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道,“这是天帝做的事,怎么能赖在我身上。”
说着趁机揉一揉他的脑袋,“再说了,你还把我当狗揉呢,我不是也没计较。”
“也不知道是谁,死不要脸缠着我。”明夙拍开他的手,“走开些,瞧见你就烦。”
他本就睡得头发散乱,浑身酸软,又被贾赦头上动土,难免翘起了几根呆毛,配合着宜喜宜嗔的美人面,叫贾赦看得只觉可爱,忍不住伸手抱了个满怀,低声道,“哥哥,这样真好。”
分明早已经想起来从前的事,却还要装可怜,明夙觉得自己是要恼怒的,却没有推开他。
相隔了千年的拥抱,终于一切都过去了。
明夙生来就是帝星,但也不是一诞生就是成人模样的,他在建立北斗帝庭之前有一段很漫长的成长期。
凡间的人总是喜欢编出来一些类似麒麟辅佐明君的故事,但是天道诞育出来陪伴明夙的却是一只貔貅。
一人一兽相伴成长,待得明夙可以统领助星宿的时候,貔貅也成长为掌管天下财气戾气的神兽,可以说是神兽界的扛把子了。
明夙先前记忆缺失,记错了一部分,并非他先因为天帝紫微宫一事挑衅,而是天帝意欲三界臣服,先对紫微帝庭动的手。
帝庭的防御大阵是北斗七星,不料天帝怂恿得摇光玉衡叛变,不但星宿停止运行,连凡间都失去了四季轮回。
最惨的是,天帝不知用了什么法宝,将此事因果归结在明夙身上,以至于天道降下雷劫。
貔貅为了保护明夙,最后被劈得牺牲了。
如果明夙不是与天道相连,只是普通仙君,早就渣渣都不剩了,最后可能是天道脑子又正常了,留下貔貅奄奄一息的神魂,还转生成了一只新的小貔貅。
明夙从前并非这等冰冷阴沉的性子,经此一役之后,性情大变。
贾赦趴在明夙肩头,觉得很心疼很心疼,手臂愈发收紧,“好在天道还留了一线,不然我要是一直想不起来,你得多难过。”
“这有什么,反正我也不记得。”明夙嘴硬,并且坚决不肯感谢天道,“如果不是他,谁会沦落成这样。”
“嗯,都怪他。”贾赦和他蹭蹭脸,“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陆八说你睡了很久,饿不饿?”
明夙还没办法完全从往事中抽离情绪,虽然很饿,但是没什么胃口,淡淡道,“我躺一躺就好了,你先出去,我不想吃东西。”
贾赦也只得随他,把人好生安置回床上盖好被子,“我让人热着粥,一会儿有胃口了再吃。”
明夙直接用被子蒙了头。
原来当时做的梦都是真的,这个傻东西都真为了自己受过那么多伤。
一定很疼。
听到门开了又关的声音,他终于红了眼眶,不过他向来要强,直接就用被子擦了眼泪,不肯出半点声音。
贾赦耳目虽不及鼎盛的时候,听清房里的呜咽声还是可以的,他轻轻叹了口气,抱着手臂守在门口。
以前的事,又有什么打紧的,他只当不记得了。
他本来就挺容易勾人的,如今双眸既非从前的黑色,也不是貔貅的灿金,而是近乎琉璃般通透的浅褐色,不易察觉的碎金似是蕴藏着星辰,让人只看一眼,就再也挪不开眼了。
来来往往也有些其他客人,打着多看几眼的机会,在明夙房门口三番四次路过,更有一位姑娘家借口脚崴了,只站在栏杆处不动,直勾勾地盯着贾赦。
“这位公子,能不能帮奴婢一个忙?我们小姐崴了脚,可是奴婢实在扶不动她,劳烦公子搭把手。”丫鬟得了她家小姐的示意,忙上来助攻。
大约因为恢复了记忆的原因,贾赦站着不动的时候,透露出和脸色稚气不复的沉静和柔和,宛如湖边静谧的花树,一但有动作,却像是被注入了无限生机,如春光般鲜妍明媚,带了些诧异地看过去,叫那小姐险些羞得晕过去,牢牢抓住栏杆,几乎指甲也要掐断。
“扶不动就让她少吃些。”一人突然推开房门,冷声刻薄道。
小姐离得不是很近,没听见他说的话,见了他却觉得自己刚才的比喻一点也不对,这位新来的公子才更像是花树,三春盛景也不敌他这张脸这双眼。
贾赦伸手扶住明夙,不悦地看了她一眼,其中恶意让这位还在醉心美人的小姐立马忘记了自己崴了脚的人设,连丫鬟都不要了,苍白着脸往后连退了好几步,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其实她连自己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也不知道,就是被吓得下意识的动作。
明夙几乎想给贾赦挂一块“家有恶犬,禁止靠近”的牌子,心中不虞也散了许多,“我不想喝粥,我们出去吃,想吃小馄饨了。”
“吃!”贾赦怎么会不答应,抛下那对主仆领着他就往客栈外走。
二人溜溜达达走了半条街,也没见几个摊贩和饭馆,明夙便有些揶揄道,“这要是今日找不见可怎么是好?你的狗鼻子不灵了?”
贾赦不和他计较,抬手放了一缕财气出去,看财气慢悠悠地往一处去了,这才拉着明夙道,“只要出得起银子,一碗小馄饨怎么会没有,找家干净些的店。”
“你这又是干什么?”明夙瞧不见财气。
“试一试老本事,看看今日谁有命数发我这个财。”贾赦道,“怎么忽然想吃小馄饨了呢?”
“就是想到在金陵吃的鸭血小馄饨了,这里没有就算了,随意吃些什么。”明夙见街角这个小摊还算干净,便拽住贾赦不肯走了,“就吃这个,我饿了。”
贾赦笑着点点头,看先前放出去的那丝财气又抓回来,正钻在这位老板娘身上。
小摊卖的是手擀面,面条筋道,山西特有的老陈醋配上炒得喷香的肉末臊子和辣椒油,明夙一面嫌弃太辣了,呛得脸都红了,一面吃得不肯放筷子。
贾赦托腮看着他加面,笑道,“哥哥你这是饿得狠了还是真的觉好吃?”
看来今天这个老板娘是确实要发财了。
明夙瞪他一眼,“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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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老板娘是个爽利的婶子,见明夙喜欢吃,特别高兴,又搁下一笼羊肉蒸饺,“今日生意不好,这个算我请你的,蘸着醋吃味道特别好,一点也不膻。”
贾赦跟着沾光,厚脸皮地夹了一个来吃,味道果然很好,单论这份蒸饺,是胜过宫中御厨手艺,“还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在京城可吃不到这么好的面食和羊肉。”
位高爵尊也难以解决这种地域限制,哪怕最好的供给皇宫了,就是没有当地吃起带感。
明夙也不会真的白吃人家,从荷包里摸出两粒金瓜子出来付账。
老板娘一开始怎么也不肯收,“这都够买十几个我这样的破摊子了,您要是没有零散铜板,不给也成。”
“拿着吧,家里有孩子念书不容易。”明夙淡淡道,直接把金瓜子抛在她收账的木匣里。
刚刚吃面的时候,他们见到有个八九岁的孩子斜挎着小布包,手里还拿着书来找老板娘,应当是正在启蒙读书。
老板娘本来再想推拒的,见他给的诚心,家里又委实困难,有些欣喜又有些羞愧地把金瓜子贴身藏好,又把灶上蒸出来能带走的蒸饺包子之类都打包给了明夙,“您日后只要想吃面了,只管来。”
贾赦替明夙接过来提在手上,“多谢。”
等走过这个街口了,还能听见老板娘压抑着兴奋的小声欢呼,明夙瞥了一眼贾赦,“你这个财气是假的吧?还不是坑我的银子。”
“普天之下的银子都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
特别无耻又霸气的宣言。
明夙与他斗嘴,“全天下都是我的,天下的银子也都是我的。”
“都是你的,我也是你的。”贾赦看前头没什么好逛的,又放了一缕财气出去,说起了之前自己在烦心的事,“这个镇子倒还算繁华,你是没瞧见居庸关那个样子,关城破得不行,也不能全怪理国公,但是他也不管,不知道成日在搞什么。”
想一想自己也笑了,成日在搞谋反呗,还能搞什么。
“这种人就是三家姓奴,不管怎么养,只要不给骨头,就要反咬主人。”明夙把他的手摁下来了,“你别再这里瞎试了,满打满算这镇上就是我最有钱,一会子银子都被你散干净了。”
财气也是要讲能量守恒的,贾赦只能操控而没办法凭空生出银子来。
“嗯。”贾赦反手握住他的手,左手手指像是在绕线一样打了好几个转,然后轻轻抵了一下明夙的眉心,“呐,还给你,恭喜发财呀哥哥。”
财气争先恐后地涌入老板娘的身体里。
明夙撑不住笑起来,推开他些,“走吧,收拾东西去雁门关。张道长说我会不虚此行,我觉得收获还远远不止这些。”
“哥哥笑起来最好看,可惜穿得太素净了。”贾赦的审美倒是未曾变过,总是大红大紫或者穿金戴银。
“闭嘴吧。”明夙已经懒得纠正他了,“你要想富贵,自己穿得富贵些就是了。”
二人权当消食,慢悠悠走回客栈,陆八已经打点了一切,马车都安排好了,“主子,咱们这就走吧。”
“陆八办事倒是像陆贰,都比较灵活,不像陆壹,一板一眼的。”贾赦道,“还好他知道来找我,不然你可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难不成会死?”明夙自醒过来对他就已全然没有对小朋友的问候之情,贾赦说得不顺耳,必定是要怼回去的。
贾赦好脾气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渴不渴?刚才的面有点咸了,喝口水。”
明夙喝了半盏茶,又开始教训他,“你一个人跑到理国公眼皮子底下,如果不是正好赶巧了,你预备来送死啊?鞑靼人一入关,直接杀了你祭旗,等救你的人到了,你都风干成腊肉了。”
“这不是赶巧了么。”贾赦道,“刚刚没机会说,纪青死了。”
“死就死了,不值当的人,已经白饶她这么多年了。”明夙对于纪青是极其厌恶,多提两句都觉得脏嘴,“你不要转移话题,你别总觉得自己福大命大乱来,从前在自己……”
有下属在外头,他一时想不到更为妥帖的词,只能道,“从前在自己家尚且要出意外,何况此处并非我们能预料的。你来一回,我看你救不救你狗命。”
贾赦知道他是有心理阴影了,凑过去和他蹭蹭额头,“我知道了,往后一定小心好不好?出门在外带个百八十口人,乌泱泱的,刺客
都找不见哪个是我。”
明夙嗯了一声,讥讽道,“再给你两块包头布,把你那狗脸也给我遮上,再有谁瘸了腿让你扶,我先打断你的狗腿。”
贾赦只管一概都应了,态度特别好。
而脑袋灵活的陆八已经在他灵活的脑袋里同情了贾赦三千遍,并且脑补了平日里陛下是怎么凶荣国公世子的。
嘤,真可怜。
入夜时分,他们终于抵达了居庸关,明夙对着城墙根的几个乞丐视而不见,让陆八暂且把车停在关城门口。
这等时候初入关,并非易事。
贾赦已经是写剧本做人设上瘾了,同明夙道,“哥哥这次出门不方便,预备假借谁的名义?左右不出门,不如说是莬莬来了怎么样?”
