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熙帝指着明凓怒斥道,“小小年纪便心肠这样歹毒,屡教不改,朕留你何用!”
颜妃踉踉跄跄地扑到他脚下,“陛下,小七纵有哪里不好,也是您亲生骨肉,求陛下留他一条性命。”
明凓吓坏了,丁点大的孩子直发抖,一路膝行到颜妃面前,“母妃救我。”
“颜妃,你可知道,明夙屋里的蛇就是他叫人放的,事后还要杀人灭口,连朕都不寒而栗啊。”德熙帝看着他们母子,“还是说,他背后有其他人?”
颜妃仰视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小七才五岁,陛下到底想说什么?想说是不是小四在背后出主意?”
“那朕就不得而知了。”德熙帝道,“从忠义亲王出事到现在,小四人呢?”
“小四被您罚了禁足,如今还未到期限,他贸贸然出来,岂不是又要落人口舌。”颜妃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陛下已经疑了我们母子,臣妾无话可说。”
德熙帝捏住她下巴,径直望进她眼里,“难道不是颜妃你痛恨荣国公,迁怒于他的儿子身上。”
颜妃瞳孔猛然一缩,忽然明白了这件事到底是谁做的。
他到底不放心灵筠与荣国公在一起,如果贾赦死在她手里,二人必定反目,连着宁国府保龄侯府都不会善罢甘休。
她忍着下巴上痛楚,弯起唇角露出倾国倾城的笑容,“陛下神机妙算,臣妾自愧弗如。”
“传朕的旨意,颜妃教子无方,降为嫔位,着柳妃秦妃共同理事。”德熙帝松开手,像是碰到什么脏东西似的在衣服上蹭了蹭手指,“带着你儿子一道滚回朝阳宫去,好好思过。”
颜妃轻笑两声,抱着明凓起身,姿态依旧那样优雅,“臣妾告退,陛下保重。”
不多时,宠冠六宫的颜妃被降位的消息何止传遍宫中,连着满京城都传遍了。
紧接着次日德熙帝便给已经成亲的儿子都封了郡王爵位,命他们出宫建府,唯有明净虽然最年长,却没有娶妻,还住在宫里。
史老侯爷借着讲课的机会问了明夙当日发生的事,明夙眼上还系着鲛绡,上个小灶也不太明显。
他隔着一层薄雾打量了史老侯爷半晌,方慢慢道,“一定有什么事让他忽然急切了起来,如果他早先就想对颜妃娘娘和七殿下开刀,不会请老侯爷到朝夕堂教导诸皇子的。”
“老夫在这世上,不怕聪明人,也不怕蠢人,唯独怕这些个自以为聪明的。”史老侯爷直摇头,“颜妃既受了罚,你在宫中难免要吃些苦头,有什么事只管和我说便是,我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颜家的情分也有用尽的一日,焉知老侯爷的薄面没有用完的时候?”明夙道,“您屹立不倒至今,靠的是算无遗策,而非门生故交,因而您手中可用之人不多。听闻杭州有白鹿书院,山长是您的同窗。”
“你待如何?”
“我想带滚滚去白鹿书院。”
“他不会允许的。”史老侯爷还是摇头,“尤其你的眼睛已经可以看见了,这就和从前大不相同了。”
“我的眼睛看不见,不过是勉强能瞧着模糊大概罢了,又畏惧光,和从前没有什么不相同的。”明夙不想留在这狗屁倒灶的地方,见史侯还在犹豫,索性用了激将法,“老侯爷不会是没有办法说服他吧?”
“呵,激将法也没有用,要去的话,也只能你一个人去。你别忘了,贾赦是荣国公的儿子,大好的人质。”史老侯爷道,“各军换防在即,傻子都不会放他儿子走。”
说到此处,他与明夙对视一眼,明夙接着道,“必然是换防出了问题,他有需要重要荣国公的地方,却又不敢不防着我舅舅。”
史老侯爷沾了茶水,在桌上画出一幅简易的堪舆图,点出重点几处关卡,“粤广闽地沿海,我下头有人做着海里生意,没有听说有异动,南方自然是没有问题,那就剩下直隶、西北、北边等地了。直隶同京畿大营已经在理国府手中,如今是夏日,北边草原正是好时节,不会闹事,难不成是西北?”
明夙虽然不想,还是要反驳他,“不会是西北,哪怕再防着我舅舅,我舅舅总会和外族勾结吧。我猜是山西。您还记得么,与我舅舅同科的榜眼,是山西人。”
“不是流放了吗?”
“可是他们家还在吧?以我舅舅这个脾气,与他们家难说。山西为天下粮仓,晋商并不输给盐商,我斗胆一猜,是今年的粮出了问题,荣国公有整治江南的经验,他这一次换防,只怕不会去边关,而是去山西,任职太原将军。”
这何止是走一步算三步,简直是需要一点想象力了。
史老侯爷偏要与他为难唱反调,“老夫倒觉得是山东,衍圣公一脉在山东,堪称是圣人在世,他们的田地一眼望不到头,有些地方甚至只知孔家而不知有天子,论起来,倒也很合你刚刚说的话。我与你打个赌,我猜他这一任是济宁将军。”
“赌什么?”
“我膝下有个曾孙女儿,正是玉雪可爱的时候,与殿下年龄相当,殿下要是输了,便把自己赔给我就是了。”
“好。”
反正我有一万种赖账的方法。
对面的老狐狸笑得高深莫测,反正他有一万种叫忠义亲王认账的方法。
风平浪静地过了一年,明夙输了。
这一年里,颜家彻底沉寂下来,德熙帝在半年前已经准许明凓住回他的院子,照旧跟着史老侯爷读书,却没有升回颜妃的份位。
大概是亲娘的教导太给力,被放出来的明凓低调得很,平日里总是默默地一个人进出,贾小赦瞧着他可怜,本来想去和他做小伙伴,却被明夙拦下了,明夙道,“陛下不会高兴看到你们交好的,你不要多事。”
虽然人老了容易糊涂,史老侯爷却不会糊涂,他当着贾小赦的面,就要明夙履行约定,明夙打太极道,“我如今身不由己,估计还是要陛下指婚,老侯爷不如在陛下那里使使力,我没有不听从的。”
贾小赦听说明夙要娶史侯的曾孙女,那脸上的表情别提了,懵逼地看着明夙,“哥哥你不要我啦?”
史老侯爷恨不得把贾代善拎回来再抽一遍,这就是当爹的搞基给儿子带来的坏影响了,简直对小朋友的婚恋观是毁灭性的打击。
明夙笑道,“当着老侯爷的面别胡说,一会儿我给你解释。”
贾小赦哼了一声,跑到院里去看蚂蚁了,他对蚂蚁十分热衷,还会给蚂蚁取名字,哪怕根本认不出来,也叫得不亦乐乎。
“陛下那里我自然会去说,殿下不如留下信物,彼此也好有个证据。”史老侯爷不大相信这个心眼和筛子一样的小瞎子。
明夙难道就会相信这个心眼比筛子还多的老头儿么,他从袖子取出一对金铃,“这个给老侯爷做信物就是了。”
本来打来逗滚滚玩儿的,就是对狗铃铛。
史老侯爷不明就里,揣在袖中收好,“邂逅曾倾盖,殷勤许制铃①,这信物好。”
他念了句明夙没听过的诗,明夙当没听到,不然老爷子很可能为了教育他,当场赋诗一首。
老头儿的才学真不是盖的,不单单是经济文章,诗词歌赋,琴瑟笙箫,就没有他来不得的,贾小赦最近在和老头儿学吹笛子。
明夙陪他上一节课,要出去方便两三次,这断断续续的嘘嘘声实在让人容易有生理反应。
他们的赌注说完了,就轮到贾小赦上乐理课了,老侯爷摸出一根看着就十分值钱的紫玉笛,朝外面还在挖蚂蚁的贾小赦喊道,“看够了就进来。”
贾小赦还以为今天不上课了,手里的竹笛已经被他拿去捅蚂蚁窝玩儿了,转身的时候,老大一块泥巴还在笛子上头。
史老侯爷拿出对付贾代善的本事,直接拿着值钱的紫玉笛把这熊孩子抽了一顿,这才解气地扬长而去。
贾小赦屁股都给他打肿了,委委屈屈地趴在床上哭,明夙是又气又心疼,“怎么就这么皮呢?那笛子是拿来吹的,你倒好。”
“有孔,蚂蚁会从那里爬出来,好玩。”
“说好的会好好念念书呢?”
“书念了,没说会好好吹笛子,学不会。”贾小赦说着更委屈了,“屁股痛。”
明夙揉了揉额头,“痛着!”
等贾小赦能吹出一支完整曲子的时候,又是一年过去,今年是明夙十岁的整生日,他捣鼓着要给他哥哥送些好东西,趁着放假回府的时候,暗戳戳地找了他伯父商议。
他平日里不在家,他弟弟贾小政在贾代化的教导下,成功地长成了一个超乖巧的娃,他哥说话,他就坐在他哥脚底下抱着他的腿。
贾小赦动弹不得,敲敲他的头道,“松一松,腿都要给你抱折了。”
贾小政露出招牌式的超甜笑容,手下却又箍紧了几分,“好。”
作者有话要说:早上好~
我感觉今天中午不会有二更了,我一定要睡一会儿,再下去要猝死了。
快进两年
注:1.引用自挽闽漕章吏部二首
第42章
贾代化看他侄儿完全脱了白胖的样子,心疼个半死,只觉得宫里不是人呆的地方,贾小赦别说要送个礼了,就是想上天,他也会给搬梯子,“去库里看看,总会有合适的,再不济,荣府的库里大约也有一两样珍贵的。”
荣府里头一个主子都没有,近乎于空关,史氏做主遣散了一部分奴才,或是放出去或是送到庄子上,只留了一小部分看家。
“那还是去我自己家的库里看看吧。”贾小赦道,“狗子呢,好久没见了,正好带去遛一遛。”
好端端一个荣国府,沦落成了遛狗的地方,贾代化暗自寻思两个人分开也有一年了,有没有分手的可能,大把的贵女等着排队嫁给他弟弟。
“伯父陪你过去。”贾代化道,悄摸儿的还打听,“郁离给你的信里可说了什么?”
贾小赦嘴巴一抿,眼珠一转,一脸小狐狸似的精怪样子,“伯父是想问什么?”
天呐,好好一个老实孩子,跟着史侯以后愈发刁猾了。
贾代化捂一捂胸口,“没什么。”
贾小赦嘿嘿一笑,抱着他的胳膊道,“快把狗子牵来,我们去遛狗。”
已经不是那个还没有贾代化小腿高的奶娃娃了。
狗子完全是佛系到一定境界了,见着贾小赦随口嗷了一声,然后就趴下身子让贾小政爬上去。
本来以为跟了个流弊的大哥,谁知道大哥上头还有大哥,搞得成日只能空闺寂寞。
“啧,你是不是长胖了?”贾小赦拍拍它的大犄角,“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派的上用场。”
贾小政学着他拍,差点大头朝下栽下去。
荣国府的库房分好几个,贾小赦对着明夙掏心掏肺,自然要去看最值钱的那个,拿了他爹留下的钥匙,开了梨香院里两代荣国公的私库。
贾家没封爵前,在金陵就是大户,一代代传下来不少压箱底的东西。
贾小赦闻着金银宝贝特有的香气,禁不住咽了咽口水,“我我我……就随便瞧瞧。”
太他妈想吃了嘤嘤嘤嘤,这么多呢。
贾代化给他推荐的古董字画,他一概回绝,只挑着金光灿灿的看,指着一顶宝石金冠道,“这个给我,还有这个这个。”
还很嫌弃地道,“我喜欢的那种太少了。”
如果不是上头硕大的宝石,这金冠俗气又沉,是没资格进私库的。
“……是不是在宫里缺银子花?”贾代化问道,不然这孩子怎么专挑沉甸甸的金疙瘩呢。
“不缺呀。”贾小赦翻了个遍,能入眼的就那么几样,嘟了嘴道,“没啦?”
