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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钟携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


    黎荀落几乎是屏住呼吸看她, 手指也紧紧地拽住了身下的小薄毯, 毯子被她扭成麻花,再松开也不成型了, 她心想,她这辈子都没这么紧张过——大概所有的大大小小的考试加在一起,都没有这一次这么的紧张过。


    然而钟携却笑了, 说道,“没事, 跟你开玩笑呢。”


    黎荀落眼睛果然瞪大了一瞬,紧接着,是难以掩藏的失落, 半晌, 她低低的‘哦’了一声,顺势躺了回去。


    过会儿, 两人重新关灯睡觉,黎荀落一个姿势躺了太久,无意识的翻了个身,变成了背对着钟携。她的手指在底下的床单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抠着,心里不断地在想着,钟携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她这样的人,长得好看,身材也好,学习也顶尖……总之哪哪都好,又有什么样的人能配得上她?


    或者是, 她真的喜欢男生,刚才只是骗她玩儿,想逗她开心的?


    然而想到这里,她眼前不由又浮现出了一个相当熟悉的,穿着公主长裙的背影。眼底的失落再一次涌现,她索性咬咬唇,闭上了眼睛,努力的想让自己睡过去。


    “还想着那事儿呢?”钟携躺在黎荀落后面,突然的说道。


    黎荀落没反应过来,侧过了头,下意识的‘嗯?’了一声。


    “没什么。”钟携笑了笑,说道,“刚才没骗你,我是喜欢女生。”说到这里的时候,钟携的话音停顿了一下,模模糊糊的只带过去了一句话,说道,“大概是因为家里原因,不过我也忘记是先天后天了,总之没喜欢过男的。”


    “哦……”黎荀落心跳像是打鼓一样,明知道这种几乎是饮鸩止渴的做法会让自己越陷越深,然而嘴巴就像是被冲破了防御的闸口一样,怎么都没法合上,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的声音,轻声说,“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她想问你喜欢我吗?


    可没勇气,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


    “喜欢什么样的?”钟携跟着自言自语的念叨了一句,突然侧过头,看了一眼黎荀落。


    两个人距离极近,彼此肌肤相贴,扭头的瞬间鼻尖触碰在一起,都能闻到彼此身上的味道。


    黎荀落下意识的向后面闪躲,然而退到了一般又有点说不出的后悔,可也不能再继续贴回去——这多不好意思?


    钟携唇角噙着一抹笑意,慢慢的说,“喜欢头发长的,皮肤白的,性格好的,温柔点的……嗯,脸圆圆的。”


    黎荀落渐渐听得出了神,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连第一条都不符合——她是短发。


    心底被某种不知名的酸涩充满,她心想,暗恋这件事儿可真辛苦,想要保守初心,只默默地喜欢着一个人可真难。


    她夹杂着浓厚的鼻音轻轻‘嗯’了一声,旋即转过身,闭上眼睛睡去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身后的钟携慢慢的用一只手撑住了头,目光望向房顶,脑海中却又是另外一幅画面。


    ——黎荀落先前的课本里面,夹杂了一张小时候的照片。


    她大概是已经忘记了,但是那张照片却被她偷偷的拍了照,还拿去洗了出来。


    长头发,大眼睛,皮肤白皙,脸也肉呼呼的,还缺了两颗牙。


    她小时候见过小时候的黎荀落,是在黎荀落的父亲上门找她爸办事儿的时候,顺路带过去的。


    当时她也还小,没见过那么可爱又圆滚滚,却又好玩的不得了的小妹妹,抱上之后就不想撒手了,给人带到了自己房间。


    外头大人说了多久,她就抱着小孩儿抱了


    多久,别的也没干什么,就是时不时的捏一下她软乎乎的小胳膊,再亲亲她软乎乎的小脸蛋儿,就特别爱不释手的在玩。


    临走的时候,她还跟小姑娘约定好,长大以后要当她的妻子,还一直拉着人家的小手不放。


    小姑娘懵懵懂懂的,只知道呆呆的点头,闻言还冲着她笑。


    只是那也不过是小时候不过一个戏言,黎荀落不记得,她也没当真,时间一久,谁都忘记了。


    可这么多年过后,小胡同里那一次偶遇,多少旧时光都重新浮现在了自己眼前,那些微弱到了神志细枝末节的东西,也全都一一浮现在了眼前——包括那一场,距离现今十年有余,属于两个孩子之间玩闹般的约定与誓言。


    还是孩子的时候,钟携就想,有这么可爱的老婆,她想和她过一辈子。


    现在已经二十的钟携也想,以后还是想跟着黎荀落过一辈子。


    她是冲着一辈子去的,一直都没变过。


    “那是怎么着啊?”南夏见钟携这表情,就知道这人又不知是神游到哪去了,赶忙把人给扯了回来,用脚踢了踢她小腿,说道,“你想着一辈子,你那位呢?也一辈子?”


    要说是从前的钟携,此刻大概已经明里暗里的开始炫耀——可惜她现在不是,她现在是刚被离婚的人。


    于是闻言钟携果然神色复杂,看上去十足一言难尽。


    南夏顿了顿,上前同情的一拍她肩膀,叹息道,“没事,我懂,毕竟我也是个渣女,嗯,能理解你们这些纯情小可爱被人追的时候,那种心理提心吊胆的感觉,加油钟老师,我看好你。”


    钟携把她手拍掉,笑骂了一声,“滚。”


    南夏嬉皮笑脸的把手拿走,四下看了一圈,说道,“你要真这么心烦,我也不介意帮你演出戏啊,怎么样,需要我帮你扮演个追求者,每天也送你一捧薄荷花,追在你后面喊你宝贝甜心小心肝儿吗?”


    钟携面无表情看她,南夏耸耸肩,不说话了。


    范小简这会儿也差不多收拾完东西进来了,在外面先敲了敲门,笑着说,“姐,我能进吗?”


    南夏一仰脑袋,“没说什么事儿,你进吧,知道你是亲的。”


    说完她给范小简抛了个媚眼儿,范小简回了个白眼,见怪不怪的,捧着个新买的花瓶从外头进来。


    她四下看了一圈,说道,“我落……咳,刚才跟我说她定了每天一束花,送到薄荷花期结束呢,姐,我刚才查了下,薄荷花期结束怎么得一个月,现在花店不都有保鲜手段?这要天天一大捧的,咱们以后放哪啊?”


    她说着,还真的有点发愁。


    薄荷花就算是再便宜,这每天一捧的,少说一个月几千块钱就没了——毕竟花这玩意儿不经放,最多一周就得扔,否则时间长了一败落,味道就得变。


    但是新送来的,她还得找瓶子插,花瓶真是快比上花贵了,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范小简心里叹气,再说了,这化妆间就这么小,也塞不下,每天带到钟携现在住的那公寓里面也根本不现实,毕竟她俩现在整天也都跟剧组这猫着,谁也抽不开身再单独回去处理这些东西。


    钟携闻言也有点无言了。


    过会儿她笑了笑,笑容当中怎么都透露着点纵容和无奈,但绝对称不上是烦恼。


    南夏眼神好,冷不丁就看见了,当下眼珠一转,说,“花没地儿放啊?”


    范小简没心眼儿的点点头,“是啊!”


    “那感情好!”南夏一拍手,“我刚搬家,屋里一堆甲醛味儿等着除呢——薄荷不是味道


    大吗?干脆每天我过来一趟,你们收了花直接给我送去不行了?我接收啊,还免了你们垃圾处理费,多好!”


    范小简:“……”


    她有点为难的看向了钟携。


    钟携神色淡淡的扫了一眼南夏,说,“不必了。”


    南夏挑眉,“多少年老朋友了,互帮互助,我真不收你垃圾处理费,真的。”


    说完,她爪子一伸,眼尖就要朝桌子上那瓶插好的花伸过去。


    就在快要碰上花的时候,横空多了一只手,把她的动作给拦下了。


    是钟携的。


    钟携这次甚至懒得说话,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冲着范小简说,“范小简,送客。”


    于是范小简颠颠的跑过去,腰一弯,手一伸,“您请——!”


    南夏趾高气昂的转身就走,到了门口,回头说,“钟老师别忘了答应我的事儿啊,千万记得考虑考虑——!”


    屋里终于恢复安静的时候,就连范小简也松了口气。


    南夏和钟携不一样,她长了一张万年不老的少女脸,偏偏不打针不整容,现在都三十多岁了还能照常出演高中校园剧,流量中的王中王,且最近在考虑转型,和钟携两人的戏路不一样,谁也碰不到谁,资源上一直扯不上关系,感情也一直挺好。


    但坏就坏在脾气也少女——还不是一般的文静少女,有时候皮起来能上天。


    钟携目光看着那些花束出神,突然开口说道,“她人呢?”


    “啊?谁啊?”范小简冷不丁的听见这么一句,多多少少愣了一下。


    过会儿,她自己反应了过来,大概是说的黎荀落。


    然而她看向了钟携,就全然是假装自己完全没想到,只无辜的眨眨眼。


    这俩人,要说别扭,是真的别扭。


    她落落姐都拉下脸整天‘姐姐’、‘姐姐’的喊了,怎么钟携还跟个倔驴似的,脑袋仰的比天高,死活不肯低个头呢?


    往常那些挂嘴边儿的骚话,怎么着离个婚能全都忘了?从前‘宝宝’长‘宝宝’短的,喊的人不是她啊?


    钟携面无表情的瞪着范小简,然而范小简难得硬气一回,挺直了腰板绝不认输。


    半晌,钟携伸手一指薄荷花,说,“说好了每天过来送花的,花到了,她人呢?”


    说着她冷哼一声——她看着呢,早上七点到现在就没看见过人。


    就这诚意和献殷勤的功夫,还追人,这次简直是追的一点诚意都没有。


    范小简捧着花,表情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安详。


    随后,她掏出了手机,默默的对着那边的黎荀落说,“落落姐,你听见了吧?”


    ——她刚才就想着进来放个花就走,也就没把黎荀落的语音挂断。


    结果这下好了,全听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钟携:……


    黎荀落:嘻嘻嘻。


    范小简:请问我有复活甲吗?我觉得一个可能不太够,得俩。


    1这是感情文,进展本身就是偏日常的琐碎。


    2回忆杀不代表水剧情,因为倒叙本身就需要代入。不写的话你们永远也无法让我时光倒流回七年前,重新写她们认识的经过和细节,也就永远无从得知,于她们两个人中间的酸甜苦辣和不为外人道的甜蜜酸楚,以及上一世为什么离婚后却迟迟没能复婚,反而耽搁这么久,导致的天人永隔。这样不是别后重逢,是七年之痒,是阴差阳错,是合久必分。


    3我一般不会删评,但是诸如:进展太慢了,水文,看不懂,等等极其容易带节奏,带有强烈负面延伸效果的留言我看到就删,不做争论。


    4我不是个新作者了,整本总字数的把控我心里有数,提意见我可以接受,但是不必教我写作,这没意义。


    5回忆剧情必定会有,每一章的存在即是必然产生的结果,有人看不懂ok,提出我基本给会给指路,但是应该绝对算不上是突然出现的突兀,毕竟看不懂只有极个别。


    6上一章看不懂接38正文。


    今天有点严肃,希望不要吓到大家,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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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要说黎荀落这人吧, 其实一贯是个窝里横的性子。


    这性格,要说惹人烦是真的, 可要说惹人喜欢, 那也是真的。


    窝里横虽然横, 可她最好的,最真的, 全都是留给了亲近的人, 对外人永远都是客气不足,疏离有余。


    可窝里横也总要有个由头——还不能是太突然的, 否则就以黎荀落那个脑子的反应速度,是绝对来不及应付的。


    这不就是, 她大脑都甚至还没转过来弯,电话那头就传来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紧接着, ‘嘟嘟嘟——’的声音从话筒中响起,电话被单方面从那边切断了。


    末了,还发出了‘哔—’的一声。


    黎荀落挑眉,看着通话结束的字样陷入了沉思——直觉告诉她, 今儿个她还能看见钟携。


    于是黎荀落安逸了,惨白着张脸重新窝回了床上去,开着暖气、裹着被子, 再开着窗户,肚子贴着暖宝宝,怀里还塞了个大抱枕, 全副武装的等着人来。


    钟携因为动作太急,甚至这会儿有点微喘。


    范小简小媳妇儿似的揣着手站在墙根,低眉顺眼的说,“姐,啊,我啊真不是故意的,啊你看,那落落姐和我没挂电话不就是个意外嘛……你看看你们俩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钟携立刻一个眼刀飞了过去。


    低着脑袋的范小简恍若未觉,继续叨逼叨,“这不我本来就打算放个花就跑路嘛……谁成想您在这吃飞醋的干着急呢,要我说啊,你就得亲自过去一趟,有事儿没事儿了在我落落姐眼前溜一圈儿,宣誓主权才是真的啊!”