只是憋着坏要明夙扮女孩子。
已经想好了会挨顿打,不想明夙看了他半晌,竟点了点头。
“陆八,还不快去买两身裙子给你们主子。”贾赦激动了不行,“不知道这雁门关有没有卖胭脂水粉的。嗷!”
明夙兜头糊了他一巴掌,“谁家小姐会来这等地方?你说你妹子来了,理国公不得好生请去府里?”
“也是。”贾赦不会承认自己上头的,“那哥哥准备怎么做?”
“你说我是明凓便是。”明夙私底下老早策反了明凇他亲弟弟,别看明凓小时候傻了吧唧的瞎骄傲,但是经过差点被亲爹宰了的悲惨之后,明凓开始知道好歹,记吃也记打了。
可能这样傻乎乎的孩子都有小动物一样的直觉,他就是觉得明凇搞不过明夙,而明凇呢,把他当小孩子看,觉得不足以与之谋,压根没当一回事。
他们本就是堂兄弟外加表兄弟双重,说明夙是明凓,倒也凑合得过去。
贾赦又摸出他爹的虎符白玉,叩开了紧闭的城门,理国公手底下的人看到他已经怕了,还特意分了一队人护送他回将军府。
理国公没有睡,他焦头烂额之下,嘴上长了好些燎泡,一是民怨难平,二是不知道如何向左贤王交代。
纪青会写通神的法子,在左贤王那里极其得敬重,不然也不能留她来处理雁门关的事。
听到手下人报说他以为“畏罪潜逃”的贾赦又回来了,理国公直接掀了手里的茶盏,“什么?他又回来了?”
妈的,走就走了,回来干什么。
万一左贤王真要杀贾赦泄愤,他难不成还真的动手么?
在鞑靼人手里玩与虎谋皮是一回事,杀了荣国公他儿子又是另一回事,何况他儿子还有个后妈叫颜灵筠。
虽然没有大肆宣扬过,但是只要有些身份地位的,没人不知道他们两个龌龊的关系。
理国公左思后想,嘴角泡疼得跟火烧一样,摆摆手道,“重新给他个院子。”
“国公爷,荣国公世子还带了庆郡王一起回来。”手下人尴尬地道,“也是他们进了城,我们才知道的消息。”
“那还要你们有什么用? ”理国公简直要被气死了,“居然还有脸说!如今他们两个在何处?带路。”
明夙冒充起明凓来完全没有半点演员精神,该冷脸还是冷脸,该威严还是威严,以至于理国公见着这位“庆郡王”第一眼,直接噗通就跪下了。
“起来吧。”明夙抬手遥遥相扶了一下,“你要是有什么话,现在就先说。”
毕竟死了就没办法说了。
先把遗言说好也可以。
“臣本欲送密折进京,如今陛……如今您既然亲身相至,请容臣细细禀报。”理国公几句话的功夫已经又把心思回转回来了,且准备了一大套说辞。
原来荣国公世子之前都是试探,竟是陛下在后头等着。
明夙听他说了半晚在鞑靼人那里做卧底的故事,忍下一个哈欠,淡淡道,“这样说,理国公竟是忠心为国了?”
“臣忠心一片,天地可鉴。不知此次是哪位同僚护送您来的?”
“我不过一个郡王出游罢了,不需要谁人护送。”明夙道,“下去吧,管好你的嘴。”
“是。”理国公退出去的时候还险些摔了一跤,诚惶诚恐,愈发显得敬畏皇帝陛下了。
贾赦昼夜赶路,此时靠在边上已经睡眼惺忪了,随口道,“这个细节好,可惜就是有点假。”
理国公听见了,也不敢说什么,还得命人好生服侍着这两个祖宗。
皇帝只怕是真的疑上他了,连护卫也不肯透露与他,不知道这雁门关附近是不是已经布好了皇帝的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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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反正有贾赦在,理国公就是派个把人来行刺也没什么好怕的,其余的政治问题就不是贾赦所关心的了,他想把雁门关的经济搞起来。
明夙其实不太懂发财这种事,“不能直接把你的财气给他们?貔貅不就是做这个的么。”
“一两个人可以,但是如果像是这样一块地域的,牵扯命格太多,如果硬来,很可能我自己也要受反噬,需要循序渐进。”贾赦道,“最主要的是,不要给天道留下什么把柄。”
“哦。”明夙觉得他也没什么用处了,直接让人打水洗澡。
不然把他放到国库里面去,户部尚书就再也不会哭穷了。
贾赦看他这样无情,失笑道,“还没过河就拆桥了?我这是为了谁啊。”
明夙只当没听见,成天叫着喜欢本尊,为了本尊的江山做点事怎么了,就叫叫叫,没出息。
小气至极的貔貅自然不会让他装傻,蹭过去道,“我服侍哥哥沐浴。”
总得占些好处才是。
明夙直接把他锁在房门外头了。
贾赦看了半晌紧闭的门,听着里头的水声,笑眯眯地道,“我去办点事,哥哥收拾好了先睡,不要等我。”
明夙心道谁要等你,一会儿房门还得锁起来。
贾赦出了院落,一直跟着他的那个亲兵也跟了出来,贾赦扭头道,“纪青不是自己一人来的吧?我要见她带来的其他人。”
亲兵有些为难,“世子不要为难我了。”
“既然这样,我不为难你。”贾赦道,“你去和理国公说,我要见鞑靼的左贤王。”
口气就好像他是要见隔壁卖菜的大爷一样随便。
亲兵心说左贤王也不是他们家下人,那是谁想见就能见的么,他这些天见惯了贾赦骄纵的样子,只当他是又发小孩子脾气,软了口气道,“世子,咱们是天.朝人,怎么会和鞑靼人有勾结呢。”
“是啊,怎么就和鞑靼人有勾结了呢?”贾赦似笑非笑反问他,眼中厉色一闪而过,“我不想说第二遍,去和姓柳的说,我要见鞑靼人。”
亲兵也是目睹他被雷劈的,此时细看方才发现他眸色转淡,月光下看起来似金似玉,如同月华都一并倾斜其中,一时间大骇,脑补了许多类似于聊斋的恐怖故事,往后连退了三步,“是,请世子稍后,我这就去通禀。”
贾赦看着他逃命一样的背影,嗤笑了两声,理国公手底下的人就这么点胆子,还真是将怂怂一窝,当年赵叔遇到警幻仙子闹鬼,想也不想就是一刀,神勇震慑鬼神,由此看来,理国公混到要靠鞑靼人做政绩,也不是不能理解。
毕竟怂且蠢。
再一想先帝也有他们的血脉,就觉得这件事很清晰了。
左贤王本就在来的路上,贾赦于第二日的深夜,在理国公的书房里见到了这位“木爷”,鉴于他的好色属性,贾赦没有让明夙出面。
“江小公子好手段,竟把我也骗得团团转。”左贤王并没有生气的迹象,只是一双眼照旧盯着他不放,短短时日不见,这小东西瞧着愈发勾人了。
权势有时候也是最好的催.情剂,比起富商家的公子,自然是少年爵高的荣国公世子让人更能血脉喷张。
想到这样的人被自己压在身上,左贤王不需要任何别的刺激就已经起了生.理反应。
贾赦端着一盏茶并不喝,只是拿着杯盖完,轻哂道,“破绽处处都是,左贤王自己想要信,我也没有办法。这次见你,是想和你谈一谈重开边境贸易的事,旁的地方不开,只开雁门关一处。”
“天.朝素来视我们为大敌,肯和我们做生意?再一个,这件事你能做主么?听说天.朝皇帝不理政事,实际做主的是保龄侯。”左贤王虽喝不惯茶叶,也捧着茶杯装X,瞧着不伦不类。
保龄侯身上的锅已经多得和颜美人差不多了,反正祸乱朝纲欺负幼帝,都是他们两个干的。
“我如果不能做主,为什么要坐在这里和你浪费时间。”贾赦道,“铁器、盐不开,其余可以。”
“粮食布匹也可以?”
“可以。我们陛下胸怀天下,视鞑靼人也为自己的子民,自然不会希望他们挨饿受冻。”贾赦说话间把鞑靼也纳入了明夙的管辖范围,且脸皮厚得好似完全理所当
然,“眼看冬天就要来了,左贤王早做决定才是。”
左贤王不是毛头小伙子了,身边的侍从气愤填膺,他却不会,听得贾赦这样说立马打蛇上棍,“既然是自己人,又为什么要有限制?我们也需要铁器和盐过活啊。”
贾赦一笑,“我们也需要马匹,可我并没有同你开这样的口,左贤王,限制之下方有最大的自由。与其到时候闹起来,坏事变好事,不如先把条条框框一并讲清楚,也好保全双方的情分。”
左贤王是个很难缠的人,尤其他还是个贾赦痴汉,听罢之后,探手去握贾赦捧着茶盏的手,“以你我的情分,我自是无所不应。”
贾赦手下一偏,滚烫的茶水泼了左贤王满手,他自己膝盖上盖着块一斗珠的羔羊皮毯子,却是无碍的。
他穿得单薄,陆八赶紧把打湿的毯子换下来,把明夙的狐裘给他罩上了,“在外头不方便,世子先拿主子的外衣披着。”
陆壹和江子瑜走的时候,把贾赦的衣服全带走了,理国公府又没有什么好东西,皇帝陛下慷慨地把自己带的都给了贾赦。
明夙不喜欢用香,衣服上干干净净的什么味道也没有,贾赦摸一摸毛茸茸的狐裘,笑得极其温和,“他睡了?”
不过一个笑,三个字,左贤王已觉得这位“主子”和贾赦关系不一般,一时间很是嫉恨,甩一甩被烫得通红的手,冷冷道,“世子就是这样对待要和你做生意的客人?”
