您的。”
“夫人客气了。”明夙收了刻薄阴沉的嘴脸,“夫人待我这样好,明夙竟不知道如何报答了。”
“别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话,只当我同殿下有缘吧。”
视作亲弟的小叔子和人家舅舅在一起了,也不知道是有缘还是孽缘。
贾代化见孩子都走了,这才第一回 拿正眼看贾代善,“你跟我过来。”
史氏借着替他整理衣服的机会,想劝一劝,被贾代化轻柔却坚定地推开了,“此事夫人莫管,夫人得闲去看看孩子们歇的好不好。”
“是。”史氏无奈,给了贾代善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兄弟二人一路无话,待得进了祠堂,贾代化摈退众人,劈手就是一个巴掌,“罔顾人伦的东西,你跟天借胆?敢做这样败坏门风的事?”
火气之大,连着上头供奉的排位都要抖上三抖。
贾代善张口欲辩,贾代化接着又是一巴掌,“与其贾家的名声毁在你手里,不如我今日打死你了事。”
他下手极重,贾代善不仅咬破了嘴角,当时左脸就肿得老高了,索性光棍了,一撩衣服跪在祖宗面前,“兄长若是不解狠,只管打死我就是了。”
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样子。
贾代化直接就使用暴力了,抄起挂在祠堂墙上从前他叔父用的长刀,拿刀柄狠狠抽了贾代善一顿。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来了
这两天来大姨妈,腰疼肚子疼的,更得有点少,等我缓缓气哈=3=
谢谢xueyelangyi心肝儿的地雷,么么哒
贾代化:你去死去死去死!
颜灵筠:我就不去就不去就不去!
第35章
贾代善咬着牙不吭一声,任由贾代化一下下抽在他脊背上。
贾代化也是习武之人,这样打一顿,绝不会伤筋动骨,就是疼,偏他宝贝弟弟连一句求饶都不肯,全然不似从前那样软骨头。
“你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贾代化失望愤怒种种不提,“当着列祖列宗的面,你且说你不认错。”
“我已有子嗣,不算对不起祖宗。”
“放屁!你二人罔顾人伦,孩子跟着你们这样长大,往后岂不是要受人非议,你何曾为两个孩子想过。”贾代化握着刀鞘的手直发抖,“颜郁离是什么人,他早说过,若有心爱之人,此生不染二色。颜妃娘娘本就为他的婚事烦心,此刻定然恨毒了你。眼看赦儿入宫在即,就要落在她手底下了。”
越想越气,又是重重抽了一下。
贾代善是能忍,但他不是不疼,又是击打在伤口之上,禁不住闷哼一声。
不过三年时光,他眉眼间最后的少年气也悉数褪去,举手投足尽是执掌一方的霸道和威仪。
贾代化颓然地垂下手,喟叹道,“罢了,你跪着吧,什么时候脑子清醒了,什么时候起来。”
贾代善低声道,“兄长,我脑子很清醒。”
“放屁,这些年碰上颜郁离的哪个不说自己脑子清醒。”贾代化十分想把“防火防盗防闺蜜”也写成一联挂在祠堂里警醒后人,但是细想一想,倒是贾代善先招惹人家的可能性比较大,他道,“招惹郁离的也不是一两个了,哪个有好下场。就说和他同榜中了榜眼那位,也算是山西名家出身,当日与郁离有个几分意思,哪知那混账背地里寻了贵女联姻,企图两头好呢,结果夺了功名,流放去西北了。”
只见他宝贝弟弟就和睡醒了的老虎似的,陡然抬头,目露凶光,“还有谁?”
贾小赦趴在祠堂门口,也愤愤地道,“还有谁!”
一看就是亲生的父子俩。
他一说话,贾代化就察觉了,走过去一拉门,小东西就一头栽倒进来,趴在地上还对着他伯父露出个超甜的笑,“伯父。”
“你来做什么?”贾代化把他拎起来,拍拍身上的灰,“我跟你爹说事儿,你先出去。”
贾小赦舔着脸赖着不肯走,“我怕您打我爹,我不走。”
“已经打完了。”贾代化淡淡道。
夏衫轻薄,已经有血迹从贾代善后背的衣服上渗出来,血淋淋的一片,瞧着就可怕。
贾小赦吸吸鼻子,眼圈都红了,埋怨贾代化道,“您怎么还真打呀。”
贾代化心知肯定又是史氏特意放了贾小赦过来,生怕他气头上把人打出好歹来,一时间又觉得都是父亲叔父并他们夫妻太过溺爱贾代善了,以至于他行事如此放肆,谁家二十多岁大人了挨顿打,还得嫂子儿子一道求情的。
贾代善道,“我没事,不许哭,你伯父教训我,这是应该的事儿。”
贾小赦扁着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
贾代化牵了他的手道,“大人的事小孩儿不要管,让你爹跪着,咱们去午睡了。”
贾代善跪了三日祠堂,字面上是这样的,有没有给他送被子铺盖吃食伤药,姿势是不是跪着的,贾代化就不管了。
就这么个宝贝弟弟,贾代化自己也心疼得紧。
待得送明夙和贾小赦进宫那天,贾代善脸上虽消了肿,指痕却没有退,德熙帝见了幸灾乐祸道,“宁国公打的吧?”
贾代善略有些哀怨地道,“臣什么都不瞒着陛下,结果陛下在兄长面前告我的状,才回了家,一口茶还没喝,就是一顿好打。”
“哈哈哈……我想着早些说,他也好早些消气,你自己打量着是不是这个道理?要是过了三年才告诉他,这可不是一顿打的事了。”德熙帝可捡着笑话看了,“你说的换防一事,朕心里有数了,只是到底是只换军队不换主将,还是一起换,还得再议,这几日你也上朝,一道论论。”
贾代善侧了脸与他看,“陛下给臣留点脸面成么?”
德熙帝又是一通笑,“不行就上点粉,你左右还得挨着老侯爷一顿打,等你养完伤,说不得过年了。三宝,一会子拿两盒宫粉给荣国公。”
君要臣死臣都不得不死,不要说送两盒粉了,贾代善只有谢恩的。
嘲笑完贾代善,德熙帝这才召见了两个孩子。
“夙儿过来。”德熙帝道,“你和
你舅舅长得可真像。”
明家血脉在颜美人家的基因面前就是个渣渣。
贾小赦习惯性地给明夙当导盲犬,牵着明夙就过去了,贾代善便道,“赦儿回来,陛下面前不得无礼。”
“可是哥哥看不见呀。”贾小赦又不怕皇帝,他刚刚在外面吃了一顿点心,又喝到了最喜欢的桂花酒酿,说话都好像带着甜味。
“无事,都是孩子嘛。”德熙帝摸摸贾小赦的头,“朕听你叫夙儿哥哥?”
“是呀。”贾小赦仰头看着他,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从前在金陵都是这样叫的。啊,得改口叫殿下是不是呀?”