    钟携不语。


    范小简搓着手,贱兮兮的嘿嘿一笑,“小狗崽子都还知道撒个尿圈领地呢,你怎么着也得……嗷!”


    钟携咬牙切齿,“你是活腻歪了是吧范小简!”


    说着,她一个擒拿手直接掰过了范小简双手在背后反剪,把花臂大姑娘跟个小鸡崽似的扔了出去,随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范小简:“……”


    去旁边化妆间溜达了一圈的南夏见此不由稀奇,啧啧有声的拍了拍手,“难得呦……”


    范小简从地上爬起来,顺手拍拍屁股,“仰着脸儿跑了。”


    范小简忘了自己的手机在钟携手里,钟携却是知道的。


    手里的手机隔一会儿就要震一下,震得她眼皮一直狂跳——会不会是黎荀落发的消息?发的什么?到底看不看?


    心里活像是有一个天使和一个恶魔在互相拉扯,最终,恶魔逐渐占据上风,小恶魔叉子不停的挥舞。


    她鬼使神差的输入密码后,给点开了屏幕,屏幕亮起的瞬间,直接进入到了刚才退出的界面上。


    然而让她比较失落的是,黎荀落并没有发送过什么新的信息——最后一条消息,还是那条通话结束的提示信息上。


    钟携皱了皱眉,突然之间就更不开心了。


    随后察觉到自己这份情绪的她自嘲的笑了笑,一手撑着额头忍不住叹了口气,发现自己那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黎荀落这里,就是被用来挑战的。


    就在钟携打算退出的时候,拇指却不小心向上滑了一下。


    今天的聊天记录没多少,但也足够把一些信息传达的足够清晰了——譬如黎荀落今天生理期,请假没来,托范小简接收。


    钟携也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默默地把手机给收了起来。


    过会儿,钟携又点开了日历看了眼,发现她自己手机上属于十五号的那一栏果然被标上了‘宝宝生理期


    ’这五个字的字样。


    一整年十二个月,每一个月按照女性a的推算,她全部都把黎荀落推演到的,可能会来的日期标注了,只可惜大概也没什么用了。


    她的手指在上面来回几次,可右上角的删除按钮始终都没能真的按下去,半晌,钟携才撇撇嘴,把手机一扔,“——关我屁事。”


    范小简几次从后视镜回头。


    然而坐在后面的人全副武装——帽子、墨镜、口罩和长围巾遮掩住了原本的面容,此刻正躺着在闭目养神,鬼知道到底睡没睡。


    “姐。”范小简停到路边儿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说,“我给我落落姐送个红糖姜茶,你跟着我出来干啥?你这会儿不是有戏要拍?”


    钟携给了范小简一个眼刀,然而被墨镜挡住大半,威力也发不出去。


    于是她悻悻收回,把车窗降下来了一半,淡淡的说,“我出来透气,胸闷。”


    “……”范小简嘟嘟囔囔,“仨小妖精围着你还胸闷……”


    这丫头一贯是个记仇的,除了那俩小助理,顺带给杨帆也一起算上了。


    范小简收拾好手里的东西,最后回头一看,纳闷说,“不是,姐,你真不下去啊?”


    钟携这次没搭理范小简,摆了摆手让她赶快滚。


    范小简白眼儿一扔,拎着东西雄赳赳气昂昂开门去了。一直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这才轻轻的把口罩和墨镜向下拉了拉,旋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给戴了回去,自暴自弃一样的把自己往后一摔。


    范小简拎着东西进去,放下手边的东西之后,一路都没拐弯,径直的上了楼。


    黎荀落吃了药已经好一段时间了,肚子虽然不怎么疼,但是时不时还是会抽那么一下,浑身也没力气,只能虚虚的躺在床上,简直是比黛玉还黛玉。


    见范小简进来,她勾着头往门外看了一眼,愣了愣,不掩失落的说,“你姐没来啊?”


    这让范小简怎么说……?


    她挠挠头,“倒也不是没来……”


    黎荀落顺势看她。


    因为在家的缘故,黎荀落身上只穿了一个纯棉的睡裙,睡裙看着宽松,但是袖口的地方却勒的比较紧,挺厚的一个款式,这会儿她的头发松下来,头发软乎乎的垂着,搭着那张惨白的小脸儿……怎么看怎么能激发人的母爱,看着就总想揉揉她脑袋。


    但是范小简不敢。


    她坐到旁边椅子上,努着嘴朝窗户那边噘,嘴上嫌弃的不得了,“人来了,那不,问了几次,在车里死活不愿意下来……也不知道非得死乞白赖跟过来图什么……”


    黎荀落眨眨眼,没憋住,笑了笑。


    然而笑声才刚溢出喉咙,下一秒她就捂着自己的肚子虚弱的往后倒,连忙哼唧着说,“你可快别逗我笑了……”


    范小简傻呵呵一笑,挠头说,“落落姐我手机拉车上了,我去取一下。”


    黎荀落点头,在范小简走后没多久打算起身上个厕所,顺带把范小简拿过来的那一包红糖水冲了。


    猛地一离开被窝,瞬间就觉得肚子一阵的绞痛,她坐在床边缓过了那几秒最抽疼的时候,这才重新又出了口气,郁闷的站了起来——姨妈真是全国女性的公敌。


    她顺手拿着床头放着的杯子,上午那会儿喝药用的,杯子里的水早就已经冷了。


    然而打开门的瞬间,黎荀落站在二楼楼梯口,就觉得自己的大脑似乎有点凝固。


    她看着下面那个一身黑,仍然全副武装的某个人,迟疑的


    喊了声,“姐姐?”


    “……”


    “……”


    凝固似乎在无形的蔓延。


    终于,在黎荀落因为站得太久,小腹有点坠痛的时候,楼下的那人才抬起了头。


    那瞬间,仿佛是隔了漫天银河,黎荀落只飘飘忽忽的听到了一句,“嗯。”


    黎荀落:“……”


    后头赶来的范小简无语凝噎,一掌重重的击在自己脑门,妄图把自己弄晕。


    以至于一直等黎荀落重新安安稳稳的捧着冒着热烟的热水杯躺回到床上的时候,黎荀落都有一种不怎么真实的感觉。


    身边坐着的人已经换成了钟携——范小简在楼下装死,说这么尴尬的气氛她不想出现,死活不上来。


    钟携这会儿已经褪去了外套大褂,围巾、眼镜、口罩……等等一切能遮挡住她脸的东西,身上现在只穿了一个黑色的高领毛衣,显得手长脖子长,看上去养眼的很。


    黎荀落咬着杯子可劲儿的笑,“姐姐,你专门过来一趟做什么?”


    钟携也轻咳一声,脸不知道是不是被暖气熏得,有点红,“跟你说一声,以后不用送花了。”


    “那不行,那不行。”黎荀落摇头晃脑,“我总得从一而终吧,做事情不能半途而废啊你说是不是?”


    说道‘半途而废’的时候,钟携似乎凉凉的扫了黎荀落一眼。


    黎荀落全然当做看不见,只微笑以对。


    钟携这才缓缓的说,“……随你。”


    反正她该说的说了,送不送的,随她便了。


    黎荀落有意想皮,然而现在身体条件实在是不太允许,看了眼手里红到发黑的红糖水,她不由轻叹了口气。


    钟携迅速瞟了她一眼,紧接着又转移了视线。


    黎荀落郁闷的说,“听说好多人生了孩子之后,生理期就不会疼了。”


    钟携表情空白了一瞬间,目光有些复杂,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然而下一句,只听黎荀落近乎叹息般的说,“姐姐,你说你能让我怀孕吗?”


    钟携:“……”


    黎荀落眨眨眼,继续问,“你能吗?”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吃瓜子吗?


    心疼持续受到惊吓的钟老师,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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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


    “你能让我怀孕吗?”


    “——你能吗?”


    这两句话几乎逼得钟携仓促而逃。


    钟携没法回答,甚至在短时间内, 听到这话从黎荀落口中被说出来时, 她的大脑完完全全, 就是一整片空白的。


    那一瞬间, 她甚至从这突兀却又不算横空出世的话语当中,遥遥的回想起了曾经的一些事。


    那是不过距今差不多半年时间的时候, 黎荀落那个时候刚刚毕业, 为了庆祝, 两个人特意乔装打扮, 找了一家饭店吃饭。


    彼时算是两个人许久未见, 彼此间都有些未见的拘束,然而两杯酒下肚之后,那点不自在也早就已经完全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了想念过后的浓情蜜意。


    中途的时候, 她去上了个厕所, 透口气的功夫顺带能结账。


    然而峰回路转,谁都没想到,就在钟携打算回包厢的时候, 却正面直直的遇上了黎荀落的父母。


    那是一场十分不美好的谈话,钟携甚至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从而只能在旁默默的听着。


    “我们黎家, 是有幸有一儿一女不假——俗话说是一儿一女刚好能凑成一个好字,可是钟小姐,这个好, 得是男和女才能配成的好,不是两个女人。”说话的是黎荀落的母亲。


    她家早年经商,从没做过什么体力活,虽然不识字,却也无师自通学习了化妆,很早以前就开始保养自己的皮肤和身材,看上去反而比一旁的丈夫年轻很多。而且最近听说是报了老年学校,也开始逐渐的学习汉字了,说话间也多了些文绉绉的咬文嚼字的习惯。


    钟携只能笑笑,好歹算是做了个回应。


    果然黎荀落的母亲也并没有指望她能回答什么,握了握自己的拳头,沉了口气说,“我也不瞒你——我儿子,早年体检的时候,大夫说,他的生殖器官受到了损伤,虽然能够形式正常功能,可精子却没有活性。”


    钟携闻言有些诧异,可面色未动,静静的听着黎荀落母亲讲。


    说到这里,李金金面色愁苦了一些,甚至举起书,擦了擦眼角看不到的泪水,“我女儿的事儿,大抵你也是知道了不少的。她是初中就和你认识,小孩子,也没有谈过恋爱,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性向,大人可以理解,我们当初,也不过只是想让她服软,这才断了她的资金……”说到这里,她抬头看了一眼钟携,面带指责的说,“你以为你是为了她好,当然,我不否认你现在是一个大明星,可是钟小姐,你要理解我们做父母的心情。”


    “我儿子已经不能生育,可我们老黎家不能绝了后——我也希望你能可怜可怜我一个做母亲的心情,我女儿不是个变、不是个同性恋,我希望你能给她正常的生活。”


    ……


    ……


    那一路上,钟携甚至都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的黎荀落身边。


    那时候黎荀落还在美滋滋的靠着窗户吹风,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时不时的贴在脸上,再被她皱着鼻子给顶掉,实在是弄不掉了,再懒懒的伸个手扒拉一下。


    听见门响的声音之后,黎荀落眼珠滴溜溜的转了转,可却没有回头——她在等着钟携上来撑着她脑袋给她拉回去,再关上窗户后笑着骂她对着窗户吹风。


    可惜并没有。


    黎荀落回过头后,看到的,只是钟携淡淡的表情。


    她心里当下‘咯噔’一声,可却没敢多说什么,只能无措的站起来,站在那看着钟携。


    只不过是出了一趟门的功夫——到底怎么了?


    钟携甩甩头,出了口气,给黎荀落冲好


    的红糖水拎上去。


    然而开门的时候,她眼前却又不经意的浮现出了刚才黎荀落说话的眉眼——脸色惨白惨白的,但是精神看着却不错。


    尤其说话的时候,那双眼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总有一种……


    嗯,怎么形容呢?


    勾人?


    “喝。”钟携把手里的水放到床头,坐在了椅子上之后,光明正大的打量起了这已经被换新过的房间。


    这是她母亲走后唯一留给她的东西,早年间这一套房子也能值四五百万,后来b市房价飞涨,这套房子现在估计少说也要翻十倍有余。


    脑子里面乱糟糟的想着那些有的没的,冷不丁的,钟携的注意力就被黎荀落给扯了过去。


    喝过了红糖水润唇的人看着好了点,起码嘴唇湿润润的,没有刚才看着那么的凄惨的小白花模样。黎荀落笑着说,“怎么着啊?钟老师觉得舍不得了?后悔把房子留给我了?”


