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剧组也就这么大, 加上屋里和钟携耽搁的那一会儿功夫,等范小简追出去的时候,黎荀落早就已经跑的没影儿了。
她在原地左右看了看,随便抓了个人问, 说道, “看见刚才从我姐化妆室出去的那姑娘了吗?”
被抓着的人紧张的摇了摇头, 范小简顿时眉毛倒竖,加上她好歹算是个‘有地位’的, 因此做出来这么个表情还挺吓人,被她抓着的那个人像是个小鸡崽似的在那开始抖起来了。
范小简:“……”
她把手一撒, 闷不做声的往编剧组那边冲。被她扔出去的小可怜拽着手里的毛巾可怜兮兮的扒着墙角,目送着范小简远去的背影瑟瑟发抖。
*
等范小简找到黎荀落的时候, 才发现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编剧组外头看着太平,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然而里面却已经和之前热火朝天的模样大不相同了。
范小简到那的时候,才发现黎荀落已经和吴映生分别坐在一个桌子两边, 而两人中间正横着一个棋盘,上面摆的是那些上了年纪的老艺术家最喜欢的能打发时间的玩意儿——一副纯木的象棋。
周围远远的围了点人,看面孔都是些不用干什么实际活的, 而那些想看又不敢看的, 只能离得远远的偷偷瞄一眼。
范小简悄无声息的走过去,才发现棋局也就刚开始没多久。
整个棋盘像是将动未动,甚至连卒都还没有越过楚河汉界,而两人的表情却都不算是轻松——严格来说, 是吴映生的表情不算是轻松。
范小简纳闷了,这是为什么?
然而不光她不知道,看旁边的人也一样的一脸蒙圈,显然也是不知道,只能在这慢慢的看着。
范小简是会下象棋的,然而她的象棋水平也只停留在五六岁时,跟经常蹲在大树下头的村口王老大爷互相乱打的那种水平,顶多能知道个卒走横线、象飞田之类的九字真言,再深奥点的,也还能知道个什么双响炮,别的那就真不知道了。
期间她一直低头看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半个多小时了,棋盘上被杀下去的棋子都还没多少个。反观老头儿表情越来越严肃,时不时还抬头看看黎荀落,倒是黎荀落面上轻松了不少。
这会儿旁边已经没几个人了,范小简干脆从旁边拉了个椅子,捧着脸在那坐着。
她也不敢问黎荀落现在战况如何,只能根据场上的棋子大概算一下,还是黎荀落那边儿棋子比较多,起码两个車都在。
过了好一会儿,黎荀落才把一个马蹦过去,跟吴映生说道,“吴老师,不好意思,将军了。”
吴映生脸色变沉,拉起眼皮看了一眼黎荀落,没说话。
范小简一眨眼,刚想说吴映生那边儿‘将’前面的‘士’能给她的马吃掉,后来才发现,黎荀落居然下了一个‘双将’的局面。
‘将’旁有‘马’,如果‘士’再没了,将就要被对面已经虎视眈眈很久的‘車’给吃掉了。
范小简眨眨眼,不说话了。
然而黎荀落却并没有直接落子,而是改了一招。
她在自己河边的‘炮’上轻轻点了点,目光沉沉的说,“一般都说双炮将军,可如果您吃了我的‘马’,即便我前面不用‘車’直接吃掉你,后面也还有一个连环炮,可以直接轰掉你的‘将’。”
这一下,范小简算是听出来了点门道,黎荀落这是一语三关啊。
她这意思,是即便吴映生强行压住导演组,让黎荀落这么个在外人眼中看来没什么背景,又好操作的人强行试一场果戏,明面儿上来看,
是他这边占了优势。可另外一方面,吴映生这个人,起码在《猎王》剧组就算是失了威信,也没了名声。更何况,最后还有一个一直虎视眈眈的盯着她的钟携在。
吴映生看着棋盘半晌,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把手里攥着的两个被一早就吃掉的‘炮’扔在了棋盘上,摆摆手说,“我输了。”
说完,他转身就毫不留恋的走了。
黎荀落这才耸耸肩,把棋盘毁掉,拍了拍范小简的肩膀,笑眯眯的说,“收工。”
范小简对黎荀落的崇拜简直像是滔滔江水一样要连绵不绝了,一路上像是个小跟屁虫似的连声问,“姐、姐刚才都发生啥了?你怎么跟吴映生那老头儿下起棋来了……你们怎么下起来的?啊?”
黎荀落被她一路跟到了办公室,好在这会儿中午饭点没什么人,她把门一关,笑了笑,“也没什么,过去的时候老头儿正好和人下棋,赢了几盘说没意思呢。”
范小简星星眼,“然后你就给他打趴下了?”
“嗯,打趴下了。”黎荀落特别严肃,“一局定胜负,那老头轻敌,上当了。”
其实话绝对没有黎荀落所表述出的这么轻松,只是有些细节她没有说而已。
范小简也知道,可见黎荀落没什么要说的意思,也只能眼巴巴的瞅着。过会儿,她吭哧吭哧的说,“是我姐让我过来拦着你呢,不让你去找编剧组那些老乌龟掰扯,没结果。”
黎荀落一挑眉,“她怎么就知道没结果?”
范小简这一下挠挠头,“你可能不懂……编剧组那边儿一向说一不二惯了,毕竟他们可导演那边能直接沟通,之后戏份的路数也都是他们定的。如果一旦定下来,想再更改几乎是不可能的……”
理倒是这个理。
黎荀落笑了笑,说道,“总能有意外的。编剧这圈子,说到底我比你们熟……你回去告诉钟携,有些事儿不用她替我强出头,谁都不是小孩子了,遇事都有个轻重。”
范小简迟疑的眨了眨眼睛,突然一摸黎荀落的头,感叹道,“落落姐,你长大了……”
黎荀落:“……”
她顿了顿,说,“滚你的。”
范小简嬉皮笑脸的,也没跑,乐颠颠的坐那了。
果然,黎荀落过了一会儿道,“确实是也没什么……从前受委屈的时候吧,那时候就总想着希望世界上有一个东西,可以测出两个人之间是谁对谁错,最好是跟动画片儿一样,还能大白于天下最好。或者是有个什么东西,能无数次的让我回到过去,可现在想想,哪儿有那么多如果和或者呢,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原因和理由,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个体罢了。”
她止住了范小简欲言又止的表情,说道,“吴老师那边儿,我大概知道点情况。早年间,他同村有一个女孩儿被害了,似乎就是跟他约好见面的那一晚,那之后,他所有参加过的电影,其实也都提出过类似的建议……是不是病态暂且不论,但只要合理化的提出来,那就是合理化的,导演组那边就也有相应的义务去认真考虑实施不是?”
范小简闷不做声的点点头,“这老头就是瞅准了类似题材的电影,钻进去一个劲儿的拍的,也因为这个有的名气。”
黎荀落失笑一声,揉了揉她的脑袋,忽然叹了口气。
范小简牌雷达顿时亮起,爆发出了一万伏特的光芒。
黎荀落说,“我这时候吧,才终于发现……早年间你姐为什么跟我说,她绝对不会拍果戏和吻戏之类的东西了。”
黎荀落停了停,“确实是挺不是个滋味儿的。”
*
范小简回去
就把这事儿如实的和钟携说了。
钟携听了之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笑了笑,和范小简说,“你落落姐你这个人,脑子就是长的和别人不一样。”
范小简觉得这个传声筒当得挺合适,闻言特开心的点点头,说,“那是那是,我落落姐这么聪明,跟别人那能一样吗。”
说到这,钟携的手忽然触及到了自己脖子上的戒指,眸子微微眯起,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一件事情。
那个时候,其实有一部现实主义题材的片子找她。且绝对是可以轰动国内的一个片子,可以说只要是拍了,身上就能跟上一个所有艺人都想拥有的一个正面向上的标签,影迷们也会因为那部戏,认为她代表正义,代表正直,甚至于代表和诠释当年的某一代人,十足十会吸粉的一部片子,一个角色。
可她还是拒绝了。
原因无他,不少以女性为主题材的阴暗又现实的片子,似乎和色、欲永远都是无法分割开来的,哪怕现场再真实,再正常不过,可一旦放在大屏幕上,似乎就变了味。
那部片子虽然火爆,甚至后来冲出了亚洲的门栏,可不是那么多人都有高一个位面的眼光和情操,去欣赏影片本身想要表达的东西的,更多人,也只拿那个片子,掐去首尾,当成一个刺激的,禁忌的三级片。
也是因此,身为主角要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当时看到片约邀请的人不光她一个,还有黎荀落。
明明知道上的是替身,明明知道看到片子以后大概会心疼的要死,可黎荀落当时还是特别执拗的问她,“姐姐,你想拍吗?你想拍我就跟你一起去,我在你旁边儿陪着你。”
那个眼神太专注了,鼻音已经积的很厚,可眼泪到底被黎荀落给忍回去了,然而钟携大概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一幕。
也是那之后,本身就没拍过少戏的钟携更是多了几个硬性规定:吻戏不拍,果戏不拍。除此之外,她还自己私心加了一条——婚礼现场的戏,不拍。
从前的往事似乎被重演一样,只是这次换了个主角。
钟携心想,当年的黎荀落得知她可能要拍那场戏的时候,内心到底有多煎熬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寻思着,这也挺甜了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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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闹腾终归是闹腾,在吴映生主动的选择了退让后, 剧组该进行的工作却还是要照常进行的。
黎荀落已经在化妆室定好了造型, 今天要拍《猎王》的定妆照,因此她还挺忐忑的——鬼知道等一下在面对镜头的时候, 她能不能按照导演希望的那个样子, 把剧中人物的形象给演绎的活灵活现的。
耳边听到同房间的姑娘发出低声的尖叫的时候,黎荀落耳朵瞬间竖起,往外面探头看了一眼——只见钟携身穿一身黑色制服,肩上佩戴着功勋奖章,正目不斜视的被众星捧月般的从她们的化妆室门前走过。
“啊啊啊是钟携——!她在《猎王》里面饰演的就是王, 和她对手戏的大BOSS是谁来着?天哪我太激动了!”
“是啊我也期待很久了,来《猎王》剧组面试当初就是奔着钟携来的!”
黎荀落听着耳边那些姑娘有些失控的低声讨论的声音,不由摇摇头,有些失笑。
可是话又说回来, 钟携的确是一个塑造性极强的演员。
她天生就是一个演员。
可甜可盐这四个字, 几乎就是给钟携量身定做的词汇。不论是什么造型,钟携都能驾驭的了,甚至丝毫都不觉得突兀, 活像是所有穿在她身上的衣服,都是完美的为了她才出世一样,一个典型的、行走的衣服架子。
不过好看归好看, 钟携那张脸,她在现实里、在梦里,来来回复见了有十几年, 早就已经熟悉的深入骨髓。照理来说,她应该已经不会从钟携身上再得到类似关于‘惊艳’之类的词汇,可当钟携走过时,那不经意的一瞥落在她身上的时候,黎荀落还是浑身一抖,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一样,连心脏都慢了半拍。
——钟老师这人呀,都什么时候了,还乱放电呢。
*
外面钟携快步走过,连步子都没停下。
范小简小步跑着,凑上去说,“姐姐姐,你看见我落落姐没?”