贾代化十分想让史老侯爷给他上一堂审美课,叫人包了几副历代名家字画给他带回去,“拿去送人交际,都是重金难求的。至于你喜欢的,跟我来吧。”
这一个库房对貔貅来说仿佛天堂,一箱子一箱子的金砖银砖,架子上的锦盒里放满了华丽的器具首饰。
“这是貔貅吗?”贾小赦抓着一个四脚兽的摆件,“不太像。”
“谁见过貔貅了,快放回去,丑死了。”
“是挺丑的!”贾小赦忽然改变了主意,“我们走吧!还是找工匠来打新的好了,过两日我把图送出来给伯父,伯父帮我盯一下。”
贾代化:……所以还是坚定不移地要送金子是吗
明夙的生辰在九月底,颜家失宠,德熙帝也无丰厚的赏赐,也就没什么人巴结他,最多是贾小赦吩咐厨下做碗长寿面罢了。
贾小赦特意告了假,准备好好给明夙过个生日。
牡丹院的人都被屏退了,明夙被贾小赦烦的不行,只能按他说的,把眼睛上的鲛绡摘下,露出一双漂亮至极的桃花眼。
这一双眼睛长在颜灵筠身上,总是含笑多情,犹胜三春盛景,生在明夙这儿,却是冰封千里的肃杀,只淡淡瞥一眼,便是藏不住的狠厉。
因此他还是觉得遮住的好,省的平添麻烦。
“当当当~”贾小赦揭开桌上的红布,“恭祝哥哥生辰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噗”明夙看着面前两个手掌这样大的貔貅,笑场了。
他本来打算不管滚滚送什么都假装高兴愉悦的。
“怎么了嘛,你不喜欢呀?我画了好久的,不好看吗?”贾
小赦看着那只威风凌凌的貔貅,“按着我自己的样子铸造的哦。不愧是我,这么神武。”
明夙揉揉他的脑袋,觉得小家伙对自己有误解,“你哪有这么高,腿也没有这么长,角应该是圆润的,和幼鹿似的,就没切片的鹿茸那样,尾巴的毛球球也没有,蹄子是圆鼓鼓的鹿蹄。”
贾小赦目瞪口呆,“瞎说,我哪有长这样,你养个鹿算啦。”
“我养鹿做什么,你又看不见自己尾巴。”明夙笑得很开心,从袖子里摸出个小巧的白玉挂件,“我跟老侯爷学着刻的,其实也不太像。”
大概这个世上已经没有史老侯爷不会的事了,哪天他老蚌生珠,亲自生了个儿子,明夙也不会太惊讶的。
“哪有过生辰的人反过来送我礼物的。”贾小赦口是心非,笑得眉毛弯弯,仔细地打量着手里圆润的挂件,忽然嘴角一撇,“是不像呀,怎么跟小猪一样。”
圆头圆脑圆耳朵,一点也不英俊。
“那好歹是神似了。”明夙大笑,把白玉给他挂上,“保佑我的滚滚平平安安,万事如意。”
愣是搞得像贾小赦过生日一样。
长寿面刚上来,牡丹院就来了几个不速之客,史老侯爷的礼物是一支洞箫,明净的是玉如意,明凓是偷偷摸摸过来的,送了一块玉佩,又塞了一个荷包,“这是我母妃的。”
“吃不吃面呀?”贾小赦招呼他,明凓挠挠头,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我不多留啦,四哥说他的先前送过了。”
“挺好一个孩子。”史老侯爷感慨道,给他多好,他还有一个曾孙女,也是聪明伶俐,乖巧可爱。
明夙已经重新绑了带子,握着萧的样子十分像大街上卖艺的瞎子,“天下好儿郎多的是,怕是老侯爷的曾孙女不够。”
最惨是史老侯爷至今没有曾孙子。
史老侯爷受了他挤兑,也不恼怒,笑道,“殿下记着咱们的约定就是了。”
明夙也是一笑,“忘记啦。”
贾小赦看看他俩,觉得还是不要懂了,一扯明净袖子,“大殿下,吃面吃面,一会儿就坨了。”
明净正在看桌上这只光华璀璨的摆件,工匠手艺极好,看着栩栩如生,他不禁问道,“这是什么神兽?”
“这是貔貅呀!”贾小赦道,“好看吧!”
明净昧着良心也说不出来好看,换了话题道,“上次你拿来的画,我都替你出手了,银子是要现银还是银票?”
“给我换成金子,送回我家里去。”贾小赦道,他在宫里没什么人打点的,干脆把带进来的东西都托给明净拿去卖了,反正明净也不会坑他。
小貔貅的第一桶金是从变卖家产开始的。
十分败家子了。
十岁的明夙离着成人又近了一步,有些男孩子这个时候屋里都开始放人了。
德熙帝这个事上倒是关心,借着他生辰的名义,送了两个绝色的宫女过来,能歌善舞,温柔解语。
一个被明夙送去小厨房烧火,一个被贾小赦派去耳房清点货物。
明夙近来觉得做人很有意思,主要是他的滚滚开始做生意了,借着史老侯爷的名头从宫外头批发了一大堆的画本闲书。
别说几个小主子喜欢看,就是识得字的奴才也喜欢拿来打发时间,堪称不可缺少的精神食粮了。
识字的自然都是有头有脸的大宫女大太监,手头有银子,出手也阔绰,贾小赦赚得老不少了,私下里还塞给了小七几本。
明夙看他肉痛的表情,捏着他的脸道,“就两本书,看你不舍得的样子,没出息。”
“这不是书,这是银子啊,白花花的。”贾小赦尝到了甜头,愈发吝啬起来,“你那本看完了还给我,我还要卖的。”
然后被明夙揪着打了一顿。
等讲龙王爱情故事的那本出到第六册 ,过年了。
按照往年的惯例,贾小赦得回府过年,把明夙留在宫里。
贾小赦恋恋不舍地跟着贾代化走了,一步三回头,“我过了初五就回来。”
千八百年的都在一起,哪里差这几天了,明夙也想耳根子清净几天。
贾代化听史老侯爷讲过一回贾小赦可能被带歪的婚恋观,头几天热热闹闹的一家人聚了,初三便特地让史氏请了史家人来玩儿。
男女七岁不同席,贾小赦擦着边被留在了内院,史侯几个曾孙女都是开朗的小女儿家,笑起来跟一群黄鹂似的,生的也都喜气,胖乎乎圆滚滚的。
“带着姐姐妹妹们去花园里走走,正好赏雪,你昨儿不是还和弟弟打雪仗呢么。”史氏笑道。
贾小赦牵着他弟弟,满脸懵逼,也可以拿雪球砸她们???
就跟赶鸭子上架似的被赶到了花园里。
史氏刚坐下喝了口茶,就看到帘子一动,小丫头们哭着跑进来,被砸得满头满脸都是雪。
贾小赦皱着眉和他弟弟吐槽道,“怎么这么不经玩儿啊,咱们溜出去找敬大哥吧?”
贾小政抱着他哥的腿,笑眯眯地往他哥的靴子里塞了一把雪,“玩!”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
兄弟情,是兄弟情,没成年人就是兄弟情,我不想去吃牢饭
早上偷喝了冰的桃桃
现在打算去火葬场了
评论抽了
看不到
嘤嘤嘤
求作收
第43章
贾小赦只觉脚上一凉,等要抓贾小政的时候,刚刚还抱得死紧的小家伙已经跟兔子似地窜出去了,躲在假山边上看他。
“过来!”贾小赦眯起眼,“可别逼我去抓你啊。”
“我才不!”贾小政笑起来甜死个人,说话却噎死个人,“我又不傻!”
“你等着!”贾小赦撩起袖子和衣摆,“嘿嘿,抓到了打屁股!”
贾小政尖叫一声转头就跑,“救命啊!哥哥打我啦!救命啊!嘤!”
最后是撞着了人。
他捂着酸溜溜的鼻子,仰着头看自己撞到的人,然后尖叫的更大声了,“啊啊啊!”
贾小赦才过了转角追上他,无语道,“瞎喊什么呢,也不怕进了冷风喊劈了嗓子。”
“明夙哥哥!”贾小政很久没见明夙了,一把就抱住明夙的腿,像是贾小赦当年的小鸽子在世一样,“哥哥哥哥哥哥,明夙哥哥来了!”
明夙难得逃离贾小赦的魔爪,今日穿了件浅青海水纹的颜色,瞧着比那一花园的雪都冷,他弯腰捏住贾小政的手,“做什么?”
贾小政松开手里的雪,装傻道,“没做什么。啊,政儿好想明夙哥哥啊。”
“小坏蛋。”明夙捏一下他的鼻子,看贾小赦还呆在那里,伸手道,“傻了?还不扶我一下。”
“哥哥怎么出来了?”贾小赦赶紧把身上的狐裘斗篷解下来给他披上,“也不多穿些衣服,万一着凉了可怎么好。”
明夙淡淡道,“本来想去清虚观拜三清,雪大南行,刚好路过了,索性来瞧瞧你。”
忠义亲王是不会承认在贾小赦走的当天晚上就觉得牡丹院静得无趣了。
贾代化和贾敬还在前院待客,贾小赦丢下那群不经玩儿的小丫头,悄悄地带着明夙去了荣国府,史氏不放心,把贾小政给扣下了。
史氏拿了红包给明夙,“我这里客多,怠慢殿下了,让赦儿带您去荣国府逛一逛,松散松散。”
明夙谢过她,由着贾小赦拖着往隔壁去了。
贾小赦绕了一会儿才找到自己从前住的地方,“宫里清净惯了,倒觉得宁国府太热闹了,这就是我小时候住的院子。”
很小一个,也不甚精致。
但是对个傻儿子来说,已经算不错了。
“还好挨过那两年,没出什么事。”明夙道,“我从前见过凡人把痴儿溺死的,早知道你这样,我就想办法接你到身边了。”
贾小赦完全不领情,笑嘻嘻地道,“哥哥那会儿又比我大多少,怎么个接法。咱们流落到这里,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去。”
明夙试着观过天象,然后什么也没有观出来,一时有些恼羞成怒,抬手捏住他的后颈道,“翅膀还硬呢,先嫌弃我了?”
“不嫌弃,这样也挺好的。”贾小赦跳过门槛,又跳回来,“本来想带回去给你看的,还想着怎么瞒过他们,现在哥哥自投罗网了,那正好。小鹏!快去把我要备着的东西搬来。”
颜灵筠不放心两个孩子,把身边的小鹏一并送来了。
小鹏在外头大声应了一句,找了几个小厮,把贾小赦让他们重金买来的东西都搬过来,又道,“这得晚上放才好看,您和殿下再玩一会儿。”
贾小赦心里且有数呢,他打了哈欠道,“我睡一会儿,早上起得太早了,哥哥睡吗?”
“这屋里常年没住人,你别瞎躺。”明夙也没拉动他,反而被他拖着倒在床上,他摸着这被子就潮乎乎的,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快起来,好歹换了被褥。”
“睡着啦。”贾小赦翻身趴在他身上,“不许说话了。”
明夙虽常年板着个脸,却是拿他没办法的,只得拿斗篷给他盖着些,“越来越任性,我要是不在了你可怎么办。”
这么凑合着睡了一个下午,晚上看烟花的时候,贾小赦鼻子就有些塞,他强忍着喷嚏道,“哥哥把鲛绡解了吧,好不容易能看见了,还得装得看不清,不委屈吗?”
“没什么好委屈的。”明夙道,“我都会讨回来的。快看,这个好看。”
荣国府要的烟花,自然是最好的,堪比送进宫里的,一时间小院里火树银花,繁星落雨,贾小赦看着明夙被烟火映红的脸,笑眯眯道,“哥哥真好看!”
就是穿得太素净了,等他回去一定好生给哥哥安排。
明夙看他一眼就知道
他在想什么,把他的脸推得远些,“你就欺负我眼睛不好,成日地往我身上堆东西。”
贾小赦又笑着凑过去,“可是那样很好看呀。明年老师就能回来啦,就是不知道我爹什么能回来。”
他这样的身份,总是要留在京中,不得和贾代善团聚的。
明夙揉揉他的头,“我总归是在的。”
贾小赦才感动不过几个时辰,等回宫被明夙狠狠灌了几碗姜汤,就恨不得他不在才好。
“我不喝!不喝!不喝!”
重要的事要说三遍。
明夙冷笑一声,接过宫女手里的碗,警告他道,“大过年的,你可别急着挨打,赶紧过来喝了,不然发烧生病了我可不管你。”
贾小赦缩在床尾,他最是讨厌生姜的辣味,“不要你管,我就不喝!”