    说着,不等钟携回话,黎荀落赶紧道,“你要后悔也行啊,趁着离婚证没拿到手,咱俩赶紧去申请撤销了——万一人家工作人员年假放完,可来不及了!”


    钟携眼神黑黝黝的盯着黎荀落,目光在这陪了她将近三十年的老房子上又停留一瞬,随后说道,“不后悔。”


    黎荀落听着一愣,有点没分清楚她说的不后悔是哪一个不后悔。


    于是她又紧张的抿了口红糖水,还想说什么,紧随而来的,就是一股熟悉的、让人根本无法忍受的绞痛感传来。


    她攥着杯子的手一瞬间收紧,眉眼都收拢到了一起,狰狞的拽紧了床单。


    钟携再了解不过她这个表情,一个箭步半跪在床边的地摊上,把那杯水接过去,等着黎荀落缓过来,过了会儿,看着黎荀落蔫哒哒的脸,她皱眉说道,“药吃了?”


    “吃了。”黎荀落顺手指了指床头柜,最后一片药刚好吃完,一整板都在那放着。


    也真是庆幸,毕竟从这去最近的药店买药,步行也得少说十七八分钟,平时走走也没什么,遇到这种特殊的时候,走一分钟都要了她的老命了。


    “什么时候吃的?”钟携看了眼时间,其实不用看,光冲着外头那天色也大概能判断出,下午已经快五点了,天都蒙蒙的暗了下去。


    黎荀落没什么精神,“上午一来就吃了……”


    她也没敢说是因为自己之前贪凉吃了根冰棍,又喝了几瓶饮料,把时间忘了,这次才疼的这么厉害,只可怜兮兮的躺在那,享受着钟携担心她的表情。


    听她这么说,钟携也没辙了。


    半晌,她说道,“睡一觉吧。”


    黎荀落可怜巴巴的眨了眨眼睛,也没挣扎,顺势窝到了床上。


    肚子上的暖宝宝在散发着热量,烫的有点皮肤疼,但却不难受,反而觉得身体深处涌上来的寒冷都被一扫而光一样,带着点炽热。


    她特殊时期的时候嗜睡,有时候一睡一两天都常有,没一会儿,眼皮就开始耷拉着,有点睁不开眼睛了。


    钟携在那静静的坐着,然而只要她有一丁点的动静,就马上能看到黎荀落瞬间瞪大的眼睛。


    ——眼睛没什么神采,刚瞪大一瞬间,马上就又开始耷拉,活像是上课的时候想睡觉,又强行想让自己醒过来的小朋友。


    “我不走。”钟携突然轻声说了一句。


    然而果不其然,下一秒,黎荀落就好像突然卸下了什么重担一样,眼皮不再强撑着颤抖,干净利落的闭上,没一会儿就睡的开始往下滑了。


    她挑眉,无声的笑了笑。


    钟携说没走,就真的没走。


    黎荀落睡着了以后,她在屋里四下转了转,发现除去卧室之外,其他的地方一如自己走前的模样,什么都没有变过。


    这里的一草一木,甚至就连垃圾桶旁散落到外面的一片纸屑,都能让钟携眼前浮现出两人从前在一起时,看似不珍贵的过往时光。


    沙发旁的小柜子上,除去古典的装饰台灯之外,还有一个小相册。


    相册里面的,不是她和黎荀落的合照,而是钟携母亲单独的照片。


    走的时候,她并没有带走,甚至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这个照片就这么被留了下来。


    她抓着照片在手心摩擦了几下,忽然露出了一抹淡笑——或者从更早的时候,她就已经在心底默默的期盼着,希望将来有一天,她和黎荀落有再次相见的机会。


    不论是自己找借口回来取东西也好,还是黎荀落上门给她送东西也好。


    她把照片放回原位,也没打算做什么,起身再次上了楼,只是这次手里拿了盒牛奶,一边走一边有一下没一下的吮吸着。


    只是不太凑巧,她的手刚放在门上,里面黎荀落的手机就开始欢快的响起了来电铃声。


    因为在剧组杂音太大,所以黎荀落在内,包括整个编剧组那边的人,除去一些特殊场合之外,手机铃声开的一般都比较大,即便是隔着一堵墙,在外面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钟携放在门把上的手停顿了一下,只是这一会儿的功夫,里面就传出了一句声音淡淡的,又毫不掩饰愤怒的声音。


    “喂?”钟携转身打算想走,然而只是下一秒,从黎荀落口中说出的一个名字,就让她的脚步被钉在了原地一样,怎么都动弹不得。


    只听里面声音不断,黎荀落有些失声喊道,“黎承望?你给我打电话做什么?”


    黎承望。


    黎荀落的亲弟弟。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吧唧吧唧吧唧吧唧,吃瓜子吗?


    留言还是送二十二个随机小红包~


    今日份优秀留言:


    昨非:我发现了,这个作者撒的糖,都是假的,带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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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走还是留?


    这个问题在钟携脑海内紧紧盘旋了一瞬间,身体就已经先了大脑一步, 用最基本的本能就已经替她做下了决定。


    二楼楼梯间放的是有储物用的边凳的, 四条差不多两米的凳子被摆放在边缘的位置, 当年摆这些的时候, 还是为了给她身边儿的工作人员歇脚。凳子软皮的材质可以翻开用来放东西,储物空间很大,缺点就是没有隔板,平时不用的时候, 就可以当成一个凳子坐。但是事实上,这几个排排放的边凳自打买回来起就没怎么用过,今天倒是破天荒的头一次了。


    钟携把手上的牛奶顺势放在了一边, 双手交握, 手肘的地方抵在膝盖上,头微垂, 盯着手指上的纹路沉思。


    里面的声音还在继续,但是只从黎荀落单方面的回应当中, 其实也挺难猜出些什么事情的, 钟携只仔仔细细的侧耳听着。


    “用我名字?”黎荀落那边发出了一句带有疑问, 然而却更像是复述的话, 旋即她像是笑了,说,“你做梦呢吧黎承望?”


    之后电话那边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黎荀落才终于有了些怒意,然而却并不明显, 尽可能平心静气的说道,“这不可能,黎承望,你现在才刚大二,一个月爸妈那边给你两千块钱,衣服什么的日用品还会再单独给你钱,这些东西,林林总总加起来,在和你同等学生里面已经足够算多了吧?你还嫌不够?”


    黎荀落停顿了一小会儿,大概是对面在不停的说着什么,之后才讽刺的笑了笑,说,“黎承望,你现在也二十二了,我赚了多少钱,关你屁事?跟你有关系吗?”


    这次屋里再沉默了半晌,只听黎荀落声音也变了,最后只来得及近乎是暴怒的说出了一个字:“滚!”


    旋即声音停止,全世界都像是安静了下来。


    钟携慢慢的皱起眉毛,本身只是松松交握着的双手瞬间收紧,眉眼被走廊的射灯照应的明明暗暗的,看不真切。


    楼下密码门被打开,闷响之后,范小简拎了点东西进来,在楼下看到了上面坐着的人,察觉气氛不太对,仰着脸用气音喊了声,“姐——?你怎么在外头呢?我落落姐呢?”


    可别是又吵架了吧——她这才出去多长时间啊?就买个菜的功夫!


    钟携复又站起来,手顺势把那盒牛奶拿起来,摆摆手,示意范小简去忙自己的去,转身用手握住了门把手。


    不过一秒钟不到的停顿,钟携就抿抿唇,一咬牙把门给推开了。


    出乎意料的,屋里的黎荀落像是已经修整好了自己,至少并没有什么过激的表情显现在明面儿上,值嘴唇倔强地紧紧抿着,此刻正抱着个抱枕躺在床上,盯着上面的图案出神。


    见她进来,黎荀落的眼珠一动,才终于又像是被充满了气的气球一样,终于精神了些。


    她眯着眼睛笑了笑,见钟携进来,露出了旁边的小虎牙,特满足的样子。


    钟携干巴巴的解释了一声,“我去楼下拿了盒牛奶。”


    “嗯,嗯嗯。”黎荀落点头。


    钟携仍然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说,“范小简刚才出去买东西了,在楼下做饭。”她看了看黎荀落其实也并不是多困顿的模样,说,“等会儿起来吃点饭,暖暖身体。”


    “好。”黎荀落一口答应,眼睛里面像是有小星星。


    不知怎么的,钟携突然就不说话了,似乎觉得这一刻就很适合不说话,就这么坐一会儿,也挺好的。


    “我刚才……”钟携顿了顿,说道,“上来的时候,听到你在打电话,是和你弟弟?”


    黎荀落有点诧异。


    钟


    携却像是松了口气般,整个人都软化下来了不少——这一句看似寻常的问候,却是她们两人之间,近乎逾越了整整七年,在两千多个日夜里,都从来没能说出口的,极其寻常的一句话语。


    她和黎荀落之间,说是已经结婚七年,可实际上,两个人在一起,从一开始就是凭借着一股子冲劲儿和傻劲儿,外加年少时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


    那个年纪的孩子,谁会能想的那么的周全,只觉得,我爱了,就想和你在一起,什么现实,都可以被爱情的力量给打败——甚至一直到现在,钟携都敢说,黎荀落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而她,知道黎荀落的父母,也不过是因为小时候见过,后来又因缘巧合见过几面。


    但要说了解,就绝对的说不上了。


    而自打两人结婚后,几乎是在两人都彼此默认的情况下,一起努力奋斗,加上这么多年一直都相安无事,好像谁的家里都没有出过事,所以就谁也都没提过家庭的事情。


    ……也都没想起来,去问过对方。


    黎荀落也不是一个很迟钝的人,自然能看到钟携那肉眼可见的变化。


    一时之间,她也说不上心里的感觉。


    酸酸涩涩的,又有点发涨,涨到她整个人都忽然像是无法自控,只觉得鼻子一酸、眼眶一红,有水珠就那么猝不及防的从双眼中滚下,怎么都停不下来。


    一下子钟携也有点慌了。


    黎荀落就是这么一个人。


    平时看上去软绵绵,对着谁都笑眯眯,一副很软和很好欺负,什么都能忍得了的样子,可其实比谁都倔,也比谁都轴。


    脾气一上来,那真是天王老子去劝都不管用——当然了,钟携每次服个软,总是能成功的,但是道路也都是艰辛的。平时黎荀落有什么委屈一般都憋着,可如果真的憋不下去了,那真是像是大水开闸,泄洪一样的。


    她在那边哭的伤心,可眼泪流了一会儿之后,反而止住了,隔着一层雾蒙蒙的眼睛去看钟携。


    钟携抓紧了身上的衣服,喉咙上下滚动了几下,还是从椅子上站起,困兽般的转了几圈,终于在床头柜的法式收纳盒里面看到了抽纸,连忙抽出来几张,顺势坐到了黎荀落边儿上,轻声说,“别哭了。”


    “嗯。”黎荀落鼻音厚重,可状态看上去却不错。


    她擦了擦眼泪之后,十分利落的就把纸扔到了一边儿的地上,十全十美的诠释了一个曾经的大龄宅女,究竟是如何缔造出一个史诗级猪窝的过程。


    做完了这一切,黎荀落见钟携要去捡垃圾,顺势环住她的腰,小声的哼唧,“姐姐你别走,你抱抱我。”


    钟携立马不动了,明明脑子都还没把这句话给过滤出来,可身体却已经下意识的先一步行动了起来,把黎荀落整个人都给环到了怀里,一只手甚至已经开始无师自通的上下轻轻拍打。


    就这么过了好一会儿,黎荀落才觉得有点不太舒服的动了动身体,随后换了个姿势,头躺在了钟携的腿上,目光直直的看着她说,“其实刚才也没什么事儿,是我弟弟打来的电话。”


    钟携不知道她们家里的事情,刚才那段话她听起来也是一知半解的,闻言只能轻轻的点了点头。


    黎荀落抿抿唇,在讲和不讲之间只犹豫了一瞬间,还是做了一个和上一世完完全全不相同的打算——她决定适当的先说一些,循序渐进的把她的事情,慢慢的告诉钟携。


    上一世,因为家里面的人,其实到最后,她真的是疲于应对,甚至连自己的生活和精神状态都出现了极其大的问题。


    她父亲上一世开车的时候,因为下雨天,


    刹车的时候,后轮胎打滑,导致整个车身侧了过去,结果造成后面直行的车追尾,她父亲要付主要责任,对方虽然超速,却是次要责任,加上对方不幸的是二级伤残,一条腿被迫截肢,大大小小加起来要赔偿二三百万。


    而即便是那样,就以黎家这么多年下来的经营,倒也算不上是过不下去,可坏就坏在,他们还想给黎承望买房。


    或者说,想给黎承望买房的想法,这么多年就一直没断过。


    b市的一套房,早就已经不是十几年前十几万几十万就能买到手的,动辄就是百万以上,就凭黎家本身的积蓄,能付出首付就已经很紧巴了,又何况是在她父亲先出了事之后?


