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小爹,我回来啦!”


    袁潇一踏进厅堂,就往沈贺嘉怀里扑,一边蹭来蹭去一边还念叨着,“小爹,你怎么才回来,我昨日被爹欺负了,你都不在……”


    沈贺嘉轻抚他的黑发,“是吗,你爹这么坏?”


    袁伯安起身,惊呼道:“冤枉啊,夫郎!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这么做可都是为了潇哥儿。


    “哼!”袁潇从沈贺嘉怀里起来,这才看到一直坐在旁边一吭声的林郁。俩人对视一眼,袁潇撅了一下嘴,又立马转过身,不再看林郁。


    林郁比他大不了几个月,去岁年底嫁进门,如今已大半年。


    然而自人嫁进门以后,叔嫂二人就没有看对眼的时候,一个觉得对方算计他大哥才嫁进他们袁家,一个则觉得对方过于骄纵,脾气着实气人。


    压根没办法好好相处。


    不过好在俩人平时没不怎么见面,倒也没发生什么难看的事情来。


    林郁迟疑片刻,便起身说身子乏了想去休息。


    “去吧。”沈贺嘉看着林郁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袁伯安轻轻抚过他的后背。


    袁潇见状,眼珠骨碌一转,指着袁伯安的胡子说,“小爹,你快看啊,爹趁你不在府中,连胡子都不刮。”


    袁伯安嘴角抽搐:“……”这哥儿。


    要宽慰小爹也不是拿另一爹开刀的吧。


    时下男子皆重须眉,大抵及冠后有的人便会蓄须,袁伯安自然不例外,但因着沈贺嘉非常不喜男子蓄须,所以只要他小爹在府中,不消人提醒,他爹每日都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的。


    沈贺嘉视线落在了袁伯安脸上还未说话,袁伯安立马赔笑起来,心虚喊道:“夫郎……”沈贺嘉礼佛的这段时间,他确实稍显放纵了些,蓄须已然蓄出了不长不短的一截来。


    但要不是因为这哥儿,他也不至于忘记赶在夫郎回府前把胡子刮掉啊。


    袁伯安瞪了袁潇一眼,袁潇被他爹一瞪,气鼓鼓又道:“爹还偷偷……”


    “好了好了,爹错了。”


    袁伯安立马哄人,不敢再让袁潇说下去,生怕未来一个月都要睡在书房里。


    袁潇嘻嘻一笑。


    沈贺嘉站起身,往屏风走去,说:“刘太医,出来吧。”


    话音一落,一直暗中观察的刘奇水便从屏风后捋着胡子,缓缓走出来。


    袁潇的笑容瞬间垮掉,猛地扭头朝袁伯安控诉道,“爹,是不是你?我都说了我没病,你还请太医上门!”


    袁伯安:“我……”


    “我讨厌你。”袁潇狠狠生气。


    沈贺嘉当没看到:“人刘太医好不容易来一趟,诊一下脉又不碍事。”


    袁潇忽地睁大眼睛,这是什么话?


    太医好不容易来一趟,他就让诊一遍吗?他又没病!袁潇对刘奇水是满怀警惕,一副打死也不让人碰一下的架势。


    沈贺嘉眯了一下眼:“你这么抗拒,不会是怕刘太医的银针吧?”


    “我又什么好怕的!”袁潇梗着脖子喊,“我就是没病,不想诊。”


    “诊过便知!”沈贺嘉宁愿是乌龙一场,他朝刘奇水伸手,“请吧,刘太医。”


    刘奇水让袁潇坐在椅子上,手放在脉枕上,眼睛扫过他的脸颊和脖子,“方才去过哪里,吃了什么?”


    一说起这事,袁潇便又想起那个臭男人,忍不住握着拳头说:“……我就是让他给我买给饼,他便借机遁了,当真可恶!”


    沈贺嘉听了愈发心惊,双目牢牢看着椅子上的小哥儿。


    刘奇水望闻问切了好一阵,中间连银针都使上了,最后,他说:“小公子食用的那碗鸡汤面片中该是不小心掺入了鱼露,所以起了些红疹。”


    袁潇恍然大悟地挠挠脖子,“难怪我老觉得脖子热乎乎的。”而后才转过头,朝着袁伯安扬起下巴。


    “我就说嘛,我才没病呢!”


    袁伯安只觉得不应该啊,他反驳道:“红疹怎不算病!”


    “红疹就是不算病,抹抹药就好了。”袁潇用力点头道。


    但见了刘奇水给开的药膏,他伸手拿了一罐还不够,还要拿第二罐。


    沈贺嘉显然有很多话想问刘奇水,又见袁潇鼻子都红了:“回去歇息吧。”


    袁潇离开后,沈贺嘉招手让下人去熬药。


    袁伯安却已经迫不及待问起来:“刘太医,潇哥儿真的只是过敏吗?”


    这不对吧!


    ……


    “潇哥儿此症……记忆、言语错乱却自成一体,一旦情绪过激或点名其病因,便会使其记忆混淆,头痛欲裂,此乃‘神思间病’,用市井话便是癔症。”


    刘奇水将银针、脉枕都给收回医箱中,才慢慢道:“癔症成因大抵与他前些时日嗑到脑袋有关,虽看似没有皮肉伤,颅内却血雾凝聚不散。”


    袁伯安一拍大腿,“原来如此!”他就说潇哥儿怎么可能会真的看上一个粗野打手!