明夙气得险些摔了碗。
谁料半夜倒是他自己发起热来,风寒入体又兼先前蛇毒亏了身子,一直到过了元宵节才能起身,连着原本说好的元宵灯会都错过了。
贾小赦在他床前侍疾,老实得跟鹌鹑似的。
贾代善这几年在江南和山西频频有大动作,这两地的商贾恨不得做个草人天天扎他,炸死他才叫痛快。
过了正月十五,德熙帝休完年假上班,大朝会上发出的第一个圣旨,是夺了衍圣公孔家的名头。
“给他们念一念荣国公的折子。”德熙帝重重一拍案,“鲁地之人只知孔圣人而不知有朕,他们仗着圣人的名头,是准备做什么?!”
左都御史这等读书人素来是奉孔夫人比对自己祖宗还要恭敬的,出列道,“陛下息怒,荣国公的折子也不能代表整个鲁地,是否派人详细查查?衍圣公一爵从太.祖开始便传承至今,陛下夺了爵位,无异伤了天下学子的心啊。”
“原来衍圣公就可以代表天下学子,那普天下的书院、官学、乃至国子监翰林院都不如叫孔家人来做主好了?”德熙帝怒道,“尔等身为朕的臣子,心中却只有你的圣贤,那便回去安心信奉圣贤去吧,朕准你回去颐养天年。”
左都御史颤颤巍巍地扣头谢恩,“臣不能再侍奉陛下,还祝陛下龙体安康,祝天下海晏河清。”
他竟是也不求饶谢罪,就这么认了。
到了四月里颜灵筠奉旨回京,便任了左都御史一职,在金陵辛辛苦苦做了六年,结果还是转回了御史台,不少人暗地里都替他不满。
颜灵筠自己倒是没什么想法,只要人活着,他在哪里做不得妖呢。
一下船,他便见到了贾小赦明夙,明夙已有十一岁,丰神俊朗的小少年站在岸边,着实让人瞧着欣喜,他身边的贾小赦却也不比他矮上多少,神采飞彩,如珠玉在侧,还跟小时候一个脾气,拼命挥着手,“老师!老师!这儿,我在这儿!”
颜灵筠笑着走过去,“长这么高啦。”
“三年没有见老师了,好想你啊。”贾小赦一把抱住颜灵筠的手臂,“我特意和陛下告了假,可以在宫外住五日呢。”
明夙心说贾小政见了谁说想谁的毛病,大概就是跟着贾小赦学的。
“那也不错。”颜灵筠揉揉他的脑袋,“叫我好好考校你的功课,看看是不是只长了个子,不长脑子。”
颜灵筠的宅子不过两进,贾小赦怎么看怎么寒酸,嫌弃道,“我给老师换个大宅子吧,你这服侍的人也太少了。”
他当然不会只长个子,不长脑子,到底没说出来让颜灵筠去荣国府住的话。
“我不喜欢人多。”颜灵筠看凌霄花开得正好,随意掸了掸下头石凳上的灰尘便坐下了,“坐会儿,咱们说说话。”
贾小赦每个月都有一本厚的书信给他,他要说话的对象自然不会是指贾小赦。
明夙在他身边坐了,“舅舅是怎么想的?”
“你还是太小了,再等三年。”颜灵筠道,“三年很快的。”
且让龙椅上那狗x多活三年。
“我只怕舅妈觉得三年太长。”明夙调侃了他一句,结果被掐了脸,口齿有些含糊道,“娘娘这几年受了大委屈的。”
颜灵筠最是了解自己的姐姐,摇头笑道,“娘娘只怕也觉得清净,这种男人,谁会想要,见多了难免恶心。今日赦儿留下,你照旧回去,以你的身份,不好留在宫外。”
“嗯。”明夙想了想道,“舅舅如果进宫,避开一些大殿下。”
“人心易变,我懂的。这一进了京城,虽然事儿还是这些事儿,却觉得从骨头里透出乏来。”颜灵筠道,“难免有一番相争,你且放宽心。”
明夙浅浅一笑,“端看各人的手段,就算是四殿下,我也不会相让的。”
本尊这种帝星,怎么好意思不做皇帝呢。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昨天三更放鸽子了,吃晚饭本来想眯一会儿的,结果一觉睡到十点多,来不及了T-T
谢谢xueyelangyi心肝儿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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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海长子生就一双妙手,尤善丹青,年幼时便以一副江山月夜图换来林家爵位世袭罔替。
待得林熙玉弱冠之时,游历至京城,京中勋贵莫不以得到他的画为荣,连林家当垃圾丢出来的废稿都被捡得一干二净。
林熙玉看着面前三番四次缠着求画的少年,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要我的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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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娶妻,略养成,甜到炸,还是主攻
妙手丹青林熙玉x死缠烂打明小六=肤白貌美温润如玉美术生x缺根筋二哈品种体育生
第44章
贾小赦这天晚上腻着颜灵筠要一起睡,颜灵筠也由得他,谁知道贾小赦两觉睡醒了,颜灵筠还在灯下写着什么。
他揉着眼睛抱怨道,“老师,你这个样子被张大夫看到,是要扎瘫的。”
颜灵筠勉强笑了下,“你睡你的。”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贾小赦很少看到他露出这样的神情,甩甩头让自己清醒点一点,踩着鞋子跑到他边上,“是……我爹出事了?”
“你爹得罪了孔家,户部的粮饷又拖延了,算算他送了信出来的时日,只怕济宁大营很快要断粮了。”颜灵筠摸摸他的头,“山东宗族之势远胜江南,这次陛下让你爹出头,未必没有折了他这把刀的意思。”
到底是他连累了贾代善。
贾小赦趴在他膝盖上,“咱们不能自己出银子吗?”
“京城到山东近千里,远水救不了近火。我想法子找一找故人吧。”颜灵筠道,“我在山西还有些朋友,许是能挪些粮。”
贾小赦觉得山西有点耳熟,皱着眉道,“是那个始乱终弃你的吗?”
颜灵筠心事重重也被他搞得哭笑不得,捏着脸把他的大头提起来道,“又是听谁胡说的?子瑜是我的同窗好友,流放是因为旁的事,我们没什么。”
贾小赦不愧是他爹的儿子,他爹饿不饿死不重要,老师的奸夫就很重要了,他仰着头道,“可是老师送信也要时间的,诶,要是能有个日行八百里的神驹就好了。”
啊,他有的,角端小老弟据说可以日行八千里呢,翻什么神驹十倍。
但是从来没有见过角端跑起来过,刚开始到家还有些血性,会拿个大犄角推人,现在已经完全沦落成陪小朋友玩耍的狗子了。
颜灵筠也没指望他,赶了他去睡觉,自己按原定的写了信让人加急送出去。
在宁国府里的贾代化自然也是收到宝贝弟弟求救的,他这时候正在史氏房里哄贾小政,贾小政吃坏了肚子,蔫儿得跟地里的小白菜似的。
他看过后急得一拍桌子,“夫人早些安置,我去一趟保龄侯府。”
“这么晚了,国公爷出去岂不是落人口舌。”史氏拦住他,“国公爷不说我也知道,如果不是您同颜大人的交情无人知晓,陛下现下也是要疑你的,要是你再不成,谁又来帮衬着二弟和颜家呢。”
从德熙帝笃信贾代善,到拿了他去滚刀口,也不过短短数年时间,贾代化做了这些久的京畿统领,一旦德熙帝也起了疑心,便是万劫不复。
贾代化把信直接递给她,“眼下竟是困兽之局。”
别看一众人都嫌弃德熙帝喜怒无常、刚愎自用,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能解燃眉之急,总不好直接冲进去宰了这王八蛋吧。
史氏看完说了一句客观的话,“二弟这个事就是找祖父也是无用,祖父正筹备着借李老大人的事撺掇一下京城学子,就算陛下为舆论所迫,是能给二弟添一粒米还是一碗粥?”
别看史氏贤良温婉,用起贬义词形容自己爷爷也不是含糊的。
这也是时代落后,通信不发达的一个弊端了,纵是千般手段,也得需要时间等。
“等明日见了老侯爷再说,我记着你有一位好友,出自孔家?”
“正是这一任衍圣公的嫡亲闺女,我原也是打算去瞧一瞧她的,出这等事,日子可不太好过。”史氏道,她本来今天就想去的,只是被贾小政绊住了脚。
贾代化只得做两手准备,先叫人连夜便去操持粮草的事。
事情只有比他们收到的讯息更糟的,军中粮草不足两月的时候,贾代善已经递了折子催促。
山东士族的凝聚力超乎他的想象,他就是大把银子抛出去,市面上竟收不到半点粮食。
只剩一月左右口粮的时候,他写了信给自家人,结果信送走不过两日,孔氏族人举着些扁担锄头之类的农具,围住了济宁将军府。
贾代善坐在将军府里,听着外头与官话不同带着口音的叫骂,竟是笑了。
他这一笑,差点把老平头给吓出心肌梗塞来,“国公爷?”
妈的,不会是疯了吧。
贾代善略带责备地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可能是老糊涂了,“我是在笑,偷鸡不成蚀把米。孔家的爵位是这么好夺的吗?人家屹立数朝不倒,总是有原因的。我不动,他们也不动,场面已经僵局了。平先生且看着,今日闹完,必然会有人登门。”
自汉高祖起,孔子嫡系长孙便有世袭的爵位,虽历朝名头待遇各有不同,却也传承至今,最盛是朱明一朝伊始,衍圣公班列文官之首。
在这样的漫长里,莫说荣国府,明家江山尚且不值一提,德熙帝想借一两桩事瓦解鲁地世世代代的依靠,犹如痴人说梦。
尤其是现在的文化体系都是儒家一脉,他就算不想尊孔崇圣,也得先发展一些其他政治道路吧。
满朝文官天下学子都是拜过孔圣人的,冷不丁皇帝往他们脸上抽这么大一嘴巴子。
做的天子万人之上,可真正独断专行的都嗝屁了,与诸侯与士族与朝臣共分天下,几乎是大势所趋。
不分权利,就没人有会来维护你的权力。
话说回来,也由此可见,拥有一个好祖宗和发展当地文化产业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
老平头这会子也反应过来了,揪着稀疏山羊胡子笑道,“王谢已是堂前燕,唯有圣人,唯有圣人啊。”
“圣人尚且要收些腊肉,何况如今的孔家,陛下因为无法掌控孔家而生怒,却没有想过他给没有给过人家好处。”贾代善示意他坐下喝茶,“陛下且等着这巴掌扇回他脸上吧。”
“不知道这九进宅子里出来的,会是什么样的人物。”老平头接过茶杯一口闷干,“我倒是很好奇。”
说的是坐落在曲阜的衍圣公府,也就是孔氏的本家,现如今足有九进。
和公府对应的孔庙,亦是占地宽阔,气势宏伟。
贾代善给他添了杯水,“近来就有机会去看看了。”
他们在里头好吃好喝,不过是闲坐,贾代善还下令不许护卫出去轰赶,只关着大门,安静如鸡。
外头围着的乡民却渐渐有些累了,站不动也骂不动了,有些人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还喊,“孩儿他娘,赶紧回去蒸一屉馒头,我得吃饱了才有力气骂这狗屁将军。”
如是三日,乡民还学会了轮班制,济宁将军府却无半点声响。
虽然与预想的不同,但是戏还是要唱下去的,贾代善年轻,孔家便也派了一个年轻人过来,前衍圣公的嫡长孙孔风南,如果不是出了这等意外,他便是日后的衍圣公。
孔风南风尘仆仆,他是从曲阜本家赶来的,这样的狼狈无损他的气度风仪。
家族精心培养过的继承人,甫一露面很能镇住几分场子,温文儒雅,通身书卷气,赵侍卫隔着门缝偷看,觉得他生平见过的人里,只有寿昌侯能与之媲美。
当然了,孔风南的国字脸看起来很英气一些。
他拦在众人面前,朗声道,“众位乡亲先回去吧,让我和荣国公谈一谈,孔家有错,孔家认下,可这一盆脏水不能泼在鲁地的百姓身上。”
孔府的势力范围其实大致是以济宁为中心往外,拖上整个鲁地这面旗子,旗子是有些大了的。
架不住老百姓喜欢听这个,更觉得自己的辛苦“围攻”是为了守护家园。
孔风南正要再往下说,忽然余光瞥见一支车队从东边过来,打头的马车上坐着个小少年,生得无比俊秀。
“都让让,让一让!”车夫喊道。
孔风南见那马车压下的车辙极深,不知是什么重物,他怕马车撞伤人,指挥着乡民都让开一条道来。
才刚辟出将军府前的路,少年的马车已到近前,他挥开车夫要扶他的手,迫不及待地从车上跳下来,上前用力拍大门,“我找荣国公!”