    而这辈子,她父亲还没有开车出什么事故,所以对给黎承望买房这件事情上面并没有那么急迫,只有她妈一直在不停的张罗,希望她爸能拿下极少数的经济适用房的名额,可以少点钱买房。


    甚至就连前些年一直不停挑挑拣拣的毛病也没有了,只想着能买到就行。


    而买房条件,黎承望身为一个在校大学生显然是达不到的,自然而然就只剩下一条路了——用黎荀落的名字贷款,先买下来,到时候再转给她弟弟。


    然而近几年黎荀落才刚和家里接洽上,关系不说陌生,但却绝对算不上融洽,尤其那个弟弟三不五时的缺钱花就想找她要,撒娇卖萌永远用的顺手,可一旦要不到,就凶相毕露,开始毫无底线的辱骂,完完全全像是变脸一样。


    这也是黎荀落这一次这么失态的原因。


    只是这一次,黎荀落暂时还没提房子的事情——毕竟这事儿上辈子她爸妈也没能让她服软,说这些没意思。


    于是她就只挑了今天的几个着重点,把黎承望狠狠的骂了一顿。


    钟携听后久久无言,甚至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只下意识的顺了顺黎荀落的发丝,说道,“刚才哭就是因为这个?”


    “嗯呢。”她应了一声,随后又摇摇头,说道,“不全是吧。”


    这种事情,自小到大不知道要经历多少回,老实说,黎荀落本人是早就已经习惯了的……只是从前大多是一个人扛一扛,忍过去了也就过去了,毕竟家庭她无从选择,更无法彻底脱离,只能想法子排解。


    也就是刚才,不知道怎么的,看见钟携的那一下子,她突然就忍不住了,像是要把压抑了那么多年的委屈全部都一次性哭出来才算是好。


    钟携轻轻点了点头,眉毛微微蹙起,想说什么,可又觉得以她现在的身份说有点逾矩,又闭上了嘴吧。


    黎荀落没有告诉她全部的东西,她是知道的——毕竟一个家庭冗长到前后二十多年的事情,也不是一时之间能说的清楚的。


    但是黎荀落今天能告诉她,这很好。


    她真的觉得这很好。


    “姐姐。”黎荀落突然开口。


    钟携下意识的低头。


    只见黎荀落眉眼之间看上去若有所思,慢慢的说,“我们互相给对方一个机会……重新让我们了解对方,好不好?”


    “我不想让我们从陌生到短暂的熟悉之后,再一起走向陌生。”黎荀落坐了起来,轻声说,“你也不希望这样,对吧?”


    作者有话要说:  留言超4k了,是时候给你们找个时机加更一章了,点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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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章


    钟携看着黎荀落那双黑黝黝的大眼睛, 还有微红的眼眶, 最后也没说出什么拒绝的话。


    但是要让她一时之间去服个软,也还真是不太能办得到,于是黎荀落抓着这个空挡, 就美滋滋的权当她的默认了。


    毕竟革1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钟携现在哪怕是软化一丁点儿, 对于黎荀落那都像是灿烂的阳光和泛滥的河水——怎么都比没有要强啊。


    就因为这个原因,哪怕因为生理期, 加上家里那些污糟糟的事儿的缘故,黎荀落着实是萎靡了几天,但是生理期一结束,她立马就生龙活虎了起来, 精神抖擞的打算去上班了。


    这天她特意起了个大早,路过花店的时候看了看时间, 敲门进了,笑着说道, “早上好,薄荷还有吗?”


    店主这会儿也在忙着上货, 闻言只短短回了一句,“稍等。”


    黎荀落也不急, 在角落里蹲着看了一会儿。


    旁边有一个小架子,架子上是盆装的观赏花,远看着很好看, 近看才发现基本上都是假的。


    不过这排架子上的花大概也就是给人看的,做展示用,而且每一盆花上都标注了花语,主要分了三个大类:亲情,友情和爱情。


    黎荀落在那看了一会儿,店主忙完了那一阵之后,擦擦手过来,爽朗的笑了笑,说,“您好,请问需要薄荷花是吗?”


    黎荀落点点头,往后让开了点位置。


    这一下店主也认出她来了,笑着说,“是您啊,稍等,今天的花清早就已经装好了,我看有一段时间没过来了?”


    黎荀落笑笑,“嗯,家里……有点事儿。”


    “理解。”店主侧头打量了一下黎荀落,了然的给了个眼神,没多废话,把花交到她手上,“祝顺利啊姑娘。”


    “多谢。”黎荀落笑了笑,把手里的花向上一仰示意,出门了。


    钟携先前讲过的话她其实也是听了的,只有前几天定的花束比较大,毕竟送得多了……却是没地儿放,而且薄荷花聚在一个屋里,那味道也确实是挺感人的。


    所以后面几天都是送八朵,估计店主也是看出了点门道,什么都没说,只让她加油。


    黎荀落摸摸鼻子,也不知道钟携能不能理解。


    大概是理解的吧?


    大摇大摆的进了组之后,黎荀落才发现四下这些人看着自己的眼神儿有点不太对劲。


    说不上来哪不对劲,但是和往常总是不一样的——那是一种更多的掺杂着看热闹,和好奇的目光,活像黎荀落本人是个什么稀奇怪物似的,倒也不算恶意。


    她丈二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熟门熟路的摸到了钟携休息室,也没提这茬,举起手里的花挡在脸上,伸手推开了门,说,“钟老师早上好。”


    房间里面一片寂静。


    半晌,察觉不太对劲的黎荀落把花挪开,也傻了。


    ——屋里头,站着的、坐着的、抗包的、化妆的、打灯光的,好家伙,上上下下塞满了人,打眼一看,少说得有十五六个。


    一个不到十平米的小屋子,总共就这么点大,塞下这么多人之后,能让她推开房间都算是奢侈了,虽然嘈杂,可开门的动静还是一瞬间让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扫射了过去。


    黎荀落看着里面范小简呆滞的眼神,从善如流的切换了台词,说道,“钟老师,花又来了,麻烦让小简姐跟我出去签收一下吧?”


    范小简不愧是应付多了这种大场面的,瞬间反应过来,十分自然的挤开人群,从胸前的口袋里面拿出笔,说道,“送花的人呢?就这么让你过来了?给钱了没——看着大冷天的,不给人家再买个奶茶——”


    一边说着,范小简‘砰!’的一声拉上了门。


    俩人站在走廊里,彼此相顾无言。


    范小简:“……”


    黎荀落:“……”


    “刚才那是……几个意思?”被范小简带到了楼上的黎荀落这才反应了过来,咬牙切齿的问。


    范小简也哭了,“落落姐我错了,我这不是看你都好几天没来了……我还寻思着你再来怎么得轰动一下子,好歹提前会跟我说一声,谁知道你就这么不吭不响的来了?”


    话说到这停了一下,心想刚才大概也不算是……不吭不响了?


    黎荀落闻言也不由无语了,看着范小简,俩人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也怪她俩事先没串通好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黎荀落在《猎王》剧组里头,本身戏份就不重。


    虽然一个大成本的电影,往多了说可能拍好几年的都有,可这部片子里头,并没有启用什么新人,导演不需要日复一日的带着他们去寻找感觉,演员的演技也不需要反复磨炼,新人可能卡掉三百多个镜才能过的一个流程,他们只需要几十个,甚至更少就能过。


    时间成本上来说,真的是节约了不少。


    但是这么一来……对黎荀落来说那就不太好了呀。


    钟携是一个很能带着人入戏的前辈,她在这个圈子这么多年,以这个年纪备受人的喜欢,绝对不是没有原因的。


    甚至就连自己这么一个新人,被钟携带了两天,大荧幕上的表现,就已经足够的好了,又何况是组里其他的人?


    但是她也不是为了拍戏才进的组啊……黎荀落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味儿,磨磨唧唧的等着钟携晨间采访完了之后,这才悄咪咪的摸进去了。


    黎荀落上午大概是八点多到的剧组,而那个时间点,钟携休息室里面的人,各司其职,看上去都已经快要到了收尾的阶段,显然已经忙完了工作,这个时间卡的,她都不敢想钟携到底前一天晚上休息了多久,第二天又是几点起来,开始准备一切的。


    这次她学乖了,进去之前先敲了敲门。


    里面没人应声,但是门却被快速的打开了,是范小简。


    黎荀落进去之后侧着头看了一眼,“你姐睡了?”


    范小简点点头,也压着嗓子说,“啊,刚睡不久呢,这两天真的是折腾得很了。”


    说着,她在一边弄热水冲感冒药的功夫,给黎荀落大致的说了一下。


    “这两天剧组雨戏多,偏偏整整两个月都没雨,可是进程到这了,也没法子一直耽搁,导演那边一合计,和我姐这边确认的用人工雨幕。”范小简看了眼就摆在钟携前面的小太阳,心疼的不得了。


    本身钟携腿关节就不好,早年受了伤,一到阴天下雨、或者是受了凉的时候,就疼的钻心一样。


    可她是个前辈,又背了一个‘敬业’的名头,多少采访上,那些小后辈都给她挂了这么一个标签,而加上她对自己要求本来就严格得很,也不肯懈怠,连续几天了,都是强忍着疼上的,否则就要被批判,说她耍大牌。


    有时候她在一边看着都不是那么个滋味儿,可偏偏钟携疼的脸都变了,硬是一声都没喊过。


    黎荀落光是听着,都觉得自己的心要揪起来了。


    “没给她按摩?叫人过来推拿行吗?”她低声说道。


    其实因为前段时间下雪下雨的,包里她随身都带着膏药,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就想着万一哪天钟携能用


    到了,她这起码能有。


    “哪儿有那个时间啊……”范小简叹了口气,把药冲进杯子里头搅拌开,说道,“再说了,这几场都是大夜,人家推拿的师傅也不可能就在这干等着,等歇了再凑上去给按摩吧?”


    这倒也是。


    演员本身就是个没有日夜的活,哪怕是中间换场都可能休息不了半小时,紧接着烘干了就又要上去,一场冷一场热,这种天气里头,真的是太难熬了。


    “你给我姐叫起来喝药吧?”范小简摸了摸水温,看了眼时间说,“还有四个多钟头下午才上工,导演特批了让她歇一会儿,等会儿要醒了你拦着点,别让她去片场。”


    “知道。”黎荀落接过药,看着范小简收拾东西出去了。


    范小简跟在钟携身边儿,其实也不容易,太多鸡零狗碎的东西需要她去处理,也亏得是钟携现在混出头了,范小简能在尾巴上沾个顺风车,否则不知道要跟人一天十次的吵架吵到什么时候呢。


    室内恢复安静了之后,黎荀落才拿着杯子走到了钟携边儿上。


    钟携看上去睡的很熟,但是黎荀落才刚刚用手碰到了她的脸,钟携就在一瞬间睁开了眼睛,虽然还有些迷糊,但只是短时间内就恢复了一片清明。


    只是这次有点不太一样——钟携在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黎荀落了之后,下意识的挑了挑眉,而后笑了。


    这笑的黎荀落不由就想到了上午那场荒唐,赶忙追问,“我刚才都忘记问了,上午那事儿后来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钟携坐起来了一点,看着玻璃杯里看上去黑乎乎的感冒药,没急着喝,带着浓重的鼻音说道,“她们当真了。”


    “当真了?”黎荀落脑门上就差贴上‘你在逗我吗’这五个字了,差点笑出来,“真的假的?”


