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这陆小子怎就这么去了?”


    待陆行川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方才还闭门不出的左邻右舍纷纷走出来,一老妇人很是担忧的样子,也不知他怎么便招惹上这么凶恶的人。


    “招惹上这样一群人你以为他是什么牛逼大人物啊,还能死赖着不走?那脸皮可忒厚,”有人反驳道,“再者说他一打手,被打死也是活该,省得日日连累了旁人。”


    好些人本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这会儿听不下去了出声道,“文大娘,你说这话就难听了啊,人也不碍着你什么事。”


    “就是啊,不会是还记恨上回陆小子揍你家孙子的事,那不是你那孙子欠嘛?”


    “肯定是……走了别与她争,做事要紧。”


    几人围着文大娘挤兑一番,不待她反驳又一哄而散。


    文大娘气得跳脚,回到自家院子里还不忘怒骂:“一个个装什么好人啊,还不是害怕那煞星怕得就掉头走,如今倒是知道装好人了,等克到你们的时候便知道好歹!”


    巷子里发生的争端陆行川尚未得知,此时的他被护院包夹在中间,一路无话。


    他漠然地看着街景,对于旁人的目光视若无睹,拳头攥得青筋突起,又很快松开。


    朱红色大门庄严肃穆地朝陆行川压下来,两座石狮一左一右把守着,很快他被带到正堂。


    自踏进来的一刻起,空气都凝滞起来。


    袁伯安端坐在堂上,手掌粗大紧紧按在膝盖上,虎目凛然望着陆行川,沈贺嘉坐在旁边面容沉静。


    陆行川一袭黑衣干净利索,肩宽背直如青松站于堂前。


    “大人,”陆行川微微垂眸,虽不知那哥儿是如何告状,他开门见山道:“我与袁少爷纯属误会,我俩只有素面之缘,不曾有过……”


    袁伯安眼底划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满意,忽地他面色一沉,猛地站起身,气势汹汹走来。


    他逼问起来:“不曾有过什么?”


    陆行川站在原地,一步也没后退,一字一顿道:“不曾逾越。”


    袁伯安伸出手,如蒲扇的大掌重重落在他肩膀上。


    “你这性子倒是刚强。”袁伯安语意不明地拍拍他的肩膀,周身的气势倒是收敛了不少。


    一边静坐的沈贺嘉此刻微微颔首,袁伯安虽从战场上退下来好些年,但真怒起来气势逼人,压迫感十足,能做到他这样的显然性子极为坚韧。


    且他还能继续解释,丝毫不被影响。


    看来袁禄的话只一半真一般假,出身草莽但性子坚韧,冷硬刚强但恪守礼节,至于那人人畏惧的天煞孤星名头……一个天煞孤星又怎会因为幼时的恩情就直接去赌坊当三年打手?


    “确是误会,如今解开便好,”沈贺嘉斟酌起言语来,目光落在陆行川身上,“陆公子,不若坐下说话?”


    陆行川被这一出闹得脊背发紧。


    淡淡的熏香飘进鼻子,陆行川目光在俩人脸上扫过,眼神中的警惕几乎凝聚出形状来,“二位究竟所为何事?要杀要剐,给个痛快话!”


    “陆公子,今日我们厚着脸皮请你上门,一是想替我儿道歉,我家哥儿这几日的举止有些不妥当……我想你也猜出来了,给你造成了很大困扰,实在对不住。”


    沈贺嘉微微躬身道。


    袁伯安见之,也跟着一同赔礼。


    陆行川侧身避让,丝毫不见松懈,只看着他们等下文。


    “二则是……有个不情之请,”沈贺嘉斟酌了一下,最后还是直接请求道,“若是以后潇哥儿还将你认作未婚夫的话,能否请你装作就是他的未婚夫呢?”


    屋子里静寂一瞬。


    “什么?”陆行川震惊道,要他假装袁潇的未婚夫?