赵侍卫本来觉得自己身体是很好的,这会子也快和老平头一样心肌梗塞了。
这拍门的不是他们家赦哥儿,又是谁。
他也顾不得外头的人了,赶紧地命人开了大门,小声道,“小祖宗,你怎么来了?”
“先叫人把东西运进去再说。”贾小赦道,外头围着这么多人,万一给他抢走了可怎么是好,废了大功夫呢。
不得不说,孔这个字,在济宁真的是大有用处了,哪怕那些乡民觉得这少年有些古怪,那些个马车有古怪,在孔风南的控制下,他们还是老老实实地没有闹事。
将军府卸了门槛,让后头的七辆马车都径直从大门进去了。
贾小赦是最后一个进门的,他也听见孔风南吩咐下人的声音了,朝着他一笑道,“多谢这位哥哥帮忙啦。”
如果孔风南见过贾代善,肯定会知道这个少年同贾代善必定有关系,但是就是这么倒霉,孔风南没见过,还被贾小赦一笑给晃了眼。
他自小读圣贤书,不料竟为个孩子动了心神,当下在心中抽了自己十七八个耳光,暗骂猪狗不如。
大门重新关上落锁,贾小赦跟做贼似地小声道,“我爹呢?”
他爹一口茶全喝进了肺管子,像是突然发现自己生了个了不得的儿子。
本该在京城作质子的儿子不但凭空出现在眼前,身后还不断有人在往里抬箱子,箱子一揭开,满满当当都是金银。
贾小赦跑得累死了,抢了个凳子坐,问他爹,“够军饷吗?随便花。粮草已经在路上了,三两日就能到。”
贾代善咳得肺也要出来了,“你你你……”
还没你出个结果,就听到贾小赦又道,“我是跟人借的,爹,你记得还啊。”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xueyelangi心肝儿的地雷~
终于写到文案上的场面了。
工作出了一点问题,这两天是焦头烂额,周末好好补偿你们哈。
之前的买买买封面可能有版权问题,所以在强烈的求生欲之下,换了一张虽然可爱但是没有买买买这么可爱的封面,希望心肝儿们不要嫌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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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里的设定都是编的!!!我没有说我们祖国各地不好的意思。
第45章
贾代善勉强让脑子转起来,开始盘算他宝贝儿子无旨意偷溜出京城这件事要怎么了结,倒是平先生笑问了一声,“不知道赦哥儿是问谁借来的?”
贾小赦连灌了两杯茶这才道,“从沧州纪家借来的。”
平先生再问,他却不说了,只拿两只眼睛盯着贾代善,平先生会意,起身道,“你们说话,我出去瞧瞧外头的情况。”
贾小赦还保持着做贼的状态,趴在门边看了一会儿,这才挤到贾代善边上,小声道,“我跟你说你千万别不信……”
他昨晚迷迷糊糊也没睡着,忽然听见颜家那小破院外头嗷嗷直叫唤的声儿,出去一看居然是狗子从宁国府溜出来了。
“嗷嗷嗷!(老大,我有兄弟找你。)”狗子超级骄傲地高昂着头,身边竟还跟着两只青色巨狮,一只没有左足,一只没有尾巴,皮毛在月色下隐约泛着幽光。
“哇!”贾小赦还没那狮子高,抬手摸了摸巨狮的下巴,“你兄弟怎么比你大这么多。”
人家两个爪子拼起来就和角端差不多大了。
“我家主人夜观星象,察觉到您有难事,便派我们两个来助您。”没有左足的那一只叼住贾小赦的衣服,把他甩到背上,“您跟我来。”
“等一下!等等!”贾小赦抓住它的鬃毛,“我跟老师说一声,你们现在外头等着,别吓着他。啊,老师您怎么出来了。”
颜灵筠一手持笔,一手扶着门框,以为自己在做梦,神色恍惚道,“大晚上不睡觉,你干什么呢?”
贾小赦赶紧要从巨狮身上下来,奈何太高了,只得拍拍巨狮背道,“快放我下去!”
巨狮乖顺地趴到地上。
“这么听话?”贾小赦有点惊呆了,不愧是狗子的兄弟,他小跑着上去扶着颜灵筠,“只是狗子带来的朋友,说能解决我的难事儿,我想和它们去看一看。”
“不许去!”颜灵筠拽住他,“你怎么知道它们是好是坏,万一是骗孩子去吃的坏蛋呢?”
“不会的,我有感觉。”贾小赦抱着他的手臂晃了晃,“老师放我去吧。”
再说了,我可是貔貅,怕什么狮子。
巨狮看颜灵筠还是拒绝的样子,上前几步道,“劳您从我脖子上取一下主人的信件,他说您若是不肯放人,便叫我把这个拿给您看。”
颜灵筠犹在梦中一般,果然从它脖子的项圈下头发现了压着的书信,折成一条双尾鲤鱼的模样。
他匆匆拆开看过,略微有一点清醒,“沧州纪青,我倒不是头一回听说,只是……”
巨狮抬爪,一巴掌把他给拍晕了,然后同懵逼的贾小赦道,“我哥那里还有一封信,是主人要留给颜大人的。”
贾小赦气得拽它的毛,“还敢动爪子!快帮我把人抱到床上去。”
巨狮表示叼可以,抱就无能为力了。
到底心里好奇得跟猫挠似的,贾小赦还是留书出走了,狗子蹲在门口,挥挥爪子以作告别。
这么点大的孩子在背上,轻如羽毛,巨狮背负着贾小赦踩着月光奔跑,眨眼已经百里之遥,背上却是半点也不见颠簸。
“真是厉害。”贾小赦把自己埋在厚实的毛毛里,“你们主人真是幸福。”
还未等他察觉到夜风的凉意,巨狮已经放缓了脚步,轻灵地跃过高墙,落在了他的主人面前。
“沧州纪青,见过小公子了。”豆蔻年华的少女从坐着的台阶上站起来,揉了揉巨狮的脖子做安慰,“辛苦你们了。”
巨狮先后用大爪子揉揉她的脑袋,把贾小赦从背上放下来。
贾小赦十分羡慕她,“你居然有这么大的狮子。”
“这是沧州的镇海吼,自夏末至今,总算生了些灵性,真身比这房子还要高,待得小公子再来沧州之时,我带你去瞧一瞧。”纪青外面上看和普通闺秀没有什么分别,串着珍珠的双环髻,粉色的纱罗衣裙,只是她的眼睛却饱含沧桑,不像是天真无邪的少女,倒像是久经世事的老者。
贾小赦道,“你找我来做什么?”
“你不是担心你父亲么,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纪青浅笑。
其实贾代善命中并无此劫数,不过是虚惊一场,但是再往后,就更没有机会了。
“我并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帮我?”
纪青指一指天空,“国尚且无二主,更何况天上,不知何时起,紫微帝星旁竟又多了一颗星,只是稍显暗淡。我愿意辅佐忠义亲王登临帝位,你和他亲近,我便想卖你一个好,求你牵线搭桥。这些往后再说,现下我给你银子,给你粮草,让你带着去找你父亲,如何?”
纪青看着年纪小,其实已经年过三十了,她小时候是活不下来的,最后家中来了一僧一道,说她有一魄贵不可言,只是命数压不住,所以才殃及性命,需要远离父母亲人,断了七情六欲。
父母照做,于是她侥幸活了下来。
于是她从两岁起,便被养在纪家的别院里,也因为这一魄,无师自通地会了星象占卜,甚至能与鬼神异灵沟通。
后来父母过世,兄弟姐妹畏惧她容颜不改,视之为妖物,她也就索性潜心修行,断了红尘亲缘。
这两年她总是感觉到心绪不安,修行不得寸进,像是从魂魄深处躁动起来,几番测算,才勉强得知这一魄原来的主人重新现世了。
纪青十分害怕他把这一魄收回去,故而想着如果可以辅佐帝星上位,是否能保全自己。
贾小赦垂下眼淡淡道,“我不知道你同我哥哥是什么渊源,你既然肯帮我,我自然也承你的情,东西只当是我借你的。”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跟着明夙久了,也学会了在外人面前掩饰表情,偶尔板起来脸来和明夙还有几分相似。
此女虽然心怀算计,倒也无害人之心,不妨多看一看,这东西借了要还,可什么时候还,可就不好说了。
毕竟貔貅只进不出的。
纪青只要与他们搭上关系,借与不借的都无所谓。
纪青不但搬出成箱金银,还购置了大量的粮草,连着拉车的马都是每到一个驿站便会更换,沧州在鲁地与河北交界,贾小赦日夜兼程,第二日便到了济宁,粮草走得慢些,如他所说,还需要三两日。
贾代善听完这个宛如聊斋的故事,因为没有见到真狮子,所以比颜灵筠要淡定一些,摁着贾小赦的肩膀道,“笨蛋,你中人家套了,我断还没有落魄到要靠儿子接济的地步。”
“那你信写得这么惨?”贾小赦眼睛睁得老大,“我知道是个套啊,那我不是怕你饿死!我很辛苦的啊!”
“你伯父一直对我和郁离的事耿耿于怀,总要装得可怜些才好破冰。若孔家这几日不登门,我也会去寻他们。”贾代善被他这样看,一点心虚也没有,至于写给郁离,自然是情趣了。
贾小赦愣了一会儿,然后冷笑两声,“爹你完了,伯父和老师为着你要饿死的事殚精竭虑,寝食难安,你倒好,来了这么一出。”
贾代善揉揉他的头,把儿子弄得左摇右晃站不稳,“那你偷跑出来就有好?还得和他们解释是怎么日行千里英勇无畏地冲到济宁来的。你说跟陛下告了五日假,还得靠着纪家的镇海吼把你送回去吧?”
“我同纪青说好了,在济宁住两日,后日晚上镇海吼回来接我回京城。要不是怕你不认得她的人不肯收,我才不亲自坐马车来,屁股都烂了。”贾小赦想一想还是很生气,拍开他爹的手道,“你既然没用,这些东西我都带回去了!带回去堆狗窝也不给你!”
贾代善只得放下身段哄儿子,等着老平头说孔风南求见的时候,父子俩已经又是有说有笑的了。
“不用避开,你只管你坐着吃点心。”贾代善道,“你和他再相见也不知道是何时了,只说他看错便是了。我已经吩咐下去,让你假托了敬儿的名。”
贾小敬人在家里坐,锅从天上落。
贾小赦嚼着一个枣子吃得正开心,随意地点点头敷衍他爹,“这个枣挺好吃的,到时候给我多装点,还有什么特产,也多来一点。听说孔家的点心特别好吃……”
倒霉催的,正好这句被孔风南听见了。
孔风南先拜见了贾代善,落座后朝着对面的贾小赦一笑,“明日便叫人送来给小公子尝尝,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讲究一个应时,这时节吃藤花饼正好,再过半月入了夏,就得换成荷花酥了。秋日是菊花桂花,冬日的无趣一些,不用梅花,用的是豆沙。小公子要是得闲,去我们府上玩两日,待客和过节的点心又各有不同。”
侃侃而谈,仿佛是开点心铺子而非圣贤后人。
贾小赦吐了枣核,忍住了开口让他打包的冲动。
贾代善听孔风南报完菜名,笑着道,“小侄无状,叫你见笑了。”
“原来是宁国公的公子。”孔风南看贾小赦只觉一举一动莫不鲜活灵动,完全没注意到上首的贾代善已经完全黑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xueyelangyi和蔻子的地雷呀,么么哒
来了来了!今天没有吃爆浆鸡排,今天吃了烧烤,不好吃,不开心
贾代善:这狗X怕不是想死???
第46章
贾代善并不想从龌龊的地方揣测孔风南,但是儿子是他亲生的,看个屁啊看个不停,他端了茶道,“这茶孔公子尝一尝,虽不是什么好茶,也是作贡品的明前茶了。”
孔风南依言喝了一口,笑道,“这茶还不好,哪里还有更好的茶了,这龙井的嫩栗香极佳。”
“那就好,还怕入不了你的眼。”贾代善顺势就把话题扯开了,“孔公子今日登门,所谓何事?”