德熙帝被这样一个可爱的小朋友提问,心情愉悦得很,“不要紧,朕准你这样叫。你哥哥瞧不见,你可要好好照顾他。”
“这是自然。”贾小赦用力点头。
德熙帝看过一回明夙的眼睛,也就罢了,“你姨妈也惦记你,一会子去见一见她。”
“是。”明夙一副话不多的冷冰冰样子。
德熙帝暗道他不讨喜,又觉得不好和个小瞎子计较,随意赏了些东西,便让人带他们去后宫见颜妃了。
宫中哪个不是人精,见德熙帝的赏赐寻常,便觉忠义亲王和荣国公长子不得圣心,多少人因此起了怠慢之心。
在颜妃面前,两人的待遇调了个儿,颜妃确实深恨贾代善,对他儿子又能有什么好脸色,只管把人撩在一边,搂着明夙哭得伤心欲绝,“好孩子,往后在宫里就和在自己家一样,有姨妈护着你。”
颜妃娘娘生得极其美艳,若说颜灵筠是皓月凌空,颜妃娘娘便是能与晨曦媲美,可惜这个美人儿不喜欢他,贾小赦也不生气,就和透明人似地乖乖坐在一边啃桂花糕。
明夙却是很不高兴。
他对他舅舅尚有几分真心,一是颜灵筠事事亲自教导,也从不把他当孩子看,也不嫌弃他是个瞎子,二是颜灵筠对滚滚极好,滚滚也很喜欢他。
这位娘娘还是这辈子第一次见,结果上来就迁怒滚滚,让他心中极为不快,就那么一丝血脉情分,也是荡然无存了。
“今儿是头一天进宫,我叫了小四小七过来作陪,给你接风。你的院子就在小七隔壁,份例都和他是一样的。”颜妃在众人劝说下好不容易收了泪,扭头吩咐道,“快去叫小四小七过来见过夙儿。”
颜妃虽无皇后之名,却有皇后之实,她的朝阳宫富丽堂皇不说,还有个很大的莲池,算是后宫里独一份的。
接风宴便设在莲池的水榭之中,颜妃是个开明的人,吩咐了两个儿子道,“我在你们难免拘束,可要好生照顾夙儿。”
德熙帝的儿子们可以分作三波,大到四殿下,年纪相仿,不是已经成年就是快成年,算作一波,中间行五六七八/九,年岁相差不大,都是刚开始读书的岁数,从十往后数,全是些奶娃娃了。
四殿下明凇已经成婚办差事,拱手笑道,“母妃放心,只管将弟弟们交于我就是了。”
七殿下明凓和明夙一样年纪,不过小了两个月,堪称宫中小霸王,见了明夙就要去碰他的眼睛,口中道,“他们都说你是瞎子。”
贾小赦伸手敏捷,赶紧拦住他的手,“殿下小心些。”
“哟,你就是荣国公的儿子啊。”明凓挑挑眉,显得怪模怪样的,“你是进宫来当伴读伺候人的,也敢碰我的手。”
明夙已经沉下脸,无神的眼睛就跟结了层冰似的,浑身冒着寒气,“滚滚松手。”
颜妃以为他是冲着贾小赦去的,笑道,“夙儿莫气,这个伴读既不好,我明儿回禀了陛下,给你换个好的。”
“明夙不敢。”明夙摸索着把贾小赦的蹄子握在自己手里,冷冷道,“原来宫中做伴读是要伺候人的,荣国公长子打小同我一起长大,又有跟着舅舅念书的情分,明夙不舍他做这等事,这就领了他去见陛下,回绝了这差事。想来荣国公还未出宫,正好。”
明凓不意他居然还敢给自己脸色看,嚷嚷道,“全天下都是我父皇的奴才,就是荣国公也得伺候我,何况他儿子,啊!你居然敢打我?”
谁也没想到贾小赦上去对着他的眼睛就是一拳头,小貔貅怒气冲冲甩开明夙的手,连打带踹,“打得就是你!让你羞辱我爹!伺候你奶奶个腿儿!”
四殿下赶紧上去把两人分开,也挨了几下,颜妃已经气得花容失色,“太失礼了!”
“滚滚,过来我这里。”明夙头一回觉得自己看不见是个麻烦事,只能站在原地等贾小赦,等
牵到了贾小赦,他对着颜妃施了一礼,“娘娘宫中是贵地,明夙一个瞎子不敢多打扰,这就告辞了。”
得给舅舅写信了,怎么姨妈这么蠢?
宁荣二公手握重兵,就算没有交情,是等闲可以得罪的?
且等着他,有这小兔崽子的好呢。
颜妃一时没反应过来,让两个孩子给跑出去了,赶紧叫了宫人去追,眼看就要追上了,却横道里出来个程咬金——大殿下明净。
明净其实见着贾小赦还有些条件反射性的脸疼,但是他不能不顾郁离的外甥呀,看宫人凶神恶煞的样子,上前护住了孩子们,板着脸喝退了宫人。
“我是明净,咱们在金陵见过的,忠义亲王这是打哪儿来,往何处去?”他好脾气地问道。
明夙心说别看人蠢,蠢人有蠢人的好处,他不怕得罪颜妃,于是如实说了,“原来是大殿下,我们想去陛下那里,大殿下能帮忙送我们过去吗?”
大殿下自然是能帮忙的。
贾代善又陪着德熙帝说了会儿话,就起身要告退,不曾想刚站起来呢,就听到外头传来他宝贝儿子的嚎啕大哭。
他听着是心疼个半死,为难地看向德熙帝,“要是孩子哪里不对,还请陛下责罚臣这个做父亲的。”
“还不知道是什么事呢,三宝,去把小公子请进来。”德熙帝挺喜欢贾小赦的,见贾小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慈爱地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哦,净儿也来了。”
明夙松开贾小赦的手,贾小赦就上前可怜巴巴地告状道,“七殿下骂我哥哥是瞎子,还要戳他的眼睛,我就是拦了下,他就骂我是伺候人的,不配碰他,还怕我爹,呜哇哇哇……骂我就好,为什么要骂我爹是伺候人的奴才。”
“净儿,是这样吗?”德熙帝摸摸贾小赦头,“这可怜劲儿。”
明净是个老实人,他只说自己知道的,“早上听四弟说颜妃娘娘让他和七弟帮着给忠义亲王接风,我同颜大人是旧友,便想去帮着瞧一瞧忠义亲王,还没到朝阳宫门口,就见两个孩子哭哭啼啼地跑出来,后面跟着一串人在追,赦儿哭着要见您,儿臣就把他们带过来了。”
“赦儿?你们倒是亲近。朕想起来了,你去金陵办过差,当时抱病,还是荣国公派人照顾的你,难怪了。”德熙帝没有多在那些个混账话上打转,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小七被他捧得不知天高地厚,说这话是绝对有可能。
明净忍住想要捂脸的手,什么照顾,本来就是他打的!
贾代善也了解自己的儿子,话是真的,但是贾小赦吃亏是吃不了的,何况还有明夙在边上,便沉默地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德熙帝思忖了一会儿,亲自给贾小赦擦了眼泪,“明凓出言不逊,闭门思过三月,一会子叫他来亲自给荣国公赔罪,荣国公是国之重臣,岂容得他这等小儿放肆。明凇管教幼弟无能,手里的差事先停一停,闭门思过一月,抄论语去吧。赦儿可还满意朕的处置?”
贾小赦迷茫地仰着头,“赦儿听不懂……”
心里却吐槽道,不该狠狠打一顿么,闭门思过算什么,老师罚他思过,他都能翻窗户逃出来。
“也是,你才多大呢。”德熙帝把帕子递还给三宝,看向傻了吧唧的大儿子,“明净,朕就只管把这两个弟弟交给你了。”
“儿臣领旨。”
就这么着,七殿下因为嘴欠,白挨一顿不说,还连累哥哥一并受了罚,贾小赦却被德熙帝称赞孝心可嘉,赏了许多东西。
明凓受了罚,气得不肯吃饭,颜妃好说歹说哄了半日才把儿子哄得转圜,回到朝阳宫便大发雷霆,摔碎的茶盏不知凡几,更觉贾代善父子是孽缘,原本也该闭门思过的四殿下便给她出主意道,“明夙和贾赦年纪都小,母妃不如赐下几个教养嬷嬷,好叫他们早日熟悉宫里的规矩。”
作者有话要说:颜灵筠:我怀疑我姐掉智商,而且我有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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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颜妃示意众人都下去,拢一拢松散的鬓发,淡淡道,“后宫的事,你不要牵扯,我自有打算。”
竟与方才判若两人。
“儿子心里有数的,只是怕舅舅要和您生分。”明凇道,“您也该管管小七了,这样不知天高地厚。”
“他上有元后所出的嫡子,下有宠妃所出的幼弟,若是捧杀都过不去,也不用做我的儿子,早些投胎换个轻松的人家。”颜妃说这话的时候极其冷漠,让她美丽的脸庞透露出一股动人心魄的诡艳来。
可惜那并不是男人们所欣赏的。
她又道,“你舅舅断不会为了这种人与我离心,倒是明夙,怕是真往心里去了。”
“他还小,日后定然明白母妃苦心的。”明凇倒了杯茶给她,“那儿子先行告退了。”
“把心放宽,来日方长。”颜妃宽慰儿子,“当年我还不过一介侍妾,现在居一宫主位,又有什么忍不得。”
“是。”明凇恭敬退下,到门口踢飞一只破杯子,面带怒气的出去了。
颜妃靠在正殿的凤座上,握着那杯茶,良久没有动,眼角隐隐水光。
情深意浓之时,陛下也曾许她山盟海誓,可到了明凇选妃之时,却则了元后娘家的女孩儿,明净的表妹。
做皇帝的母家好,还是做皇帝的岳家好,不言而喻。
明凇不争之时,岳家是他的一大助力,如果要争,却会为之掣肘。
当皇帝的要捧她儿子,她自然要欣然接受。
“娘娘?”侍女小声唤她,“您进内殿休息吧。”
“嗯。”颜妃扶了她的手,“以后不要给忠义亲王处送吃食,没得被人动了手脚。”
她宫里已经不干净了。
“是。”
此时的贾小赦正在不依不饶地和明夙作,“我要我的小老虎!”