    “真的。”钟携说,“因为我告诉他们,这是真的。”


    黎荀落愣住了,耳后,她耳廓慢慢的染上了一点绯红色,抬头不好意思的看了钟携一眼。


    钟携一笑,刚打算说什么,就见黎荀落憋了半晌之后,吭哧吭哧的,仿佛绝地反击一样,突然抬头,含羞带怯的摆了一下手,那一瞬间,她手边的空气仿佛化成了实质性的绢花,飘啊飘的,还带着颤音的说,“讨~厌~”


    钟携拿药手顿时一抖。


    作者有话要说:  吃瓜子吗,咔嚓咔嚓咔嚓咔嚓,甜·安萧苏苏·文作者,盖章确认了。


    把范小简每天的‘我姐’换成‘我妈’,落落口中的‘你姐’换成‘你妈’……真是别有一番风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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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章


    自打那声惊天地泣鬼神的‘讨厌’之后, 两人之间着实是突然的沉默了一阵子,很久时间内都没人说话。


    钟携:“……”


    黎荀落:“……”


    好像这状况是有那么点尴尬。


    钟携面无表情的盯着黎荀落, 脸上僵硬的仿佛如同一个提线木偶。


    过会儿,黎荀落自己先招架不住了,没意思的撅撅嘴,跑去一边给暖水袋换水去了。


    ——这人都要丢死人, 还不跑等着在那干嘛呢?


    钟携却看着黎荀落有点落荒而逃的背影, 唇角隐隐挑起了一抹笑,而紧接着,短暂的努力克制过后,那抹笑意又隐没于阴影间,短暂的像是昙花一现。


    接好热水袋之后,黎荀落又慢腾腾走回了小床边,看着已经只剩了少许没融化的药渣的杯子, 挑眉道, “喝完了?”


    钟携只静静的一点头,放下力道躺回了床上,漱口后闭上眼睛就要休息。


    黎荀落眨眨眼, 把热水袋放在了她的膝盖处, 一边轻轻的转着圈揉按,挑眉说道,“你就这么放心睡了啊?”


    钟携没搭理她,只轻轻的点了点头,看样子是真的困了。


    一下子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但就是觉得自己和别人是不一样的——旁边有人,还能让钟携安然入睡的前提,是她身边必须有一个她足够信任的人在旁边守着,或者是在一个足够封闭、且不会随意被人打扰的空间内。


    黎荀落开心的晃了两下脑袋,心情瞬间更好,继续小心的给钟携揉按着关节。


    从外表看,根本看不出内里的骨骼有什么问题。


    黎荀落小心的碰了碰,轻触一下就又把手缩回去了。


    钟携的腿就和夏天里的绝大多数女生的腿一样,到处都有青紫的痕迹,尤其是膝盖的位置,有时候都不知道是磕到或是碰到哪了,皮下就是一片淤青色,一直都没消下去过。


    而她膝盖的位置,也因为早年受过伤,导致了创伤性关节炎,平时或许没什么,可一旦到了阴雨天、或者是受了凉,就会一下子反应的特别厉害,也最折腾人。


    前几年的时候,热敷还很有效,十几分钟或者最多半小时之后,当下就能跟没事儿人一样,可这段时间以来,钟携的工作量开始加大,几年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她又是个极其拼命地人,就连热敷也不管用,有时候疼得厉害,甚至得吃止疼药,止疼药又大多伤胃,导致的身体每况愈下。


    然后就再一次遍体鳞伤的,也感觉不到哪里疼了。


    黎荀落抿着唇,见着钟携大概是睡熟练了,这才轻声的脱了鞋上1床,跪在钟携身边,把她的腿小心的扶着,光着手擦了药油之后给她按摩。


    她体寒,所以手到冬天就容易冰凉,有时候甚至僵硬到自己都没直觉,但是冰手按摩效果并不好,隔着一层药,黎荀落每按一会儿,就伸手放在小太阳前面烤一会儿,时间久了,加上她一直在用力,手倒也是热烘烘的,身上还出了一层薄汗。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黎荀落自己没了力气,却还是有一下没一下的给钟携按着,指法看上去倒也很熟练。钟携眼睑一颤,慢慢的睁开了双眼,声音有些嘶哑的说,“几点了?”


    黎荀落眨眨眼,出了口气,也不给钟携继续按了,收回手,说,“下午一点多了,起来吃午饭吗?”


    钟携顺势坐起来,然而刚一起来,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她的腿已经疼了很久,一直都没怎么处理过,只有中场休息的时候,范小简会给她揉揉。但是毕竟不成章法,胡乱揉了一通之后紧接着就要上场,是以这才越拖越严重。


    然而一觉睡醒,却觉得膝盖……骤然像是轻松了许多。好像堵塞在其中的东西一下子被抽离干净,刚才那一觉,甚至她中间没有因为疼痛而惊醒。


    不用看也知道,在她睡着的时候,黎荀落一直在一边给她按摩着,大概也是没有停止过,此刻黎荀落累的脸色都和上午那会儿有点不太一样,有种用力过后的煞白,肯定也累。


    她闭了闭眼睛,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你这是干什么……”


    “我不干什么。”黎荀落小声嘟囔,见钟携醒了,也不藏着掖着,甩了甩手,说,“我知道你疼,我不想让你疼。”


    钟携一贯是个能忍的人。


    从前这样,在这时间点的以后也是这样。


    零下二十多度的低温天,下着雨夹雪的颁奖典礼上,不少女明星都实在是受不了严寒,改成了设计的小礼服,短暂的领完奖之后就冲回了台下开着暖气的车厢里,甚至还有直接让工作人员代领,在车里开着直播卖乖,证明自己来过的。


    只有钟携一个人,为了圆粉丝的心愿,穿了剧中人物的晚礼服惊艳登场。


    只有她一个人。


    那时粉丝一片哭号,在台下成海的喊着让钟携下去赶紧换衣服,然而钟携还是坚持到了最后一刻,之后身体应激反应,一下子高烧到四十度,差点进icu。


    黎荀落不心疼吗?


    她心疼。


    站在粉丝群里面,她跟着无数粉丝一样心疼的流泪,甚至只会更心疼。


    可她也知道,钟携不是别人能强迫的了的。


    她从业二十多年,从小时候开始,就兢兢业业,哪怕只是一个不重要的龙套,她都是认真对待的,否则也不可能一路走来全无黑点。


    可她也真的没什么能做的,真的没什么。


    钟携收回了腿,感受着膝盖上源源不断的属于膏药贴的,还是先软了下来,说道,“吃饭吧,吃什么?”


    黎荀落也想起来,然而腿用不上力。


    这下她又觉得委屈了,可怜巴巴的把腿松开,“我腿麻了……”


    钟携一皱眉,下意识就想去摸。


    然而腿麻过后,那股如同电视没信号了的雪花点点突然涌上,哪怕就是一阵风吹过都好像针扎一样,黎荀落忍了忍,实在是忍不了了,嗷嗷喊着叫了出来,“别别别,你别碰我——你等我自己缓一会儿!啊——疼……不是,不是疼,好难受啊……!”


    钟携:“……”


    她也知道这时候笑不合适,然而站在床边,看着黎荀落那一脑袋的汗,和她可怜巴巴真的被眼泪浸湿了的双眼,还是笑着把黎荀落的头揽进了怀里,说,“傻子。”


    黎荀落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她腿部全部都是雪花点,浑身都不敢动一下,钟携这一抱简直是要了她老命了!


    ——但是她也不舍得给人推开。


    于是僵硬着身子,努力把自己往钟携身上拱,结果眼泪流的更凶了。


    好半晌,黎荀落才在过来的范小简和钟携双重的搀扶下虚弱的下了床,范小简一脸狐疑,“你俩刚才这是……干什么了?”


    “干你大爷。”黎荀落咬牙切齿,等着那股余韵过去,瘫在了钟携专属的玫瑰宝座上哼唧唧,“赶紧订饭,我要吃肉。”


    “哦……”范小简迟疑应了一声,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钟携的脸色,见她没什么反应,还是应下了。


    等着外卖送过来太慢,她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范小简一合计,打算出去买。


    等她走后,钟携才看了眼黎荀落,说道,“按摩手法跟谁学的?”


    她睡着的时候,半梦半醒间其实大概能感受到有人给她按摩。


    趁着休息的时候,她以为是范小简,或者是别的被范小简找过来的谁,加上只要她睡着,范小简就觉得是在身边儿的,所以也没在意,继续的睡了。


    但是也没想到给她按摩的人是黎荀落,还一下子按了将近两个多小时。


    黎荀落眨眨眼,长长的眉毛掀起又落下,笑盈盈的说,“跟一个国医,之前吴老师腿疼,我陪着人去按摩唠嗑去了。”


    “吴老师?”钟携眉毛一皱,“吴映生?”


    “不是。”黎荀落脑袋一晃悠,说道,“是他哥,吴朝暮老师。”


    乍一听到这么个名字,钟携也有些诧异,回过味之后慢慢笑了,“你倒是厉害了。”


    吴朝暮和吴映生,虽然同姓,但是其实一点也不像,就算是亲戚,那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院方表亲,而两个人也是天上地下云泥之别。


    说云泥之别太夸张,毕竟两人从属种类不一样——可吴朝暮本人,于电影行业来说,就是个传奇。


    众所周知的,国内文艺片、民国片的票房很少大卖,有些上映的影片,可能甚至会达到没有一场是满座的可能,但是吴朝暮不。


    他习惯了启发新人,所造出的文艺片,大多都是根据真实案例改编,且能调动起人内心深处的感觉,那种共情感,是很玄妙、又难以捉摸的。而他的御用后期团队,也同样是跟了他几十年的团队了,几十年,从未行差踏错。


    甚至曾经有一阵子留言,只要片子有他吴朝暮的名字,那就势必值得去影院一观。


    只是以现在来说,黎荀落和吴朝暮的关系……就算是师徒,可也是名义上的,虽然比起旁人好点,但也没有正式被收下。


    不过上一世黎荀落到底也是吴朝暮的关门弟子,用他打幌子,倒也没什么,何况她的技术倒也真的是跟一个知名的国手学的。


    虽然花拳绣腿,但也对症,绝对能用。


    被钟携这一说,黎荀落也觉得自己厉害,仰起脸说,“——那当然,我厉害着呢!”


    看见她这么个小表情,仿佛郁结在心里很久的郁气都一瞬间消散,总显得有些沉沉的脸上也出现了如同朝阳般明艳却不刺眼的笑来。


    黎荀落看着这抹笑,也跟着傻乎乎笑了起来,心想这一刻真美妙啊。


    可惜好景不长,门被范小简急匆匆冲开,最后范小简鬼哭狼嚎着喊,“快快快啊落落姐,我拿不住了——接着点!”


    黎荀落:“……”


    她面无表情的站起身帮着范小简布置,突然有点纳闷,觉得自己受到了不平等对待,说,“你咋不使唤你姐呢?”


    “我姐病号啊!”范小简瞪大眼睛,也觉得理直气壮,“你咋不叫我姐帮你呢!”


    黎荀落更理直气壮,“我不知道你姐是病号啊?!”


    范小简:“……”


    范小简:所以呢???


    过会儿,饭菜放好,黎荀落察觉出了不对劲儿,看着那一桌子一边红一边青、泾渭分明,被范小简一个个特意改了位置的饭桌,皱了皱眉,说道,“这几个意思?要分楚河汉界还是三八线啊?幼稚不幼稚啊你?”