“看见了。”钟携一脸高冷的继续走,脚步不停,行动带风。
范小简继续问,“那你看见这次和你拍的演员了吗?叫什么帆的……导演说你得跟她熟悉熟悉,提前找一下感觉。”
这时候,钟携一停顿,皱了皱眉,“没看到。”
范小简一呆。
钟携理直气壮的回头看了一眼范小简,面无表情的走了。
范小简:“……”
得,合着刚才屋里四五个人她就看见了个黎荀落呢,明明来之前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她和杨帆多说几句话,提前熟悉一下来着,都白嘱托了。
*
钟携算是一个‘老’演员了,毕竟出道至今有个小十年,其实如果认真算起来的话,时间可能还要再长一点也说不定——毕竟她小时候就曾经出演过一部电视剧,虽然角色无关重要,可也能算是童星出道了。而尤其是在她火了之后,小时候的影视业总会被粉丝翻出来和某些‘流量’对比,当年还是孩子时候的演技,就已经足以碾压一大票的人了。
这一次为了让钟携和几个比较重要的配角之间熟悉一下,所以每一个人提前都给了相应的一小段戏演。这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段可遇而不可求的机会,毕竟钟携演技精湛,她能走到如今的这一步,不是没有理由的。
副导演林荷是一个女性,因此在女性化的角度上能给出的建议也就更多、更合理一点——剧中,虽然钟携饰演的容嘉木是一个干了十余年的缉1毒1干1警,可到底是一个女人,因此,除却在面对镜头前的大义之外,她也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一个人。
而这个‘有血有肉’
,则就是她要负责的,让观众与之同样有共鸣感的东西。
林荷带着一个鸭舌帽,一手拿着卷成卷的剧本,和在她面前的两人讲解,“这场戏,就是落落饰演的容嘉兮在喝醉之后,不小心吐露出了一个关于涉毒案的关键线索——剧本你们手里都有,落落,记住。容嘉兮虽然只是一个无辜的,年纪刚满十六岁的高中生,因为和同学去了KTV,不小心目击了有人给受害者‘打针’,从而知道了毒1品的存在,也知道了她的姐姐容嘉木到底在做的是什么,因此你要做的,就是要凸出这种矛盾感……”
黎荀落认真的点点头。
林荷看了眼黎荀落微微泛红的脸蛋,眉毛一挑,“喝酒了?”
黎荀落笑笑,“喝了点,壮胆,也好进状态。”
这倒是挺多人进入工作前必备的一个环节,林荷笑了笑,也没说什么,继续和她们讲解。
《猎王》的剧本其实非常的简单,又十分的符合逻辑化,甚至都不戏剧,可能中途加入了些艺术化后的情节,但是总体来说,还是严谨的。
容嘉兮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十六岁高中生,因为帮同学庆祝生日,所以和几个好友相约去了学校附近的KTV游玩,却不小心撞见了贩毒分子在给一个人‘打针’,当时的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偶然有一次,在她的姐姐,也就是容嘉木的桌子上,不小心看到了受害者名单,以及名单右上角的照片。
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她的姐姐不是什么派出所办案的文职人员,而是一个拼死挣扎在第一线,和那些亡命之徒与刀共舞的英雄。
一方面她想要告诉她的姐姐关于受害者被害时的线索,一方面,她仗着自己是一个美术生的功底,把犯罪嫌疑人的头像尽可能的给临摹了出来,在不经意之间让容嘉木发现。
可就在她暗自的帮着容嘉木探听消息的时候,却不小心露出了破绽,被犯罪分子绑架,最终被残忍杀害。
这是一个根据现实故事改编的电影,也是因此,全员都在紧张备战,而负责饰演容嘉木的钟携责任也就最大。
黎荀落点点头,沉思了一下,定定的看了一眼钟携,随后跟着她的脚步走到了台中央。
老实说,台下看过无数次,都不如台上真真切切的来这么一遭。
站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心点,黎荀落略微有些晕眩,然而不过一会儿,她就差不多觉得可以进入状态了。
为了帮助演员入戏,场内也有临时搭建起来的小场景。
林荷屏息站在旁边,因为只是试戏,所以并不像是正式开拍的时候,旁边会有很多的指导,只有几个跟拍的摄影师在尽职尽责的拍着,她看了四下好一会儿,突然说道,“把桌上的灯光模式调整成黄色的,四度色。”
然而就在工作人员打算过去调整的时候,钟携突然伸出了手,把人给拦下了。
她淡淡抬头,说,“过会儿自己按。”
林荷不过是眨眼间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了,当下笑了笑,“好——各机位准备,a!”
只是旁边的黎荀落忽然眨了眨眼睛,大概……也懂了?
*
耳畔似乎还能有隐隐约约的阵阵重金属乐的声音,然而楼道内却是静谧异常。
醉醺醺的少女踉跄着上了楼梯,在到了家门口的那一刻,努力的晃了晃脑袋,用手拍着脸,希望能把自己拍清醒一点。
然而大概是事与愿违,不光没把自己拍清醒,她反而像是醉的更厉害了。
她瘪了瘪嘴,慢吞吞的伸出了一根手指在门上轻轻挠了挠,像是一个跃跃欲试的伸出爪子一样的小猫崽,半晌,才轻轻
的靠近门缝,悄悄的喊了一声,“姐姐……”
几乎是气音发出的声音,门内当然是听不到的。
然而少女却像是得到了莫大的鼓舞,慢吞吞的把挂在脖子上的钥匙取出来,瞪大了眼睛,把钥匙插入锁眼。
屋里黑暗,唯有一盏白灯亮着。
像是灯光有些让少女不满,她只是下意识的伸手,在开关上‘啪啪啪’的点了三下,灯光的光线随之变色,最后变成了一片暖黄。
暖黄色大亮,也由此映出了正沉默的坐在沙发上,甚至连身上的警服都还没来得及脱下的人身上。
少女一愣,可怜巴巴的站在那,不敢继续动了。
半晌,沙发上的人用手撑着身体站起,上了年岁的皮质沙发顿时发出了一阵沉闷的□□,随之而来的,就是那人淡淡的问话,“去哪了?”
容嘉兮见躲不过,干脆小心翼翼的秉着呼吸,企图让对方闻不到自己身上的酒气,说,“同学生日,去唱歌去了。”
“唱歌。”沙发上的人微微皱了皱眉,就如同一个关心孩子的家长一样的问,“哪个地方?”
容嘉兮并不是一个什么叛逆的少女,闻言乖乖说道,“在皇朝KTV,都是女生的。”
这话一出,沙发上的人抬头看了她一眼,过了一会儿,像是被什么刺痛到了一般,仓促又狼狈的转开了视线。
过了会儿,她才沉声说道,“最近KTV不安全,所里有清扫行动,这次出去了,之后再有邀请你的,就不要去了。”
容嘉兮乖乖点头,软软的说,“好哦。”
说完,她走到了沙发边儿上,见容嘉木终于不生气了,这才直接坐到了她的旁边,把头抵在了她脖颈处,撒娇一样的喊着,“姐姐,姐姐我头好疼啊……我回来吹风了。”
容嘉木看着门口温度表上明晃晃的三十一,和旁边的东南风二级。
她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还是忍下了,让少女躺下,去给她拿药酒揉头。
然而就在她走后,少女狡黠的表情却再也遮掩不住,甚至高兴的在沙发上就摇摆起了身子。
然而一个不经意的转头间,她却在茶几的边角上,看到了一个黑白色,冰冷的纸质报告——
死亡证明书。
被害人:廖启荣。
而在廖启荣的姓名旁边,跟了一个和黑白纸质极为不搭的彩色照片。
那一下,少女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手指也下意识的抠住了沙发皮座,只觉得脑内一阵‘嗡嗡’的声响来回不停。
——这个人,她下午,刚刚见到过。
作者有话要说: 晚好呀-v-
*
廖昌永这个名字百度搜了之后才发现居然是一个歌手,QAQ改了改了改了
*
虽然是万恶的周一但是随即发十一个小红包让你们高兴个好不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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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尚在营业当中的KTV必不可免的一片狼藉, 即便有人不停的在回收垃圾, 路边也总是能看到些水渍和年代久远的黑斑。
容嘉兮甚至还清清楚楚的记得, 只是被虚掩着的那扇门后传出的刺鼻的脂粉和香水的味道, 几乎在瞬间就充满了整个走廊。于朦朦胧胧之间,她甚至能看到,里面有一堆人, 正醉生梦死的用一个巨大的瓶子, 连接着无数根吸管,发出着如同濒死之人见到了极乐世界后的极致狂欢。
1703房间内,五彩斑斓的灯光自上方的旋转球扫射而下, 带来了一种如同妖魔共舞的混乱和错觉。
而在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个头发眉眼俱是漆黑,然浑身皮肤却病态般苍白的人, 正被两个成年男性按压着四肢,用药用的针管注射器, 往他的手臂、大腿上注射着什么。
当时的容嘉兮迷迷糊糊, 只在门口愣了一瞬,便在好友的搀扶下回到了她们自己的包间里。
然而直到现在, 容嘉兮才恍恍惚惚的想——当时的那个年轻人,是不是在挣扎间,向她这个方向, 投出了一抹慌乱、又充满了求救的最后一眼。
这个认知让她浑身发冷,明明是与她毫无关系的一个陌生人,却就这么死死的烙印在了她的脑海深处。
可原本活生生的一个人, 却在今天只剩下了白纸上几行漆黑的文字,旁边还有硕大的死因说明。
*
后面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容嘉兮眨眨眼,迟钝的脑子却不知为何,提前反映了过来,她现在已经到家了。
桌上的资料还露着一角,容嘉兮浑身紧张——是直接装睡,还是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不,大概是都不合适。
装睡会被直接发现,毕竟她的姐姐,是当年警校毕业者中的佼佼者,这种小儿科的伎俩,很早以前就已经不能用了。
于是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容嘉兮整个人像是按下了开关一样,往旁边倒去,半阖上眼睛,哼哼唧唧的喊,“疼……头疼脑子疼浑身疼胸也疼……”
后面的容嘉木沉默一下,把手中的毛巾和药酒放在一边,说道,“哪儿不疼?”
容嘉兮愣了一下,“……不知道哎?”
那带着一半懵懂纯真的脸做出下意识的不懂的模样太过于可爱,容嘉木的手指瞬间收紧了一刻。
她深呼吸了口气,坐到了容嘉兮的身旁,说道,“躺下,给你揉头。”
“嗯哼。”容嘉兮哼唧着躺在她的腿上,感受着来自于额头的轻柔按压,半晌,不知不觉得睡过去了。
四下一片寂静,客厅顶灯没有打开,唯有一个被容嘉兮开成了暖黄色调的灯在冉冉亮着。容嘉木手上的动作不停,看着容嘉兮,目光专注,表情若有所思。
过了会儿,她渐渐停下了动作。
容嘉兮躺着的地方已经传出了轻微的酣睡声,也听见了容嘉木在轻轻喊她,可能给出的反应也只不过轻轻动了动嘴巴,转瞬便又沉沉的睡去了。
容嘉木将她的头轻轻放在沙发上,按下了旁边的升降按钮,十几秒的功夫,沙发便成了一张睡床。
熟睡的容嘉兮脸色坨红,带着醉酒后的微醺,容嘉木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垂下头,以一种极慢的速度,轻轻地,在她的唇边落下了一吻。
那个吻本来是要落在她唇角,可不知为什么,最终滑到了脸颊。
“晚安。”她轻轻的抚了抚容嘉木的发丝,动作珍视又小心翼翼,目光之中,是禁忌和克制两种情绪在艰难的彼此厮杀,久久都没能分出个胜负。
最终,容嘉木只得落荒而逃,背影在楼梯上逐渐消失,不见踪影。
“卡——!”林荷在旁边卷起剧本,放在唇边当喇叭喊了一声,情绪愉悦的说,“不错,表现的很不错!”
“机组跟拍了没?”林荷话音一转,看向了一边还在运作着的几个机位。
对方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林荷面上一松,过去看了看样片,之后说道,“成,把这几个图拷下来,发到后期和美术那边看看他们能不能用的上,可以当个花絮照,或者是后期留着备用。”
说完,林荷看了一眼从沙发上慢悠悠坐起来,像是有点失神的黎荀落,促狭的过去挤了挤她的肩膀,笑着说道,“感觉怎么样?”
“……什么?”黎荀落愣了愣。
“吻戏。”林荷眨眨眼,“之前导演说你可以考虑加个吻戏,征求了钟携那边同意之后,才有的这么一个小片段饰戏的片段。怎么样,感觉如何?”
大概林荷是想问她拍了这一场的感觉如何……可黎荀落现在,满脑子都只剩下了一句话:在征求了钟携的同意之后。
这是什么意思?
征求过了钟携的同意?
意思是,她不过是随口和导演提了一下的事情,钟携那边真的同意了?
同意了加吻戏?
虽然这个吻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吻——可黎荀落这都多久没和钟携亲过小嘴了? 她就连自己都记不清了。
天知道,在发现钟携的气息靠近到和她鼻息相融的那一瞬间,她究竟是废了多大的力气,才没睁开眼睛,整个人都扑上去的!