“一时失手罢了,我给左贤王道歉,小八,去外头取冷水来给左贤王敷一敷。”贾赦虽然不怕冷,但还是笼紧了狐裘,“左贤王如果不愿意和我做生意,可能你们的小可汗会愿意。”
左贤王是老可汗的女婿,新一任的可汗年纪尚轻,和左贤王的妻子也并非同父同母,双方一直处于胶着的权利斗争中。
“天.朝有个词叫众望所归,相信你能明白,就算是你和塞尔达做交易,支持他的人不会太多,到时候的边贸不过是一句空谈罢了。”左贤王感觉到了威胁,但并没有表现出来。
贾赦对于鞑靼形势的了解,可能远比他想的还要深。
“如果众望所归,当时上位的就不会是你们可汗了。”贾赦一摊手,“回去好生想一想我的话,你不会以为理国公真的能开了雁门关放你进去烧伤抢夺?我天.朝的军队不是你们能比拟的,到那时候,你只能和丧家之犬一般逃回草原,然后失去最后的助力。”
左贤王听见丧家之犬四字,脸部都扭曲了,沉声道,“还请世子注意些说话。”
贾赦一抬手,这间花厅四周便出现了许多影影绰绰的弓箭手,他还是笑眯眯的,“我为什么要注意些说话?丧家之犬戳痛你了吧?你忍辱负重,娶了仇人之女为妻,还要奉他和他的儿子为可汗,这感觉怎么样?”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世子是预备破坏规矩了?”
“不,我只是提醒你,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贾赦示意埋伏的众人都退下,看着左贤王警告道,“机会我给过你了,要不要,在你一念之间。”
他纵然威胁人,仍旧带三分笑意,那种骄纵自信混合着稚气明丽的容颜,仍旧让人挪不开眼。
左贤王却已经知道,眼前这个少年不是他可以肖想的了。
至少现在不行。
和还在争权的自己相比,少年已经是上位者了。
他缓缓起身,行了个鞑靼人的礼节,“我答应你。”
“很好,很快会有人来和你商谈边贸通商详细,什么能卖,什么不能卖,都会列清楚。”贾赦说了这会子话,也有些乏了,“好了,左贤王自去吧,我也要歇息了。”
左贤王出去的时候,见着草丛里有两道黑影窜过,只当是野猫,贾赦却眼前一亮。
他回房的时候,果然看到两只青色的小狮子正蜷在明夙脚底下打闹了,见了他十分高兴就冲上来,“嗷嗷嗷!(大哥好!)”
明夙已经听不懂他们说的话,贾赦却已经摆脱天道的法则,毫无障碍,一手拎一只,搁在膝上揉搓了半天,“正好有事要你们做。”
现在的商人很大程度上是依靠信息不对等以及长途运输在赚钱,譬如江南的锦缎,运到京城之后就是卖得贵,产地是便宜,可寻常人谁能这样长途跋涉一个月甚至是几个月就为了买块锦缎,路费成本、时间成本不言而喻。
雁门关乃至山西棉花贵,是因为山西重粮,棉花等物多是从江南运来,譬如松江府便有衣被天下之称,可见其纺织的繁盛。
然而贾赦却是拥有外挂的,松江再远,大小吼一个晚上也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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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明夙见贾赦眼力的兴奋都要溢出来了,恨不能自己变个貔貅去扛货,泼冷水道,“只有货出来,没有看到货进城,你预备怎么圆谎?”
不管是大批的货物涌入市场还是被人收购,必定会有人注目,到时候看着傻东西怎么掩饰,总不好说是那些个棉花先动的手,自己晚上飞来的。
暗卫再可靠,这样超自然的事他们也不一定能接受。
贾赦打的就是暗卫的主意,他笑道,“让小二和小八好好历练下嘛。”
因为要让人家去“见鬼”,称呼都变得亲切起来了。
明夙很怕看到暗卫集体辞职的情况,虽然最初是继承了废太子的人,但是这么多年明夙也是花了很大心力在暗卫上的。
颜灵筠在南边的人,也都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暗卫。
他想了想到,“把张道长给你用,清虚观就算闹点鬼,也不会有人注意的,说不定还是祥瑞之兆。”
“也可以,我这就让大吼去接他,他们也是老熟人了。”贾赦只要是有人用,挑剔是不会挑剔的。
当年大吼迷路了跑去人家清虚观偷吃,还打晕绑架过张道人。
他正要交代小狮子,忽然听见兄弟俩都朝着床边呲牙,抬手便隔空拍了一下,金色爪印重重砸在来人的身上。
“还挺可爱的。”明夙看着那爪印道,“你自己看,是不是和狗一样。”
“……我是鹿蹄,怎么会跟狗一样。”
明夙从善如流地改了说法,“嗯,那就和鹿一样。”
警幻仙子被他拍得直接糊到了墙上,身体上的痛比不过精神上的暴击,她失声惊叫道,“人身兽魂?天道怎么能容你?”
贾赦看她踉踉跄跄站稳了,又拍了一巴掌,指着上面道,“要不然你回去问一问你们天道?”
警幻仙子被打得话都说不出来,性子高傲又说不出求饶的话,反而放狠话道,“我乃太虚幻境之主警幻仙子,你若杀了我,天道定然不会放过你。”
“大姐,谁要杀你了?你半夜跑到我房间里来偷窥,倒有脸说我。”贾赦起身,突然觉得这张脸有点眼熟,“啊,你是从前七月半跑来吓我的女鬼,怎么又变成仙子了呢。”
贵圈真乱。
警幻仙子自从得道以来,不说身边围绕着一群娇花软玉,就是平日往来的也是神瑛侍者这样温柔多情的,何曾被人这样讥讽殴打过,新仇旧恨一起上来,恨不能生吃了贾赦。
明夙坐在贾赦身后,轻轻踢开想要扑上来的大吼,“纪青认你为师,你便教她投靠鞑靼,与我为敌,可真是好计策。”
可惜纪青并没有什么X用,上来就扑街了。
贾赦对着警幻仙子愈发没有什么好脸色了,将人一把拎起来,完全不觉手下是个绝色女仙,只当是个麻袋,“你该庆幸我不是个饕餮,不然这会儿你都被啃完了,说吧,到底为什么总盯着我们。”
警幻仙子闭口不言,宁死不屈地闭上了眼睛。
“啧啧,你觉得反正我也吃不了你吃吧。”贾赦笑了笑,“你明天就会觉得,还不如被饕餮吃掉。”
他放出一缕煞气,粗暴地摁进警幻仙子眉间灵台,然后把人从窗户扔出去了,“什么时候想说了,再回来找我。”
明夙看他锁了窗户,笑道,“你倒比从前手段轻了些,换做以前,早死透了,莫不是见她生得好看。”
平心而论,警幻仙子的长相是不差的,单纯容貌论,也不比明夙差点什么。
贾赦觉得这是一道送分题,嬉皮笑脸地凑到他边上,硬是要挤着一个凳子坐,“在我眼里,其他人都长得一样,平她怎么好看你,我只觉得哥哥最好看。”
默默地把最后一句咽下去了。
就是穿得实在太素净了。
最早在一块儿的时候,大貔貅会给明夙找来月华星光织布做衣裳,那时候的紫微帝星打扮还是很符合身份的,后来大貔貅死了,明夙就是成天的白袍子扎马尾,连着帝庭的小星官都比他穿得好一些。
明夙看他的脸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明夙自己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穿了也是给人家看的,自己又看不到,如果不是现在的人忌讳通身白衣,他定然要把常服都换成以前的宽大白袍子。
大吼见二人只管说话不理他们,挠了挠贾赦的衣角,“嗷嗷啊(大哥,还走不走了?)”
“走,你去
清虚观把张道长带来。”贾赦揉揉他的脑袋,“等赚了银子,哥给你重新修个铜像,不用再缺胳膊少尾巴的了。”
“嗷(好的!)”大吼抖了抖鬃毛,化作巨大的青色狮子,踩着月光就直奔京城而去。
院子里的警幻仙子还未缓过气来,蜷着身体在那儿运功,不曾想被巨狮踩了好几下,险些吐出血来。
这到底是一群什么妖怪!
大吼的脚程是真的快得飞起,明夙和贾赦索性也不睡了,叫了宵夜来吃,贾赦看明夙吃得也挺高兴的,把自己碗里的拨给明夙,“天凉了,吃这个暖身子。”
热性的药材熬成汤,再撒上辣椒油,配着羊肉馅儿的小馄饨,硬生生在寒凉的秋夜里出了一身的汗。
“让人再下两碗。”明夙道,“张道长身娇体弱的,让他也暖暖身。”
“哥哥跟他还挺熟啊。”贾赦还没听过明夙除了关心颜灵筠保龄侯以外的人,不免吃味,“他是个有神通的人,这点子凉风吹不着他。”
“还有一碗是我自己要吃的。”明夙冷冷道,怎么听不懂话呢,总得拿个谁当遮挡吧,不然堂堂皇帝陛下晚上吃宵夜得吃两大碗小馄饨,多丢人。
贾赦忍着笑点头,忙让人去厨房再端些吃食过来,“没想到哥哥喜欢吃羊肉,不然支个锅子,咱们吃烫火锅吧?叫他们切了羊肉来。”
“这里的羊肉味道好。”明夙皱着眉想了想,“还是不吃火锅了,大晚上的,怪麻烦的。”
“这有什么麻烦的,一会子的功夫。”贾赦站着说话不腰疼。
于是等张道人顶风冒雨浑身湿透赶来的时候,就见到这二人坐在院子里涮羊肉,那味道别提多香了,半空中就闻到了。
他拧一拧身上的水,直接拿了多的筷子就坐下了,还支使贾赦,“世子给我点辣椒油,这一路给我冻死了,才出京城就遇到了大暴雨。”
贾赦看他落汤鸡的样子,推了他道,“先去换干衣服,吃得又跑不了。”
张道人虽然揣着个小包袱,但是哪里禁得住大暴雨,根本就没有干的衣服了,只能先穿了明夙的凑合,边吃边道,“也算是享福了,穿过主子的衣服了。”
明夙:……
贾赦姿势十分豪放地往锅里倒了一盘子肉,然后搅了搅,“吃吧,多吃点,就是菜蔬有点少。”
“这地方靠近草原,就是肉多。”张道人下筷如飞,直接捞了半碗羊肉,这才腾出空来说话,“您这大老远的找我来,所谓何事?”
“希望你把清虚观开到各地去。”贾赦把自己计划与他说了,还咨询对方的意见,“你看这样可好?”
张道人吃着人家的饭,半点没有不好意思,直接道,“贫道看不怎么样,做生意的事儿,您这不行啊,上回摆摊还半途而废。”
他倒也没有光说,反而给出了主意,“世子想做南北货是可以的,但是您这个货选的不好,就和您去路边摆摊似的,您如果想算命,得找高门大户的忽悠,他们一出手,胜过您给普通老百姓算一百次命。就好像咱们清虚观,从前是由百姓供奉,现在是跟着陛下走,您看是不是差了许多。”
贾赦思忖片刻后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咱们来回倒腾,就不倒腾什么棉花棉布了,咱们得找最贵重的东西。”
只怪他太小气了,想到棉花翻了许多倍,就不想被人赚走这个钱。
“您可真是守着聚宝盆叫穷。”张道人道,“粤广来来回回多少商人,那些个舶来货最受欢迎,卖的也贵。您不如收些这个去京城卖,拿了银子再来这里搞事,方便许多。”
明夙赞同张道人,“还是道长的主意好,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喏,这俩狮子都给你用。”
张道人也没答应,反而是很好奇地问狮子的事儿,“我记得这俩狮子已经不能变大了,怎么忽然又好了?什么时候能学会说话啊?”