    作者有话要说:  真甜啊,真甜啊,甜到落i【强行洗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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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章


    范小简闻言喉咙里发出了两声哼哼,抬头看了眼黎荀落, 却低头没说话。


    黎荀落挑眉, 仔仔细细的看了看这摆盘——然而也是真的怎么都研究不出个什么花儿来。


    不过范小简绝对是知道的, 但肯定是因为某些人、或者是某些事情的原因没法直接告诉她, 黎荀落摸摸下巴,打算着等会儿找个机会再问问范小简。


    见她没追问,范小简松一口气,叫钟携过去吃——钟携神色怏怏的坐在了那一片绿前头, 自然的,范小简就和黎荀落挤到了一起。


    吃完饭之后钟携还能再休息会儿, 正巧午后懒觉可以睡一下,黎荀落就给范小简扯了出去, 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这会儿没人, 范小简也不扭捏了,摘下了手上的手套, 撇撇嘴说,“还不是这段拍‘血戏’拍的了,道具血浆就从来没停过, 每天光来不及吐出来的血浆都够她塞饱肚子的了,哪还有肚子去吃肉啊……能吃个菜都算是好的了。”


    黎荀落一停顿,了然了。


    《猎王》是个大型悬疑缉毒片,而这种短时间、高节奏的电影,必定会伴随着制作精良的战斗效果和画面, 可能荧幕上只有短短几十分钟,但是在线下,引爆、场景、包括道具管理,所有人的眼神都要精确到一丝一毫都不能有差错,这也就意味着,一个演员,要数以万计的,重复着同一个动作。


    而钟携作为一个,以十分正常,正常到让人一直要反应很久的时间才能感受到悲伤的情况下,因为伤势过重,抢救无效死亡。


    这部片子是为了祭奠一线的缉1毒1干1警,可演员也确确实实的遭罪。


    一天二十四小时,可能身上不管是什么衣服,走路的时候都能往下淌红水,时间一久,没有心理阴影才怪。


    黎荀落脸一皱,暗骂自己简直是蠢。


    这才多久没来剧组,原定的剧情都给忘光了。


    “你姐刚才没吃几口,下午准得饿。”黎荀落念叨着。


    “肯定饿啊。”范小简也难受的很呢,“但是饿到想吐都吃不下去东西,实在没办法了,前几天我还找大夫开了几针营养针在一边儿备着,还没敢拆箱呢。”


    黎荀落闻言原地转几圈,摸着下巴说,“行,知道了,我想办法。”


    可说是要想办法,但是这事儿还真的没什么能真的用得上的好办法。


    眼见着这破点剧情还得一两周弄不完,黎荀落烦的简直想抄板砖给那些总卡镜头的人照着脑袋来几下子。


    她也没地儿去,见天的就蹲在导演边上,有天看见钟携那惨白惨白的脸色,实在是憋不住了,问道,“我说导演,这段就不能往后压一压再拍?你看看给人折腾成什么了……”


    就先不提钟携,好几个扮演男性警官的,在下戏之后都得吐一场,这两天,‘血袋’这俩词简直是要成了整个组的禁忌,谁都不敢提——就连那边道具组的,也都够呛。


    导演也无奈,然而他毕竟是比黎荀落了解这里头,说道,“要受罪干脆一次性弄完,拍这种戏,总是这样的,一次性能折腾完了,也省得他们被二次折磨了。”


    黎荀落也不可能真死皮赖脸的过去说什么,毕竟人导演说的也是真的,只能摸摸鼻子,没趣儿的自己走了。


    回去的时候,钟携还在休息。


    因为营养跟不上,她这段时间看上去总觉得像是有些没精神,下了戏之后的大半时间都在睡觉,其余的时间,也都在准备下一场。


    “今天怎么样了?”黎荀落小声道。


    “一样呗。”范小简叹了口气,笑着说,


    “不过你也别太担心,这种事儿常见的很,到时候实在是撑不住了,导演组那边也不可能真逼着人来,我姐现在这身份,不至于的。”


    范小简说的是真话,但是黎荀落毕竟还是见得少,听见之后只觉得心里不是个滋味儿。


    她接过了范小简手里的东西,说道,“行,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我在这守着。”


    刚坐下,凳子都还没焐热的时候,钟携就睁开眼了。


    大概是近段时间两人一直在一起,钟携见到黎荀落也没有一开始的那种横眉冷对的模样了,抬起唇角笑了笑,说道,“跑哪野去了?”


    黎荀落很少来剧组,从前是她带着,大眼睛滴溜溜的四处打转,见什么都觉得好奇,都想上去碰一碰。


    后来她自己长大了,也算是半只脚进了这圈子,也还是好奇,毕竟不同类别的电影、电视剧场地都不一样,她也敢自己一个人四处转悠,总之是闲不下来的。


    黎荀落嘿嘿一笑,低着头说,“没去哪儿,姐姐,你真不想吃东西啊?不然我回去给你做点?鸡蛋饼想吃吗?我给你拌好酱汁送来。”


    钟携一愣,下意识的问,“薄的厚的?”


    黎荀落还不等那种油乎乎的厚鸡蛋饼在她脑海中成型,就先斩钉截铁的说,“薄的!早餐饼,不放油的那种,还给你装葱花,半熟。”


    钟携顿了顿,然而先她一步给出反应的,是她的味蕾,以及开始分泌口水的唾液腺。


    最终,身体和食欲战胜了理智,钟携忍不住回想起了记忆当中那酥软薄嫩的鸡蛋饼,舔了舔嘴巴,说道,“……想。”


    鸡蛋饼真的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可这个饼却是黎荀落和钟携住在那个狭小的出租屋的时候,很难得加餐才能吃到的早饭了。


    黎荀落心里一阵温暖,侧头眨了眨眼,忽然忍不住在钟携的脸颊落下了一个吻。


    这个吻跨越了足足一世的长河终于落地,黎荀落不给钟携反应的机会,抓起身边的包包,一蹦三尺高,“我这就回去给你弄——!”


    做个鸡蛋饼也挺麻烦的,家里该有的东西全都有,黎荀落特意回去了一趟做。


    好在需要的东西不多,简简单单的四个鸡蛋,两勺的面粉就足够钟携吃的很饱,不过她想了想,在回去的时候,还是顺路买了点皮蛋和瘦肉、跟比较爽口的小黄瓜,又在锅里闷了个皮蛋瘦肉粥。


    一会儿的功夫做好,黎荀落急冲冲的就包装完毕打算出门,然而经过落地镜的时候,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今天大风天,头发就算是喷了定型,也被吹得十分的凌乱,加上刚才在厨房忙活,黎荀落还用皮绳给头发随手扎了起来——一边高一边低的两个小揪揪,脸上还有点不小心沾到的面粉,看上去滑稽的很。


    她把皮绳和面粉擦掉,随手抓了两下头发,正打算顺手涂个口红,然而看见手上的色号,突然顿住了。


    ——她想到了一个,很久以前的往事。


    或许是对她而言很久,但是对于钟携来说,大概也就在不久前。


    她是快要大三,已经经历了两次换宿舍之后,才开始慢慢的接触的化妆品,那个时候,她也能赚到点钱,两个人过的还是挺滋润的,就开始学习化妆了。


    不过到底是技术比较生疏,所以也并没有很惊艳的修饰效果,只是那次钟携难得放假回家,她兴冲冲的化好了妆出去,却发现钟携见到她之后,神色并不算是太好看。


    那个时候她还挺受打击的,脑子里面一瞬间什么东西都想出来了,可藏着掖着又不敢说,只能自己忍着。


    不过那之后,


    她就很少化妆了。


    但是现在一想……那个时候,她如果没记错的话,钟携大概也拍的是类似题材的电影。


    多少事情,当时不懂,现在想起来,却一桩桩、一件件的全都干干净净的浮现在了自己眼前。


    黎荀落看着那盒蛋饼,心想她也终于算是活明白了。


    这样的一段感情里面,两个人都太克制、太小心,可偏偏相处时间又不足,中间隔了不知道多少山川大河,才导致了最后适得其反,反而反受其乱。


    如果换做是现在的黎荀落回到过去,肯定能多注意到钟携疲惫的模样,再或者,换成现在的钟携回到从前,也能看到,她当时小心翼翼想要展示自己新学到的化妆技术,却又不好意思,甚至有些自卑的复杂又失落的表情。


    黎荀落盯着手上的口红看了一会儿,突然眯了眯眼,把口红干净利落的收回口袋,活动了一下嘴巴当做是上过颜色了,拎着东西,仰头挺胸的走出了大门。


    ——过去了归过去了,可她偏偏是想起来,还发现了,这要不想办法讨点利息,那就不太能说得过去了吧?


    黎荀落临走前扯了道,“你姐这会儿在剧组吗?”


    “在呢,怎么了?”范小简回头看了眼,钟携正在化妆,听见声音也往她这瞟了瞟,范小简捂着手机冲那边做了个口型,‘我落落姐。’


    钟携自然而然的收回目光,只突然做了两下莫名吞咽的动作,手也下意识的交握着,放置在了腹前。


    黎荀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上车之后笑了笑,说道,“跟你姐说,让她在那等着的。”


    范小简一脸懵逼的挂上电话——怎么搞的?回家做个鸡蛋饼还做出火起来了?


    怎么听着这口气,下一秒黎荀落不是过来喂食的,是过来……捉奸的?


    杨帆这会儿也没在啊问题是!


    作者有话要说:  杨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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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范小简在那一脸纠结的盯着已经退出了通话界面的手机看, 犹豫到底要不要告诉钟携这个事儿。


    问题是,就算是告诉钟携了, 她咋说啊?


    说黎荀落气势汹汹的杀过来打算兴师问罪?


    那为啥要过来?


    ——她也不知道啊!


    于是范小简思量再三, 把手机揣回兜里,仰头看房顶——反正她啥也不知道。


    情侣打架殃及小孩儿,她惹不起, 得躲着。


    回去的时候不是高峰期, 路上一点没堵车, 黎荀落进去的时候, 剧组里的人各忙各的,之前感受过的那种奇怪的视线也完全不见了。


    她眼神绕场转了一圈,浑然不在意, 最终把目光落在了走道上,慢慢眯起了眼睛。


    太久没这么‘兴师问罪’过,居然还有点紧张。


    她进去的时候, 屋里人挺多, 黎荀落就在边上等了会儿,范小简就很有眼色的把人都给招呼走了, 留下了空间给她们两个。


    钟携正在那看剧本, 黎荀落瞟了一眼, 密密麻麻的全都是标记,而且字迹清晰,用的笔颜色不同,却不会觉得眼花缭乱, 反而觉得更加有条理。


    只可惜了——书拿反了。


    黎荀落靠着一边的柜子笑了笑,觉得这会儿的钟携简直是可爱到令人发指,“钟老师很努力啊?”


    钟携从善如流的把目光终于实质性的落在了剧本上,之后又极其自然的把剧本反过来,淡淡的说,大言不惭的说,“应该的。”


    黎荀落挑眉,头一次发现钟携能这么波澜不惊。


    也行吧。


    她把后面的饭盒拿出来,打开盖子之后,顿时就有一股鸡蛋和葱花的清香扑面而来,旁边的咸菜看上去也十分的清脆爽口,饶是黎荀落不饿,闻着这个味道也不由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心想等会儿也能吃两口。


    钟携自己都没发觉的情况下,眼睛就已经在盯着黎荀落拎着的那个桶看了。


    桶是粉红色的,分了上下三层,其实根本就看不到里面,但是钟携的目光时不时的就要往那边瞟一眼,像是能看到里面似的,根本没法控制。


    黎荀落忍着笑打开,觉得钟携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个想吃但又故作无所谓的小朋友,“快来吃吧,饿不饿?”


    钟携本来就没吃多少东西,到现在也该饿了。


    之前只是因为血袋的问题实在是没胃口,过了几个小时沉淀着,这会儿应该好了很多,所以黎荀落还特意准备了开胃的小菜。


    钟携轻轻一点头,多少天以来第一次察觉到了肚子里面咕噜噜的声音,还有胃部蠕动时发出的轻响,也是真的饿了,很渴求这些干点入口之后的口感。


    钟携在那吃着,黎荀落就捧着下巴看,时不时的低头看看手机。


    就在钟携一个饼吃下肚,把手开始伸向第二个饼,顺带夹子了咸菜吃的时候,黎荀落突然喊了一声,“姐姐。”


    “嗯?”


    “我问你个问题。”黎荀落托着下巴,眼睛一眨一眨的,说,“你前两年是不是也拍过一个类似《猎王》的戏,我记得是叫《追凶》吧?”


    黎荀落特意趁着煎饼的空闲把《追凶》又重温了一遍。


    钟携所有拍过的影视剧,她上一世基本全部都看过,只是时隔太久,后来又下意识的想要麻痹自己,强逼着自己远离一切可能有关于钟携的信息,所以已经不太记得《追凶》原来的剧情了。


    不过看完了追凶之后,


    黎荀落也知道为什么钟携会反应这么大了。


    但是这个不是重点。


    钟携也不懂黎荀落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还是点了点头,回想了一下说道,“对。”


    她刚才已经吃了一个解馋,现在也没这么迫切的想吃了,动作都优雅了不少,开始细嚼慢咽。


    黎荀落先是和善的笑了笑,随后无辜的眨了一下眼睛,说,“那你还记得,你拍《追凶》的时候,中间有一次过生日,是不是特意去我们学校找我了?”