然而这一会儿她不管是心情再激动,都得先给压下来。
她冷静了一下,一半真心实意的说道,“感觉很不错。”
林荷笑了笑,摸摸下巴,若有所思的说,“《猎王》里面,主角是一个对于普通民众而言,背着大义的英雄。可她也是个有血有肉的平凡人,她喜欢上了自己没1有1血1缘1关1系1的养妹,却又因为这禁忌的情感不敢明言,导致一错,步步错,让她的职业生涯都差点毁掉。所以在面对容嘉兮的时候,容嘉木是无时无刻都紧张的,都是戴着面具的。”
黎荀落静静的听着,心知林荷说的很对。
可除了容嘉木,容嘉兮又何尝不是呢。
两个都小心翼翼带着面具,遮遮掩掩的人,却想要试探对方的态度,得到一点小小的回应就能高兴的丢盔卸甲。可惜两人都戴着面具,最后只能互相错过,遗憾一生。
像极和了她和钟携。
黎荀落恍然。
半晌,她笑了笑,说道,“钟老师真的很会带人,我一开始还有点紧张,不过没一会儿就被她带到情绪里面去了。”
黎荀落说的是个客套话,无可指摘,林荷笑了笑,拍拍她肩膀,说道,“加油吧。看你和钟携融合度跟张合力、逻辑都还不错,继续努力。”
“好。”黎荀落笑着点头,目送着林荷走了。
*
林荷走后,黎荀落在那想了挺多。
剧组四处都是人,虽然是个临时搭建的小情景,但是后期能用到,也就没有拆卸,而是被整体搬运到了另外一个不怎么碍事的角落里。
黎荀落在那看着,突然想,她们的客厅以后也能换一个这样的沙发。
黎荀落四下找钟携,半天没找到,就连化妆室都没有。
钟携在片场的时候,习惯性手机是在范小简那放着的,也不给别人,黎荀落寻摸了一下,还是给范小简把电话打过去了。
那边倒是接通的快,声音还带了点微喘,像是比较忙,“喂?落落姐?怎么了?找我姐吗?”
“嗯,你姐人呢?”黎荀落说话的时候,目光不停地四下看,没看到人。
“不知道呢,刚才说是有点闷,跑到楼顶吹风去了!”范小简冲着话筒喊了一嗓子,说道,“落落姐我这有点忙,你去找找,找不着再给我电话!”
“成。”黎荀落说,“忙你的去吧。”
黎荀落顺着楼梯往上走。
影视城这边是低层建筑,但是因为经常搬运东西,所以倒是有电梯,只不过都是货梯,每天来来往往的都是运送货物的。
她一个人坐着货梯上去本来就惹眼,再让人看见她是特意去找钟携的,那才怕是真的有嘴都要说不清了。
不过好在,人倒是不难找。
这会儿天已经有点发黑,乌云在上方弥漫,b市的雨季长达小半个月,上一场雨下过的地面上都还没有干透,下一场雨就又要来了。
钟携双手交握着抵在外圈的栏杆上,头微微仰着,目光看向远方,也不知道是在看夜幕,还是在透过夜幕看别的什么东西。
黎荀落走过去,把手里拎的外套给她搭上,随后站在她旁边,同样的姿势站好,说,“在看什么?”
“看云。”钟携扫了她一眼,轻声说道。
黎荀落点点头,随后一清嗓子,说,“钟老师请教个问题呗。”
“你说。”
“我刚才听林导说,吻戏这事儿是你同意的?”黎荀落测过了头,大眼睛不停眨巴眨巴的,像是个几百瓦的电灯泡。
她眼睛自小就是圆圆的,脸也是鹅蛋偏圆一点,极其讨喜的那种脸型,次次用着神情和人说话的时候,被说话的那个人心里也就一个念头:给她,要什么我都给她。
钟携不自然的多看了两眼,随后扭过头,没说话,沉沉的应了一声,“嗯。”
黎荀落笑了,“你为什么要同意啊?”
钟携闻言也笑了,“那你为什么要进组啊?”
黎荀落和她对视了一会儿,谁都没说话,半晌还是黎荀落率先举了白旗,“这不是追人呢么,我总得先打入内部,才好动作啊。”
“追人。”钟携侧身站着,表情虽然看着悠闲,可目光却紧紧地盯着黎荀落,带了些不由自主的紧张,“追谁?”
这下黎荀落不笑了,收敛了神色,表情紧张,认认真真的看着钟携,半晌,声音明确,清晰又嘹亮坚定的说,“——你。”
第44章
范小简一过来的时候, 听到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她落落姐,那一向是好脾气, 性子总是柔柔软软,很少会用单个的、指向性这么强的文字, 去对一个人这么说话。
然而她又确确实实是听到了, 黎荀落双眼直勾勾的看着钟携, 嘴里只吐出来了一个“你”字。
她从来都没觉得, ‘你’这个字,可以这么郑重, 又这么甜。
范小简几乎是眼睛在一瞬间瞪得溜圆, 然而身体和神志却发挥着最基础的人类本能——她回头就冲回了楼梯口,顺带关上了门!
被她堵在了楼梯上打算搬货的工人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一眼, 面面相觑的说, “这……范姐?”
范小简回过神, 大手一挥:“——我姐在上头有点事儿,东西放这, 等会儿姐给你们抗上去!”
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不由看了一眼, 就连他们都得废了老大力气才能抬起来的器具, 沉默半晌,无语凝噎的掩面走了。
他们心想,范小简就算是不当钟携的助理,说不定也能当个举重冠军来的。
*
然而天台上的气氛却并不如同范小简想的那样的愉悦又轻松,甚至还充满着粉红色泡泡。
事实上,就在黎荀落说出了那个字眼之后, 她和钟携几乎是在瞬间就陷入了一种极其沉默的境地。
不尴尬。
只是两人目光彼此对视,几乎是把对方揉进骨血中一样认认真真的盯着,沉默也在悄无声息的蔓延。
直到范小简忍不住打开铁门,悄悄探了个头,黎荀落才勉强扯了扯唇角,抿抿唇说道,“没事儿,我……跟你开玩笑呢。慢慢来么,不急,不急。”
黎荀落干笑了一声,拉紧了身上的大衣,夹杂着一身凛冽的风雪转身离去。
背后,钟携的嘴唇渐渐地抿成了一条直线,目光之中是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一直看着黎荀落的背影消失在了小铁门的门栏出。
大约过了很久,钟携才突然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哼笑声。
随后,一声低喃伴随着凛冽的寒风被吹散在空中,“早干什么去了……”
*
范小简没听见,她扛着东西给放到楼上之后,就忙不迭的抓紧时间去找钟携去了。
然而凑到了旁边之后,她又不敢开口问,只能着急的在旁边像是个兔子似的原地蹦跶,活像是尾巴让火烧了一样。
“姐,你、你你你回去吗?”范小简结结巴巴的没敢问,直觉告诉她钟携这会儿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不是太好惹。
“回。”钟携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意外的摸出了两片暖贴。她一愣,旋即唇角露出了一抹轻微的笑容,紧接着隐于衣领的阴影之下,说道,“当然要回。”
*
钟携才消失了不到十几分钟,剧组那边找人就找疯了。
副导演林荷放弃了剧本卷起来的假喇叭,换了个真刀真枪的家伙对着满场到处喊,“范小简——钟老师人呢——!”
钟携听见的时候已经快走到她身边儿了,拍拍林荷站在了凳子上的小腿,仰头笑了笑,“我在这。”
林荷被自己口水呛着,冲着喇叭不由自主的咳嗽了两声,顿时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
所有人:不是就在你旁边呢?喊啥啊?
林荷:“……”
她尴尬的摸了摸话筒,把开关关了才说,“刚才跑哪去了?杨帆那边等着和你对戏等了挺久了。”
钟携这才回头看了眼,旋即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杨帆算是《猎王》中的另外一个女主——也就是饰演敌方大毒枭的红桃Q,对已经熟知剧本的钟携来说,杨帆所饰演的这个红桃Q,其实还有另外一个中文的解释。
女王。
而《猎王》采用了双女主的并行线,除了钟携这个主要主角,正派的人民英雄之外,自然也有一个反派的走私毒枭,也就是杨帆饰演的次要主角,也就是红桃Q。她和钟携一样,算是带资进组……但却和钟携的性质不同。前者特邀,后者强入。
就是不知道背后的金主到底是有多大的能耐了。
然而杨帆虽然演技尚可,长得也算是精致,但其实和红桃Q的这个角色并不符合。她的脸长得更像是青春偶像剧的女主角,即便是导演那边答应下,说可以通过后期的化妆技术加以改善,可到底是先天不足,不适合大荧幕的人,总会让人下意识的感觉到一股缺陷。
而尤其,还选择了自己不擅长的短板。
然而钟携却也没说什么,只淡淡的应了一声,扫了一眼那边一脸雀跃的杨帆,说道,“好。”
*
钟携身边还有那两个实习的小助理守着,范小简在那也没什么事儿,大材小用的干等着也浪费。
于是她给自己找了个特别好的活——去吃瓜。
“落落姐,落落姐!”范小简‘啪啪啪’的敲打着公用化妆室的门,见到在里间玩手机的黎荀落后,完全无视了旁边投出的或是惊喜或是复杂的目光,伸手把黎荀落扯了起来,兴高采烈的说,“你跟我来!”
黎荀落毫无防备的被范小简给强行扯了出去,一路跌跌撞撞的被拽到了熟悉的地方——她刚刚才离开的顶楼。
还没等她开始发抖,范小简手里的一件毛绒外套就已经披在了她的身上。
范小简一边狗腿谄媚的给她扣扣子,一边小心翼翼的打探着,“落落姐,你,你你你刚才是说想追求我姐吗?是真的吗?”
原来是因为这事儿啊。
黎荀落看了一眼范小简那双掩藏在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后的眼睛,笑了笑,还是没吊她胃口,说道,“嗯,真的。”
范小简紧张到手指都停顿了下来,秉着呼吸说,“那,然后呢?”
“然后?”黎荀落叹了口气,有点郁闷的缩了缩脖子,“然后就被你姐拒绝了呗。”
范小简:“……”
她老半天才消化掉这么一句话里面掺杂的巨大的信息量,甩了甩脑袋才说,“拒绝了?怎么可能?!我姐怎么可能拒绝呢?!”
“……不知道吧?”黎荀落迟疑的说了句。
大概钟携其实也没有直接拒绝她。
而是她先怂了,觉得钟携可能会觉得尴尬——毕竟这天寒地冻的,她啥都没有,钟携也确实是没理由能在感动之下同意啊?
毕竟当年钟携跟自己求婚的时候,好歹手里还攥了九十九朵玫瑰园采的新鲜玫瑰花呢。
也是话赶话的,冒失了。
然而虽然是这么说,但是范小简却还是很开心的。
她摇头晃脑的说道,“不怕,不怕。你们俩吧,其实就是当局者迷。我跟你说吧落落姐,就这么多年,我跟在我姐身边儿……”
范小简伸手比划了一个五,“你都别说是姑娘了,我都没见她用过五指姑娘的。肯定是心里还想着你念着你呢。”
本来这话题说的倒也还正常,然而被范小简这么一说,突然话题就开到了一个十分不太和谐的角度去。
黎荀落脸一黑,“什么叫没见过她用五指姑娘的?你亲眼看到了?”
“啊!”范小简一脸理所当然:“我是我姐全能生活助理和工作助理啊,我姐这么多年垃圾桶都是我一人倒的,擦鼻子还是擦手擦脸的,这湿巾总得有个定数吧,也没见多用出来……”
“行。”黎荀落失笑,“打住。得得得,我知道了。”
范小简叨逼叨够了,过了会儿意犹未尽的凑上去,“那,我姐拒绝你了,你还追不追啊?”
“你姐拒绝我了吗?”黎荀落面无表情的推开范小简的脸,“她哪儿拒绝我了,你看见了?”
这一次范小简比谁都激灵,当下身体一抖,大喊一声,“——我没看见!”
反正她真是没看见!啥都没看见!