“就突然又能变大了。”贾赦猜想可能是因为自己禁制被解除的原因,让小弟们也不受限制了,“说不定明天就能说话了。”
事实证明,大小吼下一秒就能说话了。
小吼本来再扒拉贾赦的筷子,一口肉还没偷到,突然转变成了兴奋模式,蹦蹦跶跶地窜到院门口,“大哥你来了!”
贾赦道,“我在这里,你又哪里来的大哥?”
一个穿灰袍的青年推开那半开的院门,把小吼从地上抱起来,冲着贾赦一笑,“不就是我了?好久不见啊,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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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贾赦一下就站起来了,欣喜地上前迎接他,“狗子!你居然变成人了,真是太好了。”
他一想不对,角端小弟是常年保护贾政的,禁不住收了些喜色,“政儿呢?”
“贾政在客栈睡得正好。”角端道,“我过会儿还要回去,早知道贾政也要进京,倒不如当时和兔子一道走。”
没几个月功夫,仨孩子全给送走了,多浪费车马。
“大哥,你鼻子呢?”大吼迫不及待地上前来撩角端,“大哥都变成人了,不知道我们两只什么时候可以变人。”
这个量词用得特别妥帖。
角端便把他也拎起来,还朝着明夙和张道士打了个招呼,“老大还是这样和陛下形影不离的。”
“你还会用成语了。”贾赦也好奇地贴在人家脸上看,“变人之后大鼻子就没有啦?你这样看起来跟我们家谁都不像,咋不按老师的变呢。”
“这样也挺好的,我是按着恩人的样子变的。”角端道。
贾赦又离的远些打量了一番,他们狗子如今也算是堂堂正正一个俊俏的年轻人了,只是这张脸瞧着挺眼熟的。
他又扭头看明夙,“哥哥觉得他眼熟吗?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好像有些像史老侯爷?”明夙也端详了一番,有些想笑,“你仔细看看,是不是很像?”
“啊,史老侯爷救过你啊。”贾赦总觉得自己有什么事想问的,又忘记了,索性不再去想,拉了他道,“过来过来,哥给你讲一讲哥的发财大计。”
角端低头看看他拉着自己的手,极是温和地笑了下。
不管什么时候,老大还是这样把自己当成家人,没有任何隔阂。
几人就着涮羊肉讨论了一番,最后觉得张道士和角端先去找颜灵筠,批发一点舶来货,然后由张道士回京城贩卖,看一看市场,角端就留在粤广负责进货了。
“不对不对。”贾赦嘶溜了一口筷子上的辣油,“把政儿给忘了,张道长先去找我爹,狗子你赶紧去给政儿交代一下。也不对,你走了,政儿身边没什么人护着了啊。”
狗子堪称是贾家育儿的一大功臣,别看他平时只是安安静静坐着,有时候脾气还不大好,但是他保护孩子真的是妥妥的,那会子刺客进了贾家,就是狗子帮着颜灵筠一起打退的,踩起人来快准狠,指哪儿踩哪儿。
明夙无语道,“他这么大个人了,而且你爹肯定会给他安排侍卫的,谁还真指望狗子了。”
“哥哥说的也是,我怕我弟弟接受不了,还是我和你一起去吧。”贾赦还是有些紧张贾政,怕他这个书生弟弟接受不了狗子变人的故事。
明夙一把将已经窜起来的他拉下来,面上却是波澜不兴,“政儿不是经过莬莬的事么?有什么接受不了的,你就预备把我一个人扔在理国公这儿?”
贾赦敏锐地察觉了些许醋味,啪地又坐下了,连连摆手,“这怎么能呢,政儿可以的,我相信他,大家伙儿吃得差不多就启程吧,等天亮了又不好走了。”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贾赦把用过的碗归拢到一起,筷子直接都扔了,下人来收拾的时候不知道来过其他客人,还以为光荣国公世子和庆郡王就吃这么多东西,简直是叹为观止,暗地里都吐槽不知道这二位贵客不知道是不是饭桶转世。
有一回不小心被贾赦听见了,贾赦回去还跟明夙诉苦,“什么叫饭桶转世,我又不是个饕餮。”
明夙揉揉他的脑袋,说出来的话就不那么哄人了,“你吃起金银财宝来,和饕餮也差不离。”
天帝宫里库存的那么些个东西,全进他肚子了,那会子他还没有手臂那么长。
贾赦忽然眼前一亮,“我去试试我现在能不能吃金子了!”
“回来!”明夙忙拉住他,“凡人还讲究吞金自杀呢,你这吃死了算谁的?”
“嗷。”贾赦整个貔貅都颓废了下去,懒洋洋地窝到明夙边上,“命好苦,我的命好苦啊!”
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直到明夙忍不可忍把他捏成小鸭子嘴,“吵死了,快闭嘴,我这儿看公文呢,你能不能安静些。”
贾小鸭子赦楚楚可怜地摇了摇头,表示做不到。
明夙点点头,让暗卫直接扛了这只鸭子出去丢掉。
大约又等了三五日,角端带着颜
灵筠给的货物先到了雁门关找贾赦,“颜先生恰好还有信给你,我就没有直接回京城,张道长昨日带了些旁的东西先回去了。”
贾赦看他不过抱了个大匣子,便示意他拿过来,打开一看,险些闪瞎狗眼,“啧,老师这个家底很厚实啊!”
天.朝虽然擅长打造金器,譬如错金银、花丝等技法炉火纯青,但是对于宝石的打磨并不在意,除去品相好的浑圆珍珠,很多嵌宝首饰上头的宝石形状都不是很规则,有些讲究的师傅会依着形状取材,但是更多的还是随意。
舶来的宝石则是喜欢切割打磨得通透,多为圆形方形,切面使得宝石更为有光彩。
颜灵筠让带来的这一匣子满满当当都是宝石,红绿蓝三色都有,贾赦捏起一颗来,光泽连着指尖都映红了。
“本来还有一匣子珍珠的,只是品相更胜东珠,不是常人能用的,颜先生说回头进给陛下,拿给老大和莬莬做衣裳玩儿。”角端道,“这是颜先生的信。”
他从贾赦两岁开始就跟着他,对着颜灵筠还是习惯用最早的称呼。
贾赦忙拆开“娘亲”的信看了一回,前一半是颜灵筠写的,都是关心之语,旁的什么都没有,后一半是他亲爹写的,意思是让他紧一紧身上的皮,别做生意做到上头。
“我爹这个就是饱汉不知饿汉饥。”贾赦对他爹这个不满哟,“他自己握着荣国府的财政大权,那库房里银子一摞一摞的,我都很有骨气的没碰,自己赚银子还要骂我。咱们这个家大业大的,光振兴一个关城,要用的银子就海了去了,可不得多赚些。”
他要帮着明夙管一管全江山,可以讲是最家大业大的一个了。
明夙听他吐槽完亲爹,这才道,“我也有信给舅舅,方便的时候劳你带回去,这匣子宝石的本钱,也会和舅舅一并结清的。”
角端听罢道,“颜先生说不用您给银子,这算是他给你们两个的老婆本,亏了赚了都是你们自己的,万一赔了个底朝天,他可就没有银子补贴了。”
贾赦就笑眯眯地得意道,“怕什么,媳妇儿总是在的,是吧哥哥?”
明夙不理他这些胡话,“还不记账?记完了让狗子送去京城,眼看要过年了,这时候珠宝生意最好不过。”
他本还想提醒张道人不要一股脑都卖出去,不然卖不上好价钱,后来一想以这位的精明劲儿,多半是不会犯错误的。
果不其然,张道人到手之后先没有卖,反而是取了里头最好的各色十六颗,送去给宁国府了。
史氏心疼贾敏,又有明夙的面子在,直接送去内府赶制了几套头面出来给贾敏戴,恰好是南安王府办宴会,史氏便带着贾敏去了,一时间那些个夫人闺秀不知道是艳羡贾敏绝色容颜好,还是嫉妒她发间那宛如云霞的宝石好。
这时候张道人才出手,小半个月的功夫,张道人按着一颗六百两白银的价格,卖了半匣子出去。
一时间京中贵女们都以戴舶来宝石为荣,有些戴的晚了,还生怕别人看不起。
张道人数着银票,不免概慨,“女孩儿的钱最好赚,尤其是富贵人家的女孩儿,这来银子着实是快。”
角端别看长得和史老侯爷像,为人却是和做兽时候差不多,安安静静的很本分,行事也稳重,一面记账一面笑道,“主要咱们这个是无本生意,算上颜先生买宝石的本钱,其实没有赚这么多,咱们还是把成本记账如何?”
“对,记上,他要不要咱们不管,不然这账面的利润突破天际了,后面就不容易拿得准。”张道人提笔写了几下,“衣裳和首饰都准备好了,只能明日太妃宣召了。”
明夙的病渐渐“好”起来了,不然南安王府也没有这样大的胆量给女儿办及笄宴,颜妃插手不了明夙的事,只能先管长公主的婚事,明日在御花园,她设了赏花宴。
这年代相亲,不可能让男孩儿女孩儿自己见面,所以长公主见得的都是未来婆婆和小姑子。
这个场合让贾敏上,着实又是一个打广告的好方法。
翌日午后,贾敏打扮妥当进宫,甫一露面果然又是让人惊艳无比。
京中已经盛行舶来宝石,张道人便给她送了南海金珠,她梳着双环,两侧垂下璀璨的金珠流苏,陪着身上天青色的织金小袄,显得清丽又不失身份,立时将那些花团锦簇的闺秀们都比了下去。
于是,张道人又开始卖起了金珠。
作者有话要说:珠宝是我编的,价钱也是,不考据,爱您们
第106章
金珠的生意和宝石差不多,过了这波热度之后,销量便平平无奇了。
贾赦驳回了张道人要以开过光的珠宝为卖点的馊主意,忽然想起了他那位已经被抛弃了很久的叶哥。
“狗子,你明天晚上把叶哥带来。”贾赦不但不心虚,自己还说嘴,“我就说好像缺了谁,原来是叶哥不在,不是我说,叶哥做生意绝对可以的!”
“嗯,可以到被舅舅骗得底朝天。”明夙一向不喜欢叶清露,贾赦好像就跟察觉不到一样,一口一个他叶哥。
角端哪个也得罪不起,拽了贾赦到一边,悄悄地道,“老大,真带叶哥来啊?你真不怕陛下吃醋?”