    钟携动作慢了下来,像是在回想。


    黎荀落给添了一把火,提示道,“我人生中第一次化妆,涂了个特别鲜艳的大红嘴。”


    钟携眼神一动,好像想起了些什么。


    过了会儿,她又塞了口饼进嘴里,说,“记得……吧。”


    “到底记不记得啊?”黎荀落噘嘴。


    “嗯,记得。”钟携点了点头。


    但其实那次并不是什么很愉快的回忆,钟携想。


    《追凶》当时需要出国采景,光是飞机就要飞十几个小时,加上她那阵子也因为同样的血袋的原因,所以状态十分的不好。


    落地到家了之后,几乎是神智恍惚着进了房间的。


    那个时候黎荀落大概是跟她说了什么,但是钟携那时候眼睛都闪星星,什么东西都觉得隔了一层布,听不真切,所以什么都没听到,只想着赶紧调整好状态,第二天可以和黎荀落一起,好好地过一个生日。


    只是到了隔天,黎荀落的情绪却并不怎么好,前一天晚上似乎也偷偷的哭过,眼睛肿的像是个核桃,她又没办法在国内待的太久,第二天就紧赶着又得飞回去。


    所以提起这件事情,钟携情绪也不高涨,也不知道黎荀落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事。


    黎荀落眯起眼睛,特想知道钟携到底当时是怎么个想法——毕竟看她这个样子,那天发生的事儿,她绝对是记得的。


    于是她清清嗓子,摆着指头说,“你那天落地之后,我化了四五个小时才倒腾好的妆,你看都没看就回屋里睡觉去了,飞机太久比较累嘛,我能理解。然而我想着等你醒了再看呗,结果你一觉睡到大天亮。”


    说到这,黎荀落顿了顿,磨着牙说,“我晚上因为你的态度冷淡在那哭了好久,因为那天之前才有一个小模特绑着你蹭热度,眼线睫毛蹭了一脸,也忘记补妆就睡着了,结果你倒好……”


    钟携:“……”她好像想起来了。


    黎荀落,“你趁我睡着了,还专门给我拍了照片和视频,盯着我流哈喇子,笑了我好久!”


    钟携,“我当时不是……想着调节一下气氛。”


    然后她小声补了一句,“你当时不是也挺开心的吗?”


    这下轮到黎荀落无言了。


    过了一会儿,想起那个时候,她也憋不住喷笑了。


    钟携当时是怼着她拍了很久,可过后却答应了她一个十分无理的要求——钟携亲自给她重新化了一个十分精致的妆容,紧接着,她给钟携的脸上涂涂抹抹了两个小时,画的奇丑无比,眼线歪斜,睫毛翘起,口红出边……之后一起出的门。


    那一天黎荀落情绪状态挺不对劲,一会儿高兴一会儿不高兴,看着钟携有时候恨得牙痒痒,可看着她顶着那一脸的妆还很无辜的模样,又觉得想笑。


    半晌,她出了口气,盯着钟携已经开始有点忐忑的表情,说道,“算了。”


    她嘟嘟嘴,开始没道理的生闷气。


    生哪门子气她也不知道,也不是生钟携的气,她就是生气。


    钟


    携刚吃过饼,手里必不可免的有油,手足无措的在那干坐着,也没心思吃了,低下头,想从下面看看黎荀落表情。


    黎荀落侧过身,不给她看。


    钟携锲而不舍的蹲在地上盯着看。


    黎荀落绷不住了,抬起头说,“你干嘛啊?”


    “没事。”钟携见黎荀落这样,反而又坐了回去,神在在的说,“看你生气没有。”


    “我要是生气了呢?”黎荀落眨眨眼。


    钟携想了想,说,“你要是生气了,那就哄哄你。”


    这话说得……黎荀落努力的压着唇角的笑意,“那我要没生气呢?”


    “没生气……”钟携哼笑了一声,往后一靠,“没生气就是现在这样了,不用怎么办,不用哄你了。”


    这人……


    黎荀落真是笑也不是气也不是。


    见钟携也吃的差不多,她收拾了一下东西,说道,“皮蛋粥喝吗?”


    钟携摇了摇头,“腥气太重,不喝了。”


    皮蛋粥里面的瘦肉块大多都是直接丢进去煮熟的,肉本身的腥味去不掉,加上皮蛋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味道并不算是好。


    黎荀落眨眨眼,“这个不是在外面买的,也是我自己做的。”


    说着,她也不把粥拿出来,自顾自的收拾着东西,“肉是事先煮好的,放了去腥味的东西,我尝了一口,很香的。”


    钟携神色一动,却没什么大动作。


    黎荀落憋着笑,道,“真不喝啊?真不喝我可走啦?”


    “去哪?”钟携忍不住了。


    黎荀落乖乖说,“找吴老,吴老今天在香山公园下棋,老人家肠胃也弱,我正好做了两盒呢,你要不吃,我就两盒都带过去,还能做个顺水人情。”


    说完,黎荀落耸耸肩,转身开始走。


    一步、两步。


    一直到第五步,她即将走到了门口的时候,后面传出了一声椅子被推向了后面的声音。


    黎荀落动作不停,手已经握在了门锁上。


    后面传来钟携的声音,“不是做了两盒吗?”


    黎荀落回头。


    钟携不自然的别过了脸,“既然是做给我的,那你就不能再送别人了。”说完她补了一句,“老人也不行。”


    黎荀落终于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指了指桌子上那个保温用的手提袋,说道,“你那份在袋子里呢钟老师。”


    她也不急着走了,重新回到了座椅上,托腮说,“不过我过来,确实是还有另外一件事情想问你。”


    钟携面无表情的把手提袋拿过去,看到里面真的有一个保温饭盒才作罢,瞥了一眼黎荀落,“说。”


    这么快就又变冷淡了?


    黎荀落一清嗓子,表情严肃了一点,说道,“我在剧组本身就是个不重要的小配角,就算是进了编剧组,可一旦我这边的拍摄任务结束,也不能长时间待在片场这里。”


    “我是想问,接下来我要怎么追你,你有没有想过呢?”黎荀落眨巴眨巴眼,看着钟携说。


    作者有话要说:  落落:你先想好办法我再追你。


    钟携: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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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


    按理来说, 她是一个追求者,是很不应该提出这么一个……不管听上去还是看上去都十分不要脸的要求的。


    但是实在是没办法,两个人的职业全部都太有特殊性了。


    先不说黎荀落自己就是个没白天没黑夜的,就说钟携, 和她哪怕是在同一个组里面, 不是她特意过去找的话,两个人都是很难能碰到面的。


    短时间这个样子倒也无所谓,可是长此以往, 就绝对不行了,两人的感情都得冷, 什么都抵不过时间。


    黎荀落已经完全吃过一次时间的亏, 这辈子都不想再吃第二次了。


    刚离婚的时候,就想着钟携肯定舍不得,只要钟携先来找她, 只要主动先说一句话,她第二天就能把人领着再去民政局重新领证去, 可惜这个‘可能’被时间无限拖延,到后来, 黎荀落自己也开始赌气, 现在想想,钟携那时候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


    在她们两个人之间,时间就是最有杀伤力的一个武器了。


    钟携大概也没想到黎荀落会说这么一句话,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这会儿她刚刚吃饱,长久时间没有被满足的胃部此刻甚至有一种饱胀的感觉, 甚至还隐隐升起了一种饱暖之后混混欲睡的感觉。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醒醒神,倒也没说什么打击人的,而是很认真的想了想,“好,我想想。”


    旁边的饭盒下海有那碗皮蛋粥,钟携神色未名,突然想起,之前南夏特意过来找她的那件事。


    “钟老师,时间到了。”小化妆师脸上挂着小心翼翼又讨好的笑容敲门而入,看着里面的两个人,神色有点忐忑。


    ——又是一个刚刚进入职场没多久,脸皮薄,被人当强势的小可怜。


    黎荀落耸耸肩,二话不说的拎起了饭盒,摘下头上的帽子,朝着钟携鞠了一躬,笑眯眯的说,“钟小姐,希望用餐愉快,满意的话请给小店打一个五星好评呦。”


    说完,黎荀落动作熟练的拉上了口罩和围巾,拎着东西潇洒的走了。


    门口的小化妆师不认识她,但是也知道黎荀落是给她解了围,一脸感激涕零的表情退出去,给黎荀落让了个道。


    钟携:“……”


    黎荀落倒也没真的走,毕竟她回到家之后,除了赶手头上的这一波稿子也没别的事情。


    出去之后,她就上了天台,给范小简去了个电话,让她过来。


    范小简近段时间接她的电话比谁都快,还特意设置了特殊彩铃,一听就能听得出来,闻言二话不说就把手上的工作交给了那俩观摩学习的小助理,扭脸上楼了。


    这会儿剧组已经开始忙碌,天台上并没有人,但是中间刚好是一个竖高的台阶,范小简围着转了一圈,才在角落找到了在那玩蚂蚁的黎荀落。


    范小简:“……”


    “落落姐,你这都多大了,怎么还喜欢看蚂蚁搬家呢?”她拢了拢自己身上的外套,盯着风过去了。


    黎荀落头也没抬,“我就是喜欢不行?”


    蚂蚁的力气也是真的很大。


    刚才有一直蚂蚁顶了比自身还要大的面包片走路,一整排都有蚂蚁扛着东西,甚至还有一笑堆蚂蚁抗了一个人指甲还要大的面包块路过,真的好看,她自小就喜欢这些。


    范小简冻得哆哆嗦嗦,“你叫我上来干啥?”


    “喏,给你喝粥的。”黎荀落指了指旁边的碗。


    粥本身就是给范小简准备的,她今儿是打算去一趟香山公园,只不过老头不爱喝粥,再说了,一群老人在那,她拎着碗粥上去


    也不是事儿。


    所以她包里面,有事先准备好的老同兴普洱茶饼,数量也不多,就八块,废了好大力气才托人带回来的。


    范小简闻言眼睛一亮,洗了洗快流下来的鼻涕,“真哒?!”


    她落落姐做饭可好吃,哪怕做的白米粥都是冒香气的那种,都不用加咸菜和配菜,她一个人能吃一个小洗脸盆那么大的一碗!


    范小简眼睛顿时放光,抓着饭盒就要跑,被黎荀落叫住了。


    她迷茫的回头一看,见黎荀落说,“在这吃完再下去,别给你姐看见。”


    范小简更迷茫了,“为啥?”


    “……你管为啥呢。”黎荀落不自在的摸摸鼻子,总不能说她刚才逗钟携玩呢吧?


    范小简点点头,也不多问,三两下把被风吹得满头都是的马尾辫邦成个丸子,坐在地上就开始呼呼啦啦的喝了起来。


    黎荀落见她这幅跟小猪似的吃相笑了出来,赶忙从一边拿出勺子,“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范小简点点头,头埋得低了一点。


    黎荀落眨眨眼,察觉出了那么点不对劲,仔细一看,才发现范小简正在那流眼泪。


    她先是一愣,旋即而来的有点想笑,紧接着又成了心疼。


    范小简跟着她俩这么久,几乎贯穿了她的小一生,感情深的很,对这种事儿,自然接受的能力就低了些。


    这不是范小简第一次当着她的面儿哭,每次都扭扭捏捏的不想让人看见,然而黎荀落却也是知道的,范小简这妞,天生就是个情绪特敏感主,跟她差不多样子的把事儿都憋心里,也没有个能说知心话的人,就一直强忍着。


    可说不定到什么时候,就忍不住了。


    她叹了口气,范小简把头埋得低了点,显然是不想让黎荀落看见的。


    黎荀落伸手把一边的袋子拎起来,说,“你慢慢吃啊,我下去看看。”


    “看什么啊?”范小简努力吸了吸鼻子,声音稍微正常点之后说。


    黎荀落摸摸下巴,“看你姐去。”


    范小简一愣,心说不好。可黎荀落在她喊出声之前,就已经先迈入了下楼的门,范小简眼睛瞬间瞪大,赶忙三下两下把拿出来一会儿就有点冷却了的粥吃完,胡乱的一抹嘴,追下去了。


    片场忙碌的很,谁都没工夫注意别人。


    黎荀落找了个僻静的角落,看了一眼时间,从片场到香山公园很近,十几分钟步行就能到,而吴老在那边下棋时间比较久,今天风大,走的时间可能也会早,但现在还没到他们经常下棋约好的时间点上,还早得很,不用那么着急。


    那边钟携已经上了场,打光的、收音的、道具组的全都上齐,严阵以待。


    然而没看一会儿,黎荀落就察觉出了那么点不对劲来了……


    剧情她早就烂熟于心,是以一看到两人这会儿的穿着打扮的时候,就大概已经猜出了这是到了哪里的剧情点。


    杨帆饰演的角色,在剧中是有很多和钟携相关的对手戏的。


    而其中一幕,就是她乔装打扮,变成了一个新入职的小刑警,化名成吴思佳混入了钟携的团队当中,同时伪装出了一副爱慕钟携的模样。


    明明是假的,然而黎荀落在旁边看的还是怒火中烧——怎么个意思啊?爱慕归爱慕,怎么着还真给自己加戏想偷亲啊?