“多大了还抱那个,叫人笑话。”明夙道,“睡吧,你要实在睡不着,就出去。”
贾小赦不高兴地躺下了,为了泄愤,拿蹄子轻轻踹了明夙一脚,“我不喜欢宫里。”
“我也不喜欢。”明夙大度地不和他计较,“你日后离明凓远一些。”
已经挺笨了,再传染了这个傻老七的智商怎么办。
“我本来也就这么想的,惹不起,躲得起啊。”贾小赦还在耿耿于怀,“他居然骂我爹,还是打的太轻了。”
“哪日我也被骂了,有你这样为我出头也就值当了。”明夙道,把他塞在被子里睡了。
只是没想到,骂他的人来得这样快。
他们进宫都没有带伺候的人,住的院子叫作牡丹院,配了四个宫女四个太监。
翌日一早,贾小赦起床找不见水洗漱,出门捉了个宫女道,“这么姐姐,劳烦打些水过来。”
那宫女笑眯眯地道,“贾公子稍等。”
结果一去不复返。
贾小赦只得又去找人,见几个宫女都聚在一处绣花,里头正有刚才那个,便道,“姐姐怎么还没打水来,殿下等着洗漱。”
宫女头也不抬地戳下一针,“水不是送去了么,咱们虽是做奴婢的,也禁不住贾公子红口白牙的污蔑。”
换做别的孩子,只怕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贾貔貅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天,保证自己记住了,这才从腰间的荷包里摸出一锭金子,“谁倒了水来,这就是谁的。”
几个宫女互相瞧了几眼,有个按捺不住道,“奴婢这就给您倒水。”
到了早膳,贾小赦也如法炮制,换了一桌丰盛的早饭。
明夙道,“你倒是大方。”
他有些怀疑是颜妃的下马威,又觉得颜妃没有傻成这样。
这倒真是冤枉颜妃了。
这样傻的是明凓,昨日明凓等着颜妃一走就急急忙忙让底下的大太监到牡丹院传话了,叫这些奴才都不许搭理明夙与贾赦。
吃了饭就得上课,皇子们上课的书房取名朝夕堂,意喻朝闻道,夕可死,以皇子们的学习水平,生命危险暂时还是没有的。
明凓和上头哥哥关系还不错,主要是小五小六单方面地怕他。
小五口齿不太清楚,有些大舌头,胆子也小,拉了小六道,“还是算了吧,七弟昨日都挨了父皇责罚。”
小六本还有些犹豫,可恰好贾
小赦已经扶着明夙进来了,他心一横,大摇大摆上去撞了一下明夙的肩膀,先虚张声势地道,“哟,这就是忠义亲王么,怎么瞎子还要来念书啊,你一会儿怎么看书啊?还是回去吧,别丢人了。”
明夙觉得皇帝的儿子都挺像猪的,从儿子论起,废太子才是那个人生赢家。
他夸了两句自己,仍旧用那副刻薄讨债脸应对,“不知你是何人。”
“我是六殿下。你见了我怎么不行礼?”
“你非嫡非长,身无爵位,我却是陛下亲封的亲王,就是想受我的礼,也等来日你封爵了再说。”明夙站在门口不动,他除了视力,其他四感远超于凡人,这会儿已经听见了不远处众人簇拥德熙帝而来的动静。
有机会不用太浪费。
贾小赦被他捏了捏手心,便老老实实地站在边上不吱声。
“切,不过是个虚爵罢了,没有府邸没有封地,你算哪门子亲王。”小六傻了吧唧道,这还是昨晚明凓给他讲的。
小五暗道不好,已经来不及喝止。
明夙微微弯起唇角,“六殿下说的是。”
“小六!”德熙帝听了个正着,怒不可遏,“先生们都是死人吗?今日当值的师父,每人罚十板,明冼罚二十板,现在就打,当着朕的面打。”
他已有属意的储君人选,当年夺位之事堪为前车之鉴,因此他对底下几个小的一直是纵着惯着,尤其是小七明凓,未必没有存着养废的心思。
只是没想到他的儿子居然可以蠢成这样。
明冼哭得死去活来,张口就道,“是七弟让我这样做的,话也是他教我的。”
德熙帝盛怒之下,让人把明凓带来对质,他都不用问话,端看小七恼羞成怒的样子就清楚了。
“朕素日里最宠爱你,不想你变成这个样子,今日便目无兄长,明日岂不是要目无君父。也赏明凓二十板子张长记性,改禁足为半年,什么时候学会规矩了,什么时候出来。”他突然觉得有些疲惫,抬手招了贾小赦近前,“初来宫里,睡得可好?”
“睡得挺好的,就是陛下家里的水和饭食太贵了。”贾小赦道,“花了我十两金子呢,多住几日就得让我爹给我送零花钱来了。”
他纯然一片天真,一丝一毫都看不出来是在告刁状。
牡丹院伺候的悉数被杖毙,发的短命财又不知道便宜了谁去。
甭管德熙帝为了什么,明夙心里爽了,他抿着新送上来的好茶,夸奖小貔貅道,“今天的话说得很好,只是往后不是我交代,不要这样说。皇帝一是气恼儿子蠢,二也是为了捧杀我。这一招,他倒是用上瘾了。”
这事传出去,便是德熙帝为了侄儿连亲儿子都打了,谁人不说他大公无私,不计前嫌呢。
贾代善是在保龄侯府听的这个消息,史老侯爷道,“先帝天纵英明,可惜生了两个蠢儿子,矮子里拔长子选了上面这个,要是废太子管住了自己的裤裆,上头坐着的说不得是谁呢。”
“这都是命。”贾代善脸上还带着些许红痕,“我只管听老侯爷的吩咐。”
史老侯爷虽然没有抽他,也没有给好脸色,“哦,你听我的,那和姓颜的王八羔子断了吧。”
贾代善抿着嘴唇没说话。
“呵,看吧,这就是男人。”史老侯爷凉嗖嗖地道。
“您这话的,难不成您是个女人?”
史老侯爷抄起拐杖,老当益壮地结结实实揍了他一顿,“我是女人?是不是?!是不是?!”
贾代善只得生受了。
史老侯爷打得高兴了,重重把拐杖丢在地上,“你求我的事,我答应了,我倒要看看这个小亲王是什么样的。”
贾代善下月就要回金陵,怎么能放心得下儿子,只得求了史老侯爷照看。
史老侯爷大约算得上是他心目中最可靠的人了,甚至超过贾演贾源和贾代化。
“多谢老侯爷。”贾代善道谢,站起来的时候都听见自己脊梁骨在嘎吱嘎吱响。
荣国公,真的是很惨了。
老侯爷赶走了贾代善,赶着午后就进了宫,德熙帝余怒未消,在荷花池接见了他,“老侯爷怎么来了?”