贾赦一脸你不懂地表情拍拍他的肩膀,“真的要带,在外头别老陛下陛下的了,喊大嫂就行。”
角端:……老大你说真的吗
也不能怪他不相信贾赦,实在是从小到大他黏着明夙的样子在脑海里太过印象深刻了。
明夙耳力挺好,听见了也没说话,只淡淡地看了一眼角端,角端立马假装自己只是个单纯的交通工具,并听不懂人话,也不会说人话。
张道人倒是也知道叶清露是谁,印象还很不错,“颜大人身边那个打理庶务的小哥是吧?人很不错,事儿也办得清楚,就是有些傻了吧唧的。”
完全和脸对不上的傻气。
贾赦听到傻这个字就知道大家说的是一个人,直点头,“叶哥就是有些傻,张道长你和他聊过之后就明白为什么要请他来了。”
简直就是和可以张道人相媲美的炒作大师。
傻也有傻的好处,譬如颜灵筠和张道人把叶清露叫进小黑屋这一通讲解之后,他很快就明白了贾家的这些个兽,半点也没有受影响,“我说怎么东西运得这么快,以后可就方便了。”
说着眼睛里就冒出了生意人特有的光满,仿佛每一个眼神都写满了金子。
颜灵筠本就为难怎么安置叶清露,干脆就把人放给贾赦了。
加上自己给自己找过托儿的贾赦,三人聚在一起嘀嘀咕咕半个晚上,拿出了许多方案,最后叶清露拿出了他们船上的一套,成功说服了另外两个小伙伴。
“咱们船上有一种卖货方法叫盲箱,把乱七八糟的货物分装在箱子里,都卖一个价格,让买家自己挑,这样走货很快,有几个箱子放得是贵重的,有的就是纯粹垃圾,全看各自人品。”叶清露解释道,“我们可以这样,先将普通的珠宝分装好,然后有些要清理的囤积货,单几个放珍宝,这个珍宝还得独一无二,外头寻不到。”
原先他们其实只卖了原材料,现在就得连着首饰一起卖了,贾赦便把内府的银作局拿出来公用,“只是这个不能明说。”
不然就变成皇帝与民争利这样尴尬的事了。
明夙掐指一算,自己已经病了将近一个月了,再不回去只怕宫里头人要上吊,虽然没有引得明凇出洞,也算和贾赦腻歪了一段时间,不算亏本,便道,“这件事我回去让三七办,我们明日启程回京。”
叶清露年岁渐长,五官愈发深邃俊美,明夙看在眼里又有一桩差事与他。
宫里头静淑长公主正在择婿,叶清露身份不算低,又没有功名在身,尚主算是个不错的出路。
叶哥完全不知道陛下的用心险恶,反而尽心尽力策划着要怎么赚更多的银子,等到翌日启程,三个人已经大致做了个计划案出来,箱子分稀世、珍品、良品和尚可四类,都是写清楚总共多少数量,断不是那等坑人抽盲盒坠机的奸商。
最佳代言人自然还是贾莬莬大小姐了。
史氏一开始还害怕贾敏不习惯这样的场合,谁知道这小姑娘跟她赴了几次宴,不但大方得体,还很会噎人。
譬如她在南安王府的及笄宴上初一登场,便夺去了所有的风头,南安王府的穆郡主不免要说几句酸话,她身边抱大腿的闺秀们自也不会放过贾敏,说来说去就是些“生在粤广不懂礼数”“不是正房所出身份不正”攻击出身的话。
贾敏是个兔子精,别看她看着怯生生特别胆小的样子,那是对着自家人,可对着外头就是咧着三瓣嘴要咬人了。
也不看她爹是谁,就是个不开窍的木鱼,在她两个爹身边熏陶这十几年,坑人也学会三分了。
对付这些个只语言攻击的贵女们,三分足矣。
贾敏失了一身毛茸茸,总觉得怕冷,便抱了个精致至极的竹制小手炉,听对面轮番批判过她之后,只是轻轻眨了眨眼,好似不太明白她们为什么这么说,又好似完全没听懂。
穆郡主心中暗自嗤笑她傻不拉几的,却也没办法否认,贾敏的确长得好看,这睫毛长得跟什么一样。
哼!都是狐媚子!外头大狐媚子生出来的小狐媚子!
这样外室所出的女孩儿竟然也敢大摇大摆珠光宝气地跑到她妹妹的及笄宴上来。
她骂得正高兴,听得贾敏说话了,声音柔柔软软的,好像是暖和的春风拂面,贾赦温声道,“你们是不是不喜欢我?”
“没有,我们怎么会不喜欢妹妹。”边上的一位贵女尴尬地笑笑,指桑骂槐是一回事,明面上翻脸又是另一回事,她虽然想讨好南安王府,可也不想得罪荣国府。
“是吗?”贾敏侧头看了一眼主母夫人们那里,眼圈嗖地就红了,“那我去问问伯母,姐姐的话是喜欢的我意思吗?”
谁也没想到贾敏居然说哭就哭,在旁人家里这样做是很失礼的,她们也都以为贾敏应当是那种村野里来的姑娘,不敢跟她们硬碰硬,或者为了加入她们而讨好,不曾想贾敏竟是个告状精。
夫人们都坐在一处喝茶看戏,本就有些挑选儿媳的意思,真让她闹开了,她自己的名声有碍,这几个挑事的也逃不了干系,说不得婚事都要被搅浑。
墙头草,两边倒,立时就有人拉了贾敏笑得极其和善,“方才是姐姐话说错了,请妹妹原谅,咱们今儿能遇见,也是缘分。”
贾敏摸一摸手炉边上刻着的小兔叽,含泪浅笑,“方才可不止姐姐一个人说话了。”
穆郡主怒道,“你不要得寸进尺!”
“郡主说的是,原我就不该来。”
“你当然不该来!”
贾敏听见想听的,也不多纠缠,起身就去寻史氏,恰午后阳光正好,照在她发间红宝石钗环上,光芒此起彼伏明明灭灭,美得犹如仙子下凡。
众人也不好跟着去追,只得提心吊胆地继续坐着喝茶聊天,只不过是三两句的应付,心思总跟着贾敏飞走了。
贾敏找到史氏,只管依偎在她怀里不说话,史大夫人也在场,见她红着眼圈受了欺负的样子,心中不悦,便没有给南安王府脸面,借机刺了几句二位郡主的家教。
回去的路上,史氏听完经过,更是恼恨难销,“这等破落户,也敢欺负到你头上来,你且等着,伯母给你出气。”
贾敏依偎着她笑了笑道,“那伯母记得到时候告诉我听,她们方才以为我要当场闹开,已经受了不小的惊吓,再加上伯母,也就够了。她们再嫉妒艳羡,我也是我父亲的女儿,享着这锦衣华服的也是我,不是她们。”
如果是外头的女孩儿,当然可以说要贤惠要淑女要大度,可是自己家里头的,当然是越小气越好,这样才不会受委屈。
且不提这几位贵女受了怎么样的处罚,单说明夙赶回宫中之后,头一件事便是让三七领着张道人和叶清露去银造司给贾敏添置东西。
三七高兴得腿都软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陛下您可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奴才可是要支撑不住了。”
“还是这么笨,先去忙差事,回来有你看我的时候。”
照旧被冷血无趣的皇帝陛下给赶走了,三七一抹眼泪鼻涕马上又露了个笑脸,他不认识叶清露,便从张道人下手了,“张道长是想让银造司做什么法器吗?”
“不是,受了世子的委托,他攒了不少好东西,预备给他妹子打些小玩意儿。”张道人说起来还是挺迷信的,补充道,“另外再打一尊貔貅吧。”
可巧这两件都是银造司拿手的,前一件刚刚做过两回,后一件则是这么多年常做的了,皇帝陛下的乾元殿里,貔貅元素简直层出不穷。
貔貅还有主管军队的含义,因此旁人只以为贾赦尚武,也没联想到世子竟然这么贪财。
差事好当,三七笑得更加灿烂了,“都是小菜一碟,上两回银造司打的头面,听说大小姐可喜欢了,这回也包在他们身上了。”
张道人和三七常来常往的,叶清露却是头一回见,摸出来个荷包来塞给三七,“第一回 见,您拿着玩儿。”
里头装了七八颗浑圆的海珠,拿出去卖都是价值不菲的。
三七却不敢当面掂量,看都不看揣进袖子里,“叶公子客气了,见面礼您既赏了,奴才便生受了。”
他只当叶清露是打点他,叶清露却送的是真心实意,听贾赦说在宫里都是三七服侍他起居的,就为他照顾过贾赦,这点子东西也是该给的。
张道人觉得这个长着霸总脸的年轻人虽然傻,倒也不失真诚,很可交,待得二人忙忙碌碌置办完盲箱的事,交情便又上了一层楼。
为了给他们家滚滚打广告,向来不喜欢大摆宴席的明夙只得以自己病愈为引子,办了冬至宫宴。
冬至大如年,便另有一番别样的气候。
作者有话要说:纪念我400多抽也没有得到的佛跳墙,食物语这个游戏实在是……我就知道,氪不改命的。
盲箱也是我编的了,真实的海上有没有我不太清楚。
说起盲盒,我那天去的有家店,盒子是被拆过的!!!底部有拆过痕迹的,气得我直接都放回去了。
第107章
明夙只负责开口,让朝臣们混顿饭吃,比较重头的还是在后宫女眷的宴席上。
后宫一个娘娘也没有,坐着上位的约等于夕阳红老年女子聚会,叶太后称病未出,颜妃主持了整个宴会。
颜妃并非头一次见贾敏,上次初见的时候,贾敏的容貌已经惊到过皇贵太妃了。
只是她缺乏想象力,也不喜欢看搜神记一类志怪的故事,只能以为是贾代善搜罗了长得像她弟弟的姬妾,在外头生了这个闺女。
今日贾敏看着比上回更漂亮了,颜妃忍不住心里十分的不得劲,好似自己弟弟被那个姬妾侮辱了,只是贾敏着实生得巧,看人的眼神都是柔柔的,让人忍不住就放轻了声音,生怕吓到她。
“叫我瞧着,贾家大小姐倒好像有几分皇贵太妃娘娘的品格。”南安王妃笑着恭维道,上次一着不慎,让两个女儿得罪了宁荣二府并保龄侯府,她正在努力寻找机会弥补。
颜妃神色淡淡的,不太感兴趣,“是么?想来是人有相似。”
南安郡王整日留恋女色,本来挺好一个道路,没什么人拦着他,也不会有人把他当回事,奈何他有个心比天高的王妃和俩同款女儿,南安王妃向来不满南安郡王,如今的世子并非她亲生,她有心为女儿谋个好前程,可惜虽屡屡小意奉承,皇贵太妃却不领他的情。
襄郡王是先帝的亲兄弟,早年间篡位的时候,明夙应允让他掌管内府,后来果然交付与他。
银造司的动作如何能瞒得过他们夫妻两个,上头既没点穿,他们也不过是跟着假作不知道,但是心中很有数,襄郡王妃是个极其会享乐的爽利性子,此刻看看颜妃,又看看斜下方的贾敏,笑着说起了俏皮话道,“大约是美人儿总是有相似的地方,像我们这样丑的,却是丑的千奇百怪 。”
她嗓子清亮,听见的人不少,都不由笑起来,连着颜妃都缓和了脸色,朝着她一笑,“哀家是什么年纪了,哪里能和这娇嫩嫩的花骨朵儿比。”
“娘娘这话可是故意炫耀了,论起来咱们也是妯娌,您瞧瞧我,早成老菜皮了,可您还是和我刚认识时候的一模一样,那时候我刚嫁给郡王,冷不丁在宫宴上见了您,简直自卑得都不想照镜子,心说怎么会有这样美的人。”襄郡王妃说着还朝贾敏笑了笑,“可惜贾家姑娘年纪还小,等大几岁,说不得也出落得有娘娘这样的风采。”
史氏听她赞扬自己家女孩儿,接了话头一笑,“借王妃吉言了,她能有娘娘一两成已经是幸事。”
颜妃便道,“你也太过自谦了。”
襄郡王妃咦了一声,望着贾敏发间道,“不知道大小姐配的是珠子?我这把年纪竟也没有见过?好似在微微闪光?”