见黎荀落的背影即将消失,范小简这才一路跟上,小声说,“不过落落姐,我可跟你说,你速度得快点了……我跟你讲,就那个叫杨帆的,她不怀好意,她带资进组,就冲着我姐来的……”
“叫杨帆的?”
“啊就她……”
范小简一路嘟嘟囔囔的给黎荀落打小报告,声音渐渐的消失在了楼梯口里,尾音还能听出来点儿什么,俩人都怪开心的。
谁都没拿杨帆真的当一回事儿。
*
不过要说,这自打算是‘告白’了之后,黎荀落觉得,好像确确实实有哪不太一样了。
——起码先前,她见了钟携的时候,总有一种耗子见了猫一样的感觉,明明什么也没做,就觉得做了什么亏心事,从心里觉得对不起钟携。
啊,大概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她提了离婚,她的错。
于是做了错事的黎荀落捧着个下巴,蹲在片场的角落里面,面无表情的看着钟携和杨帆拍对手戏。
双女主么。
总得有巅峰对决的飙戏时刻。
然而《猎王》的题材,又比较偏向禁忌,是一个集狗血、悬疑、破案、禁忌、伦理……等等元素为一身的年度大戏,是要压轴压到明年新年的时候,在大年档上映的。
所以,为了躲一下观众在大年夜当中的眼球,势必就要做出来一些什么噱头,但又不能违约让钟携拍吻戏,所以,那就得另辟蹊径。
比如,红桃Q在面对容嘉木时,那无法宣之于口的、不能被人察觉的爱情,和她面对容嘉木时,那禁忌的、充满了爱恋的目光。
范小简谨慎的看了看片场中央的灿烂灯火,和身边像是已经开始散发着有型怨念的黎荀落,小心翼翼的搬着自己的小板凳,往旁边挪了挪。
嗯,保命为先。
作者有话要说: 范小简:落落姐想采访一下你现在的感受。
黎荀落:没有感受,我只想锤爆她的狗头。
杨帆:我还什么都没做,我委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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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黎荀落因为下午看见的那场戏, 导致这一整天都觉得心里有点不是个滋味儿,连带着情绪都有点怏怏的。
这感觉以前也有,还挺多次——但是从前吧,那也都是大荧幕处理过后的, 黎荀落也能调整自己的状态,当成一个真正的剧看。
可现在就不一样了, 真刀真枪的放在自己面前, 这不是享受剧场画面, 这完全是原配找虐。
“这贼老天。”差不多到饭点, 黎荀落随便找了个不碍事儿的地方吃饭, 木然的戳着手里的饭盒, 面无表情的说,“心情本来就不好, 这破雨一直在这下、下、下!还下不完了!”
范小简在她身边陪着, 闻言特赞同的点点头,说,“还真是, 这雨下了得有小半个月了吧?蓝色预警到现在都还没过呢……再下估计内裤都晒不干了, 我都觉得身上一股子霉味儿。”
俩人对视一眼,默不作声的同时开始戳米饭, 看样子心情都不算好。
半晌,范小简蔫蔫的说,“落落姐,你真不去找我姐吃呢?你瞅瞅那俩小妖精, 成天缠着我姐,都快没有我站的地儿了……”
“不去。”黎荀落叼着手里的一次性筷子,一边磨牙一边说,“你没看见除了那俩小妖精,你姐旁边还有个大妖精呢?”
范小简顺势侧了侧头,从大开着的休息室往里看了眼,嗬,还真是。
除了那俩实习的小助理在钟携身边贴着,杨帆也不知道是从哪冒出来的,拎着一个起码五六层的食盒凑到钟携边儿上去了,就她看的这会儿功夫,也不知道说了点什么,旁边两个小妖精被哄得笑得跟花儿一样。
落差太大,俩人不由同时低头,全都看向了手中由剧组统一发放的盒饭。
半晌,黎荀落冷笑一声,愤怒的掏出手机,“谁还不能加个餐了!”
*
话筒里的‘嘟嘟’声还在继续,黎荀落半阖着眼睛,一手无意识的抠弄着屁股底下坐的道具木桩,嘴巴蠕动个没完,不知道在嘟囔什么。
冷不丁的,一个带着浓郁香味的饭盒从天而降,‘啪嗒’一声稳稳降落到了她面前的小折叠桌上。
她一愣,顺着那个极其眼熟的粉色饭盒向上望去,赫然是钟携那张私下里看着永远冷淡居多的脸。
无视了电话那边客服小姐姐礼貌的‘您好’,黎荀落愣愣的把手机拿到一边,看着面前的饭盒,干巴巴的眨了两下眼睛,不知道钟携这是要干嘛。
范小简嘴里叼个勺子,觉得气氛不大对,然而身体却下意识的自动给钟携让出了一个位置,让出了自己屁股下面的木桩,转身随便扯了个塑料袋坐那了。
“吃不下?”钟携也没废话,干干脆脆的坐下,看着黎荀落说道。
黎荀落看了一眼旁边连个鸡腿都没有的大米饭,再结合起旁边单独的一盒青菜豆腐,果断又干脆的摇了摇头,说,“吃不下。”
说罢,钟携像是隐隐约约笑了一下,只是这会儿灯光那边在调整光源,所以黎荀落也不能确定自己看错了没有。
只见下一秒,钟携把面前的饭盒打开了一个盖子,旋即抬了抬下巴,看着黎荀落,说道,“喏,吃。”
黎荀落:“?”
黎荀落慢吞吞的说,“这不是……杨帆特意给你的……爱心盒饭?”
“我让她帮忙叫的,范小简不知道跑哪去了。”钟携表情有点不太自然的扭过了脸,看着在那边啃豆腐的范小简,“说你呢,过来一起吃。”
范小简缩着肩膀怂唧唧的捧着碗过去,和黎荀落对视一眼。
范小简:‘看见没,我姐还是想着你呢!’
黎荀落虽然面儿上没说什么,然而心里还是有点暗喜的。
她忍不住哼着小调儿把饭盒打开,一层一层的,足足六层,菜量不多,可花样却完全不一样,确确实实有不少她爱吃的菜。
黎荀落不由笑了,眯着眼睛说,“谢谢钟老师,钟老师大人有大量,钟老师好人一生平安。”
她这边儿在那皮,钟携倒也似乎见怪不怪的模样,骄矜的双手交握,丢出了一个气音,“嗯。”
这不过这‘嗯’收尾不太好,明明该是高冷的不能行,可偏偏听上去像是傲娇的一个‘哼’。
钟携面色一僵,大概也没想到会能发出来这么个音,下意识的看向了黎荀落那边。
黎荀落也不上杆子找收拾,见好就收,笑着低头开始吃。
过了一会儿,喝了两口汤的黎荀落觉得有点口干,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自言自语道,“我想喝饮料。”
一边听见的钟携像是早就有备而来,从身边拿出来了一个保温杯,亲自给她倒出来放在了黎荀落手边,一笑,“白水,喝。”
黎荀落:“……”
范小简终于瞅准机会叨逼叨,“落落姐你这吃饭总爱喝饮料的习惯怎么还没改呢?你这胃就不好,每次喝的个水饱就吃不下饭了,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黎荀落捧着杯子灌了两口,唇角轻轻一扯——她就不应该把想喝饮料那句话说出来!自己偷偷摸摸去买了喝几口再回来吃不就行了嘛!
两杯温水下肚,黎荀落也觉得稍微好了点,起码再吃饭是能吃下去的。
她看着旁边的钟携动作自然的把杯子盖上,忽然笑了笑,凑近她说,“谢谢钟老师。”
“不用谢。”钟携扫了她一眼,“我不像你,饿肚子就低血糖,体质也没这么弱。”
黎荀落:“……”
行吧,钟老师还是那个相当记仇的钟老师,真是一点儿没变。
不过真要说起来,黎荀落体质倒也真不算是太好。
这完完全全就是从娘胎里落下来的毛病——当年她妈生她的时候,是在乡下。爷爷奶奶虽然家里都是知识分子,可唯一不好的一点,是两个人都重男轻女的厉害。
因此,在从医院检查出来头胎是个女儿的时候,就老大不乐意的,希望她妈把孩子打掉,想精心的养一个男孩儿。
她妈当然是不乐意,一直拖着不肯去,后来婆媳关系不好,对她妈照顾的就不周到,刚刚七个多月的时候就早产了,也就生下了当年才四斤多的黎荀落。
黎荀落也是后来听她姑姑说的,说她出生的时候,隔着皮肤都好像能看到里面青红的血管,甚至就连胸腔跳动的心脏都能隔着一层皮看的清清楚楚,老太太那时候也是被吓了一跳,才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点作孽,加上那阵子村里又在挨家挨户的检查,对几个尤其重男轻女的人家做思想工作,免不了就说了些当地信奉的鬼神之说,那之后,黎荀落才算是磕磕绊绊的被一路小心的养着长大了。
可就算是再小心,毕竟也是先天营养不良的早产儿,那孱弱的体重,和猫一样的哭声,几乎让所有的大人都以为黎荀落怕是养不活呢。
谁知道健健康康的长大了不说,还没生过什么大病,就是身体弱了点,换季的时候总容易感冒发烧的。
但是平时要能小心避免,倒也没什么。
闻言黎荀落眨眨眼,钟携说归说,可两人在一起了之后,其实前期付出的最多的还是钟携。
虽然那时候俩人都算是被赶出家门,所以没什么钱,可她那时候确确实实也被照顾的特别的好,别
说发烧了,小感冒都没几次。
她还记得有一年冬天,她们学校出发去山里写生。山里的温度总是大升大降,钟携担心她在山里生病,加上两人又刚在一起,本身就想时时刻刻贴着,就跟绝大多数孩子的家长一样,自费跟着一起去了。
不过钟携担心倒也没错,可能也是因为气候不适应,黎荀落到那的第一天晚上就发起了高烧,当时还下着雨,山上虽然有专门开发出来,供学生写生的小道,但是大晚上出去显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天一亮,钟携就在老师的帮助下,背着她走下了山路,冒着清晨的细雨,一路走近了村里的医疗社。
“……哭什么?”钟携有点迟疑的声音响起,黎荀落下意识的抬眼看向了她,才发现钟携略略皱着眉,面上好像有些无措。
黎荀落笑了,摇摇头,闷声说,“没事儿,辣椒汁儿不小心飞到眼睛里了,蜇得慌。”
不知道是不是信了这个说辞,钟携不再应声。
正巧这会儿有人叫她,钟携便起身走了,黎荀落看着她的背影,到消失了才挪开视线。
过会儿,范小简放在折叠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
她因为常年待在片场,所以工作用的手机买的是那种震动功率特别强的——就比如,这桌子现在被震得都开始晃荡了。
黎荀落眼皮一跳,看了一眼被震洒了点的排骨汤,说道,“赶紧接。”
范小简这才吐出了嘴里的一块骨头,含含糊糊的吃着肉说,“喂?姐?”
那边不知道说了点什么,范小简一脸超然的表情把电话挂了。
黎荀落听见她喊钟携了,也往她那看,狐疑的说,“你姐说什么了?”
“我姐说……”范小简一脸我即将要升天的表情,恍惚的说,“让我等会儿吃完给你买饮料,还说必须给你买常温的。”
她看着黎荀落,又补了一句,“她还说,我要敢给你买冰的,让我自己看着办。”
黎荀落几乎是瞬间就琢磨对味儿了,摸着下巴,轻轻道,“你有没有觉得……你姐现在,和从前又有点一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姨妈腰酸难耐爬不起床,甚至昏昏沉沉眼前发黑,所以没更qaq
今天一大早爬起来就写了,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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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和从前又有点一样?
这句话范小简是不太能理解的。
毕竟这话被黎荀落说出口, 也只是黎荀落站在自己、和她与钟携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为出发点,而说出的一句话。
就算是她理解, 可能也不是黎荀落的想法。
可虽然她不了解, 但是她也能感受到, 也会看。
这话说的虽然不像是什么好话, 毕竟‘你和从前不一样了’这话本身就是个模棱两可中间语。
可黎荀落以一种很轻松的状态说出来, 眼神也直勾勾的看着钟携化妆室的方向……那就显得绝对不是什么坏话了。
范小简侧了侧头, 冷静问,“落落姐,你是真的认真的想重新追我姐吗?”