“受人指使。”老侯爷老谋深算地一笑,“荣国公怕他的宝贝疙瘩受委屈,请了我来。老臣不才,在朝夕堂上两堂课还是可以的。”
德熙帝笑道,“老侯爷不嫌劳累,上个十堂八堂也是可以的。”
随后就把儿子不成器的事诉苦说给了史侯听。
在儿子不成器上,史老侯爷太有发言权了,他道,“谁说不是呢,老臣家两个逆子也是如此。老臣要劝陛下一句,惯子如杀子,现在年纪小还能掰得过来。臣属家中儿子无用,不过败些家业,可皇子们如果……败的可是陛下的江山呐。”
德熙帝最是倚仗他,听完不再犹豫,“还请老侯爷出山了。”
作者有话要说:跟我念,颜家人莫得心肝
谢谢xueyelangyi心肝儿的地雷,么么哒^3^
第37章
保龄侯要进了朝夕堂的消息,很快就引发了一阵热烈的讨论,他们并不知道德熙帝那点龌龊之心,只当是德熙帝发现皇子们都不成器,得严加管教了。
但是有一个人,心中却感到大为不快。
那便是德熙帝属意的储君人选,二殿下明决,他与明净一母同胞,都是已过世的贞元皇后所出。
诸位皇子中,唯有他得德熙帝一手教导。
如果说颜妃是隐形的皇后,那明决便是隐形的太子了。
他敏感地察觉到德熙帝点了保龄侯教导几个弟弟是一个风向的转变,难免找了自己埋在宫中的钉子,想要问个清楚。
这一动,便落在了颜妃眼里。
颜妃暂且隐下不表,已经将这几个钉子都记下了,只等有用之时,再拔/出来。
趁着史老侯爷还未正式开课,她请了明夙和贾小赦来朝阳宫吃点心,水榭四面通风,连个帐子也未挂,就是有人想偷听,也能瞧得一清二楚。
“想来还在生我的气?”颜妃问得是明夙,手下却将一碟子新做出来的白糖千层糕推给贾小赦,“听灵筠说你喜欢吃桂花酒酿,这是新学的做法,你尝一尝。”
贾小赦对着美人,不大会记仇,尤其是颜妃这样漂亮的,他拿了一块糕,撕做两半,另一半塞在明夙嘴里,这才轮到自己吃,刚一入口,眼睛都亮,“唔!好吃!”
香软蓬松,连着桂花味道都比寻常的要馥郁清甜,又有别的甘美味道,回味无穷。
“我在里头掺了一些莲花,你果然爱吃。”颜妃又叫他尝边上的咸点心,“烤包子,我没有用猪肉,新得的狍子肉,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贾小赦不意都是她自己做的,咽下嘴里的千层糕,起身恭恭敬敬施了一礼,“多谢颜妃娘娘。”
“真真是乖巧。”颜妃摸摸他的头,“不记恨我那日凶你吧?”
贾小赦就靠到明夙边上不作声了。
明夙已经反应过来了,脸色缓和了许多,只是天生一张阴沉脸,也没显得多高兴,“姨妈也该和我说一声,再不济同舅舅先通个气,没得伤了咱们情分。”
颜妃幽幽地叹了口气,“是旨意出了京之后,我才知道的,已然来不及了。这几年里,陛下疑我的厉害,除了我近身几个人,旁人我都是一概不信的。你端看小七就知道了,只得徐徐图之了。”
“以姨妈的谋略,还不护住七殿下吗?”
“夙儿,世人眼里,胳膊总是拧不过大腿的,寻常人家婆婆惯坏了孙子,做儿媳的都无计可施,我一个做妾妃的,护得住谁。”颜妃看贾小赦紧张,搂了他过来,“我和你哥哥说话,你吃你的。这是新鲜牛乳冲的,你还小,喝这个有好处。”
颜家人心里都一杆秤,左不过是划算不划算。
她这个做母亲的送了儿子去当枪口,又何尝不心疼。
可现在撕破脸,没有丝毫益处,谁人都救不下。
贾小赦嗯了一声,双手抱着杯子一口一口抿了起来。
明夙点点头,“有舍有得,娘娘不方便,我来就是,好生打上几顿,总会老实些的,七殿下才五岁呢,听舅舅说从前也是很乖巧的。”
颜妃听得笑起来,“好孩子,还是你舅舅会教人。你舅舅可好?”
“挺好的。”明夙说得是实话,“可见娘娘生气也是假的了。”
“一开始是真的,后来也就算了,你舅舅这些年过得也苦。”颜妃也给他倒了一盅牛乳茶,“有些事,灵筠多半不会告诉你,可你现在入宫了,只得我做这个恶人了。你娘不是自愿入宫的,颜家家底并不清白,你外祖母当年是京中红极一时的清倌人,后来牵扯了不该牵扯的人,靠着你外祖父逃出一条命,二人做一对普通农家夫妻倒也惬意。我和你娘的琵琶,便是她亲自教的。可惜好日子也就那些年,你娘及笄之后,家里来了几个贵人,瞧中了相送进宫去。二老自然不肯,结果……”
她说到此处,潸然泪下,别有一种凄美,“无声无息的,在夜里头就去了,后来才知道,是一种秘制的香料,混在夏日驱虫的草药里,我们也不知晓。我和你娘吓坏了,第二日贵人又上门,她便应了进宫之事,为的是保住我和你舅舅的性命,也是贵人帮忙,才给了颜家清白户籍,让你舅舅得以科考。后来的事,也就那样了。”
明夙轻笑了一声,“姨妈为着舅舅,舅舅何曾不念着姨妈。姨妈不知道吧,那日废太子的酒里是下了药的,为的就是寻一个废太子的错处。可惜我娘赶到的及时,给拦下了。您说,在那个时节,谁会做这等事。只可恨我颜家,只能任由鱼肉。”
颜妃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手都在抖,“你是说……是说……”
“姨妈心中分明已经知道是谁了。”明夙道,“还请娘娘待我们刻薄些,尤其是对滚滚,否则他定然连着宁荣二公都要疑的。”
“这个我知道,我今儿乏了,你们先回去吧。”颜妃深吸两口气,狠狠掐了一把掌心,缓缓露出笑容,又是那个美艳绝伦的宠妃了,“来人,送忠义亲王和小公子回去,既不领本宫的情,本宫也无话可说,只当没有这个外甥了。”
贾小赦有些不舍地看着桌上的点心,小声嘀咕道,“我还没有吃完呢!娘娘自己做的。”
颜妃借着帕子擦脸的动作,配合他小声道,“一会子叫人给你偷偷送过去,往后和夙儿一样喊我姨妈就是。”
“姨妈!”贾小赦不假思索地就道,“姨妈做的点心好好吃啊。”
明夙看不下去了,一把就将这个馋嘴的小貔貅给拖走了,路上还教训呢,“你怎么现在什么都吃?以前喂你什么都不吃,只肯啃金子。”
贾小赦还挺委屈,“我我我……我现在啃不动啊,不得找一点别的吃嘛,而且姨妈做的点心真的好好吃啊。”
他又不是没试过,只能舔着解解馋,咬了半天险些把乳牙啃掉了也没有咬下来一块。
好惨一个貔貅。
“笨死了。”明夙捏捏他的脸,“闷不闷,带你去御花园看花好不好?”