南安王妃暗自嘲笑她多话又没见识,故意显摆道,“这是舶来的金刚石,虽无色透明,却在光下有七彩的光芒。”
“这样啊。”襄郡王妃未尝没有在心里骂南安王妃不懂颜色呢,只是话还得说,人还得捧,“方才还不觉得,如今大小姐侧过身来,灯火下很是璀璨耀目,这是荣国公世子特意寻来的吧?”
史氏点头,“哪里是她哥哥寻来的,京城不是新开了家珠宝铺子么,叫什么财来着的,前些天搞什么盲匣,她觉得好玩,结果就抽中了这一小匣的金刚石,险些把老板气死。小孩儿家家的藏不住东西,忙不迭就做成首饰带了出来,一全套的呢。”
好些个人都不免好奇地看过去,只见贾敏发间戴的,耳上垂的,莫不是这金刚石,果然折射出七彩的光芒,虽款式素雅又有别样的美感。
“是招财记吧?这名字取得实在混不吝,但东西着实不错。”襄郡王妃当然是光顾过生意的,“我只听说过盲棋,这盲箱还是头一回,明儿也去瞧瞧热闹。”
颜妃见贾敏被她们盯得都要躲到史氏身后去了,便想替她解围,同襄郡王道,“我这里倒是得了一些陛下的孝敬,我看你就差把人家姑娘看出花儿来了,可怜得很,便分你一些,多得没有,就一颗。”
一时间京城还是风靡金刚石,奈何着实是很难买到成色好的,一是颜色如贾敏所佩戴的那样纯净无暇的少,好些人只能从赛里斯商人手中买到一些泛黄的,二是工艺不行,稍有差池就无法展现七色的光,纵然有人两全其美,大小却有差了许多。
贾敏发上最小的一颗可都有小指甲盖这样大呢。
襄郡王妃无疑是个聪明人,她是第一个去店里抽盲匣的,一半是故意而为,给招财记造势,一半是真的
好奇。
那匣子也确实是贵,两千两一个不讲价,边上贴着的红纸明明白白写着稀世的有几个,珍宝有几个,柜台和后面的货架上满满当当地摞着简朴的木匣。
叶清露亲自在店里招呼生意,先是仔细讲解了一番,随后又道,“整箱买的话,一共十匣,可以保证都是不相同的,这是专门给贵客的,您可以考虑一下,寻常客人是没办法买到的。”
襄郡王妃看着那些个高高的匣子,也不进雅间了,抬手指了左边的一匣子道,“就这个,我先试试手气。”
她怀疑这个店和宁荣二府有关系,甚至有宫里的影子,不然怎么这么巧,皇贵太妃手里就有金刚石,贾敏次次都戴他们家的首饰。
银子,她是不缺的,又能花来买东西,又能给他们搞好关系,再秒不过了。
当然,这是襄郡王妃最初的念头,半个时辰之后,她就不是这么想的了。
第一个匣子很快被捧到她面前,叶清露比了个请的姿势,“还请王妃亲手打开,不然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
#单抽出奇迹#
襄郡王妃打开匣子的搭扣,一掀盖子,里头躺着一对点翠的金貔貅,她拿起来把玩了两下,见盖子的内侧刻着一个珍字,虽然自己花银子买的,但是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欣喜,“我手气还不错呢,这个先收着,我再选一个。”
结果一连再选了三个,或是水头一般雕工一般的玉佩,或是过了时的嵌宝钗环。
襄郡王妃本意欲收手的,谁知叶清露笑道,“王妃方才抽中了貔貅,应当是招财的才对,要不要再试一试?说不得下面一匣子就是稀世。”
说话间又来了几位昨日被广告吸引来的贵客,叶清露抛下襄郡王妃去招待其他人了。
他叶哥这张脸着实是具有欺骗性,有位小姐羞得脸都不敢抬,一直躲在帕子后头,只道,“那便听你的,要一箱子。”
“整箱给您打九折,只是按着规矩,不可进雅间开箱,以免说咱们店里作弊,您先进去休息一二,让您的丫鬟守着便是。”叶清露忽悠起客人来,简直是判若两人,如珠玉在侧,碧绿的双眸深邃如湖水,小姐姐们是看一眼还想看。
整箱抱走的小姐轻声道,“那我也在这里开箱便是,不用进雅间。蝶儿,给银子。”
丫鬟摸出厚厚一叠子银票递给叶清露,叶清露并不接,只示意掌柜的来收钱,“方才这位客人抽了一对点翠貔貅,不知道您选中的会是什么。”
“我也好奇得紧。”小姐被他说得是既紧张又期待。
结果就十连保底了,除却一个田黄石山子,其他都平平,但是光这个山子,其实也值不少银子了,让人好歹心中有些安慰。
襄郡王妃难免手痒,“我抽整箱也是九折吗?咦?是陈小姐。”
“给王妃请安。”陈小姐脸涨得通红,“我就是瞧着贾家大小姐昨日的金刚石漂亮,有些……”
“我也一样,稍等一会儿吧,等我抽完这箱,咱们一起去锦绣坊看布料,听说来了许多云贵的花布,很别致新鲜。”襄郡王妃生了一群都是傻儿子,独自逛街也没啥意思,便临时拉了陈小姐作伴。
叶清露眼睛一亮,云贵的路子他们自然也有,每年云贵都有药材送来的,多送些当地的布匹不成问题。
如果不是陈小姐大着胆子把襄郡王妃拉走,上了头的襄郡王妃险些要把整个王府赔在这里。
第一个十连——坠机,都是些常见的金银首饰,甚至还有俩很厚重的大金镯子。
第二个十连——保底,金珠做成的一整套头面,算是价值相当。
第三个十连……自然还是坠机的。
叶清露有些可惜地小声道,“这些个东西装进去之后,我们自己也不知道到底里头是什么,不然就把金刚石挑出来单独卖给二位贵客了。”
装得好像他真的就这么惋惜一样。
襄郡王妃揉揉额头,还要自我安慰,“没事,又不是拿去赌钱输了,好歹还有这么多个首饰在不是。”
可以说是非常想得开了。
“不如这样吧,您挑走喜欢的,把不喜欢的留下寄卖,您看可好?”叶清露还有后手等着坑她,“我们只收您一成的工钱,到时候卖了什么俱有账目的。”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我已经不抽盲盒了,受不了刺激,我现在要什么,直接咸鱼买,隐藏是买不起了。
但是手游的角色TM买不了啊啊啊啊
大家请跟我大声朗读——玄不改非,氪不改命
第108章
第一笔资金在叶清露和张道人的炒作,以及最佳代言人贾莬莬的光彩出境下迅速超出预算,贾赦订下比预算超出两成的数量过冬资源,譬如木炭、棉花还有最重要的粮食。
张道人炒作在行,做生意一般,最后还是叶清露带着陆贰暗戳戳地跑去收购物资,大吼小吼过得比拉磨的驴还累,暗戳戳地运来一车一车的屋子。
叶清露觉得他俩这造型还挺像圣诞老人的驴车……呸!是麋鹿雪橇。
他们早在城门附近收购了几间宅院,房屋质量都还可以,是先前关城内的商人遗留下的,也就是赶走寄居在里头的乞丐流浪汉花费了些功夫。
大半的东西进库,贾赦心中稍定,同叶清露道,“叶哥,招财记差不多可以收手了,这种事可一不可二,对风气影响不好。”
从根源上来说,盲匣类似于赌博,心智薄弱的人会上头,再正常不过,再下去还会上瘾。
叶清露光收购那些被淘汰的匣中物,就赚得盆满钵满,寄售不出去的,他便按着相对合理的成本价自己吃进来,直接塞盲匣里去了,就像是个循环,珍宝却是没几个人拿得走,只需要偶尔补一两件。
他听贾赦这样说,也并不遗憾,反而道,“算着日子,我爹手下有船又要抵港了,这一次请了些赛里斯的工匠和画家,你要是不反对,我想请他们来招财记打造珠宝。”
“你看着办就可以了,这种东西我也不懂。”贾赦道,他的审美就是金满坑银满谷,好吃又好看,和其他人的审美观不太相符合。
叶清露松了口气,“还怕你不肯,先前塞维亚的事情,闹得赛里斯使团在京城鲜有人知,听说他们正准备回去了。”
贾赦失笑,“叶哥,您这个成语还是不要说了,他们那叫无人问津。回去也好,该留下的,该拿走的,也都差不多了。”
使团在的这些年,搜罗了不少天.朝在赛里斯卖得畅销的贵重货物,虽然不得明夙看重,也算是回去能交差了。
叶清露这么多年长进的大概只有他感兴趣的赚钱方面,虽然是旺季,也在进货商那里杀了个很给力的价格下来。
这样置办下来,已经到了腊月,贾赦给居庸关送了信,说要在雁门关过年。
伤筋动骨还没到一百天的贾敬,亲自请了病假或者说年假,杀来雁门关找他这个老是在逃走的弟弟。
“敬大哥怎么来了。”贾赦赶紧去扶这个瘸子哥哥,“天这么冷,路又难行,你何必……当我没说,你别这么瞪着我了。”
“恭喜你保住了狗命,我本来还在想你要是再啰嗦就揍你了。”贾敬脚没有好全,使不上力,几乎是被贾赦架着在走,他扭头看看弟弟,觉得气色尚可,忽然就觉得哪里不对,“你眼睛怎么了?”
贾赦糊弄道,“有一天睡觉起来就这样了,许是因为长开了,我过了年就十七岁了呢!”