黎荀落闻言,这次也不再开玩笑了, 放正了脸色, 认真说, “嗯,认真的, 不开玩笑。”
范小简闻言抬头紧张的盯着她,期望着她能说出一个什么答案, 可又担心她会说出什么答案。
“这事儿。”黎荀落忽然笑了一下,觉得自己现在的心境挺适合点根烟, 在烟灰缸里磕一下,于烟雾缭绕中装个深沉。
被这闪现的念头弄得失笑, 她借着笑意直说,“能是我随便用来开玩笑的吗?”
范小简点点头,“嗯哪。”
“我也觉得不是。”她托着下巴, 看黎荀落抿了口饮料解馋,这才眨巴眨巴眼,说道,“不过落落姐,虽然我可能说了没什么用,但是我真的希望你们两个能复婚。”
黎荀落静静的看着范小简。
她大概是一直以来都知道,范小简希望她们在一起,最好能长长久久的。
这辈子都不分开最好。
可虽然范小简的心思毫不掩饰,一直以来都表露在脸上……但是从她和钟携打算敲定了离婚以来,范小简却反而是最沉默的那一个人。
在这件事情上她从来没有表过什么态,甚至没有充当过什么‘和事佬’,在两人中间游说过什么,可偏偏两人之间的日常走动全都是她在中间周旋。
老实说,黎荀落光是看着,有时候都替范小简觉得累——毕竟在有了矛盾的情侣之间周转,这事儿,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吃力不讨好,很难两边兼顾,一不小心就反而容易出现隔阂。
范小简也没主动和钟携或是黎荀落这么坦白的谈过她俩离婚这事儿上,她的看法。
可话头一旦打开了,再收回去也不容易。
她想了想,干脆想趁着今天这氛围,把能说的都给直接说出来,便说道,“其实说到底,感情的事儿是你们两个人的事——这件事情,我说句难听的,落落姐,就算是你亲爹亲妈来了,可能都插不上手,也管不了。”
黎荀落一点头,心想这倒也是真的。
她亲爹亲妈自打七八年前因为她和女人谈恋爱,觉得丢人,而决定把她扫地出门的那时候,感情上的事儿也就甭想再管她了。
哪怕后来又重新开始渐渐的开始恢复走动,近两年也稍微好了些,可父母子女之间,也并不全都是会毫无裂痕缝隙的。
谁的心都是肉做的,都会记得那些对自己的好与不好。
范小简说的其实也紧张,也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有点口干。
她看了看黎荀落手里的水,可怜巴巴的说,“落落姐你还喝吗,你不喝给我喝吧?”
“喏。”黎荀落顺手递给她,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她有口癖,范小简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也没直接说让她喝一口之类的话,而是问她还喝不喝。
范小简喝了几口之后也果然没给她,被碳酸饮料刺激的‘嘶’了一声,出神的看着瓶子里面没有完全消失的气泡,一边继续说,“不过不管你俩怎么想,我都祝福的。”
“如果你要是不想追,那我为你们开心,开心你想通了,自己此后就能变得洒脱。也开心你们能彼此放手,彼此都从这段感情中解脱。”
“当然如果你想追了,那我就为所有人都觉得开心,更为我自己觉得开心。”
“如果能追成功了……那就当然是更好的了。”
范小简说着说着,眼眶就有点红了。
她十一二的时候认识钟携,十四五就开始跟着她。
几乎可以说,她这前半生当中,除却了那前十年的懵懵懂懂,又没什么记忆的童年,在她脑海深处,甚至停留了没有多久的父母之外,就只有钟携和黎荀落。
于她而言,黎荀落和钟携,差不多就代表着至亲长辈的这个角色。
范小简最后带着哭腔说,“小朋友不也总希望,自己家里离婚的家长可以重新在一起,能够天长地久的幸福生活下去吗?”
“我当年还是个小朋友的时候,觉得不好意思不敢说,后来又觉得自己长大了不能说。但是落落姐,我、我还是挺希望你能和我姐在一起的……你不知道,她一个人……”
黎荀落看不了身边亲近的人是这么个样子,当下也觉得有点鼻酸。
她揉了揉范小简的脑袋,把她一把揽在了怀里,隔着肚子上一层薄薄的衣料,都能感受到范小简眼眶处传来的炽热的眼泪。她轻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么多年来,钟携一个人在这个圈子里打拼,能走到今天的这一步,谈何容易?
从前年少时不懂互相体谅,也无从得知对方于一个自己不熟悉的领域当中要付出多少,只单方面的觉得,感情淡了不如彻底分开。
甚至还自私的以为,不想让曾经的轰轰烈烈的醇酒变成一杯平淡无奇的白水,更怕白水会在经历年月后而掺杂太多说不清的东西,而浑浊发黑。
总想给彼此留下的,最最干净的。
可直到失去了,渡过了,才会发现,白水也没什么不好,至少白水也总能激起点浪花,也总是活着的。
没了钟携的那几年,黎荀落对比眼下的现实,现在想想,都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了。
她最后摸了摸范小简的后颈,手拍了拍,呢喃道,“傻丫头……”
*
因着下午那会儿算是小小的发泄了一场,范小简之后的状态都有点蔫蔫的。
黎荀落收拾东西打算收工回去的时候,发现范小简早就已经穿戴整齐,在外面等了她不知道多久了。
“在这干什么呢?”
范小简仰起脸,眼睛还有点肿肿的,看上去没精打采,但实际上精神其实还不错——起码心情绝对是好的。
她摸出手机,说道,“我姐说放我半天假休息,我没地去呢落落姐。”
“成吧。”黎荀落挑眉,把没人要的小屁孩顺手拎回家,路上说,“今晚就再让你感受一下家庭的氛围,自个儿打包滚到侧房睡,明早上自己给我自觉地回到你姐身边儿,知道了吗?”
“知道了!”范小简蹦起来给黎荀落敬了个礼,摇头晃脑的跟个酸书生一样慢悠悠的念叨着说,“小简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话音一转,范小简盯着一双核桃眼笑眯眯,“我姐放我假之前,说让我看着你点,让我给她汇报。”
“汇报什么?”黎荀落挑眉。
“不知道呢。”范小简笑的挺讨打,
“什么都汇报。”
黎荀落眨眨眼,半晌还是坐在副驾驶笑了。
这人。
*
回到房间洗完澡后,卸下了一身疲惫的黎荀落趴在了床上,从枕头下面摸出了手机。
她对着手机迟疑了半晌,最终一咬牙,干脆不管不顾的直接点开了微信,按着语音按钮凑到了唇边,酝酿了一下,轻轻喊了声:姐姐。
她倒是没指望钟携能直接回她,毕竟这会儿时间差不多十点多——正常人的休息时间,夜猫子最活跃的时间点。同样也是剧组那边赶大夜时最忙的时间点。
然而出乎她意料之外的,钟携的回复速度却很快,只不过快虽然快,却冷冷清清的只有一个字:嗯。
黎荀落对着那个‘嗯’琢磨了半晌,也没琢磨出来点什么东西。
她其实是个挺矛盾的人。
一方面有些时候反应慢,不喜欢和人当面说,觉得微信上说反而能比较顾虑到两人情面,也能更加客观的把一件事情说清楚,也能有一定缓冲时间。
可一方面,又挺害怕微信上收到很冷淡的回应,这会让她一瞬间不知所措,觉得一腔热情喂了狗。
但是钟携这个‘嗯’字吧……又确确实实的,是在回应她刚才喊的那一声姐姐。
那一声她特意放软了声音,她自己来来回回重新听的时候都觉得腻歪,也不知道钟携听后是怎么样的一个心情回应她的。
黎荀落一手在下巴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抚摸着,想着要说点什么。
然而还不等她说话,那边又像是等太久了,急不可耐般的蹦出来了一句话:?
黎荀落挑眉。
——?
——??
她被自己脑补出的钟携的可爱形象弄得忍不住笑了笑,也不语音了,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的敲。
觉得不对了,就再给删掉,让钟携能知道她这边是‘正在输入中’,而不是没有了回应。
黎荀落:姐姐晚上好。
钟携那边这次回复的倒是很快,只不过依然清高冷淡:嗯。
黎荀落笑了笑,在手机上慢悠悠敲下了一行字:我之前是骗你的,我想重新追你,想死了。所以钟老师能原谅我一次吗?
这一次,那边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
只不过这次回复的内容黎荀落有点看不太懂。
钟携:你已经道过歉了。
钟携:我原谅你。
钟携:没有下一次。
黎荀落挠了挠脸,心想她是什么时候找钟携道过谦了?
印象当中,好像也没有什么时候,她是特意因为这个事儿去找钟携道歉吧?
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小事,怎么都得深思熟虑过后,再隆重的道个歉——最起码,也得双方都在场,又心平气和的一起吃饭的情况下吧?
然而这也并不妨碍她理解了钟携原谅她的意思。
黎荀落笑了笑,趁机顺着杆子往上爬:谢谢钟老师,那钟老师晚安,等着看我表现。
钟携这次没有再回复消息,黎荀落等了十几分钟,翻来覆去的看着这段其实严格来说没什么营养的话,看的有滋有味的。
微信记录如果不小心删除就没法找回,黎荀落眨眨眼,干脆给截屏后特意保存在了云相册里——这么有代表性的一刻,她总是要记住,且保存下来的。
事后,黎荀落躺在床上,忍不住又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唇角挑起了一抹微笑,于黑夜之中,轻轻的说道:“晚安。”
第47章
黎荀落那边已经如释重负般, 携带着心满意足的心情安然入睡, 然而在微信彼端,钟携却看着已经没有了消息回复的界面失了眠。
她翻来覆去的同样看了无数次已经没有动静的界面, 然而手指在屏幕上触碰了数次,最终都没能再写下什么。
——黎荀落会不会已经睡了?
——再回过去说什么?
“钟老师!”远处传来了一声小姑娘的喊声,钟携将手机锁屏,抬眼望去。
小姑娘迈着小碎步跑过来, 身上还夹带着不少现场用的仪器,一边调试一边气喘吁吁的说, “导演那边喊你过去补拍一个小镜头, 您这会儿方便吗?”
“方便。”钟携顺势起身。
然而在拉下身上盖着的薄毯的时候, 她的动作几乎微不可查的停顿了一下——
“姐这毯子我落落姐让我送来的, 能恒温还不插电,高科技呢。”
范小简的话语在耳边再次响起,钟携的一手轻轻摩擦了一瞬,唇角瞬间勾起一抹笑容,随后她道,“毯子收一下, 放起来,小心别弄脏了。”
后面几乎全场跟着的小助理诚惶诚恐的走上前, 那架势,似乎要发誓把毯子叠的能和军队的豆腐块媲美才肯罢休。
*
补拍的那组镜头其实挺简单,但是毕竟大家全都辛苦了一天,钟携白天也已经拍了一整天, 体力和精神都已经处在了透支边缘,晚上必不可免的有点疲惫。
一个镜头,在废掉了三十多次,才终于定下来了一个。
她也没走,在一边儿抱着个热水杯,老干部一样的看着场内出神。
导演就在她旁边坐着,眼神一直在那几个被废弃掉的镜头当中转移,像是不舍得放弃任何一个。
“晚上还有场大夜,能吃得消吗?”导演眼睛也通红,演员熬了多久,他就只会比演员熬的更久,甚至比一般人更累——他主要是得劳心劳力的,剧组大大小小的事儿全都得他管,更多时候还得平衡手底下的人之间的感情,也是不容易。
“能行。”钟携眯了眯眼睛,目光放远,看向了场中密密麻麻的雨丝,说道,“雨季快过了吧?能来得及拍?”
但凡是类似的悬疑题材的电影,最少不了的就是雨戏,然而这阵子天气十分诡异,经常下的是雨夹雪,加上风一吹,在外面天寒地冻的,人根本受不了,钟携身上不少暗伤就是这么落下的。
导演提起这事儿也是发愁,忍不住看了眼日历,叹气说,“实在不行把雨戏往后压,现在一切都顺利,这些也不是不可调控的,对了,你关节炎怎么样了?能吃得消吗?”