“我表字梦西,国公爷喊我梦西便是,在您面前当不得一声公子。”孔风南表现得挺谦逊的,“我是个老实人,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国公爷此番弹劾孔家,孔家无话可说,只是您到底给咱们留一条活路。”
话说得极其可怜了,也没有指责贾代善你为什么忽然之间搞我们。
可惜贾代善断不会认了弹劾二字,“不过是照实上书陛下罢了,陛下不过暂时生气,这才夺爵。只是这几日,倒叫我窥见了济宁的民风。金陵富庶难道输给济宁吗?可陛下是怎么处置的金陵?”
贾小赦听得无趣,坐在边上嘎吱嘎吱啃了半碗枣子,贾代善扭头看他一眼,“要是坐不住,就去找老赵,睡不着的话躺一躺也成。”
孔风南亦帮着腔道,“小公子赶路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
“我脸上有东西?”贾小赦开门见山直接问他。
“没有。”孔风南给臊得半死,起身作揖,“我失礼了,我见小公子洒脱可爱,是我平生未曾见过,不免多看两眼,”
贾小赦吐出最后一个枣核,“仔细你的眼睛。”
贾家人论相貌都是杏眼尖下巴,小时候瞧着可爱,大了再看不免精致到有些女气,像是宁荣二公,打小习武又身居高位,气场压着就不大明显。
贾小赦身量高,还没有变声,又喜欢腻人,换了女装充作十三四岁的娇小女孩子都是可以的。
孔风南刚才正是在想,不知道荣国公有没有女儿,一时被贾小赦点破,更是尴尬异常,连声道歉。
“没事儿,我就这么一说。”贾小赦吃枣吃得发腻,端了他爹的茶盏一口闷了,晃晃悠悠出去了。
贾代善也不恼,只无语道,“叫人来添水。”
“哦。”贾小赦应了一声,出来恰好看到平先生抱着手臂站在外头,先欣赏一番他聪明绝顶的脑袋,然后拍拍他道,“我爹……我叔父叫添水,您给安排一下。”
算个什么事儿,亲爹愣给整成叔叔了。
老平头在思考问题,冷不丁被他吓了一跳,“我去倒水就是了。”
“想偷听!”贾小赦神神秘秘地笑了笑,“直接进去不就得了么,你可是第一军师,什么听不得。”
“去去去。”老平头赶他,“眼下青了,赶紧睡去。”
贾小赦才不睡呢,他三两步走过去,往赵侍卫背上一窜,赵侍卫不像平先生这样没出息,不但牢牢接住了他,还带着他转了两圈,笑道,“我就知道你老实不了,带你出去溜达溜达,好歹也算是来外地了。”
赵侍卫虽然有些风风火火和碎嘴子的小优点,但他有个更大的优点是缺根筋,哪怕贾小赦来的古怪,他也不会去刨根问底,人来了就来了呗。
“咱们从后门溜出去。”赵侍卫一扣贾小赦两条腿,背着他往后走。
“啾!”贾小赦打了个喷嚏,“什么味儿啊?”
“直隶总督送给国公爷的侍妾,又是不知道哪里寻来的扬州瘦马。”赵侍卫道,“光吃饭也不干活,看人家秦姑娘多好。”
贾小赦被他震惊了,“合着你总给人家秦姑娘送东西,是因为她给咱们干活了?”
那可真是注孤生了,他还以为老赵对人家秦姑娘有意思呢。
从他这个角度看,瞧不见赵侍卫脸红,赵侍卫的话却说得含羞带怯跟大闺女似的,“不是,就是这么一说,和秦姑娘一比……”
“快闭嘴,哪有拿你心上人和我爹侍妾比的。”贾小赦拍拍他的肩膀,“我去瞧瞧这几个侍妾。直隶总督为天下八大总督之首,他总不会送什么劣质的给我爹吧。”
顺便回去给老师播报一下。
啧,两罪并罚,只怕他爹要死。
当年在江南颜灵筠和贾代善都收过一波外头送来的美人,只是等事情过了,该发卖的发卖,该放出去的放出去,都做得比较小心。
颜灵筠身边还是除
了自己的小厮幕僚,多一个丫鬟都不要的,但是有两个安分的不肯走的,他就叫贾代善养着算了,撑个门面。
外头不知道,还以为这俩姑娘是贾代善的爱妾,给背了黑锅。
这俩姑娘成日一道结伴做针线吃白食儿,府里的月例银子还不少,日子过得挺逍遥的,自觉比外头讨生活要舒服多了。
“我就接受不了。”贾小赦吐槽道,“哪有给自己爱人身边放俩妾的。老师就是脾气太好了,要我早掀桌了。”
赵侍卫的三观还比较符合当代社会,他道,“您这就不对,您得代入国公爷。再过几年你也该成亲了,娇妻美妾,岂不妙哉。”
贾小赦揪他头发,“妙你个头,你不懂,等我回去就和秦姑娘说,你预备娇妻美妾妙一妙。”
“这可不敢。”赵侍卫道,“说国公爷呢,我这种身份怎么能和国公爷比。”
就是宁国公和夫人琴瑟和鸣,家里还有几个姨娘呢。
贾代善在和小史氏的婚姻存续阶段,就没有过通房侍妾,以至于赵侍卫差点以为他们国公爷不能人道。
他掩盖住心里龌龊的心思,把贾小赦从背上晃下来,“到了,就住这儿,和先头两个一起。”
随着贾小赦落地,一声尖叫响起,两个人看了一场热乎的打架斗殴。
“哇,真可真是了不得。”贾小赦用手肘推他,示意他快看,那姑娘瞧着没有三两肉风一吹就倒,谁知道打起架来可真是刁钻,瞧对面给她掐的,疼得脸都变形了。
原先那两个老实的,拿着绣花绷子坐在廊下头,也瞧得热闹,其中一个就劝道,“国公爷最不喜欢闹腾,姐姐们要是把赵大人招来了,大家伙儿谁都落不下好。”
另一个低头绣她的荷花,小声道,“你做什么好人,她们要是听劝,哪里会弄成这样。”
直隶总督是个很大方的人,送了三个侍妾过来,都是桃花眼的妍丽长相,最刁钻那个一偏头,眼力甚好的贾小赦就瞧出她有三分像颜灵筠或者说明夙。
“这个直隶总督真是聪明人。”贾小赦道,“慧极必伤,我寻思他是活不久了。”
赵侍卫跟着点头。
“这一个处置了吧。”贾小赦道,“只像老师也就算了,可他和哥哥还有几分相似,传出去了,我爹成什么人了,声誉还要不要了。”
他嘴里的哥哥素来只有忠义亲王。
“属下明白。”赵侍卫领命,“送来时候也没看,直接就给塞进来了。”
贾小赦摇头道,“这可不太好,你们别总瞧不起女人,宫里颜妃娘娘还是女人呢,光她一只手能翻起多少浪来。这事且记下了,你和平先生几个都要受罚的。”
至于我爹,呵,反正他快死了。
见了这种场面,贾小赦也没什么出去逛的心思了,“外头人多眼杂,还是不出去了,没得惹出新事端,你先忙这个,我方才看院子里牡丹看得挺好,我去瞧一会儿,对了,等……”
赵侍卫如何不明白,麻利地接口道,“等你走的时候,给你挑几盆最好的牡丹,正合你的院子名。”
说是伴读,分明就是坐牢子。
这几个姑娘平日都是闹腾惯的,不曾想今日撞在贵人枪口上,好端端断送一条性命。
贾小赦是头一回吩咐处理这种事,坐在牡丹花前把一株名贵的冠世墨玉揉得几乎秃头,黑紫如缎面的花瓣都蔫儿了。
唉,哥哥在就好了。
孔风南和贾代善谈妥了正事,告辞出来,平先生瞧他们二人不大热络,气氛还有些尴尬,为了缓和关系道,“后院的牡丹开得正好,不如咱们赏一赏花,再喝会子茶,我前儿收拢了荷花上的露珠,正想寻个懂的人一起欣赏,将军府里的都是粗人,没意思得很。”
“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在齐鲁境地,又能入先生眼的,也只有菏泽牡丹了,这时节赏牡丹正好。”孔风南道,“曹州牡丹甲天下,哪日先生得闲了,我请先生去当地看牡丹花田,着实蔚为壮观,千片赤英霞烂烂,百枝绛点灯煌煌。①”
菏泽古称曹州。
两个掉书袋的人碰到一起,沿途不知落下多少书袋子,一个说天下更无花胜此,人间偏得贵相宜②,另一个就默契地道花心愁欲断,春色岂知心③。
贾小赦搞死那株墨玉,又去把魔掌伸向了花开似火的掌花案,指尖刚碰到花瓣,就见老平头火急火燎道,“不要碰!”
这株可是老平头最心爱的,堪称灵感的源泉,从花苞到盛放,给它做的诗就有十多首之多。
孔风南看火红的牡丹衬得贾小赦指尖莹白如玉,他已经应激了老半天,这会儿刺激得大了,连忙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贾小赦:???
老平头:?????
作者有话要说:民宿:抽一下不够,我来。
这可真是龌龊的一章呀
啊,来了来了,迟到了!
早上设了六点的闹钟没起来嘤嘤嘤
我去睡个回笼觉,咱们下午见,今天有二更的
谢谢xueyeliangyi心肝儿的地雷
注:1.2.3都是引用
第47章
老平头试探着问道,“孔公子可是身体不适?要不要去休息一会儿,咱们往后喝茶的机会多得是。”
妈的,别是脑子有问题吧,脑子有问题也可以当衍圣公吗?
孔风南羞愧难当,多留一分钟都站不住,“那过几日我亲自再来请先生同小公子。”
“啧,他老看我做什么。”贾小赦看老平头送人出去,还是对着掌花案下手了,如火的名种牡丹眨眼就毙命了。
两日之后,孔风南调整过心态,不但带着贾小赦提过的点心,还备了不少齐鲁的特产,再一次登门了。
贾代善假笑道,“真是不巧,敬儿昨晚已经启程回京了。”
按着他早几年的脾气,还管他妈的合作,早弄死这王八羔子了。
孔风南遗憾地叹了口气,“那真是可惜,祖父听了荣国公的劝告,决心上京亲自请罪,要是能带我一起去就好了。”
去你奶奶个腿儿。
“孔老去了,梦西你自然要留下主持大局。”贾代善倒是想送他归西,老平头只得连连使眼色,示意他放下屠刀。
且说昨晚镇海吼如约来接贾小赦,对着面前一堆包袱,略有一点为难,“今晚就来了我一个,这零零碎碎的只怕容易掉下来,要不然您扎个大包裹挂在我脖子上。”
贾小赦把他爹的床单给拆下来用了,自己亲手抱着一盆给明夙的牡丹花。
镇海吼一跑起来,就听到脖子后面那包袱里叮铃哐啷的,只得放慢了一些脚步,堪堪赶在黎明前把贾小赦送回了颜宅。
颜灵筠被一爪子拍的脖子都歪了,每日跟个望夫石似的坐在院子里等着小祖宗,已到了信中所说的日子,他更是坐立不安,歪着脖子在院里一圈圈的走。
“老师!”贾小赦揪着狮子毛给他打招呼,“看这里!”
“还不给我滚下来!”颜灵筠终于放下心来,“仔细些,别摔了。”
“我给你带了好多东西。”贾小赦说着先把牡丹花搁到边上,“这个不是,花儿是给哥哥的。”
颜灵筠看他和摆摊似的铺了一地的东西,什么枣啊梨啊饼啊,简直是惨不忍睹,直接绕过他走到镇海吼身前,在它的项圈里压了塞了一封信,“殿下与我的回信皆在里头,还请带给你们主人。”
镇海吼点点大脑袋,掉了个头跃出围墙跑走了。
这一只是有尾巴的那只,冷不丁被它的大尾巴一扫,贾小赦扑到在地,牙磕在一个大梨子上头,疼得直抽气。
颜灵筠这一回是真的生气了,理都不理他径直回屋了,“明儿你自己回宫和夙儿解释,我先睡了。”
“老师?老师!诶诶!”贾小赦被关在了门外头,用力拍门道,“快放我进去!”
“哐!”