卖萌也没用,贾敬从来没听说过谁长着长着瞳孔变色的,先是怕贾赦得了眼疾,后来又联想到皇帝陛下从前被人毒瞎过,脸是一阵黑一阵白的,“叫军医来看一看。”
“哥你脚疼啊?”贾赦直接把人扛起来了,“你别使劲拧着,我抱你走。”
贾敬:……你他妈那叫扛谢谢。
“我脚不疼,让他给你看看眼睛,别出什么毛病。”贾敬头冲下,血直冲脑袋,没一会儿脸又红了。
就是这样的多变。
贾赦为了照顾伤员,只得让军医来检查,军医左看右看,脉也把了左边右边,终于放下心来,“没什么问题,就是比旁人长得好看些。”
贾敬翻了个白眼,“有劳了。”
等私下无人的时候,贾敬又道,“我把陆壹留在将军府了,遇上事有人传话也方便,那批粮食,你到底怎么说?你正在和鞑靼商谈边贸,万一吃出事来,只怕不好收场。”
说到边贸,贾赦倒是有一肚子的气,“户部的人也太慢了吧?都腊月了,再下去只怕鞑靼要忍不住了,这么些天,爬都爬来了。”
“只怕是有人不想让他们来。”贾敬道,“如果鞑靼来犯,咱们怕是不怕,但是寒冬腊月的,他们饱受饥寒,又觉得咱们蒙骗他们,必然是一场苦战。”
贾赦最是烦那些个条条框框,所以才推给了户部,不曾想来处理条约的官吏不知怎么这样拖拉。
“我本来是不想经哥哥的手,这样如果有万一,他还有转
圜余地,对他总没有坏处。”他倒了杯热茶暖手,“如今怕是只能下明旨催了。”
“上任都是有时限的,既敢抗旨不尊,想必背后是有人了。”贾敬沉吟片刻后道,“这样小气吧啦不顾大局的举措,要么是北静王要么是仪郡王,北静王被打得不敢冒头,大约是仪郡王了。”
贾赦先前还截胡过仪郡王的什么红莲救世小广告,听罢笑道,“仪郡王运气不太好,如果没有哥哥在,他说不定可以成为第二个先帝。”
仪郡王不仅没有运气,还没有气度和胆量,遗传了颜家的隐忍,偏偏又继承了先帝的多疑狭隘,忍来忍去半点建树也没有,反而弄得自己一肚子怨气。
明凇既然亮过爪子,宁荣二府便不会忽略他,贾敬对明凇也有些了解,点头道,“你说的很是,人有时候,就差这么点运气,你现在预备怎么办?”
贾赦随手泼了杯中已经凉了的茶,“我预备亲自与左贤王去谈。”
“我陪你一起去。”
“不了吧,你腿瘸着,万一要逃命,来不及。而且左贤王很好色,之前就对我意图不轨,咱们两个长得挺像的,我怕他看上你。”贾赦十分拒绝,“我带着江……哦,江先生还没回来,我带着叶哥……”
然后想起来叶哥长得也很好看。
贾敬虽和他长相相似,却是个实打实的暴力汉子,听得十分无语,“和脸没关系,就是你容易勾搭人。还记得那个姓孔的吗?你那会子才十二还是十三岁?他就盯着你不放了。好不容易娶了老婆生了儿子,希望他消停些。”
消停是不可能是消停的。
这边贾赦亲自拟出粗略的条款,准备和按捺不住的左贤王一叙,那头的京城,孔风南登上了荣国府的门。
当然,没能进去。
现下家里就住着贾敏一个,谁敢放外男进去,但是门子还算客气,引了他去宁国府,还是贾代化亲自接待的。
贾代化就很后悔儿子没多生几个,平日里嘲笑史老侯爷家里儿孙多但是都平庸,然而他儿子有用却远在边关,约等于没有。
“上回见孔公和公子还是在冬至宴上,孔公精神极好,如今身体怎么样?”贾代化和他聊起了奉圣公,“我这里恰好得了陛下赏赐的人参,一会子你带回去。”
“多谢宁国公。”孔风南已过而立,更见稳重,数年里都是他在京中操持奉圣公府的事,早已不是从前会偶尔呆头呆脑的二傻了,“这一次来是替家祖父同奉圣公府送年礼的,怕您年关将至事多,就提早来了,还请不要怪罪。”
贾代化并不了解孔风南和他宝贝侄儿的那些个事,只当孔风南说的是真话,笑得和蔼亲切,“辛苦你了,有你这样的儿孙,奉圣公实在是好福气,我家中两个皮猴子,都不及你。”
孔风南知道他把贾赦也算进去了,心头一跳,强忍着继续寒暄,“二位世子都是少年英才,怎么会是我这样只知庶务的庸碌之人可比,今日来其实还有一桩事。”
“请讲。”贾代化看出他的紧张,稍稍提高了些提防。
孔风南缓过两口气,慢慢道,“我家中有一小堂妹,正当妙龄,家祖父有意想和贵府结亲,不知道国公爷意下如何。”
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俩傻儿子眼看着都是要弱冠的人了,人家上门试探口风罢了,因此贾代化还是态度很好的,“我们只当是随口闲谈,不知道奉圣公看中的是我们家哪个小子?”
“是荣国公世子,家祖父想着明年宁国公世子便及冠了,想来是已经订了亲事,只是我们一个猜测,儿女亲事,有关名声,我们到底也不敢多打听,怕惹来闲话。”孔风南略有些羞愧,“您若不弃,让夫人先看看小堂妹也好。”
要是贾敬倒还能考虑看看,如果女孩儿真的出众,并非不可,是贾赦的话,有些难办,贾代化怕真说起亲事来,这姑娘得早夭了,他笑了笑,“奉圣公的家教自然是好的,不妨让令慈上门同我们夫人聊一聊,我侄女一人在家也是无聊,说不得和令妹聊得来。”
明夙的消息总是很快,不到日落,他已经知道了孔风南有意和贾赦的结亲的消息,禁不住冷哼道,“王八蛋这是贼心不死,想要靠他妹子和滚滚再续前缘呢。”
三七不敢接话,只是战战兢兢道,“可要奴才去打听打听这位孔小姐?”
第109章
要叫三七说句真心话,像是荣国公世子这样生来四角俱全的人,全天下都找不出几个来。
更何况世子还有陛下这个天底下最大的靠山,又何必要在外头折腾,闹得总是分离两地,世子不在乾元殿的时候,他们这些伺候的,可是连喘气都不敢大声的,生怕惹得陛下不高兴。
陛下偏不肯说出口,依着二人的情分,若是陛下要世子留下,世子必定不会走的。
明夙和他相处多年,如何不知道他苦着脸在想什么,对于三七这样知足常乐的思维方式,他也可以理解。
但是贾赦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被大家护在手心上不知道自己要什么的小孩子了。
皇帝陛下的手不自觉地摩挲着手边的貔貅镇纸,一旦有了最初的记忆,从出生开始就一直相伴在一起,现下分开确实是不太舒服。
三七看他开始走神了,默默地退出去了。
走神归走神,明夙肯定不会放过情敌的,随便寻了个理由,让颜妃给孔家小姐寻门亲事,也算是给奉圣公的恩典了。
自打衍圣公改爵成奉圣公,那孔家人着实不好过了一段时间,别看读书人被史老侯爷撺掇得又是□□又是示威,文武百官、勋爵人家照样不敢和孔家来往。
孔风南的妻子出身便不是极好,不过是普通的济宁书香门第,家中虽有几个叔伯出仕,却从未出过阁臣,拿到京城里来不值一提。
颜妃从知道明凇的事后,也不太细心保养了,原本美艳绝伦的眉眼间开始出现细小的纹路,虽然没有老得太厉害,却开始透出了衰颓的气息。
“你说的事,我知道了,过几日我宣孔家人进宫来看一看。”颜妃下意识将牛乳糕推到明夙面前,又想起来那个是贾赦喜欢吃的,不禁暗地里叹了口气,紧接着道,“你说的那个叶家孩子,我觉得不太妥当,这么大年纪了还未娶妻,我们都是知道他是个好的,可叫外头人看了,未免说你刻薄静淑。”
其实颜妃暗自揣测过叶清露是不是有暗疾或者性向也有问题,不然怎么二十多岁了还没有娶妻。
如果世间都是他们这等人,颜妃估摸着自己没办法混得像现在这样尊贵。
明夙和叶清露不大熟,只是不喜欢他和贾赦太熟,便道,“那姨母看着也给他指个婚,眼看过年了,早些下旨,叫他们都高兴高兴。”
按他的原定计划下旨,叶清露高兴是不会的,只怕还要去上吊。
颜妃心中有事,也不比从前谈笑风生,不过聊了些需要她管的,便送了明夙出去。
明夙走出去两步,回头看她还站在门边,神色黯淡迷茫,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直接走了。
并没有什么好说的,颜妃想要的承诺,他目前给不了。
原本就不好的心情,更加糟糕了,明夙连着好几日都沉着脸,差点把来议事的贾代化吓出点毛病来,还以为是贾赦出了什么事。
“伯父想多了,滚滚挺好的,只是在关城赈灾,身边又有我的人看着。”明夙安慰了贾代化两句,见壶中茶已尽,准备起身自己去喊人,骤然眼前一黑,人已经栽倒下去了。
贾代化到底是吓着了,赶紧把人抄起来,让三七去喊太医。
乾元殿和太医院是干净,可一路上见着的人不少,到底是露了风声出去,皇帝陛下之前是病重过一回的,这会子又找太医急救,别是真的不大好了吧?
到保龄侯府打探消息的人不少,史老侯爷连夜就进了宫,老头子还以为明夙又是装的呢,结果从下午到现在,明夙根本就没醒,太医又是扎针又是灌药的,不见半点成效,此刻已然是面如金纸,气息虚弱。
“怎么回事?”史老侯爷开口问道。
贾代化并未让出床头的位置,只是摇头道,“陛下忽然就昏过去了。”
史老侯爷拍拍他的肩膀,“你这个样子啊,倒是比陛下还要吓人。院判,过来回话,陛下到底怎么了?”
院判自觉已经加入了陪葬天团,脸色比明夙还要差,擦着额头的冷汗道,“臣等暂时也不知陛下是为何晕倒。”
“可是幼时的余毒未清?”史老侯爷问他。
院判道,“当年陛下复明,是以毒攻毒之法,照理说经过多年调理,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也有这个可能。”
正在给明夙施针的太医,不知看到了什么,惊得手一歪,硬生生扭转方向将银针扎在了自己手背上,“不好了!陛下闭气了!”
院判也顾不上史老侯爷了,急匆匆地挤开贾代化,夺过银针就往明夙几个大穴上扎。
与其同时,正在左贤王帐中扯皮的贾赦忽而起身,一言未发便往外走,左贤王感觉自己没有失礼的地方,在他身后道,“世子这是何意?”