“还行。”钟携下意识摸摸膝盖,唇角向上挑起,“有人送了不少东西过来,措施到位,休息的也好,没怎么疼。”
导演冷不丁的就看见钟携一脸……甚至称得上是温情的表情,不由惊了一下。
他和钟携合作的显然不止第一次了,彼此也都熟悉对方的路子和脾气,且算是朋友。这一次钟携明明是特邀演员,还带资进组,显然也是为了当年的交情,才出手帮了他这么一把,否则《猎王》能不能成功开拍,到现在都可能还存疑。
也是因此,钟携在这个时候,肯仗义出钱、出人、又出力,对他而言,可谓是雪中送炭的情谊。加上太熟悉,也知道钟携是个不怎么容易有什么太大波动的人——所以猛地看见这么个表情,真是吃了一惊。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钟携,目光在钟携脖子上隐约能露出来一点的项链上巡视了一番,状似不经意的说,“我倒是一直想问你,你脖子上那戒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网上传什么的都
有,也没见你真来辟个谣。”
钟携抬起眼,“传的什么?”
本来以为她不会搭理自己的导演本身就是一边看手机一边说的,也没想到钟携真的会问,愣了愣才说,“这个啊,说得多了去了——哦,主要传的都是些感人肺腑的情感故事,什么祭奠癌症晚期,临死前还念着你名字的粉丝,什么已婚,为了保护恋人的,还有什么丧父丧妻丧子的所以留作纪念的……总之五花八门的,说什么的都有。”
这些事情钟携倒是有所耳闻,但是也没想到会被传的这么离谱。
闻言她沉默了一下,琢磨着说,“——算是猜对了。”她顿了顿,在导演几乎呆滞的目光中说,“已婚吧。”
已婚?
吧?
还吧?
导演嘴角一抽,“几个意思啊?跟谁结了?我寻思着你这戒指戴身上少说得有四五年了?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带着……”
“保密。”钟携说道,余光瞥了导演一眼,笑笑说,“隐婚着呢,尊重点。”
“毛病。”导演笑笑,倒也真就没追问,耸耸肩继续低头看东西。
没成想那边钟携拍了拍她肩膀,起身走之前撂下了一句话,“知道你这边想办法拉投资和广告,这个消息免费送你了。采访的时候……你自由发挥吧。”
这一下,导演算是彻底愣住了。
——要知道艺人在拍摄期间,和剧组是签订的有很多方面的协议的,这对绝大部分的艺人来说都算得上是不公平的霸王条款。
以钟携这种身份和咖位,用这种下三滥的新闻去炒作,别说是观众不会信,如果事态闹大,甚至会影响到整个剧组。
然而现今这个消息是从钟携口中亲自说出来的,那就证明这个消息绝对的可靠——而且,钟携大概不打算再继续隐瞒下去,甚至于,她似乎很想让这段深藏于地下不知多少年的感情,彻彻底底的露出地面,能够光明正大的在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
黎荀落戏份不重,第二天起了个大早,难得的在床上懒洋洋的全身放松休息了一会儿。
她半眯着眼睛,摸出了枕头下面的手机,有一下没一下的刷着微博。
钟携进组之后,微博就是工作人员在负责打理,什么信息和动态都没有发过,近期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评论区清一水儿的高仿号和广告号在那蹦跶,黎荀落看了没多久就退出了。
只是临了了,突然瞥见了右上角的‘已关注’。
她盯着那个已关注看了一会儿,说不上有什么想法,神色淡淡的点了退出。
过会儿天色亮了起来,收拾好的黎荀落顶着大清早的寒风出了门,从屋里带出去的那一点暖意几乎瞬间就被风吹的干干净净,哆哆嗦嗦的埋着头走。
冷不丁的,路上突然闻到了一阵香气。
那股香气很特殊,夹杂在本身就清冽的冷风当中,更是多出了一股十分清爽的浓香,几乎瞬间就让她还有些睡意的大脑清醒了过来。
黎荀落站定,左右看了眼,才发现路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新开了一家花店,喜庆的花篮在外面摆着,一边巨大的音箱在那放着歌儿,大清早的,还挺热闹。
踩着初晨的太阳,黎荀落进去左右巡视了一眼,哈着白气,问道,“您这有薄荷花吗?”
“有。”店主在里面忙活着给花摆盘,闻言抬头看了一眼,也意外这么早就有顾客,当下笑了笑说,“这季节主要卖的就是薄荷花——叶子您需要吗?免费的,能给您直接打包装饰好。”
黎荀落歪头看了看,这里有不少白色和紫色的原生色
,旁边有一小片区域防止的是被用特殊手法处理过的颜色。
她想了想,说道,“六十六朵白的,三十三朵紫的吧,谢谢。”
“好嘞。”店主爽朗一笑,手里拿着剪刀和工具忙活了。
卡着点把一捧花拿到了手,黎荀落被那股浓郁的味道熏得有点上头,倒吸了好大一口凉气。
店主倒是见怪不怪了,笑着送给了黎荀落一个一次性防雾霾口罩,说,“买的多送你一个,薄荷花味道也浓,别凑太近了。”
黎荀落笑着戴上,爽快的付了钱走了。
——一路上捧着一捧花走路本身就挺惹眼,尤其还是这么个大早上的。更别提黎荀落还捧了一束薄荷花。
薄荷花不算是太普及,甚至绝大多数人知道更多的也只有薄荷叶,可能就连薄荷花是什么都不知道,因此也不免会多看几眼。
不过好在,这个时间的剧组,是最没什么人的。
黎荀落也没躲着谁,光明正大的捧着花进门。
虽然近距离闻着有点太冲,可隔得远远的闻见倒也能觉得清爽,让人一下子就清醒过来,早上很适用。
隔得大老远,范小简就看见了称得上是全副武装的黎荀落。
她故意妆模作样的把门打开,冲着化妆室里面正在吃早饭的钟携喊,“姐,你猜谁来了?!”
钟携便顺势抬头看向镜子,镜子里面果然映出了一个身上穿着米白色呢子外套,脚上踩着同色的雪地靴的一个姑娘,同样暖色的帽子和围巾全副武装,脸也被口罩给遮去了大半。
钟携挑眉,拿过纸巾擦了擦,顺势把身体转向了后面,淡淡的看着范小简迫不及待的冲过去关门的动作,话音对着黎荀落说,“手里拿的什么?”
黎荀落这才把口罩摘下来,笑眯眯的捧着花往前走了几步,说道,“花。”
钟携起身接过,好像完全闻不到那股清冽的香气似的,只盯着看了几眼,说道,“送谁的?”
黎荀落觉得钟携这话说的有点不太对味儿……她眨巴眨巴眼睛,说,“当然是送给你的。”
“送给我的。”钟携抱着胳膊,下巴一抬,“要送就光明正大的送,给我送个花,就这么见不得人?”
作者有话要说: 落落:我和你不是互相关注!
钟携:你给我送花还偷偷摸摸!
*
嗯,然后,不记得薄荷花的,金鱼作者再次给你们指路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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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这是很少见的, 可以从钟携口中听到的,带有这么鲜明的情感色彩, 又情绪鲜明的话了。
用这种口吻说出一句这样的话的钟携, 让黎荀落乍然之间,有一种十分鲜亮,又觉得特别的……可爱的感觉。
可爱这个词用在钟携的身上其实并不合适, 可又在某些时刻, 真的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
大概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黎荀落心想。
她闻言想了想, 过了会儿才侧头说道,“我也觉得。”
在钟携诧异的目光当中, 黎荀落笑眯眯的接口说,“那我以后光明正大的送。让全世界都知道是我送你的,可以吗姐姐?”
钟携脸上极其迅速的闪过了一丝丝的不自然,像是也有点不好意思。然而转瞬她就自己调整了过来, 继续当起了冷面侠,跟范小简说, “收起来。”
范小简点头哈腰的上去接过花, 毫无防备之下,果不其然被薄荷花浓郁的香气给呛了一口, 立时就是一个惊天动地的大喷嚏,抬头的时候眼角都有点泪花了。
她可怜巴巴的下意识的看了眼黎荀落已经拉到了下巴上的口罩,一溜小跑着去找花瓶去了——这么大一捧,总得找个地儿给插起来, 在剧组这地方,薄荷味儿倒也还挺好闻的。
范小简出去之后,屋里就挺安静的。
钟携重新坐了回去,只是下意识的转了转脖子,然而黎荀落时时刻刻关注着她,见状顺势上前一步,给她轻轻揉按着肩颈的位置,手上的力道把握的也刚刚好。
一开始钟携还有些僵硬,然而没一会儿的功夫,她就阖上了眼睛,眉毛微微皱起,表情绝不是难受,更像是舒服,就这么享受起了黎荀落的按摩服务。
“姐姐舒服吗?”黎荀落在后面轻声说道。
钟携眼睑颤了颤,却没睁眼,只过会儿启唇说,“还行。”
黎荀落笑了,看了眼虽然东西很多,却总显得没什么人情味儿的化妆间,又盯着镜子里的钟携,说道,“花你还喜欢吗?”
花?
钟携这下睁开了眼睛,像是有点难以启齿。
——其实一整捧被包扎的十分精美的花束,远距离看上去也算是美的。
尤其是白色紫色的混色搭配,仅外圈用了薄荷的叶子做装饰,三色混合更是让视觉冲击变得很强烈,绝对说不上丑。
可那也是远看。
事实上薄荷花本身并不能算的上是好看,每一朵花束上面的花瓣都并不紧密,而且又是群生,如果不是特意包装过,就和路边的没什么特色的小野花没什么区别。
然而看着黎荀落黑黝黝的双眼,钟携话到了嘴边儿又咽回去,说,“……还行。”
这么心不甘情不愿啊?
黎荀落挑眉,却没表露什么,只微微笑了笑。
嗯,毕竟其实确实是不算好看,只是薄荷花……比较特别罢了。
*
忙完了钟携那边的事儿之后,范小简就回了黎荀落那。
《猎王》剧组已经算是很厚道的了,给女演员单独整了个化妆间,如果有人有需要,还能自己买上了锁的柜子放到角落里面,不容易丢。
毕竟绝大多数剧组里面,男女演员,不分老少的,全都在一个化妆间里面的都不在少数。
可即便如此,一屋子不分年龄段的女人叽叽喳喳的,也不是常人能受得了的。
组里有不少四五十岁的群演,找的就是朴实无华的,长相不上镜,却能给人一种质朴感觉的大妈,这些人聚在一起,堪比苍蝇扎堆,闹到最后耳边
都只剩下‘嗡嗡’的声音了。
她也不好总在钟携化妆间多待,没事儿的时候要么蹲在角落里,要么蹲在编剧组的角落里——反正哪儿都没差。
范小简最后是在一堆器材中间找到的正在拿手机摸鱼的黎荀落。
黎荀落抬眼看见是范小简也没在意,手上的动作不停,说,“你怎么过来了?”
“落落姐,你刚才不生气吧?”范小简趴在一堆水泥圆筒模具的上面,也不像是假东西,剧组用的倒都是真材实料。
“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黎荀落有点不解,思绪被打断了那么一下,也没法继续往下写。
这要是上辈子的她,这会儿估计已经抽刀砍人了,然而现在就平和了不少,不光没有被打断的焦躁,就连手机都顺势收了起来。
“就我姐啊!”范小简努力和黎荀落站在同一战壕里,“你不远千里冒着寒风霜雪送来的绽放在冬天里的薄荷花!我姐居然还嫌弃你不光明正大!”
黎荀落:“……”
“少看点武侠。”她顿了顿,“你姐活泼点也好,她这样子,我就连喜欢都来不及了,哪还有功夫去生气去。”
范小简眨巴眨巴眼睛,不懂。
黎荀落却看懂了她迷茫的小眼神儿,“年轻人啊,不懂就去谈个恋爱,这就是爱情的美妙,懂吗?”
范小简:“……”
她不懂。
她生怕黎荀落因为钟携态度不开心了,这才想尽办法处理完了事儿赶着过来说好话,没想到劈头盖脸的被狗粮给砸了一脸。
这两个天杀的狗女女,要么糖里掺□□,要么直接喂□□。
甜能甜死你,也能毒死你。
反正她就逃不了一个死了,啊呸。
*
要说送花追人的话……也没有谁只送一次就不送了的。
那显得多没诚意不送?