    他看向袁伯安夫夫试图从他们脸上找出点什么来,然而这俩人目光诚挚地看着他。


    “我们寻了太医诊断,太医说潇哥儿他……他犯了癔症,记忆与言语都错乱了,所以才将你认作他的未婚夫,”沈贺嘉连忙解释道,“太医说没有很好的医治手段,只能顺其自然,不能让他受刺激,所以,我们想请你帮帮忙。”


    这一家子别是都有病吧!


    袁潇犯了癔症与他何关,他为什么要答应这种无理的要求?


    陆行川猛地后退一步,声音瞬间冷下来,“不可能!”


    “你……”袁伯安没想到陆行川拒绝。


    之前谈话时俩人就猜测过陆行川有可能不答应,但袁伯安私心还是觉得可能性不大,毕竟潇哥儿可是他们袁府的掌上明珠,哪怕只是假扮未婚夫,他们也定然不会亏待了人去。


    或者说,压根没想到会拒绝如此决绝,仿佛自家哥儿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拒绝得慢一刻,都会后悔一辈子。


    袁伯安脸色一沉,就要与人掰扯一下。


    忽地,他被沈贺嘉扯了一下袖子,又得了一个警告的眼神。


    沈贺嘉语气依旧温和,像是没有看到陆行川的冷脸一般,殷切恳求道:“只要三五个月就好,请陆公子帮帮忙。自然也不会让陆公子白白辛苦,一万两银子算作酬谢。”


    “且不会让他来打搅你的,你只需要偶尔偶尔的时候与他说说话,哄哄他就好……”沈贺嘉继续加码,“时间一到,再许两万两和一座位于西市的宅子,不知陆公子意下如何?”


    袁伯安此时也回过神来,不断扩大筹码道:“若是觉得银钱俗气,我还有一些人脉与产业,只要你需要,尽管开口。”


    陆行川眉头紧锁,却毫不动摇地摇头,“这不是银子的事情,恕难从命,二位还是另寻他人。”


    袁伯安看着这块坚不可摧的顽石,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若是以往他见了这样的人,高低得称赞一句好小子,或许还会举荐了人去。但在自家哥儿这事上遇上了,袁伯安发现又气人又无力。


    利诱无效,威逼铁定不行,照方才所看,要真逼着他假扮了,当即他就得给你鱼死网破不可。


    难道要……袁伯安有些迟疑。


    “此事确实是我们为难你,你不愿意也属正常,”沈贺嘉满含歉意地说,“但这事关乎……”


    陆行川冷笑一声打断他,“既知道是为难,那便不要开口。”


    陆行川转身欲要离开。


    糟糕,可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


    “等等!”


    电光火石之间,袁伯安闪电出手,一把抓住陆行川的后背。


    “放手!”


    陆行川被揪住衣裳,肩膀一沉,奋力转身,眉眼满是冷漠:“此事绝无可能!”


    却见传闻中以一敌百、曾率领大军将突阙赶出边境的英国公眼眶赤红,泪水奔涌而出,一路蜿蜒流经胡子。


    “啪嗒”落在地毯上。


    陆行川错愕不已。


    他低头看着被洇湿一团的深色地毯,双目睁大。


    “呜呜……能治潇哥儿的病的医师只有圣手蔡风,可他已经仙逝两年了!若是我们有旁的方法也不至……实在是我们别无他法了啊。”


    袁伯安见人要走,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呜呜地哭起来。


    “时间不等人,我怕还没有找到别的人,我家哥儿就会,就会……”他松开陆行川的衣裳,弯腰埋在沈贺嘉颈窝里。


    沈贺嘉顿住,眼眶也跟着红了。


    虽说眼泪为了卖惨,但夫夫二人的担忧、不安与害怕都不是假的。


    他们是真的怕啊。


    世间这么多人,可能随时随地都有人磕了脑袋,怎么就他们家哥儿磕了一下就出事了?记忆错乱他该有多难受啊!


    作为爹的自是恨不得以身代之,可医治难如登天不说,偏偏暗中还有俩小混蛋一直觊觎他。


    若是颅内血雾一直不清,难道他要一直这么活下去吗?


    时间不等人……


    没找到旁的人,那哥儿就会如何?


    就会等不到?就会死吗?


    不会吧!