“不要,你又看不见。”贾小赦反过来拽着他走,“你看不见,不要瞎走,跟我来。”
“我就是看不见,也得收拾你。”明夙被他连着说两遍,火都上来了,瞧瞧他的小脑袋,“既不闷,那就回去做功课。”
贾小赦眼珠一转,“我觉得我们还是去御花园逛一逛吧,你看不见,闻一闻味道也好。”
明夙就是逗逗他,正要答应,忽然听见明净大喘气地飞奔过来,身后带着一串不知道什么人,“我的小祖宗诶,你们两个瞎跑什么?我说没说过,得带了人才可以出来,就算去颜妃娘娘宫中也一样。”
贾小赦躲在明夙背后道,“我们没有瞎跑,就是想去御花园逛一逛。”
“就你们两个去?被人丢到池子里当王八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净道,弯腰牵了明夙另一只手,“我带你们一起去,荷花开得正好,还有莲蓬可以玩,好不好?再叫人给你捉小鱼儿。”
叨叨起来没个完。
明夙禁不住吐槽道,“大殿下以后一定是个好爹。”
如果不是我舅舅,你和荣国府的一定很有共同语言,都这么会叨叨。
因为几个小家伙都被罚了,偌大的荷花池边清静得很,明净选了个凉亭,“坐在这里吧,想不想吃点东西?”
“不想!”贾小赦坚决地拒绝他。
“言不由衷,栗子,去端些甜食来。”明净笑笑,他身边的太监一个叫栗子,一个叫柿子,听起来就很好吃。
贾小赦坐在凉亭的美人靠上晃着腿,手里拿着方才柿子给他折的荷花,时不时拿去戳明夙,明夙烦得不行,冷着脸道,“你要是想挨打就明说。”
“我错了。”贾小赦垂头丧气不过两分钟,又举着了荷花去撩明净,“大殿下大殿下,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呀。”
“你是小孩子,小孩子都是要被宠的。”明净小时候他爹忙着争权夺位顾不上他,后来又没了娘,虽然没有长歪,但也没受过什么宠爱,总是深以为憾,所以对小孩子便格外的照顾。
明夙听完倒是对他刮目相看,“大殿下为人宽厚。”
明净反而郁闷了,“你就说我傻就行了,你舅舅总说我傻。”
贾小赦哈哈大笑,爬到他边上拍拍他的肩膀道,“老师眼里谁不傻啊,他还觉得我爹傻呢哈哈哈……”
明净一想也是,跟着傻笑起来了,俩人倒跟哥俩好似的,嘻嘻哈哈没有个正行。
不知道说到什么戳中彼此笑点的事,两个人的笑声几乎要把凉亭顶都掀开,明夙揉揉额头,十分嫌弃他们吵闹。
只是滚滚进宫,时常闷闷不乐,少有这样开怀的时候,也只得忍了。
德熙帝批完折子,出来走一走散心,还没过夹道,就听见池边有人笑得和二傻子一样,不免惊奇,加快了脚步走过去,就见他的傻儿子正在咯吱贾小赦,两个人闹成一团。
“这个净儿啊。”德熙帝又好气又好笑,他最器重老二,心里却最疼这个傻傻的老大,“叫他们闹吧,咱们往那里去,朕去了倒叫他们拘束。”
明夙缩起手指,差一点点就想直接弄死他,就差那么一点点。
可惜了,弄死这个真龙天子,天道必定要察觉到他,只得暂且忍忍,用些凡人的手段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我是三更君,请问你们爱我吗!爱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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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一顿夜宵,所以更新晚了嘤嘤嘤,爆浆鸡排真好吃。
我好想喝星爸爸的桃桃啊, 但是我肚子痛嘤嘤嘤
这文很长的啊卧槽,这十二万才写到5岁,后面还有呢,别急,别急哈
第38章
史老侯爷掌管朝夕堂,端的是雷霆手段,别说什么凤子皇孙,但凡到他手里边,就得听他的话,不然,那几个跪在下头的先生就是前车之鉴。
“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①,孔圣人四忧,你们桩桩件件都碰得上。”史老侯爷背着手训斥,“你们都是翰林院出来的饱学之士,怎的如此不堪。你们里头,还有拜我做过座师的,我简直要为你们羞愧而死。”
贾小赦坐在里头,张着嘴看他发飙,小声同明夙道,“老侯爷好凶啊。”
贾代善带他去拜见过史老侯爷,那时候还分明是个和蔼可亲的老头儿。
明夙赶紧捂住这个小笨蛋的嘴,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史老侯爷目如鹰隼,已经看了过来,慢悠悠走到他跟前,弯腰问道,“老夫凶吗?”
贾小赦扁着嘴,眨巴眨巴看他。
“说实话。”
“凶!”
史老侯爷大笑,然后恶狠狠地掐住他的腮帮,“知道我凶就好,你爹在我这儿也只有挨打的份,你要是不好好读书,哼哼,你这小细胳膊小细腿的,还不够老夫一顿打的。”
“我我我……我乖!”贾小赦表决心,就差举起手发誓了。
“这还差不多。得了,都起来吧。”史老侯爷溜达到台上,看着下头这些个小皇子,“今天之前,殿下书读得不好,罚的是先生,所以先生们现下是替你们受的罚。可今天往后,哪位殿下念得不好,受罚就得是殿下自己了。劳四宝公公把我布置的功课都发下去,一个时辰之后收上来,做不完的,可就要皮紧一些了。”
史老侯爷心思细腻,每份功课上都作着标记,贾小赦年幼,他的便是抄写诗文,至于明夙,他另有安排。
“忠义亲王同我来吧,您眼睛不方便,咱们单独讲课。”史老侯爷亲自牵了明夙,在众人各怀心思的眼神还有贾小赦的恋恋不舍里,把明夙带去了先生们平日办公起居的次间。
他没说话,也不叫坐,只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小亲王。
明夙今日穿了身莲青的团花绣纹衣裳,他自己是不管的,反正瞧不见,从前还有颜灵筠管着,总是恶趣味地给两个孩子穿得一模一样,结果进了宫,就变成贾小赦给他挑穿戴,从原先的清雅变得富贵起来。
贾小赦每天都觉得他哥哥超好看。
“可是我穿得不太妥当?”明夙察觉他看了自己半天,索性起了个话头,“都是滚滚给我安排的,我也不知道好不好。”
史老侯爷笑道,“这个乳名倒贴切,他可比荣国公小时候老实。殿下穿得并无不妥,这样很合身份,也好看。”
衬得颜家人这张脸,越发妖孽华美了。
“那老侯爷想问什么?”明夙自己就坐下了,“可要喝茶?”
他的意思是,我一个瞎子,你要喝就自己倒,可以的话,给我也倒一杯。
“好胆色,那些个小殿下哪个瞧着我不怕的,说话略大声一点都抖。”史老侯爷也不在意,给自己倒了一杯,又倒一杯塞到明夙手里。
明夙抿了口茶,淡淡道,“他们怕的是老侯爷背后的势力,您就是嗓门小一些,他们也会抖的。这样看起来,倒是六殿下和七殿下蠢得可爱一些,还有孩子模样。”
“装得少年老成,你不怕?”
“我不怕,我这是有恃无恐,谁人不知道史老侯爷最是疼爱荣国公。”明夙道,“有一句讲一句,荣国公是我见过命最好的人了。”
史老侯爷摇头,后来反应过来他看不见,只得开口道,“殿下不要奉承我,今儿叫你进来,是问一句话,陛下命我教导诸皇子读书为人,可殿下想同我学什么?”
明夙生来就是帝星,于北极玄穹建紫微帝庭,纵使再世为人,也不觉得老侯爷能教他什么,敷衍地勾勾嘴角,“得看老侯爷想教我什么。”
“我怕是教不了你什么。”史老侯爷笑道,“我活了这些年,什么没见过,不过想套套话罢了,殿下好歹也装一装。”
明夙道,“我一个瞎子,装不装的,对谁都没妨碍。倒是滚滚,天生少根筋,还望老侯爷好生教导。”
史老侯爷起身,“我知道了,只得烦殿下陪坐了。”
从这天开始,贾小赦觉得自己日子着实不好过了,早起背书是明夙亲自盯着的,上课不要说吃点心了,但凡走个神,都要被史老侯爷揪出来,功课更是检查得仔
细,一个字写不好就得重来。
“我我……”贾小赦委屈死了,“干嘛要念书呀。”
“如今做人了,不得好好念书?”明夙敲敲桌子,“继续往下背。”
“我不背!你不疼我了!”贾小赦捂着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明夙一心为他,还被骂做个王八,气得当即就沉下来脸,“到底背不背?你当你现在还是个四脚兽?从前让你好生修炼学习就不听,现在做了人,岂容你再躲懒。”
贾小赦拔腿就跑,“我不理你了!”