趁着晚上那会儿收工时间比较早,黎荀落特意又绕到了那家路口新开的花店里,这才发现花店的名字就叫‘路口’,简单还又好记,恰巧又这么个标志性的位置,还方便暂时停车,店主估计也是个老手,知道什么地方适合开店。
表明了来意之后,店主看着黎荀落也笑了,“追人哪?”
晚上这会儿其实没什么人了,卖花的高峰期也就是早上和中午那一小会儿,店主也不忙收拾,给黎荀落搬了个凳子坐。
因为冷空气能保持花期比较久,但是又不想让人能冻着,店主就单独开了个小隔间,玻璃制的,里头有个暖气,用来待客也方便,还不挡视线。
黎荀落揣在手里的兜坐了会儿才掏出来,闻言笑着点点头,“嗯哪,追人呢。”
“订多久的?”店主在一边的电脑上敲敲打打,笑了笑说,“直接送还是你来取?上门要加钱啊小姐姐。”
“别叫小姐姐了。”黎荀落摸摸鼻子,好歹上辈子老大不小了,被这么叫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她看了眼,侧头说,“每天早上九点吧——我要是没来取,那就麻烦您送个货,对了,收货人写范小简。”
钟携手机也经常不带在身边,即便是带了,剧组这地方,能不能接到也不一定。
再者说了……
黎荀落摸摸鼻子,她觉得,这估计得是个长期抗战的结果了,连续送一整个月的薄荷,也不知道钟携打算怎么处理。
“成。”店主在后头跟着敲下几个字,回头笑了笑,说,“还是薄荷?不订点别的?”
“以后等有机会。”黎荀落看了眼外面被大片放的当季花朵,目光有些放远,
然而却很温和,笑着说,“我也想送玫瑰……这不是还没身份送呢么,不够格的。”
店主一愣,下意识的看向了那片薄荷花,耸耸肩,表示理解,也不再多说了。
*
——也是亏了黎荀落前一天晚上怕出现万一,直接去了花店订花。
第二天一早,察觉到小腹一阵疼痛的时候,黎荀落就白着脸,慌慌张张的冲到了卫生间,蔫儿唧唧的冲着导演请了个假。
显然算是她平时刻苦,跟导演关系也算是不错,组里人缘也还行,这才算是请下来了。
放下手机的那一刻,黎荀落都忍不住叹了口气,捂着肚子灌了个药片,窝回床上开始躺尸。
她印象当中,钟携就不会生理期疼,所以每次在自己来的时候,黎荀落就会泪眼汪汪的躺床上,无意义的哼唧说,“为什么我会这么疼呢这么疼呢……”
然后那时候,钟携也不心疼她,会特面无表情的给她换暖水袋,再冷飕飕的说一句,“因为你小时候来生理期不懂,一边来生理期一边吃半年冰糕给吃停经了,落下病根了。”
黎荀落就会可怜巴巴的一边妆模作样的眨眼睛一边撇着嘴消停会儿……
等钟携开始心疼,不继续冷着脸了,她就过阵子再继续哼唧。
她回忆起这些事情不由就笑了笑,只是脸上还是透露出那么一股子虚弱。
突然响起了什么,黎荀落趁着疼的劲道还没这么厉害,赶紧摸出了手机,给范小简去了个电话。
“喂?落落姐是你送的花吗?”范小简那边正巧收到,乐呵呵的签了名说,“我收到了——哗,和上次包装都不一样,你在哪定的花,还新鲜着呢。”
“下次带你去。”黎荀落被范小简这朝气满满的模样弄得笑了笑,说,“送到就行,你姐呢。”
“洗着手呢,手上全是道具血浆。”范小简说,“我这不出门正好给她买毛巾和湿巾来了,得,我快到了,落落姐那我不说了。”
“嗯。”黎荀落出了口气,把电话挂了。
*
挂断手机后,范小简一手捧着花,还拎着一个塑料袋,趁着短暂的间隙把手机塞回了口袋里,这才接过了快要把拇指勒断的袋子,仰首挺胸、雄赳赳气昂昂的踏入了剧组。
果然她一进去就吸引了全场的目光——大概钟携的话,黎荀落也是真的听进去了。
虽然其实并不是一句什么认真的话,可‘偷偷摸摸’这四个字,在钟携和黎荀落之间,却也确实是一个难以跨越过去的深重鸿沟。
两人平时虽然也没有为这事儿吵过架,但其实谁心里都会不舒服的。
可钟携的职业特殊,黎荀落的职业又是个需要安安静静,不能被这么打扰的特殊工作,所以只能全部都选择隐藏,无可奈何又毫无办法的隐藏。
手机在口袋里又是一响,范小简左右看看,把袋子放一边,手机掏出来看了眼。
还是黎荀落的消息。
黎荀落:如果我没送过去,花店就会送,花之后你记得收,留的是你名字。
黎荀落:也别告诉你姐哪家店——我怕她给我退了。
黎荀落:但是你得跟她说,是我送的,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看你们这么可怜,送你们个东西吧。
薄荷花的花语:
永不消失的爱,愿和你再次相遇,以及希望你会再次爱上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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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范小简拿出手机看见这么个消息, 当下乐的嘴巴都快要咧到耳朵根去了。
她小心的捧着花,单手用拇指敲键盘也一点没影响,迅速回复:保证完成组织下达的任务!
可就在她准备拎着东西走的时候, 休息室里却传出了一阵并不算是小声的喧闹。
本身有人的地方就少不了会有些嘴碎的,休息的时候没什么事情干, 聚在一起也就只能说说别人的坏话——范小简一开始也没在意, 直到她不经意间听到了‘薄荷花’,和‘黎荀落’这两个词。
“哎, 还有什么新消息没啊?第一次之后呢?什么动静?”
“谁知道呢, 不过听说是碰了壁了——你们没看今天黎荀落都没来?要我说也是她想太多,攀高枝儿之前也不先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样……”
“就是,钟携是谁啊?这么大的咖也想扯上关系, 笑死我了,你们都没看见……”
……
……
紧接着往下, 话头一旦被打开, 就开始朝着一个无法收拢的方向狂奔而去。
范小简脸上的笑意早就已经拉了下来,不少熟悉她的人走路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秉着呼吸的——也没谁敢惹一看就在盛怒当中的范小简,毕竟是个人的就知道,惹了她, 就相当于是直接惹了钟携。
然而即便是此刻她在盛怒当中,可范小简打开录音机、又有条不紊的按下了开始键的动作却一直都不慌不忙,甚至就连微微耷拉着、在注视着秒表走动的双眼,都显得十分的淡然。
前提是先忽略掉她那只紧紧地攥着花束的手。
大概是休息时间快要到了,里面的讨论声也停止了一段时间, 开始有彼此催促着化妆,并提醒着对方‘不要迟到’之类的话。
模样看上去挺关心又关切,言谈间嘘寒问暖的好似彼此跟个亲姐妹似的。
范小简唇角一扯,露出了个毫不掩饰的讽刺的微笑,把手里的花安然的放在了旁边的边柜上,还小心翼翼的往里面掖了掖。
紧接着,在里面的人打开大门的那一刻,悍然伸出一脚,直接踹到了门框上!
中跟的马丁皮靴踹在门框上的声音几乎是瞬间就在这封闭的楼道里面发出了一声‘砰!’的巨响,不少吃完早饭经过的工作人员都不由露出了惊悚的目光,下意识的看向了声音来源。
而伴随着‘砰’的一声,还有超过四五个以上的女孩子大声的尖叫声。
尖叫声短促,一瞬间就停了下来,大概是也发现了门口站着的人是谁。
率先打开门的女生惊魂未定,拍着自己因为受到惊吓而上下起伏的胸脯,语带愤怒的说道,“范特助!您这是干什么——!”
范小简从来都不是那种能哔哔就绝对不动手的人——她从小混到大,从一路被欺负走到一路欺负别人,靠的就是一双拳头和不要命的打法。
闻言她冷笑一声,干净利落的抬起了一双手,就在眼前那姑娘只能下意识瞪大双眼的瞬间,范小简的肩膀被人按住了。
她一愣,皱着眉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来人居然是钟携。
见钟携本人来了,范小简也就不自作主张了。
她放下脚,拍了拍手,抱着胳膊退到了钟携后面去。
钟携手里还有一张湿巾,看样子确实是刚洗完手没多久——说来也凑巧,这间休息室,窗户外面就是公用的户外水龙头。
钟携大抵是听到了什么,从那边过来的。
里面的几个人要说先前看到范小简,还能耍无赖混过去,这一下看到钟携来了,彼此的脸色‘唰
’一下就白了。
有心眼儿的彼此对视个几眼,都被这状况弄懵了,终于开始后知后觉的慌了。
钟携慢条斯理的擦着手,也不管走廊里这么来来往往的人,神色淡淡的直接进了屋里。
等范小简跟进去了,钟携才轻声说,“把门关上。”
范小简应了一声,关门的时候想到了外面的那捧薄荷花,顺手给抱进来了。
“刚才在聊什么?”钟携仔仔细细的擦着手,问话的间隙抬头看了看前面站着的几个人。
人倒是不多,一共五个,其中一个身上穿着白裙子的,大概是类似‘核心’的人物,或许是漂亮,或许是有钱,或许是有权,谁知道呢。
要说刚才看到范小简,这几个人还能狡辩个一两句,现下看到钟携这样,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在场几个人瞬间白了脸。
“钟、钟老师,您误会了……”白裙子咬了咬下唇,然而紧紧说出了这么半句话之后,就也没了声音。
“嗯。”钟携轻轻应了一声,模样看上去还挺好说话。
然而范小简唇角却挑了起来,心想钟携是真生气了。
可眼前那白裙子不熟悉钟携,见钟携这模样,还以为她是打算就这么揭过去了,不由松了口气。
钟携没等她一口气松完,紧接着就说道,“那就当我是误会了吧。”
她说,“不过我本身也就不是什么平和的人,误会就是误会了,我也不是很想解开——今儿要么你们自己去财务领工资走人,从此以后消失在我面前,要么,就告诉我你们的名字,从此以后,你们彻底消失在这个圈儿。两条路,选择权交给你们,挺公平,你们觉得呢?”
有两个受不住事儿的姑娘,听到这么一句话,几乎是立刻就瘫软在了椅子上。
——说什么消失在钟携面前?
这件事情如果传出去,就算是她们还想继续重新做人,可公司会给她们机会吗?!
*
虽然算是狠狠的出了口恶气,然而这一路上钟携的情绪似乎并不高。
导演大概看出了点什么,直接甩手给她放了一上午的假期,钟携也没推举,也没去别的地儿,回了化妆间之后就窝在那不动了。
范小简仔细瞅了瞅。
——椅子是很久前黎荀落买的,用了有几年了,一直没扔。
毯子也是她买的,脚踏也是她买的,就连前头嗡嗡运动着的小太阳,都是黎荀落买的。
哦,现在就连这屋里的空气,都是黎荀落买的薄荷味儿。
“姐,你咋啦?”范小简纳闷了。
钟携冷飕飕扫了她一眼,不言语,又往黎荀落堆起的窝窝里藏了藏,慢悠悠的说,“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有点怕。”
有点怕。
范小简一愣,有点为难,也觉得害怕了,“怕什么?那几个里头有惹不起的?不应该啊……”
后半句她没敢说出来——还有谁是惹不起的?
知道她会错了意,钟携摇了摇头,闭上眼睛向后靠了靠,长长的出了口气,近乎叹气一般的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啊。”
范小简文化程度不高,但这话她倒是能理解的。
而且这句话,她也听过这圈子里不止一个人说过。只是能用这种拽文的模式说出来的,大多都是些上了年纪,或是阅历挺多的前辈。
她闻言沉默了一下,正打算说什么,门就被从外面打开,紧接着,伴随着一股香风飘进来了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
大概是这香味儿和声音
太熟悉,范小简眼皮一跳,几乎头也没抬的喊了句,“南姐好,南姐来探班吗?”
南夏顺手关上了门,说,“大老远就听见外头有人说你姐今儿发威了,怎么个情况?谁能惹着她了?”