二人才说到棉花和羊毛的互换汇率,贾赦怎么就走了。
“我有急事,陆贰,急招江先生来王庭代我议事。”贾赦说着一掌推开左贤王的下属,直接夺了马,“这次商贸,我让你半成,算作马钱。”
他已经翻身上马,居高临下望过来,营帐周围燃着照明的火把,将他容色映亮,如左贤王从前在草原遇到过的狼王,高傲犀利,让人恨不能折断他的骨头,将他比星辰还要璀璨的双眼挖出来做战利品。
贾赦暂时没有功夫和这猥琐的东西计较,马鞭一扬,已经奔驰出去老远了。
左贤王的坐骑脾气很大,除了主人,还从来没有被其他人驯服过,左贤王都不得不承认贾赦有两把刷子。
他不知道的是,他心爱的坐骑其实是被吓的,而且都要吓疯了。
貔貅的神识压制下,马儿没跑出去几里地,都腿脚发软,浑身颤抖,贾赦也没想过真拿它代步回京城,看它跑不动便下马放它走了。
草原的冬季不但万物枯萎,连着月光都是惨白的可怜劲,唯有那一点点金光,忽然扩散开来,巨大的貔貅足有一丈多长,不太习惯地晃了晃龙头,尾巴一甩便在地上砸了个神坑。
贾赦多少年没有变过这样大的原身,刚开始几步没踩稳,差点从半空中掉下来,爪子刨了半天才摸回些感觉,也不管现在这模样能给凡人带来多大的惊吓,直奔京城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爱人们!我来啦!嗷嗷终于恢复更新了。
一丈是三米三,跟我房间的长度一样,我认为可以称为巨大了!
第110章
貔貅真身周围缠绕着终年不会散去的财气,似金似玉的颜色和他的鳞甲如出一辙,当巨兽扑进乾元殿的时候,不少人都瞧见了这样壮丽的景象。
完全不需要张道人做什么手脚,瞧见的不管是宫人还是百姓,都觉得那是神迹。
“一定是麒麟!麒麟现世,来辅佐明君了!”稍有些文化的书生是这样认为的,没有文化的,只觉得非常牛逼就对了。
反正陛下就是牛逼。
很不凑巧的是,正在拼命打探明夙死活的明凇也瞧见了这一幕,长空万里,月明星稀,金色神兽落入了宫中。
他现在住在宫外王府,连做个舆论手脚,指鹿为马的方法都没有。
“难道明夙真的是天命所归?”明凇觉得自己的信念有一点动摇。
比他更为动摇的,是贾赦本人。
他在乾元殿的小花园里砸出一个巨坑,然后被一干宫人围观,甚至还引来了贾代化和史老侯爷,完全没有找到脱身变回去的机会了。
刚才太着急了,早知道就在城外变回去。
“让一让嗷!”贾赦不耐烦地一爪子把面前挡着众人拨开些,然后夹杂着恢弘的气势,直接把寝殿门给撞坏了,硬生生把内殿的门也搞了个扩大,这才挤到明夙床前。
明夙气若游丝,院判此刻也顾不得吉利不吉利了,时不时就要探一探他的鼻息,连着遗言都写好了,就藏在袖子里。
正斟酌着下一剂的药方,忽然猛地老大一个龙头凑过来,饶是老人家心理素质上佳,也禁不住这个,两眼一翻厥过去了。
贾赦跟拨虫子似地也把他推到边上,自己趴在床边,蹭了蹭动也不动的明夙。
分开时候还好端端的,怎么忽然之间就病危了。
好在他变成貔貅的时候,还是可以讲人话的,头也不回地对贾代化道,“宁国公先召张道人和张老大夫进宫。”
还没傻到表明身份。
不知道这位神兽是敌是友,贾代化自然是要跟进来的,手里还握着墙上摘的一柄长剑,生怕神兽是来吃人的,也好略略抵挡一二,闻言瞳孔一缩,“不知尊驾是?”
这神兽对自家的事知道的还挺清楚,张老大夫这几日方才从岭南抵达京城。
贾赦用前爪护住明夙,“这不用你知道。”
他现在要马上知道星象,之前说有两颗帝星并立,也许天象可以看出吉凶来。
至于要老张头来把脉,是他疑心宫中太医了。
贾代化心情复杂地命人去将二人领进宫来,自己不错眼地站在那破烂的门边盯着。
不曾想,送信的人还没跑出去乾元殿,奄奄一息的皇帝陛下竟然醒了。
明夙做了个极长的梦,浑身发软,缓缓睁开眼睛,就看到老大一个脑袋蹭在自己身上,没好气地拍了一下贾赦的龙角,“你当你还小啊?再压死我!”
贾赦还有些不敢置信,说话就有些露破绽,“哥哥醒了?方才你可是吓死我了,差一点就断气了。”
他的财气太过浓烈,明夙觉得不是很舒服,还被这么重个脑袋压着,简直呼吸困难,嫌弃地要推开他,“喘不上气了。”
贾赦往后挪了两步,缩小身形变得和狗子差不多大,然后照旧蹭着他不肯放,“嗷呜呜!”
“你这是瞎叫唤什么?”明夙气笑了,捏住他的嘴,“真当自己是狗啊?”
贾赦:……呜呜!!就是高兴了随便叫唤一下。
明夙随便揉了两把,见着地上躺着,门口倚着的,无语地道,“伯父且坐一坐,我没什么事,一会子就出来说话。”
他叫了三遍,贾代化才回神,贾代化本就对小皇帝是赞赏的,现在简直是心悦诚服,人家能这样揉着神兽玩儿,你说服气不服气,他不做皇帝谁他妈能做皇帝。
贾代化道,“陛下好生歇息吧,有什么时候等养好了身子再说,外头的事有我呢。您这一病,可真是要了我半条命去。”
“往后慢慢同伯父说。”明夙大致能从他震惊的表情猜到一点,略有一点心虚,心说这个神兽你其实也揉过。
又是把昏倒的院判拖走,又是给皇帝陛下重新把脉,忙乱了一阵之后,这才安静下来,给了贾赦和明夙好生说话的机会。
贾赦在被子里打了个滚,变回人形,直接把明
夙重重揽到怀里,“你可吓死我了,我在鞑靼不知怎的心慌得厉害,只觉得你要出事,赶紧就冲过来了。”
明夙看他确实吓坏了,伸手揉揉他的脑袋,“没事,就是先前那一魄没有融合完全,带了些旁人的东西,这下应该差不多。”
“哦,毕竟在那个谁那里呆了几十年,可惜也没个办法洗一洗。”贾赦把下巴搁在他脑袋上,“鞑靼的事,我让江先生去谈了,我在京城陪你几天。”
明夙嗯了一声,等贾赦低头去看,他已经睡熟了,想来融合的过程还是凶险又累人的。
还是便宜那女人了,让她死得太痛快了。
他若是知道那女人虽死了,却还未魂飞魄散,又被警幻仙子救了去痴情司休养,只怕现在就要冲去放春山把这几个祸患都搞死。
且说纪青被贾赦掐断了脖子,魂魄原是要被天雷一起劈碎的,贾赦为了保全明夙一魄,踢开了她的尸身,就因为这一缓,不但明夙的魂魄跑了,连着她也一起逃脱了。
警幻仙子并没有重塑肉身的方法,现下重新投胎也来不及了,可卿便道,“宫中如今有一位静淑长公主,正是年少貌美的时候,要是纪青能有了她的皮囊,既有容貌也有身份,对咱们姐妹报仇大业也有助力。”
她脸上覆着绘有花鸟的面纱,配上精致绝色眉眼,半遮半掩,愈发勾人。
但是警幻仙子知道,可卿面纱下的伤疤,那年她们下凡遇上还年幼的明夙,结果明夙对她们两个都下了狠手,她是修为大损,可卿则是被灼伤了脸,哪怕这些年用尽天材地宝,都没有办法恢复。
要说恨,可卿定然是比她更恨明夙的,要是好生利用起来,比起纪青可是好用多了。
因此警幻仙子露出赞同的神情,紧接着怜惜地摸了摸可卿的脸,“可怜妹妹的容貌了,我有一法子,不知道妹妹肯不肯。”
“姐姐只管说。”
“按理说这等小伤,不至于伤疤就此不褪,连着甘露都无用,我这些年都思忖着因果,略有些心得了,只怕因为他是皇帝的缘故,帝星生来就比咱们这些仙子尊贵。”
“可现在不只一颗帝星。”
“这就是我的法子了,妹妹不若去辅佐另外那颗帝星,要是能成就帝业,这份功德只怕是可以抵消先前受的焚烧,让你容貌如初的。”警幻仙子拉着可卿的手道,“纪青是个可用的人,妹妹下凡接近了那一位,也可帮她一把。”
只要牵扯容貌恢复一事,根本不需要警幻仙子多蛊惑,可卿自然上当,当时便应了,冷笑道,“真有那一日,我定要他们几个都来做我的禁脔。”
她关注贾赦明夙多年,早已得知那年对她嗤之以鼻的男子是贾赦他亲爹,新仇旧恨,恨不得把人家一户籍的帅哥都抓回来泄愤。
“定会有的。”警幻仙子从袖中取出一枝花簪,“这是我求了上仙得来的天香簪,妹妹的法器毁了,往后用这个吧。”
可卿自是感动又感激。
唯有魂魄状态躲在聚魂珠中的纪青瞧着好笑,这二位仙子一个心怀鬼胎,一个偏执好骗,也不知道凭什么她们就能凌驾于自己之上。
看似同一个目标的三位,已经互相开始瞧不起了。
静淑长公主作为宫中唯一未嫁的主子,她是有自己独立宫室的,虽然小了些,地段偏僻了些,但还是很符合她身份的,离着太后太妃们的住处也近。
“长公主,您可该起了,是时候给太后太妃请安了。”清秀的丫鬟掀开帘子,轻声唤道。
静淑长公主或者说是纪青睫毛微动,眨了两下眼,这才清醒过来,搭着她的手坐了起来,“你抖什么?我都说了,不能吃了你。”
“奴婢……”小雅闻言真的哆嗦起来,仿佛静淑柔和的外表下隐藏着更深的暴戾。
轻哂了一下,纪青抬手制止了她求饶的话,也不多说什么,只抬起下巴朝着梳妆台比了比,“还不伺候着。”
纪青觉得很有意思,这位静淑长公主外表看着柔弱不堪,怎么让就让下人这样害怕了。
真是个做戏高手。
小雅也只敢好生伺候着,自从长公主的婚事不顺开始,她本就不好的脾气更是一日坏过一日。
换了百蝶穿花的冬装,一头长发按着京里边时兴的模样挽了起来,圆润的金珠,精巧的流苏,另簪了一朵浅粉的绢花,愈发显得她柔和温婉。
纪青摸摸自己的脸,这样的装扮,半点也看不出从前自己影子,静淑长公主已经是个成熟的女子了,不像自己瞧着还是长不大少女的,铜镜里还映出了小雅忙碌的身影,她轻轻笑了下。
这个宫女是从小跟着静淑长大的,二十岁了还没有放出去,应该是预备成亲后要带去公主府的。
不知道静淑这副真面目,皇贵太妃知道不知道呢。
“静淑给皇贵太妃请安。”纪青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见颜妃看过来,还故意缩了缩脖子,显得很怯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