本来就老旧的房门被他给拍下来了,颜灵筠气得把他赶去和小鹏睡,第二天进宫也没送他。
贾小赦抱着牡丹花,紧张地有点想逃走,“不然就说我病了,得在家里多住几天。”
驾车的小鹏就打击他道,“您还是主动些吧,装病是没用的,在宫里忠义亲王还有些顾忌,您要是装病,他正好出来探病,在外头打几顿都是白打。”
“你别说了,你说的我更害怕了。”贾小赦戳戳牡丹花,“希望看在花儿的份上放我一马呀。”
那是断断不能的。
明夙在宫中这几日是昼夜难安,待得见了贾小赦本人,也顾不得别的了,拎过来就是一顿打,“不长教训是吧?谁让你又偷跑出去的?长本事了?那万一是个坏人呢?”
贾小赦抱头鼠窜,“我错了!我错了!”
“我看你是不会知道错了。”明夙气得直喘气,“你这四个蹄子是别想要了,滚过来!”
“我我我……我不过来!”贾小赦抱着院里的树干拼死抵抗,“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么,我给你说,那个女人有古怪,我骗了她好多钱呢。”
明夙一把扯下蒙住眼睛的鲛绡,完全不理会他的解释,“马上!给我!滚过来!”
暴躁帝星,在线咆哮。
贾小赦吓得干脆整个人都缩在树干后面了。
明净是来给明夙送夏衫的,宫里逢高踩低,眼看着天气开始转热,他便让自己的宫女赶制了两套出来。
见了这等场面,不免好声好
气劝道,“他还小呢,你有话慢慢和他说。赦儿你在宫外玩了这么些天,又怎么惹着你哥哥了?”
明夙在气头上,理都不理明净,撩起袖子道,“你可别逼我过去,贾小赦,我再说一遍,滚过来。”
“你眼睛不好,又何苦呢。”明净眼风疯狂示意贾小赦快跑,自己扶住明夙,将他往屋里带,“叫人给你做了衣服,你试试合身不合身,这料子还有多,你要是觉得好,我叫人给你舅舅也送一些。”
明夙本来也不会说什么好听话,又正气着,说话就没有平时克制,与他开门见山道,“请大殿下不必与我舅舅白费心思,你眼看着要娶正妃侧妃了,这些年侍妾通房也没断过,就是没有荣国公,他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明净性子软,听罢也不生气,只喏喏道,“那些个都是父皇赏的。”
“这便是了,大殿下对我舅舅的情谊也不过如此了。”明夙专挑刻薄的说,“大殿下是嫡长子,陛下对你宠爱有加,不过是几个侍女婢妾,你不要了,他能怎么你?何况陛下也没有逼着你去睡人家,一面美人卧膝,一面说着情有独钟,殿下自己可信?”
“原是我的错。可/荣国公也有妻有子有妾,比我又强在哪里。”
“这我就不知道了。”
两人不欢而散。
宫女有些胆怯地进来报道,“小公子去了颜嫔娘娘处,说是吃午饭时候再回来。”
明夙不语,只让她把明净送来的衣服收起来。
有本事这辈子都别回来。
颜妃失宠,朝阳宫也不如从前华丽,她的日子却和颜灵筠想的一样,过得极其自在,整日与宫女们看书养花,时常自己亲自下厨做几道菜,朝阳宫中人人有份。
朝阳宫服侍的人也撤下许多,留下的都是心腹,因此朝阳宫反倒比她从前在妃位时还干净些,没有那么多德熙帝的眼线。
颜妃倒了贾小赦最喜欢的牛乳茶给他,笑眯眯道,“夙儿这么疼你,这回也动了大怒,必然是你的错了。你这样躲出来,他只怕要更生气,说不得就不要你了。”
贾小赦呷着香甜的牛乳,扁着嘴道,“那也不能真打啊,好痛。”
“他是担心你。”颜妃揉揉他的脑袋,“你也不小了,过几年都要娶妻了,还这么孩子气。”
“我才不要娶老婆。”贾小赦嘟囔道。
还有个事儿吧,他本来想问颜灵筠和明夙的,结果两个人都不理他,他便小声地对颜妃,“娘娘,我遇到个人挺奇怪的,看着怪正常的,但是他老盯着我看,最后一次见面,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还扇了自己一巴掌,他到底为什么呀?”
把中间的一大段都隐去了,只说了重点。
“离他远一些。”颜妃如何不明白为什么,霸气地道,“以后谁在盯着你看,你先给他一巴掌,出了什么事,我给你担着,就是陛下也一样。”
总有些畜生内心肮脏,存着难以启齿的欲/望。
“哦。”贾小赦说过拉倒,“那我下次见面就给他来一下。您会不会做孔家的藤花饼呀?”
走得急,没吃上。
下一回见面就得抽人家,估计更吃不上了。
颜妃笑道,“这有何难,我做的保准比他们家的好吃许多,你多坐一会儿,这就让人去摘紫藤花回来,再给你做个榆钱糕相配。”
她的手艺着实是妙,藤花饼酥脆芬芳,榆钱糕甜香可口,做的又都小巧,一紫一绿摆在盘中,煞是好看。
贾小赦一口气吃了许多,在午饭前就吃撑了,颜妃便泡了消食的山楂茶给他,“歇一歇再走,刚吃完不好大动。”
“跟哥哥说好了要回去吃午饭的。”贾小赦坚持要走,颜妃只得将留给明夙的点心一并包好,叫宫女好生送他回去。
谁知回了牡丹院,明夙压根没等他,自己已经吃上了,他缩在门口,大着胆子道,“哥哥也不等我。”
明夙不理他,自顾自夹了一筷子豆苗。
颜妃的宫女把点心捧进去,小声笑道,“娘娘让您轻些吓小公子。再一个是这些个点心方才他吃了许多,今日不准他再碰了,要是喜欢,娘娘明儿做了新鲜的再送来就是。”
“替我谢过娘娘。” 明夙让服侍的接下点心,又给了赏钱,“你和娘娘说,今日午后必有大消息,让娘娘做好准备,不要慌。”
“是。”宫女屈膝退下,出门的时候还推了贾小赦两下,“殿下不生气了,快进去吧。”
贾小赦才不信,明夙这么会装模作样,他万一进去又挨打呢,这样想想反倒还委屈了,也不看明夙,横冲直撞回了卧室,一头倒在床上蒙了被子。
“不用管他。”明夙道,“其他你们拿去分了,今日的八珍鸽汤还不错,叫小厨房热着。这会子吃了点心,睡起来定然又要喊饿。”
就知道吃,不动脑子,也不知道养了貔貅还是养了个猪。
他平日都有歇午觉的习惯,这日却没有回屋,吃了饭便一直停留在书房里,对面坐着的不是史老侯爷又是谁呢。
史老侯爷支着头打瞌睡,老半天才落一个子,棋走了没有十步,大消息终于来了。
德熙帝决定迎娶一位继后,入主中宫。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来啦~
谢谢xueyelangyi心肝儿的地雷,么么哒=3=
第48章
“可是糟践人家小姑娘了。”史老侯爷道,“越侯家的女孩儿今年不过十四岁。”
越侯有些像衍圣公,属于一方土皇帝这样的爵位,世袭罔替,在粤广颇有声望,近十几年从广东出去的海运,都是他们手底下的生意。
最有意思的是,越侯的府邸在粤广最南边,被人称作万里石塘,如果有外族入侵,越侯便是第一道防线。
史老侯爷在这些生意里捞的盆满钵满,不说为了钱,就是这么多年的友情,也足以让他插一把手。
明夙一挑眉,“陛下说了,要等到她及笄才大婚,你说这教养嬷嬷山高水远地去了,没待多久,又得跟着新后的凤架回来,岂不是好笑。老侯爷觉得可惜,不如找个合适的孙儿相配,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孙辈的婚事我向来不管。”史老侯爷道,“倒是这位小郡君同殿下极为般配,殿下这样的身份,助力都是少不得的。”
越侯的海上商贸越做越大,给先帝和废太子都敬献过大笔的银子和海外珍宝,先帝看在银子的份上,封了他们家嫡长的孙女一个郡君的爵位。
明夙不置可否,“圣旨已下,夺叔父的妻房,传出去并不好听。小郡君虽家世不错,可又哪里寻不来呢。”
“越侯有一嫡女远嫁京中,便是现在的东平王妃,你若是不喜越侯家的女孩儿,东平王府的郡主也正合适。”史老侯爷的红娘功夫也不赖,“陛下拆他们的台,你就得帮着抬起来。”
明夙拿先前的赌约开他玩笑,“老侯爷的曾孙女还未过门,您倒已经给我看好了这许多身份贵重的二房。”
“你要只是个虚爵亲王,我自然不会提这些。”史老侯爷道,“可殿下的未来是不一样的,一个侧妃和一宫主位,虽然都是妾,其中分别想来殿下也清楚。”
“抬不抬的,原不在婚事上头。”明夙看一眼房门口,“我是怕抬了他们,反而叫他们觉得自己有了从龙之功,到时候尾大不掉,我原也不需要这些外力才能上位。”
要不是怕天道翻脸,早些年就宰了德熙帝了。
史老侯爷是有备而来,从袖中取出一份名册,皆是他为明夙挑选的名门闺秀,“那就不用给他们脸,殿下自己斟酌就是,可惜林侯家一脉单传,不然最是合适,也不辜负他养育你这些年。”
“林家人都体弱,小海能好生养大就算不错了。”明夙道,“说到林侯,倒是有一件事托付给老侯爷,小海今年和滚滚一样大,读书极有天分,侯爷想送来京城投在您门下。”
史老侯爷最喜欢有灵性的孩子,笑道,“这事我姑且应了,要是有那孩子的功课,先拿来我看看。”
他也看一眼房门口。
外头那一下下跟猫挠似的声儿,只要不是聋子都能听见。
明夙刚才就听见了,只作不知,“今日就先到这里吧,瞧着老侯爷累了,在我的书房里歇一会儿,用过了晚饭再回去。”
“甚好。”
明夙走出去一拉门,就看贾小赦跟个蘑菇似地蹲在外头,他叹了口气,弯腰把手伸给他,“做什么呢?”
贾小赦眨巴眨巴看着他。
“罢了,走吧。”明夙牵着他站起来,“给你留的汤吃了么?”
“吃了。”
“乖。”
经此一事,贾小赦老实得跟什么似的,成日只围着明夙打转。
最易消磨少年时,待得小郡君及笄,从她打小长大的万里石塘抵达京城,又是两年时光。德熙帝赐下越侯承恩公的爵位,在京中赏了公侯府,命新后从承恩公府入宫。
随着叶家人入京,从此打破了开国以来四王八公的局面。
过了夏至,明夙虚岁已有十四,他的婚事也摆到台面上了,只是因为要立新后的事耽搁了。
他本就不在意婚事,但是有个事儿实在是烦恼,除了滚滚也没谁能叫他这样费心思了。
贾小赦正是抽条长个子的时候,不知怎的,就是不长肉,骨瘦伶仃的。
原先吃饭还好些,偏现在挑食得很,只喜欢贪嘴用些甜味的点心零食,正经吃饭时候倒不肯动筷了,每每要明夙暴力镇压,才肯吃饭。
“往后这些都撤了,谁再端上来,也不用在牡丹院呆了。”明夙一早起来见了那炕桌上摆着的糕点就发了脾气。
杏儿一直服侍着他们,这些年下来倒还能在他跟前说上几句话,听罢看了一眼还在赖床的贾小赦,小声道,“摆着好歹还能吃上几口,要是真撤了,饿着了小公子可怎么是好。”
“那就叫他饿着,惯得不成样子了。”明夙自顾自穿戴好了,照旧在眼睛上绑一条白色鲛绡,“不必叫他,昨儿夜里闷热,天快亮了才睡着,我会去老侯爷那里给他告假的。对了,一会子你取了银子,去内府多领些冰,不必在意钱财。”
说罢独自去了朝夕堂。
今年大旱,闷热尤胜往年,宫里存的冰却少了,德熙帝还厚赏了承恩公府,各位主子份例里的冰就不大够用了。
贾小赦最是怕热,又不喜欢睡觉时候屋里有伺候的,为此作了一个晚上,最后还是明夙给他打了许久扇子这才睡着。
杏儿心说这整个牡丹院就属您最惯着小公子,自己跟自己生气算个什么事儿呢。
贾小赦这一觉睡醒已是午时,他迷迷糊糊地换下汗湿的内衫觉得还是做个貔貅好,鳞甲水火不侵的。
“诶?我的荷叶糕呢?”他按着平日的习惯去摸点心,却摸了个空。
杏儿去拿冰了,留着的是桃儿,桃儿脾气温柔,总是细声细气地哄他,现在也是如此,一面追着给他套了衣服,一面哄道,“殿下叫奴婢们撤下去了,左右也吃午饭了,奴婢给您做荷叶粥好不好?或者做个猫耳朵?您前天才说好吃的。”
“可是我想吃甜的。”贾小赦不高兴地伸手套袖子,他最近就喜欢糯米团子糯米糕,不想吃饭。
“为了吃饭的事儿,殿下可罚过您好些回了,连着颜嫔娘娘都不敢给您送吃的了。您看这样好不好,您先吃了饭,殿下瞧着高兴,点心还不是尽着您。”桃儿道,“小厨房今日还做了狍子肉,可香了,奴婢们闻着都馋坏了,您就赏脸尝一尝?”