“私事儿呢。”范小简笑了笑,倒也没多说什么。
钟携和黎荀落结婚在这圈子里是个秘密,哪怕南夏和钟携认识的时间快要比上和黎荀落结婚的时间,她都不知道这事儿。
南夏倒也没有追问,只是和大多数第一次来这里的人一样,满眼好奇的说,“你们这屋里什么味儿?大早上的还挺清新。”
“薄荷味。”范小简指了指旁边专门腾出来的一张桌子,说道,“摆了挺多薄荷花。”
“这架势。”南夏眼珠滴溜溜一转,看出来了点什么,说道,“有情况啊?”
范小简耸耸肩,算是默认了。
她把空间留给了南夏和钟携,自己出门溜达去了——毕竟刚刚钟携才大显神威过,不少事儿她得交代一下。
屋里从范小简出去之后沉默了会儿,南夏倒也习惯了,过去摆弄已经被分好了的薄荷花,说道,“还挺新鲜的,薄荷花期都快过了,这谁大老远的给你送的?”
钟携侧头看了眼,南夏倒是有分寸,看归看,没上手摸,她这才说道,“……追求者。”
嗯,这么说,倒也没错。
“呦。”南夏被这么个新鲜词儿弄得乐呵呵的笑,“这不容易啊,从你嘴里能听见人家的……恩,身份。”
钟携虽然没什么表情,可南夏到底是认识她时间久,私底下关系也算好,比较了解,当下挑挑眉,往前凑了凑,说道,“不会吧,钟老师,我看你这……怕是真的要栽了啊?”
听见这么句话,钟携才突然短促的笑了笑。
笑声太短,甚至分不清到底是个什么情绪。只是钟携的眉眼被藏在了发丝下面,隐隐约约的传出来了轻轻的一句,说,“嗯,是。栽了,早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哒啦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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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乍一从钟携口中听到了这句话,南夏似乎也吃了一惊。
她挑眉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会儿钟携, 啧啧有声的点点头, 旋即竖起了个大拇指, “厉害了, 钟老师这么多年的铁树终于得以开花,我还真想知道是谁能打动了你了。”
这下钟携没再说什么, 只是道, “你怎么过来了?”
闻言南夏正色了一瞬, 屁股卡着桌子边往后靠了靠,说道, “最近新开了一个综艺,我是总负责人, 也是其中一个嘉宾……恋爱综艺,本身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做解说嘉宾的, 现在改主意了。”
钟携扫了她一眼。
南夏耸肩, “给个面子,当个常驻嘉宾呗。没台词, 随便玩,所有经费节目组报销, 考虑一下?”
“你会这么好心?”钟携挑眉,也缓缓笑了,这事儿,确实是赶巧了。
“当然不会。”南夏也爽朗一笑,没给自己留面子, “这不是看着钟老师身价水涨船高,又没有参加过综艺节目——想着拿了你这个综艺首秀做宣传嘛。当然,也能解决了你燃煤之需,不是愁那位‘追求者’吗?机会给你,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看你要不要了……对了,你那位是圈儿内人吧?”
闻言钟携却是仔细想了想,像是听进去了,说道,“我考虑考虑。”
其实也就是听她个信儿。
闻言南夏点点头,心里大概也知道这事儿**不离十了。
*
只是她在这坐了有一会儿,钟携一直都还是那么一副看上去有点心事重重的模样,南夏笑了笑,“不是吧,钟老师这么心烦啊?我也不能白来一趟不是,来,免费当你一回知心姐姐,说说,什么事儿?”
钟携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要开口,然而话都已经到了嘴边了,却又被她重新给咽了回去。
最终她也只是摇摇头,说道,“没什么。”
她和黎荀落之间的关系很复杂,往前数七年,这七年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不是区区一个口头上说说的‘追求者’三个字,或只是一席长谈就可以全然概括的。
“不说算了。”南夏拍拍她的肩膀,笑了笑,“不过作为一个过来人啊,奉劝你一句,人这一辈子呢,得过且过的,想那么多以后做什么,徒添烦恼罢了,不如活好当下。”
“知道。”钟携听她这么说,也忍不住笑了,略带感慨的说,“你是一个洒脱的人,和我不一样。”
南夏和她对视一眼,见钟携眼底似乎有星光跃动,然而神色却十分温柔,紧接着,钟携近乎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我是冲着一辈子去的。”
当年是,现在也是。
南夏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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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次潜规则的事儿被黎荀落看见之后,钟携还以为黎荀落怎么都要萎靡上一阵子不来找她。
事实上黎荀落虽然确实是没来找她,但其实是因为有事儿耽误了,可没事儿的时候,短信发的也挺热乎,比之前没进过剧组时还要热闹。
黎荀落:姐姐,姐姐你今天收工了吗?
钟携:收了,在路上。
黎荀落:哦,那你回去慢点,小心看路,注意旁边疾行的车辆,路上不要着急。
钟携看着这条消息失笑,她一般住在剧组里,四下都是小路,就算有车进来,也比步行快不了多少,哪来的什么疾行的车辆。
然而似乎能透过小小的手机看到手机那边一脸忐忑又甜蜜的某个人,她还是笑笑,给回复了一句:好,知道了。
黎荀落果然安静了一会儿,只可惜也就一会儿,钟携
的短信声再一次响了起来。
黎荀落:姐姐,我这周期末考试完了,等会能过去找你吗?
紧接着又一条:马上要升高一了,估计等开学就没时间了,我想再去看看你呢。
钟携对着这么条消息沉默了会儿,还是回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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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没多久就是学生们期末考试的时间,为期时间不多,但是考试前后难免会紧张。
黎荀落再到剧组来的那天,是一个挺好的晴天,阳光透过树叶间隙稀稀落落的撒在路上,有一种斑驳的阴影,林荫小道上还给人一种神秘又惬意的夏天的气息。
“考得怎么样?”钟携给她拎着包问她。
期末考试完了之后,所有的东西都得搬回家,毕竟接下来就要升高中了,因此手上的东西拎着沉甸甸的,所有的书差不多都在里头。
黎荀落挺开心,摇头晃脑的说,“考得不错,不出意外的话,能上重点高中呢……不过我爸说想让我去市一高……”
一路上她叽叽喳喳,跟着钟携一起走向宿舍。
到了宿舍里面,黎荀落看了一圈依然没什么人的地方,喝茶的空隙好奇问了句,“姐姐,你不回家住的吗?”
钟携的行李简单,床上甚至连褥子都没有,只有一个剧组发的很简单的标配床垫,就那么凑合着用了。四件套看上去也像是临时买的,还有一股子新的布料味。
钟携闻言手上的动作都没有停顿过,只是笑了笑说,“家里没人在了,离得也远,来回不方便。”
没人在了,和不经常有人……概念不太一样。
黎荀落有点手足无措的站在那,感觉道了歉反而好像更尴尬。
钟携从床上探出手,举高临下的揉了揉她的脑袋,笑着说,“没事,我习惯了。”
黎荀落这才点点头,小心翼翼的上了床。
两个人身体在这个不足一米宽的小床上紧紧地贴在一起,因为有个风扇对着吹,倒也不热,身体皮肤还泛着凉意。
钟携倒也没想多的,只是睡觉的时候,黎荀落下意识的会找一些冰凉的地方蹭,一个地方蹭热了,就再换到下一个冰凉的地方,滋味儿实在是有点不好受。
而就在钟携打算稍微换一下姿势的时候,却发现怀里的人似乎僵硬了一下,紧接着,呼吸也变了。
她不找痕迹的动了动被压麻了的手臂,说道,“醒了?”
黎荀落小小的应了一声,“嗯,有点热……”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彼此可以感受到呼吸的温度,钟携的身体紧紧地靠着墙面,冰冷的白墙有一阵阵的凉意,让她的情绪稍微缓了缓。
“今天怎么这么着急就跑过来了?”钟携说的时候,顺势坐了起来,把一边的灯给打开了。
被突然出现的光源刺的往阴影处缩了缩,黎荀落这才说,“也没什么……就是,嗯,还是想过来看看你。”
钟携一挑眉——突然过来想看看她?
她索性也不再睡了,小心的翻下去接了杯水,从底下递给了上铺的黎荀落,说道,“到底怎么回事?”
黎荀落小口小口的喝了两杯水,坐起来之后,这才皱着脸嘟嘟囔囔的把下午的事儿给说了。
本来考完了试之后,同一个班,关系比较好的几个小姐妹一起出去聚一聚,吃个饭是很正常的事情。
黎荀落也跟她两个好朋友约好了,要一起去学校附近新开的精品超市转一转,想买几根笔做暑假作业用。
只是没想到,聊天的时候,她们不知道怎么的,就扯到了明星那块去。
小女生喜欢哪个明星,讨厌哪个明星也从来都不藏着掖着,有时候,几个关系好的人互相讨论,互相说一说明星们的八卦,也都是常有的事情,谁也都没有红过脸,可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她们扯到了钟携的身上。
“真的假的啊?”带眼睛的姑娘名字叫林静直,短头发,典型的老师最喜欢的乖乖牌,此刻她正在和旁边一个留着黑长直的女生说话,那个姑娘也是黎荀落关系比较好的,名字叫段卓卓。
只见此刻段卓卓神秘兮兮的凑近了两人,小声的说,“我亲眼看见的……就隔壁高中,那个当明星的钟携,经常被豪车接送,你想想啊,明星私生活那么乱,她又长得那么好看……”
黎荀落那时候本来在一边找东西,闻言往这边看了一眼,澄清说,“你们别乱说,钟携不是那样的人……”
“我觉得肯定是!”段卓卓一脸笃定,完全没有看出黎荀落的不高兴,但是察觉出了黎荀落不想谈论这个话题,所以把目光转向了林静直,一边说道,“那个车我知道是宝马,就两个白格子、两个蓝格子的那种车牌,我哥哥也在她们学校上高中,听说钟携家里很穷的……突然上了这么贵的车,还是个男人开的车,那肯定不正常啊!”
“……你别说了。”林静直看出了黎荀落生气,加上黎荀落也和她们说过,她很喜欢钟携,她觉得,作为好朋友,不能这样诋毁别人喜欢的人,于是劝道,“我们也没有亲眼看见,你也只是猜测……”
段卓卓没说够,不满意的瞪了一眼黎荀落,觉得她毁气氛。
黎荀落也不继续和她们逛了,只和林静直点了点头,随后把东西往那一扔,拎着手里沉重的东西就跑出了精品店。
只是到了门口的时候,她又拐了回去,走到段卓卓面前,一字一句,特别认真的说,“卓卓,我把你当好朋友,但是钟携,她、她是我最喜欢的人,我也和你们介绍过她,我不希望以后你在我面前诋毁她,彼此可以互相尊重,从此以后,我们也没必要再做朋友了。”
段卓卓一愣,刚想说什么,黎荀落就已经再次挺胸抬头的走了。
她委屈之余又有点生气,不由扯了扯身边林静直的手臂,“静静,你看她——!”
林静直目光默默无声,却也满满的是指责。
段卓卓不说话了,一跺脚,轻哼一声也跑了。
事情的始末大致就是这样,然而听完了后,钟携却陷入了沉默当中。
“就因为这个?”她有点哭笑不得。
黎荀落抬头看了她一眼,静静的点点头。
她觉得钟携似乎有点不太在意,可是因为她的不在意,自己又觉得很难受。那股难受不像是内疚,倒更像是一种,觉得自己不重要的酸涩。
“就算你不在意,那她也不能这么说你!”黎荀落突然鼓起勇气,气哼哼的说了一句,紧接着又掩饰什么一样,欲盖弥彰的补了一句,“这样万一以后没有男孩子追你了怎么办!”
钟携的手一顿,“没事,我也不喜欢男生。”
黎荀落当时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像是漏了一拍,她的目光在半空中和钟携的目光不期而遇,彼此相撞的时候,似乎还有火花在其中‘噼里啪啦’的作响。
半晌,她只听见了自己干巴巴的声音响起,说,“那、那、那你不喜欢男生……你、你喜欢……喜欢女生吗?”
作者有话要说: 被群里一个个爆照的小妖精耽误了更新,一群作者嗨了一下午,最终什么都没做成,美色真耽误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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