    “那应该如何医治?”沈贺嘉担忧地问。


    “不是我不想医治,实在是潇哥儿的病顺其自然,好过冒险啊,”刘奇水却摇摇头,叹气道,“这颅内的病症,牵一发而动全身,我暂且无能为力。若是我师父在世倒是可以试一试。”


    刘奇水嘴里的师父说的是对颅内疾病颇有心得的圣手医师蔡风,然而蔡风已去世二年。


    刘奇水已经是京中赫赫有名的医师了,他都没办法,那其他医师更加束手无策。


    “真没别的法子吗?”袁伯安眉头紧蹙,总不能让潇哥儿就这么一直浑浑噩噩吧。


    “目前来说,是的……”刘奇水背起箱笼,起身提醒道,“平日里不要刺激潇哥儿。”


    “哪怕他说太阳是黑色的,也要顺着他说下去,凡事顺着他的意思,静养心神,这样颅内血雾才能慢慢散去。”


    纸糊的世界也会随之一戳就破。


    询问完病情,夫夫二人忧心忡忡地送刘奇水出去。


    兰竹苑中,沈贺嘉屏退左右,他坐在床榻边,袁伯安站在隔壁,俩人也不说话,只低头看着袁潇的睡颜。


    约莫是出了红疹的缘故,袁潇瞧着不太精神,睡着了还蹙着眉头。


    沈贺嘉伸手将他脸颊的发丝轻轻抚到后面去。


    就在此时,床榻上睡着的哥儿忽地说起话来,“…死……陆……不原谅你……”


    夫夫二人猛地转头,又见他嘴巴嘟囔着要见面的话语,说着说着还笑出声来。


    俩人面面相觑,这可如何是好啊!


    回到青竹苑,房间内只剩他们,袁伯安来回不停地踱步。


    “若是拦着他不让他见面……不好不好,”袁伯安立马又自己给反驳了,“难不成真让他们是不是见面?可那打手也未见得乐意啊,而且潇哥儿的名声……!”


    不行,绝对不行!


    这个过程中潇哥儿受了什么委屈难过又该如何处置。


    一定有万全之策,只是他如今尚未知道。


    袁伯安望向自己夫郎,夫郎聪慧,定有办法。


    沈贺嘉淡淡道:“那让打手乐意便是。”


    “你的意思是真找那打手当我们哥儿的未婚夫啊?”袁伯安险些将椅子踢出去,绝对不行!


    “那不然,你还有别的办法?”时不时见面,总得又得由头吧,有什么由头比这个更加正当呢?


    沈贺嘉又说,“方才你不是没见着,他连梦里都是他的未婚夫……若是让他几日见不着对方,你能保证不出问题?”


    “我……”袁伯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甭说几日,袁伯安想起昨日袁潇那架势,怕是一日都拦他不得。


    “而且……”沈贺嘉将他在云鹤寺听到的消息说出来,“宫里似乎已经着手准备给三、四皇子选正妃……”


    袁伯安猛然起身:“此事当真?”他在京中都还未收到消息,若是再迟点,岂不是就变成案板钉钉的事情?


    既是如此……


    那便顺势而为吧。


    总归不可能让自家哥儿吃亏的。


    “总之,立马请陆行川来府中。”沈贺嘉拍板。


    “我现在就去。”


    ……


    陆行川回到家后,只坐着休息了片刻,而后清点了一下方才花费的铜板,鱼滑面片二十文,鸡汤肉丝面片加鸡蛋十八文,还有两个芝麻肉馅饼六十文。


    也就是八十八文,将对方打发走。


    与街上拉拉扯扯相比,陆行川觉得这买卖还成。


    只希望这次,袁潇被护院带回去,千万不要让他跑出来了。再有下一回,陆行川觉得自己恐怕就没有这么好脾气了。


    盘算完,陆行川便去洗漱睡觉。


    懵懵松松就要入睡之时,房间外骤然响起了叫门声,陆行川猛地坐起来。


    谁啊?


    他穿戴好衣裳快步走出去,透过门缝看见前方站着一个肌肉虬结的壮汉。


    陆行川按在门闩上的手放下,转身回屋。


    柜子里的匕首还是之前放置的模样,他立马将匕首抓在手里,指腹在鞘身上来回摸了一下,这才牢牢揣在袖子里。


    重新走出去,木门“啪”一下打开,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他。


    ——外头赫然站着两排大汉。


    整整齐齐地堵在门口,让本就逼仄的巷子变得愈发昏暗。配以相似凶恶的表情,似是来寻仇的。


    寻的还是生死仇!


    四周的邻居纷纷探出头来,又被那一双双瞪得老圆的牛眼大汉吓住了,“啪”一声关上了门,生怕被连累。


    “谁派你们来的?”陆行川冷声道,右手探入袖子中攥住匕首,浑身肌肉愈发紧绷,像一张拉满弦的弓箭一样伺机而动。


    忽地,一壮汉走前来,开口道:“我家老爷有请。”


    陆行川这才看清楚他们肩膀上那个赤红色的圆形标志,他右手一松……


    那哥儿……真告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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