明夙咬了咬牙,不去理他,到了时辰,便由着牡丹院里的小太监扶着去了朝夕堂。
史老侯爷向来比他们都早点半个时辰,正在翻捡昨日的作业,见他一个人来,忍不住笑道,“和你闹脾气了吧?你好歹看看你舅舅从前是怎么教他念书的,这样急三火四的,他能搭理你才怪。贾家的人都得顺毛摸才是。”
呵呵,贾代善追我舅舅时候连脸都不要了,还顺毛摸。
再说了,貔貅没毛。
再说贾小赦,跑出了牡丹院,身后跟了俩大宫女追着,名字都是明净给取的,一个桃儿,一个杏儿,都是温和妥帖的人。
贾小赦跑了一阵,坐在结了果的石榴树下头发脾气,现在鞋子上没有耳朵给他揪了,就扣着上头的云纹,跟猫似地把绣花挠得稀稀拉拉的。
桃儿和杏儿交换个眼神,一个陪着贾小赦,一个去寻明净来帮忙。
“公子,你瞧着石榴结得正好,奴婢给您摘一个好不好?”桃儿上前哄他道,拿了帕子给他擦额头上的汗水。
贾小赦摇头,专心致志地扣鞋。
“给,昨儿陛下赏的石榴又大又甜,宝石似的,奴婢回头再给你剥一个出来好不好?”桃儿还是挑了个大的摘给他玩儿,“您看您这样发脾气跑出来,忠义亲王眼睛又瞧不见,万一跟着追了,摔着了可怎么好?”
“他才不会追我。”贾小赦还是委屈,“干嘛非逼我读书,我不喜欢。”
“哪有不喜欢就逃课的道理。”德熙帝恰好又是闲暇出来晃悠,觉得自己和这个小东西挺有缘分的,走哪儿都能碰到他,“你这会子逃课了,可不知道老侯爷要怎么罚你了,不怕啊?”
贾小赦鼓着脸起来给他行礼,“贾赦见过陛下,怪我扰着陛下了,我这就退下。”
“站住。”德熙帝道,“还预备跑呢?”
贾小赦就低着头装死,跟鹌鹑似的。
“小东西,发起脾气来也软乎乎的。”德熙帝弯腰把他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手臂上,“朕亲自送你回去。”
“诶?”贾小赦扶住他的肩膀,“陛下快放我下去,我爹知道该打我了。”
“怕什么,朕视你爹如手足,你自然和朕的孩子无异。”德熙帝把他往上掂了掂,“可是宫里吃得不好?轻得很。”
贾小赦就附在他耳边小声道,“是念书辛苦念得瘦了的。”
德熙帝大笑,抱着他一路往朝夕堂去了,不等他到地方,这等恩宠已经传遍了后宫。
史老侯爷正在讲课,远远瞧见了德熙帝,便先住口迎了出去,“小公子好大的排场,逃个课还得陛下亲自送回来。”
贾小赦扒着德熙帝不肯下来,“我我我……我……”
结巴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老侯爷别吓他了,他也是年纪太小,又是离父离家,难免不习惯,朕想着,叫他每两日来一趟就是了,您看呢?”德熙帝拍拍贾小赦的后背做安抚,“今日便算是朕给他求个饶,别罚他了。”
皇帝都开口了,史老侯爷还能不点头了,笑道,“都听陛下的。只是以后还胡闹,我可要和荣国公告状了。哟,大殿下怎么来了?”
明净自然是跟着他爹的脚步来的,本来不想进来的,结果被史老侯爷点破的,尴尬地笑了笑,“见过父皇,见过老侯爷,宫女们来寻儿臣,说赦儿同忠义亲王闹别扭了,儿臣怕赦儿有事,就过来看一看。”
“你近来不是在编书么,很该和老侯爷请教一二,左右你手里也没有旁的差事,就先留在朝夕堂,也帮着看看弟弟们,再有谁逃课的,你找起来也是熟练。”德熙帝拍拍他的肩膀,“你把朕的话放在心里,朕很欣慰。”
是讲他之前对明净说把两个小的交给他的事。
明净强忍了欢喜,脸都红了,“多谢父皇夸奖,儿臣愧不敢当。”
其实也没夸你吧。
等着里头的皇子们并明夙都出来行了礼,他这才放下贾小赦走了。
贾小赦怯生生地走过去想拉明夙的手,明夙轻轻拂开他,摸索着往里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民宿会后悔逼着贾小赦去跟史老侯爷读书的
注:1.引用自论语
第39章
贾小赦其实是知道明夙为什么生气的,就是撒娇耍赖惯了。
等明夙真不理他了,他自己就难过死了,尾巴和耳朵一并耷拉下来,像只被丢掉的小狗,连着史老侯爷都觉得怪可怜的,没有多说他。
等下了课,明夙又借口问史老侯爷问题,把贾小赦撂在院子里。
“殿下过耳不忘,博闻强记,连我都自愧弗如。”史老侯爷可惜道,“眼睛可叫太医瞧过了?”
“就是瞧出些什么,还能治好了不成?”明夙淡淡道,“胎里带来的了,看不见也无妨。”
“既看不见,可不得把你的小眼睛带在身边?”史老侯爷瞧瞧外头的小可怜,“你再不理他,他要水淹朝夕堂了。”
明夙道,“该给他些教训了。”
他铁了心肠要整治小貔貅,任小貔貅又是装可怜又是卖萌,就是不理他,连着晚上睡觉,也是一人一头,拒绝充作抱枕。
第三天晚上,照样这样睡下,半夜里明夙就听见淅淅索索的声音,随后身边贴过来肉乎乎的胖团子。
胖团子哭唧唧地道,“你不要生气了。”
明夙叹了口气,还是不舍得气他太久,掀了被子让他进来,语重心长道,“今时不同往日,若是从前,不过我拼得一条命,天罚也能救你出来,可我现在不过是个小瞎子,能护得住你多少?平时倒是你护着我多些。你不是总说招财养我么?米一石多少银子你知道吗?就说素日里江宁织造供的料子,外头有钱也难买。你不学文章经济,等年岁渐长,还靠着你爹不成?你爹也有老的一日,到那时候荣国府何以为继?”
贾小赦耐着性子听了,拿被子抹了眼泪,“那我我我……努力上学就是了。”
“唉,都怪我无用。”明夙又是连声叹气,拍着他的背道,“这几日你都没睡好,早些睡吧。”
贾小赦一颗心被他的叹息声弄得拧来拧去,正要再表一表决心,忽然脚丫子碰到一个冰凉湿滑的东西,似是长虫的鳞片。
他被冰得一个激灵,忙缩了脚,一把掀开被子,“哥哥快把脚收起来。”
借着屋里留的小灯,能看见床位卧着一条斑斓的大蛇,因为被贾小蛇的动作惊醒,此刻正高昂着头,吐着猩红的信子。
“是蛇吧?”明夙听到了吐蛇信的声音,“我们慢慢地下床出去,手脚要轻。”
贾小赦不疑有他,小心翼翼往床下挪,明夙感觉他爬远了,抄起枕头砸向那蛇,替他吸引一波注意力。
那蛇也不知道什么品种,惊到后,十分狂怒,尾巴弹出去老远,一口咬在明夙小腿上。
“嘶。”明夙抽了口气,他是小气至极的人,被蛇咬了岂能轻易绕过这畜生,一把掐住蛇的七寸,生生将蛇掐成了两段。
贾小赦下床之后回身要扶他,面前便是这样血淋淋的场面了。
明夙忍着疼道,“去叫人来,这蛇有毒。”
贾小赦看他面上浮起黑气,飞奔出去扯着嗓子就喊救命,连着临近几个院落的都被吵醒了。
明净于睡梦里被惊醒,撩了帘子就喊柿子,“是不是赦儿在喊?替我更衣,咱们去瞧瞧。”
明净还没有正妃,倒是有几个妾。
与他睡在一张床上的侍妾温声道,“许是小公子梦魇了,殿下叫柿子去看看罢,何苦自己走一趟,小孩子家家的,喝几碗安神汤便是。”
明净冷着脸抖开她的手,匆匆披了衣服出去了,任凭貌美的妾室在身后暗暗咬碎一口银牙。
他去的时候,明夙的伤口已经被划开十字,在往外挤毒血了,贾小赦窝在床边,不敢动也不敢哭。
见到这个场面,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太医呢?”