    陆行川倏地抬起头,又在看到对面的抱头痛哭的夫夫二人时怔住。


    冷静自若的国公夫郎眼泪潸然而下,再不复之前的冷静,而身居高位的国公爷,更是哭得悲痛欲绝。


    袁伯安还继续呜呜哭:“太医说目前只能呜呜……顺着他的意思,让他顺心些……要不是这样,我们也不会厚着脸皮求你帮忙了……”


    沈贺嘉拍了拍他的后背:“没事,我们还会找到其他办法的。”


    原来,真的有父母见孩子受苦,恨不得感同身受。


    一股陌生的、滚烫的情绪涌上心头,是震惊,感慨,亦或者茫然无措,陆行川分辨不出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情绪,他看着他们,久久回不过神。


    “夫郎,怎么办啊,我们潇哥儿才十七啊,年纪轻轻便……”


    脑海中浮现出袁潇那张明媚红润的面容,转瞬又黯然失色,如镜中花一般消散。


    “停!”


    沈贺嘉夫夫齐刷刷望过来,红着眼睛红着鼻子。


    陆行川咬牙道:“你们说的那事,我答应了。”


    不就是给命不久矣的骄矜哥儿当假未婚夫吗?


    他当!


    袁伯安瞪大那红眼睛,扭头对视。夫郎,成了!


    沈贺嘉扭头一看,方才陆行川表情看似冷淡,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睛却难掩其中的复杂情绪。


    他神思转了两回,只恨不得立马用笔墨将这事定下来。


    “多谢陆公子能帮这个忙,我们不胜感激,我现在就让人赠上一万两银票聊表谢意……”沈贺嘉解下腰间的玉佩递过去,“还有这个玉佩,你拿着当做凭证。”


    袁伯安见他答应了,自然也不吝啬道:“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只要是袁某能办到的都会给你办妥当,不能办的也会尽力帮忙!”


    “当然,杀人放火除外。”袁伯安连忙补充。


    “……”陆行川接过沈贺嘉手里的玉佩,冷声道,“最多半年,时间一到,不管他……事情如何,都要结束。”


    沈贺嘉点头:“这是自然,潇哥儿的病时好时坏,就拜托陆公子多担待了。多谢陆公子愿意帮忙,我们袁府没齿难忘。”而后俩人又给陆行川鞠了一躬。


    陆行川:“……我不是每日有空,一月内只见两三回。”


    “自然自然,我会派人跟着,你只需要时不时陪他逛逛街,买买东西,或者去郊外游玩即可,旁的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他多去打搅你的生活的。”袁伯安猛地点头,他一定会派人死死盯着的。


    “就这样,我先走了。”陆行川想立马回到自己的那小破屋里,理一下混乱的思绪。


    沈贺嘉下意识拦着:“陆公子,不若你再坐一会儿。”


    袁伯安也在旁边“对啊对啊”地说。


    陆行川摆手:“不了。”


    面对袁沈二人的热情,鲜少有过这样经历的他有些抗拒,只想快快离开。


    一道清脆的声音从门口不远处传来,“小爹,爹……”


    三人一齐往门口看去。


    下一刻,一道红色身影出现在门口,袁潇诧异地看着陆行川,“小爹,你们怎么会和陆行川在一起?”


    他扫视一圈,问道:“你们在聊我吗?”


    三人不约而同摇摇头:“不是。”


    什么嘛~


    “肯定在聊我,”袁潇噘嘴,扯住陆行川的衣袖问道,“你快说说,都聊我什么了?还有你上回怎么悄悄跑了?”


    这回上门来是亲自和他道歉吗?


    胳膊的触感让陆行川下意识挥开手。


    余光骤然扫到袁伯安给他打的眼色,他又猛地一顿。


    “嗖”地一下,袖子里的物件倏地飞出去,“啪”一声掉在地毯上。


    陆行川:“……”


    “咦?这是我的匕首哎!”袁潇捂着嘴巴惊呼。


    “原来你一直贴身带着……”不仅带了饼与他道歉,还贴身带着他的匕首,说着说着,袁潇手掌一移,捂着发烫的脸颊笑起来。


    还说不是喜欢他~


    袁潇心里的小人得意叉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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