大约是叛逆期来了,这招已经不太好使了,贾小赦满脸“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表情,洗漱完了抬脚就往外走,“我去瞧瞧小七。”
小七那里能混到颜妃娘娘做的点心。
明夙堵在牡丹院门口,抱着手臂冷冷道,“我看你是记吃不记打,每两年就得给你松松皮肉。”
“你不疼我了,都不给我吃东西。”
“还会倒打一耙了。”明夙给他气笑了,“我给你折腾了一晚上,早上走得急,水都没喝一口,这会儿饿得很,你给我老老实实吃饭。桃儿,叫开饭。”
贾小赦抿了抿了嘴唇,不情不愿地跟进去了,吃饭和吃药似的,把个蟹粉狮子头戳得稀巴烂。
“试一试这个,按着姑苏口味做的,也甜的很。”明夙夹了一筷子松鼠鲈鱼给他,“你瘦得就剩一把骨头了,下午还要跟着师父习武,身子哪里吃得消。你要是再闹,我就真的不理你了。”
贾小赦没动那鱼,眼圈一红,“不理就不理。”
“怎么还哭了,又没说你什么。”明夙略有些吃惊,“行吧,不吃就不吃吧,桃儿,去把娘娘送来的奶糕拿来。”
“不要,不吃了。”贾小赦吸吸鼻子,垂头丧气的,要是尾巴耳朵还在,也是一并垂着的。
桃儿退下去的时候顺势就关了门,还把送冰的杏儿拦在外头了,“殿下和公子有事,咱们过会儿在进去。”
屋里头的小公子眼泪是哗啦啦地落,明夙许久未见小哭包上线,只得揽了他的肩膀,低头细问道,“可是我不在的时候谁给你受了委屈?”
“没有。”贾小赦嗫嚅道,不肯说明白。
明夙只得一下下给他顺着背,好声好气地道,“你要是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到底为了什么哭,好好说话。”
瘦得后背摸起来都是一把骨头。
都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也不知道他的胃口都去哪里了。
“老侯爷说他给琳姐儿的嫁妆都备好了,就等着陛下到时候赐婚了。”贾小赦哭得更凶了,“主人成亲之后肯定就不要我了。”
伤心得连旧时称呼也拿出来说了。
明夙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仍旧给他顺毛不停,低声道,“我怎么会成亲之后不要你,你这是不信我?”
贾小赦委屈道,“等成亲后,你就得搬出牡丹院跟新娘子住了,以后你们还会有孩子,你本来正事就这么多,哪里还顾得上我,我还不会招财。”
明夙叹了口气,另一手把他扣在怀里,“可你现在是人,你也要娶妻生子的,做人都有这遭的呀,现在不比从前,我能时时把你揣在怀里。当时你不是还不愿意呢么,闹过离家出走,现在倒不愿意离了我去?”
“我才不要娶妻。”贾小赦心酸得很,“我就想和主人在一起。”
明夙也不知道这事儿他是琢磨很久了还是突然有感而发,滚滚现在有爹有家人有家世,怎么能和从前比,纵然他想把小东西拘在身边,可等他长大了,还是要有另一番天地的。
一时间又是怕他难过,又是怕他日后后悔,难免进退维谷。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来了
按朕这个更新速度,登基很快的!!!感情线也很快的!!!坚持一下,我连虚岁都用上了,十四岁了!!!
登基完滚滚就可以走赚钱路线和谈恋爱了。
我自己也没想到居然写得这么长我的天呐
第49章
明夙左思右想,又不敢往深了想,只得拿着当前说事,“这段时日总不肯吃饭,也是为了跟我置气不成?”
“心里苦,嗝!还不许吃点甜的吗?”贾小赦边哭边打嗝,还振振有词的。
“真是三岁看到老,一点都不变。”明夙无奈,给他擦了眼泪,“好好吃饭,老侯爷就是逗你,我还没有要成亲的意思。”
“那就是以后会有的。”贾小赦还是很气,揪着他的领子,一抬头亲在他脸,吧唧就是一下,“哥哥是我的。”
明夙揉揉额头,怎么总是长不大呢,还是一副小狗子的样子。
他是又发愁又欢喜,把人推开些道,“先吃饭,我还饿着呢。不喜欢吃鱼,还给你做了樱桃肉。”
贾小赦随手抹了脸,拿松鼠桂鱼的茄汁拌饭,吃了半碗饭。
明夙也只得随他去,之后也不再试着禁他的点心,只是叫人多备着些肉一类的,还有些汤,引他多吃几口。
本来以为无事了,谁知杏儿这日服侍他起床,竟见他脸色难看至极,不由轻声问道,“殿下可是没睡好?”
“我自己来就是,你去换条被子,手脚轻些别吵醒他。”明夙到屏风后面换了弄脏的衣服,出来时候杏儿已经抱着昨夜里那条薄被了,眉眼有些笑意,“这是正常事,殿下不用挂心。”
这当然是个正常事,可也得看睡在他边上的是谁。
“嗯,你和桃儿一会儿把次间收拾出来,今晚就叫滚滚挪过去住。”明夙舔舔干燥的嘴唇,内心十分复杂。
本尊竟是这样一个禽兽,连着自己养的四脚兽都不放过。
杏儿凑过来,声音放得极低,“不如挪到西厢去罢。次间也是听得到动静的,殿下看中哪位姐姐来伺候?”
明夙知道她是误会了,也不解释,只淡淡道,“你看着安排吧。”
“是。”杏儿自觉身负重任,定是要找个安分守己又出众的来引导她们亲王殿下的。
贾小赦没想到自己睡了一觉起来,怎么就变天了,他抱着被子看宫女把他的东西都搬出去,还有些没睡醒的呆意,“给它们晒太阳?”
杏儿怕他不高兴,忙推了下负责灭火的桃儿,桃儿手里还抱着贾小赦的布老虎,笑盈盈道,“殿下命我们把西厢收拾出来给小公子住,往后您就有自己的一间房了,库房已经开了,您要不要看看怎么布置的?”
“我不去!”
让没有成亲的大姑娘劝这个事,桃儿性子再好也有些尴尬,微红着脸道,“小公子也大了,不好总和殿下腻在一起。殿下是要成亲的人了,总得……总得排解一二。”
“他有什么不高兴的和我排解不就完了。”
“……不是。”桃儿更尴尬了,索性脸也不要了,凑在他耳朵边小声解释了一番,咬着嘴唇道,“总不好殿下办事儿您也睡在边上。”
贾小赦懵逼了,他一直养在明夙身边,明夙冷情,自己年纪也小,自然不会有人教导他这等事,所以对于这些事的认知还都停留在四脚兽的时期。
“不不不……不是该到成亲了再……那个嘛?”贾小赦磕磕绊绊地道。
桃儿愁得半死,“不是的,就像是大殿下,他屋里头一直都有人伺候,只是还没有娶正妃。”
“哦。”贾小赦迷茫地应了一声,“那他不办事的时候,我不能睡回来吗?”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这会儿答应得快,可是到了夜里,一个人翻来覆去睡不着,直接趿了鞋子就往正屋跑,结果就是这么凑巧,正好遇上杏儿领了个娇小的姑娘家进明夙房间。
他嘟着嘴站了半天,慢吞吞地挪回去了,趴在临窗的炕上暗中观察。
那边的明夙边上缺了个闹腾的小东西,也睡不着,结果听得房门一动,杏儿道,“殿下,菱角来伺候您了。”
“过来吧。”他半坐起身,打量了两眼菱角。
菱角是颜妃娘娘送来的,生得眉目清秀,十分婉约动人,跪在床边温柔地喊了一声殿下,羞怯得声音有些发抖。
明夙叹了口气,“杏儿回来,今晚不用人伺候。”
本想叫她直接出去的,想了想道,“叫她睡到你们值夜的榻上去。”
贾小赦一直趴在窗口看正屋的动静,眼见熄了灯,只有杏儿一个人出来,他气鼓鼓地道,“骗子!”
连床上也不回了,直接就蜷在炕上睡了。
他怕热,西厢里也不曾少了冰,炕桌上正放着一盆刻了杏林春燕的冰山。
这样一晚上下来,第二天服侍的人险些被他吓死,原本睡得好好的小祖宗贪凉跑到炕上去了,再一看,已经烧得满面通红,叫也叫不醒了。
明夙匆匆赶过来,看他难受得小声哼哼,拿手指蹭蹭他滚烫的脸,“真是……离了一天就要出事。”
不行就再和自己住上一段时日。
结果贾小赦睡梦里抓住他的手,本来鲜妍稚气的脸因为高烧显出别样的艳丽。
明夙心下一惊,陡然抽手,站起来就往外走,“都好生服侍着,再出岔子,仔细你们的性命。”
为了不做畜生,帝星只得夙夜不怠地认真工作,倒叫史老侯爷看不懂了,“殿下近来时常窝在朝夕堂,小尾巴呢?”
“去习武了。”明夙道,“新后九月里就要正式入宫了,老侯爷要是不救,可就没机会了。”
“救不了,承恩公府都下来了。”史老侯爷并不执着,“待得殿下往后对他们好上一些就是了。说起来,孔家也入京了,大约是想借着大婚献些贺礼。”
“两年前就说要进京的,读书人磨磨唧唧的。”明夙没忍住打了个哈欠,眼下青黑一片。
史老侯爷就道,“殿下近了女色,也该收敛些,你身子骨还嫩着呢,夜里睡不好容易伤了根本。”
明夙没好气地道,“没有,让她在外头睡的,根本没碰。而且就那么一回,别拿出来说了。”
史老侯爷难得见他急切,笑眯眯道,“不会是殿下不懂吧?我给你送些书和玩具来就好了。”
明夙无语,“不懂的是你。往后再说,我还小呢。”
“对了,荣国公信中说,让赦儿不要见孔家的人。”史老侯爷道,因为他们会自己通消息,贾代善现在写信都只写一遍,省些笔墨给他儿子攒老婆本。
“怎么了?”老侯爷不知道,明夙是知道的,贾小赦前两年来了个夜奔,是见过孔家人的。
“没细说,就说不让见。”
“我知道了。”
明夙这些天都避着贾小赦,今天要问事,只得回去了。
贾小赦已经下课了,衣服也没换,穿着一身短打,百无聊赖地蹲在树下挖蚂蚁,用来刨土的笛子是明夙给他寻来的名家之作,已经脏得不能看了。
“院里哪里还有蚂蚁给你玩,十窟的蚂蚁都被你挖走了。”明夙弯腰伸了手给他,“跟我过来,有话问你。”
贾小赦垂下眼,避开他的手站起来,“好。”
明夙在心里叹气,带着他到书房,“你先前去济宁,可是见过孔家的人?发生了什么?你爹叫我看好你,不要和孔家人碰面。”
“我当时假托了敬大哥的名头,我爹大概是怕我穿帮。”贾小赦头也不抬地道,“殿下要是问完了,我先出去梳洗了,满身的土。”
“还在生我的气?”明夙看他蔫哒哒的,自己也心疼,“等你再大些就知道了。”
他只当是幼崽黏人。
“不敢,我本就是殿下的伴读,不敢僭越。”贾小赦说完就走,怕自己再呆下去又要哭。
一个忙政事,一个忙习武,到了八月中秋的时候,竟像是没有见着几次面一样。
德熙帝为了即将到来的大婚大赦天下不说,今年的中秋大宴也格外的隆重。
可能是即将再婚的愉悦又或者是孔家送的贺礼着实让他心折,他前两日已经重新给孔家赐了爵,只是改衍圣公为奉圣公。
孔家当然不会说我不要,万分欣喜地谢了恩,故而今日中秋宴上也有奉圣公和他嫡长孙孔风南的两个座位。
明夙爵位尤胜皇帝众皇子,坐了头一位,后面才是几位殿下并东南西北四位郡王。
德熙帝已经敬过酒讲过话去后宫家宴了,留着老大到老四招待朝臣。
可见成年就不如小孩儿开心,后头家宴里几个弟弟是多么清闲愉快地在过节啊。
贾代化和奉圣公则位列诸公之首,贾敬已经受封了世子,正和他爹在耳语,“赦儿怎么还没来,今日我特地给他带了兔子灯。”
“他不耐烦这个,估计在自己院里,你坐一会儿就过去吧。”贾代化还能不知道他的盘算,小兔崽子早瞅着溜出去了,“护卫都给你们备好了,只一点,灯会上千万顾好你弟弟。”
贾敬眼睛一亮,“多谢爹!话说,这个姓孔的老盯着我做什么?”