    “哎。”黎荀落的胳膊突然被一旁的人碰了碰,她扭头一看,发现是服化组的一个老人。


    这人她有点印象,毕竟她也很少能看到剧组里面能因为说人坏话,而被扯着头


    发打的人——唯一的那一个,就站在自己眼前了。


    黎荀落目光顺着看了一眼她的胸牌,只有个昵称,叫悠悠,名字听着年纪小,可看上去怎么得有四五十了。


    她打量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淡淡的说,“什么事儿?”


    “吃醋了吧?”名叫悠悠的人站在她旁边,抱着胳膊道,“那边的是杨帆姐,你认识吗?”


    “嗯。”黎荀落点点头,“认识。”


    “认识你还这么大胆子啊?”悠悠表情惊诧,终于上下打量了一眼黎荀落,目光带了点看好戏的调笑,“杨帆姐想追求钟携早都不是个秘密了,圈儿内都传遍了!”


    “呦。”黎荀落挑挑眉,“这我还真不知道呢,怎么着,杨帆追求钟携了,别人就只能让步了?”


    悠悠一愣,没想到黎荀落看着年纪小,嘴上却不饶人。


    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旁边,随后凑近了黎荀落,小声的说,“也不是不能追,但是你这单子也忒大了,明知道杨帆姐是另外一个女主角,你还敢上赶着给钟携送花,这不是打她脸吗?”


    这话说的倒不像是什么很恶意的话,黎荀落狐疑的看向了悠悠,一时之间也拿不准她到底是几个意思。


    “就算你和范特助关系好,杨帆可也不是那种能吃亏的人,在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的,谁手头上没有个关系网啊?”悠悠这次说话的声音更小,甚至和黎荀落凑得更近,小声的说,“要我说,你真想上钟携这艘船,那你就得悄悄的。”


    这时候,黎荀落也终于摸清楚了她的意思了。


    她笑了笑,唇角夹杂着一丝玩味,看着火急火燎的站在悠悠背后拐角,露了个头却没走进来的范小简,说道,“怎么个悄悄的?悠悠姐给点提示?”


    悠悠见鱼终于上钩,也笑开了,“这当然行啊,不过你看……”


    说着,她食指个中指并住,和拇指轻轻摩擦了几下,意思不言而喻,“总得有点辛苦费,你说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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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例如:tian、han住等等……叹气,以后只能唆,或者用舌头上的舌苔轻轻触碰冰淇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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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


    黎荀落闻言像是没听懂, 对着那双伸出来的手楞了一下。紧接着, 她恍然大悟般的笑笑, 伸手去摸自己的包包。


    悠悠的头就差跟着黎荀落的动作一起探到包里了, 却见黎荀落上下摸了摸,面上露出了十分可惜的样子, 说,“哎呀,悠悠姐,我钱包落在家里了,没带。”


    悠悠短暂的停顿过后, 说,“支付宝转账或者微信转账也可以啊。”


    “手机也没电了, 唉。”黎荀落伸了伸手机, 短暂又快速的在她面前晃了晃。


    悠悠一口气憋在胸口, 上不来下不去。


    说来也瞧, 黎荀落的手机这时候刚好来了一个电话,是备注是‘爸’。


    她瞥了一眼, 脸不红心不跳的把电话直接按断,顺带收回了口袋里。


    悠悠也终于反应过来了,瞪大眼睛,半晌才找回了声音般夸张的说, “你耍我?!”


    “没耍你呢亲。”黎荀落扫了她一眼,歪歪头,冲着悠悠背后的范小简说, “还不赶紧出来,保密信息做成这样,你还好意思在这蹲着?”


    悠悠瞬间回头,都不用黎荀落注意看,都能猜到她大概一瞬间变得惨白的脸。


    “落落姐……”范小简挠挠头,皱眉看了眼黎荀落,喊了一声之后倒也没多解释,只是记住了悠悠的名牌。


    两人说着话就要往外走,悠悠大概也已经知道自己工作完了,当下恨得咬了咬牙,在黎荀落背后说,“别以后你仗着跟她范小简关系好,就能近水楼台先得月,你也不照照镜子,看你自己配不配?!”


    范小简脸色一变,见不得人这么侮辱黎荀落,当下回头就仰起胳膊,却被黎荀落淡淡的喊住了。


    黎荀落似笑非笑的看着悠悠,清闲的像是在自家庭院喝茶,说着今天天气真好的模样,“我配不配钟携说了算,也轮不到你。”


    “至于你那个杨帆姐,”黎荀落弯起眼睛,“她配不配的上钟携,我说了算。”


    范小简两手垂落在身侧,只觉得手心痒痒的只想给疯狂啪啪啪,给她姐疯狂鼓掌。


    虽然是听见了这么个不让人觉得开心的事儿,但总体过程还算是愉悦的。


    黎荀落倒也不至于被这么个人败了兴致,如约提着茶饼慢悠悠上了香山公园。


    香山公园是这附近挺有名的一个公园,附近住着的老头老太太,每天早上五六点就能醒,步行几公里特意过来的都有,因此每逢上午买菜,和下午年轻人下班的时候最热闹。


    吴朝暮主要活动的地点一般就在假山上的一个小亭子里面,那个地方常年都有一对老头下棋,吴朝暮也是个象棋狂热爱好者,可惜一手棋下的又臭又烂,却又乐此不疲,附近的老头还都挺喜欢跟这么个不悔棋不耍赖的老爷子下棋——一盘棋五毛钱呢,下个十几盘,买菜的钱可就回来了!


    黎荀落熟门熟路的找到了地方,果不其然,在一片人起哄的叫喊声当中,找到了在里面乐的满面通红的吴朝暮。


    她在那旁边站着,一群老头子中间突然多出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谁都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但是这里的老头儿,大多修养好,脾气随和,也都是当年的‘高知’,身上都带着儒雅气,虽然好奇,可也都大多一两眼就继续投入了棋局。


    一直等到一盘棋下完,不出意外的,吴朝暮又输了五毛钱。


    他摸了摸兜,上下翻了老半天,一摊手开始耍赖,“没钱了!”


    老人们也不是真在乎这五毛钱的,但是见状还是笑出了声,有些人的拳头就往吴朝暮身上招呼过去了,像小孩子过家


    家,碰了碰,也没用力。


    黎荀落见状笑了,从兜里熟练的摸出了一个小香囊宝,从缝隙里头钻了进去,说道,“吴老师,给钱。”


    吴朝暮看着眼前的袋子一呆,扭脸看到黎荀落的时候笑了,“呦,小树根儿啊。”


    让这昵称叫的脸上一黑,黎荀落看了一圈周围老人,“老师,这么多人呢,给我留点面子不行啊?”


    吴朝暮有个特点,就喜欢给别人起小名。


    ——钟携和她曾经合作过一部文艺戏,名字叫《今朝死去》,结果剧钟携后来说,吴朝暮管她叫爪爪。


    鸡爪的那个爪。


    所有人也都不明白吴朝暮到底是怎么个意思,为什么要用这名字,结果吴朝暮当时想了想,说了句,“钟携,这不携手,携手,手不就是爪子?那不就是叫爪爪?”


    “小数根儿多好听。”吴朝暮摇头晃脑的拿出了五毛钱丢给对面的老头,摆摆手说,“不玩了,不玩了。”


    老人们善意的笑了笑,把道路让开,没一会儿,吴朝暮原来的位置上就补上了一个新的人。


    路上下去的时候,黎荀落在旁边走,问道,“吴老师,上次托您问的东西,您问到了吗?”


    “问到了啊,那当然问到了。”吴朝暮摇头晃脑,慢悠悠的从口袋里面拿出了一张黄纸,被很巧妙地折成了特殊形状,黎荀落想打开,吴朝暮却把她的手按下了,说道,“回去再看,回去再看。”


    闻言黎荀落点点头,脸上有点急切。


    吴朝暮也没多留她,拄着拐杖就慢悠悠走向了另外一边买菜去了。


    只隐隐在风中,黎荀落还能听见他慢悠悠的嗓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呦。”


    黎荀落本人其实也不信那些算卦的,算命的。


    可自打重生之后,她反而有事儿没事儿就会算上一卦,倒也不算是痴迷,毕竟是个卦象有八个都是说着些模棱两可的话的。


    只是这一个人算卦算的格外的准,听说在商圈儿挺有名,不少戏开拍的时候,也都会找他算个良辰吉日。


    吴朝暮和那人四角很好,黎荀落也只是想求个心安,便求着吴朝暮也帮她求了一卦,也没想到真的能成功,直到前阵子吴朝暮联系她,她才想起来这么个事儿。


    回到家后,黎荀落迫不及待的就把折叠好的黄纸打开,里面文言文看的费力,黎荀落半知半解的找了找,才在旁边发现了一行极小的白话文。


    “择天夬,兑上乾下,中吉。”


    这个卦象的意思,大概是说黎荀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会如同游蜂脱网一般,解除目前的困境。只是还需要谨慎,不能骄傲,需要坚守信念,排除困难。


    总体来说,象征性还是好的。


    黎荀落摸摸下巴,终于觉得松了口气。


    但是后面这个需要坚守信念,让她有点担心。


    她把黄纸小心的藏了起来,本来是打算折叠回原样,谁知道他们的折叠方法实在是太特殊,黎荀落试了半天也没学会。


    刚放好东西,那边放在了玄关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拿起来一看,发现是个陌生电话。


    没有标注是不是推销,黎荀落短暂停顿过后,接通说,“您好,请问哪位?”


    “黎小姐。”对面传来了一个声音十分好听,相当成熟的女音,“我是杨帆。”


    两人最后约在了黎荀落家里附近的一家咖啡馆见。


    已经是深夜,但是商业街内有不少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店,加上今天居民楼因为大风大雨导


    致停电,很多办公的人都涌入了咖啡馆,吵吵嚷嚷的,倒也不觉得太安静。


    黎荀落抿了一口面前的美食,微微皱了皱眉。


    苦咖啡近些年越来越不好喝,大概是她的嘴巴已经被钟携养叼了,不是手磨咖啡喝起来总有一种十分劣质的感觉。


    倒是外面一块五一包的雀巢咖啡她喝着挺起劲。


    要怪就怪这里咖啡实在是不太好喝,她想。


    “黎小姐大概也知道,我今天的来意吧?”杨帆动作轻缓又优雅的抿了口眼前带着浓郁香气的咖啡,生怕人不多看她两眼似的,大晚上的咖啡馆里还不摘墨镜。


    黎荀落唇角一抽,面上露出了茫然之色,“什么?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杨帆笑了笑,不拐弯抹角,直奔主题道,“我指的是钟携。”


    黎荀落恍然大悟,“哦,您说钟老师啊。”


    杨帆头都还没点下去,就见黎荀落又蹦出来一句,“钟老师怎么了?”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杨帆冷冷一笑,终于四下环视一圈,摘下了脸上的墨镜,威胁般的靠近黎荀落,“你如果真的喜欢钟携,咱们俩就公平竞争。”


    “公平竞争?”黎荀落抱着胳膊往后退了退,“可是我觉得一点都不公平啊。”


    杨帆闻言笑了,稳操胜券的模样,抱着双臂向后靠去,身体呈现出了一种十分放松的慵懒状态。


    “既然你知道,你就应该选择退出,这样起码到最后不会太惨。”杨帆说,“人啊,对自己总要有些自知之明。”


    “不是呢。”黎荀落一眨眼,颇为无辜的说,“我的意思是,对您不公平呢杨帆老师。”


    杨帆一皱眉,“你什么意思?”


    “当然是字面上的意思了。”黎荀落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下一秒,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黎荀落看了一眼手机屏幕,露出了一抹娇羞的笑容,羞答答的喊了一声,“喂?钟老师吗?”


    作者有话要说:  喜闻乐见前排卖瓜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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