“已经叫人去请了。”
“再去催太医,走得这么慢是没长腿吗?柿子,你去禀告父皇,杏儿,你去告诉颜妃娘娘,忠义亲王出事,我也不敢瞒着。好端端的,牡丹院哪里来的蛇。”明净脸色难看至极,说话也是少有的狠厉。
明夙拿近来修炼出来那一丝丝紫微帝气护住自己性命,半死不活地倒在被褥里,唇色也成了青黑色,毒素入体,他浑身都发疼,满头的虚汗,还能强撑着精神逗贾小赦,“滚滚?这下好了,明日你不用读书了。”
贾小赦咬着嘴唇,用小蹄子包住他
的手,“不会有事的。”
仿佛又回到那一日,紫微帝星于诛神阵中满身浴血地把他抱出来。
不会有事的,往后滚滚一定会好好护着你的。
小朋友的成长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就悄然而至了。
当值的太医连滚带爬被架着进来,先是把脉,然后往明夙嘴了塞了个药丸,“殿下嚼碎了往下咽,可保住心脉。”
然后才去看伤口,他用银针封住伤口周围穴道,又拿火上炙烤过的小刀加大了伤口,用力挤压残留的污血
这一套抢救行云流水动作神速,充分体现了太医的求生欲。
只是太医拿银针数次试过带毒的血以后,还是觉得自己可能要加入陪葬天团了。
“这蛇毒古怪得很,要是能知道是什么蛇,还能一试。啊!”
明夙把手里的蛇尸体丢给太医,结果把太医吓得差的一头栽倒,他无语道,“这位大人胆子也太小了些,都死了,又不咬人。”
太医羞愧地擦擦额头,“殿下说的是,只能请殿下忍耐一二了,臣还需要些时间查看此蛇。”
“不要废话了,你看你的。”明夙往后靠了,却不敢叫自己睡着,“滚滚,陪我说会儿话。”
贾小赦哪里还有话说,忍了又忍,一仰头又嚎啕大哭起来。
“小哭包。”明夙捏捏他的脸,感觉到自己气力渐弱,呼吸困难,还得佯装着无事,“你要是好好念书,我给你在牡丹院也搭一个金狗窝。”
“滚滚才不是狗。”贾小赦一抽一抽地小声抗议道,“我是貔貅。”
“嗯,只会吃的貔貅。”
明净见状不好,也顾不得宫禁了,不但让人把今日留守的太医都抓来,还命拿了他的金牌去请应该在家中休息的两位院判。
颜妃和德熙帝一前一后地来了,颜妃看自己外甥奄奄一息躺着,险些惊得厥过去,回身满脸凄楚看着德熙帝,如泣如诉,“竟不知道什么人要害这样大一个孩子,还请陛下为夙儿做主。”
德熙帝扶住她,“爱妃莫要慌,先听听太医怎么说,你这样哭,倒扰了他们诊治。”
“是。”颜妃屈膝退到一边,听太医给德熙帝汇报情况,指甲几乎在手心掐出血来。
德熙帝听了个大概,他也不太明白医理,只知道明夙情况不太好,沉声道,“要什么药,只管从朕库中取,若是救不了忠义亲王,朕要你们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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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熙帝是真的不想明夙死,这块活招牌才挂上去就死了,外头会说得多难听?连着史书都不大会写句好话。
废太子幼子夙,封忠义亲王,入宫半月暴毙。
大致就这么个意思,说不定还会成未解之谜。
他心中写满了对抓到幕后黑手的渴求,看过一回便要走,急着调查此事。
颜妃求着留下来照顾明夙,德熙帝也就应允了,还放马后炮,“早知道拼着旁人说话,也得把他养在你宫里,现在可好……唉……”
又难免不是人地想,还好不是贾小赦中了蛇毒,不然更麻烦。
大蛇被几个太医拆得七零八落,尤其是毒牙,拔下来敲碎了,从里头汲取了蛇毒在试药性。
明夙嘴里则是一碗一碗地用药吊着命,苦得他舌头都麻了,十分想说不喝也死不了。
颜妃抱着贾小赦坐在床头,时不时地给他按摩一下疼得打颤的手臂和腿,忽然就听得她喊起来,“太医,太医!”
太医们差点当场集体发心脏病,迅速聚集过来,黑色的血从明夙眼睛耳朵等处渗出,显然就是话本里七窍流血要死的症状。
“救不好夙儿,本宫要你们通通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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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妃被打击得有些失神了,长姐为了他们付出良多,当日她初进王府,被贞元皇后欺凌,长姐不顾情势也要冲上门与她讨个公道,可成事之后,长姐却只能跟着废太子一道被圈禁受苦,最后客死异乡。
这是她唯一的血脉,长得这样像他。
院判这些年一直游走在陪葬边缘,稍稍淡定一些,大着胆子上前去给明夙搭脉,却发现明夙脉象里透出勃勃生机,竟是有救了,他忙叫下属兑了药水来给明夙洗脸,“殿下这是毒气被逼出来了,现在老臣给您清洗,不然恐怕这些毒素伤及了五官。”
老头儿下手挺温柔,还会用巧劲儿,药水本是温热,擦在脸上又是清清凉凉的。
“殿下睁眼,老臣擦一擦眼睑。”
明夙依言睁开眼,竟被光亮措不及防晃了眼,一手遮在眼前道,“这也是毒么?我觉得眼前亮得很。”
别他妈是给本尊毒出幻觉来了。
院判老泪纵横,命可算是保住了,“这蛇断不会引人幻觉,殿下试着再睁眼瞧瞧?可有什么异样?”
第40章
“太亮了,睁不开眼。”明夙久不见光,屋内此时灯火通明,眼睛已经不太适应了。
院判忙道,“快熄了灯,留下两盏就是了。殿下再试一试。”
明夙缓缓再睁眼,初始只能眯着缝看一看,慢慢就好了许多,只是影像也模糊得很,“瞧不大清楚。”
颜妃一下就站起来了,“你能瞧见了?太医赶紧再仔细瞧瞧。”
“刘太医擅长眼科,你来替殿下瞧一瞧。”院判行医这些年,从未遇到过先天眼盲的人还能再复明的,只怕事涉宫中机密,院判也不敢再说,让出位置,索性展开了封建迷信,“真是菩萨保佑,忠义亲王大喜,颜妃娘娘大喜啊。”
演戏不是太医的本职工作,虽然尽力了,但还是稍显尴尬。
颜妃看他这等神情,又有什么不懂的,在他渴求而紧张的眼神里道,“真是菩萨保佑,叫夙儿因祸得福,蛇毒如今怎么说?”