贾代化举杯向对面一直看着他儿子的孔风南致意,脸色不善,意思是你最好管好眼睛,别大中秋的给瞎了。
他统兵数年,威严尤胜他宝贝弟弟,孔风南回敬的手都抖了抖。
其实是冤枉孔风南的,他看的哪里又是贾敬,虽隔了两年多时间,必定是会长大许多,可这位宁国公世子分明不是从前见过的那位少年。
颜灵筠早从贾代善那里得知此事,从这王八蛋一进来就在观察他,果不其然是神不守舍的样子,还瞅着人家贾敬不放,像是要看出个花儿来。
他笑了笑,端起侍女刚斟满的酒杯,上前温声道,“久闻孔公大名,我敬您一杯。”
“敢问大人?”
“左都御史颜灵筠。”
啊,荣国公的姘头。
作者有话要说:颜灵筠:你死了
我刚想到孔风南可以和大殿下一起组团。
一看这个更新时间就知道……我又起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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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原来是颜大人。”奉圣公经此一落一起,又舟车劳顿,精神不比从前,勉强笑着给颜灵筠引荐自己孙子,“这是我那不成器的孙儿。”
同样也是贾代善在齐鲁的独家合作伙伴。
老爷子希望颜灵筠看在贾代善的面子上,能略微帮着提拔一下自己孙子。
孔风南不敢托大,起身回敬了颜灵筠一杯,“在下孔风南,字梦西,颜大人喊我梦西就是。”
“梦西年少有为,我也多次听荣国公夸奖你了。”颜灵筠和孔风南一来一去连喝了三杯,“过几日登门拜访,还请孔公和梦西不要嫌弃。”
“必定扫榻相迎。”孔风南对他印象极佳,完全领会不到颜大人的笑里藏刀。
没有看见新一任右都御史十分同情地看着孔家爷孙俩么。
颜灵筠一笑,没有了皇帝镇场子,此时席上已经推杯换盏好不热闹,他给相熟的一干同僚都敬了酒,又端着杯子晃到了贾代化面前,“宁国公,今晚瞧着心情不错啊。”
“本来是不错的,瞧着你就不好了。”贾代化沉着脸道,被闺蜜背叛是这样好过去的吗?
贾敬如今懂事许多,看他爹铁面如山,起身接了话头,“我是小辈,该我敬大人才是。一会儿我带赦儿去看灯,大人可要同往?”
“你们小孩的事,大人不参与。”颜灵筠和他碰了一杯,“世子意思意思,不要多喝。”
贾代化借着抿酒的动作,低声道,“这姓孔的什么来历?”
颜灵筠轻笑道,“冲你侄子来的,我来处置就是。”
保准连着他爷爷的爵位也再来一个得而复失。
“不要耽搁了大事。”贾代化看他这么笑觉得渗人,眼看着明净走近,提醒他道,“老大来了。”
颜灵筠偏头瞥了一眼明净,看得人家明净呆头鹅似的话都说不出来,他倒不理了,自顾自回了座位。
“啧啧。”贾代化十分瞧不上这等做派,不好好跟他弟弟过日子,到处勾什么人。
贾敬算着时辰差不多了,跟他爹打申请,“我先走了?再晚路都堵了。”
“你去吧。”贾代化放人,又多叮嘱一遍,“仔细你弟弟,别叫他磕了碰了。”
“儿子明白。”贾敬恭顺地退了出去,等出了殿连着走路都欢快了许多,“走快些,赦儿肯定闷坏了。”
贾小赦确实是闷坏了,明夙让人给他点了一院子的灯,他托着腮坐在台阶上,也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贾敬蹭地一下跳进去,“赦儿赦儿!快换衣服,我带你出去看灯会。你不知道吧,京城里头中秋的灯会和元宵一样热闹的。”
贾小赦手里晃悠着他刚才叫人送来的兔子灯,迟疑了一会儿,“不好吧?没有跟哥哥说过。”
“我难道不是你哥哥?”贾敬吃醋都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爹都准了,不换衣服也成,你今天这身也挺好的,走了。”
桃儿见他傻坐一天了,劝道,“既是宁国公同意的,您就去吧,请世子稍后,我给小公子拿件厚实衣服,再备些散碎银子。”
“跟我出去还带什么银子,你去拿个斗篷就是。”贾敬道,一面牵了贾小赦的手,只觉得稍一用力就能折断,“你都不吃饭吗?怎么这么瘦?”
“我正长高呢,过段时间就好了。”贾小赦道。
“骗谁呢,难道我没有长高过?”贾敬看着他就不对,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一定是宫里过得不好,唉,什么时候能回家住就好了。”
桃儿手脚快,说话间就捧了件天青色面子的薄斗篷出来,“小公子窜得快,先前备的都短一截,新做的秋装又还没得,这件是殿下自己的,一早就叫送来了。”
贾小赦听见了,反手拉着他哥就走,“我不要,我不冷,你还给他。”
“公子?”桃儿唤了两声,见他头也不回地走了,难免叹气,过了一会儿杏儿捧着刚出炉的月饼回来,不见贾小赦,问道,“小公子呢?”
桃儿照实说了,杏儿就道,“你也是糊涂,怎么不报给殿下知道,就叫小公子这样出去了,殿下知道了必定要责怪的。”
“我瞧着像是闹脾气了,殿下对小公子倒是一如既往的上心。”桃儿道,“要不然现在叫了小太监去?”
杏儿本来是误会过的,只是明夙只招了一次侍妾还未侍寝,她心中隐约有些念头,却
不敢说,见牡丹院里也没旁人,拉了桃儿到角落道,“好姐姐,我只说与你听,我只怕殿下是故意要疏远一些小公子,你不知道……要是两个都成年也就罢了,可小公子年幼懵懂,对着这些事都不清楚,要是殿下真的……那成什么人了。”
虽语焉不详,桃儿也听得差不离了,不妨自己还能牵扯进主子们的感情纠葛,吓得脸都白了,“妹妹说的我都知道了,小公子才多大呢,你顾虑的有道理。那咱们还报给殿下吗?”
“自然是要报的,你看着他不说,其实心里惦念得很。”杏儿是两头心疼,开始胡说八道,“小公子要是个女孩儿,倒也正好。”
不想桃儿摇头道,“小公子要是女孩儿,出身这样贵重,必定是要嫁给皇子的。”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明夙在宴上无聊,想着早些回来还能陪贾小赦吃月饼,就见两个姑娘家挤在角落里嘀嘀咕咕的。
两人赶忙上来福身,“没说什么。”
一个手里捧着斗篷,一个手里捧着盘月饼,倒是正主没瞧见。
“滚滚呢?回房间了?”明夙解了外头大衣裳,“他是不喜欢这些灯?”
“小公子跟着宁国公世子去灯会了,咱们正在说去报给您知道。”桃儿如实说了,“听见衣服是您的,不肯穿就走了。奴婢看宁国公世子解了自己的给他,就没追上去。”
明夙沉默地站了一会儿,半晌道,“我知道了,你们都去歇着吧,大过节的,不用在跟前伺候了。”
满院的花灯璀璨生辉,亮如白昼,他的神情却是还是那样清冷,仿佛什么都跟他没关系。
杏儿小心翼翼地道,“那盏走马灯现在怎么安排呢?”
殿下老早请了宫中巧匠,特地做了一盏走马灯,上头画着的不是寻常武士马匹,都是一个个公子最喜欢的小貔貅。
“点上蜡烛,放到他屋里吧,夜里回来许是能高兴些。”
且说贾敬带着宝贝弟弟一路赶到灯会,献宝似地一掀帘子,“好看吧?”
“哇!”贾小赦看着面前的长街,笑着直点头,“好看,谢谢敬大哥。”
贾敬率先跳下车,而后扶他,“等再过些时日就好了,不用你这样可怜兮兮地被关在宫里,我带你走遍京城,吃喝玩乐不在话下。”
“好!”贾小赦心情好了许多,忽然想起幼年旧事,拽着贾敬的衣裳道,“我的走马灯呢?你答应给我做个貔貅的。”
贾敬依稀仿佛记得这件事,装傻道,“是吗?”
“哼!”贾小赦松开手就往前。
“诶诶,别走,哥赔你赔你,今天晚上只要你看的中,都给你买,怎么样?”贾敬揽住他的肩膀,“怎么样嘛?”
贾小赦噙着笑,歪头看看他,“好吧,原谅你一回,等会儿你可不许叫。”
“小爷是谁,能叫么。”贾敬装出一副土财主暴发户的模样,连着跟随他们的侍卫都给逗乐了。
中秋讲究人月两团圆,都是阖家出来游玩,热闹得很,他们带的人多穿得又富贵,不至于被人群冲撞了,贾小赦还是头回出宫看中秋灯会,不免这个也好奇,那个也喜欢,约莫半个时辰,贾敬手里已经提了许多东西了,看贾小赦蹲在卖兔子的摊位前不肯走,便道,“喜欢就买一个呗,小小的挺好玩的。”
“不要。”贾小赦道,“兔子说不定不喜欢被人这样抱去抱去呢。”
“你又不是兔子,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
“反正就是不要。”贾小赦道,“等兔子喜欢了,我又不喜欢兔子了,那兔子多可怜啊。”
贾敬给他绕晕了,“你们最近在学庄子吗?这种事就不要活学活用了吧,不喜欢咱们就走吧。”
贾小赦小心地摸摸小兔子的头,想起来他爹那年还在人家寺里偷了个黑兔子,他走的时候也没长大多少,据他爹说还活得挺好的。
走完最热闹的中正街,时辰已经很晚了,侍卫提醒贾敬差不多可以回去了,贾敬却想着宫里会放烟火,想带贾小赦去城楼看烟花。
“去吗?还是觉得累了?”贾敬还是很尊重弟弟意见的。
贾小赦想去,又觉得犯困,左右为难,靠在贾敬身上掰手指,“什么时候放呀,咱们看完是多晚?”
“看完快子时了。”贾敬被他靠得心都化了,“我看你眼睛都睁不开了,不然还是回去吧。”
兄弟二人被护卫拥着站在街口,贾敬已经换下进宫的冠服,只作寻常富贵公子的打扮,贾小赦却是招眼许多,因为过节,他穿得喜庆,红色织金配着宝石金冠,外头笼了贾敬的绯色镶边斗篷,秋日里天气还未凉下来,史氏便在斗篷上边缘镶了权当装饰。
贾小赦脸边上一圈毛茸茸的狐毛,随着说话一颤一颤,愈发显得可爱俊俏。
“对面可是敬哥儿和赦哥儿?”一个年轻俊秀的道士手握拂尘,隔着人群喊道。
“张道长?”贾敬倒是认得他,还给贾小赦做介绍,“这是叔父在清虚观的替身,说起来你们还是头一回见。诶,他边上怎么是那个姓孔的啊。”
理论上说,张道长属于贾小赦另外一个爹。
贾小赦嗖地一下躲在贾敬背后去了,“你也认识这个姓孔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心肝儿们早上好,昨天收拾房间花太久了,所以鸽了你们T-T 对不起T-T
今天母上大人生日,虽然她不在了,但是我和我爹还是要出去庆祝下,就只有八点这更了哦
谢谢xueyelangyi心肝儿的地雷。
安吧,明儿就不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