“臣等已经有眉目了,再有两剂药就不碍事了。”院判睁着眼说瞎话,分明是以毒攻毒了,现在也就是清理余毒,好生调理的事了。
刘太医又是翻眼皮,又是看瞳孔,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忠义亲王果然菩萨保佑,竟然重复了光明,“殿下的眼睛这几日得都用鲛绡或者轻纱蒙着,不能直视亮光,臣会配了外服的药膏,助您早日适应。”
颜妃长舒出一口气,“都小心些,别再出了岔子,不然小心你们还有家里人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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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说是需要一段时间康复训练的,打娘胎里出来就瞎的人,哪里知道人长什么样,凳子长什么样,只是明夙又不是真的天生瞎子,完全没有能看见了的欣喜若狂或者不安躁动,只淡淡道,“要是没旁的事,不用这么些个人都聚着,吵得慌,娘娘也回去休息吧。”
“你好好养着,有事叫人来回本宫,本宫也去给陛下报个信,想来他也是担忧得睡不着。”颜妃瞧着屋里确实不像样子,“留了院判和得用的太医就是,其他人也退下吧,人多口杂,搅了夙儿休息反倒不妙。”
“儿臣恭送颜妃娘娘。”明净一直站在角落里,这时候才出来。
有了今晚的事,颜妃也高看他一眼,觉得这位傻乎乎的大殿下尚且有颗赤子之心,“这儿就交给大殿下了,待得日后,再好生相谢。”
“亲王是郁离的外甥,儿臣一定会好生照顾的。”
纵然颜妃心中千头万绪,也得骂一声大傻,这他妈是个什么辈分,我算你庶母,你管我弟弟叫什么呢。
贾小赦小兽一样蜷在明夙身边,仰着头看他,带着哭腔小声道,“哥哥又能看见了。”
明夙已经发现是自己想错,那只怕缺了魂魄的事往后还得应在旁的地方,借着微光摸摸他的头,“那你还听我话吗?我现在不用你给我带路了。”
“听的。”贾小赦把脸贴在他手上,“就是你看见了,我也给你带路,还好好念书。”
“小哭包,从前竟没发现你这么能哭。”明夙顺势捏捏他湿哒哒的脸颊,“早知如此,就不捡你回来了。”
贾小赦今晚又怕又惊又喜的,哼唧两声贴着他睡着了。
明净轻手轻脚地拿了被子给小家伙盖上,同明夙道,“你也闭上眼歇一会儿,下一碗药得一个时辰后,我就在边上守着。”
明夙也不嫌他傻了,点点头道,“谢谢大殿下。”
他年纪小,太医们也不敢下猛药,只能用温和的法子,又取了德熙帝私库里的雪莲出来,夜里连着喝了几剂药,除了贾小赦睡得香,一院子都跟着熬。
且说那一头颜妃差人去给德熙帝报了信,敲开了隔壁小七的院门,甩开上来问安的奴婢,径直进了明凓的卧室。
大半夜的,明凓没在床上,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
“是不是你做的?”颜妃坐在他身边,看他吓得脸色煞白,“你哪里来的蛇?”
明凓一张口就掉了眼泪,“小卓子找来的,我就是想吓一吓他们,我不知道那个蛇有毒,母妃,我不是有意的,他他……要紧吗?”
颜妃心中蓦然一松,好在她儿子还并没有害人之心,她揽了明凓到怀里拍着她的背道,“母妃知道,凓儿什么性子,母妃最知道了。凓儿,你小时候不是这样的,你那时候多乖巧,母妃的都肯听,可是后来你父皇宠爱你,你便谁都不放
在眼里了是不是?现在看到了吧,你没有想害人,别人却会借着机会来害你。要是旁人知道了,是不是都会觉得是你心思歹毒,想要毒死你明夙哥哥?”
她说得极慢,一字一句讲给明凓听。
明凓埋在她怀里,抽泣着道,“母妃,那现在可怎么办?”
“母妃替你收拾。”颜妃给了贴身的紫雨一个眼神,紫雨会意,悄无声息地福身出去料理小卓子了。
“往后我都听母妃的。” 明凓年纪小,也察觉到了什么,小脑袋又没有办法细想,“母妃最近都不管我,不像以前那样时时来看我了。”
颜妃也不想逼得他太紧,抱着他哄道,“那今晚母妃陪你睡好不好?明日你去给明夙哥哥赔礼道歉,把事一五一十都告诉他。”
“可是他会不会怪我,他好凶。”
“你先无礼,人家当然不会理会你,你好好说,明夙定然会理你的。”颜妃软言软语的,见明凓睡着了,偏头拭泪,“不要怪母妃,母妃也是没法子。”
明凓忽然又张开眼睛,忍着困似懂非懂地道,“是不是我离母妃远一点,父皇就会高兴?所以母妃才故意不管我的。四哥先前和我说过,可是我那时候还不肯信。”
“是,你父皇喜欢你亲近他,你就只管亲近他,可是他说得不一定是对的。”
“那我之前那样,母妃是不是很伤心?我是不是很笨啊?没有四哥,也没有明夙哥哥聪明。”
颜妃含泪笑道,“当然伤心。聪不聪明又有什么要紧,母妃只盼着你平平安安地长大。”
明凓终于安下心来,安稳地睡着了。
他就是觉得颜妃突然就不喜欢他,故意吵闹惹事引她注意罢了。
说起来,就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孩子。
紫雨出去了足足有一个时辰,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大好,颜妃捂住明凓的耳朵,“人已经没了?”
“娘娘料事如神,人已经死了。”紫雨道,“他屋里搜出来两锭金子,都是没有打印记的。”
“不用往下查了,定然是断了线。”颜妃示意她下去,自己半靠在床头,终于能静下来想一想今晚的事了。
明夙出生的时候,废太子已经坏事了,不知道这毒是他出生前还是出生后下的。
这样一想便想到了破晓,见明凓睡得香甜,也不忍心叫醒他,小声唤了宫女道,“就借明凓这里的厢房梳洗,也不用大张旗鼓回去了。”
宫女们昨夜就取了她的衣衫首饰过来,忙不迭就在空置的东厢铺张开了,紫雨借着替她梳头的机会耳语道,“秦姑娘那儿有信传过来。”
秦意浓前年便进了京,颜妃原是想给她办了户籍,好生度日的,秦意浓却还是进了南府,如今正在调.教新进的琵琶伎。
“知道了,晚些时候本宫去南府逛一圈,眼看要到夏至宴了,是该选些人了。”颜妃道,“随意挽个髻就是了,事多天又热,没得瞧着累赘。”
“是。”紫雨用一枝碧玉簪挽起她满头长发,替她换了相称的轻纱衣裙,“您瞧这样可好?”
颜妃随意照照镜子,“就这样吧,这料子倒是凉快,要是有合适的颜色,给夙儿同赦儿做几身衣服。你留下看着七殿下,等他醒了就带他过来,本宫先去牡丹院了。”
她到的时候,明夙正在吐,黄水都吐干净了,明净聪明多了,先行解释道,“这药是清余毒的,太医说吐出来就好了,一会儿就能用些粥水了。”
颜妃走到近前,发现贾小赦睡得四仰八叉的,一只手还拉着明夙不放,忍俊不禁道,“这睡相倒是和小七像得很。”
明夙眼上系着纱带,漱了口道,“他就是这个样子的,打雷都不会醒,到了吃饭时候自己就知道起了。”
说着还借机捏一捏小貔貅的蹄子,肉呼呼的。
颜妃看四下都是自己人,便把明凓之事说了,“是我教子不善,你只管怪罪我,我已经责骂过了,一会儿让他来给你磕头谢罪。”
明夙这么大心理年纪了,断不会跟个小孩儿计较,“姨妈骂过就算了,不用让他来了,让滚滚知道,又要闹起来。”
“就算再挨打,也是他自己活该。”颜妃道,“叫你在宫里受苦了,你舅舅知道不定怎么心疼呢。”
明夙笑笑,“姨妈事多,去忙吧,我这儿没事了。”
颜妃本想说多坐一会儿,明凓院里的掌事太监急匆匆地进来,如丧考妣,“娘娘您快去瞧一瞧,陛下盛怒,说要打死七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
困到爆
今天又吃了爆浆鸡排,于是三更又晚了
谢谢微笑变尘埃心肝儿的手榴弹,谢谢xueyelangyi心肝儿的地雷,么么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