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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他戴着这枚胸针,相当于在……

    宋骄明显感受到他不对劲的情绪, 面上保持的微笑产生一丝裂缝,微微皱眉往那里看去,一看到四个人站在一起, 再看看周洄少有的泄露出来的不安情绪,心中一切了然。

    于是她见状连忙打哈哈:“哎呀, 小堂春和荣编都来了啊, 哈哈, 今天宋老师才和我说过,可惜他有事来不了了,不然我们大家还能聚一下呢,你说是吧, 周总?”

    最后两个字在她缠绵的语气中显得暧昧又亲密,即使之前和宋骄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姐弟关系,可林堂春还是皱着眉头不适了片刻,尽量让自己转移注意力到旁边。

    周洄的思绪好不容易被宋骄一声周总给拉回来,一时半会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沉默半天就挤出一个“嗯”字, 听得宋骄不禁皱眉,要不是周围有许多媒体和业内人士, 她差点就要揪着周洄的领子问:“不是说好的要配合老娘吗这会子又发什么神经?!”

    宋骄看着林堂春胸口可爱的胸针,好巧不巧正撞枪口:“小堂春的这枚胸针好漂亮!很衬你今天的西装。”

    应燃似乎没有注意到周身的硝烟,不知是有意无意:“哈哈,宋姐真有眼光,这是我送给小春的生日礼物,当时看到这个胸针就觉得一定和他很相配。”

    宋骄觉得自己被周洄臂膀夹住的手越来越紧又痛,连忙不经意地抽出了自己饱受摧残的可怜左手,心说看来这个话题也不能进行下去了。

    而一旁的荣清和郑天忆看戏看得津津有味, 两人甚至退后了几步方便一边看戏一边喝酒,郑天忆用那小得只能他们俩听见的声音和荣清咬耳朵:“老房子着火,啧啧。”

    身边的荣清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他妈不也是吗。”

    郑天忆被瞧了一眼,悻悻地又痛饮了几杯。

    林堂春默默低头看着正处在话题正中央的胸针,神色也说不上太好。

    他拿走这枚胸针也是瞒着周洄的,这意味着他也看到了与那枚胸针一同的纸条,以及被周洄深藏于心底的那一丝不被允许展露在日光之下的心意。

    说实话,林堂春在意识到这点之后是想要质问周洄这件事的,不过当时周洄意志坚定不留半点余地,有些事也就没必要再问出口。

    可是他现在看着周洄深不见底又可能带了些悲伤愤怒的眼神,竟然无端产生了一些快感。

    好像他还像以前在乎着自己一样。

    他戴着这枚胸针,相当于在周洄脸上甩了一个响亮的巴掌。

    周洄就在他面前沉默着,似乎在等他开口。

    但林堂春什么都没有说。

    冰冷到极点的温度在几人周身蔓延开,连不远处的郑天忆都喃喃开口:“我去,怎么突然这么冷啊……”

    好在这样可怕的氛围并没有维持太久,宴会厅的经理哒哒地跑过来顶着一头冷汗提醒两位晚宴要开始了。

    周洄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只是嘴角怎么也不能提上来,看起来如同正在工作般严肃,引得下面的人纷纷讨论:“今天不是周总的大喜之日吗,怎么他看上去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又看到挽着他胳膊的宋骄一脸赔笑的表情,大家不免感叹女演员真是不容易。

    林堂春不想看到两人在台上发言的场景,索性直接离开了人群聚集之处,一个人出去散散心。

    期间应燃询问他要不要一起,被林堂春带着歉意地拒绝了。

    “抱歉啊,我想一个人静静,那边是你的朋友吧?我就不去了,你们慢慢聊。”

    应燃想要挽留的话语被哽在喉咙里,看了看那边正在热情招呼他的几个朋友,再看看在台上众人簇拥处在视觉中心的两位主人公,心中不免泛起一股心酸,再转过头来看,只能看到林堂春一个人洁白又孤单的背影。

    露台上的风吹得人惬意又舒服,的确是比在大厅里的闷热感好很多。

    林堂春就这么在心里安慰自己,一边随手拿了一杯酒,便吹着晚风一边抿着。

    其实他根本不会喝酒,一开始他觉得喝酒是个很简单的事情,不为别的,就因为周洄喝了这么多年的酒,每次一拿起酒杯,不管之前对酒有什么痛苦的记忆,还是能够面不改色地大口饮下。

    尤其是他应酬最多的那个时期,林堂春应该还在上初高中,有一天晚上林堂春闹得紧,说什么一个人在家里怕黑害怕,周洄确实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在家里,再加上拗不过他,便把小孩子带上一起去了饭局。

    林堂春只记得那个饭局上有好多奇怪的大人,只不过他们似乎都穿得光鲜亮丽,再看看自己的哥哥,只穿着简单的衬衫,还得一直为其他人倒酒,面前的碗里没有一点菜,只有空闲时候会给林堂春夹菜。

    林堂春看在眼里,默不作声地扯扯他的衬衫下摆,说:“哥哥,你也吃菜呀。”

    周洄好不容易硬灌下去一大杯酒,旁边的人还在催促他,看到他旁边的小孩乐了,大喇喇地:“小周都把家里的小孩带出来啦,哈哈,不如就让他替你喝?年纪也不小了,是可以练酒量的时候了,啊?”

    周洄努力把心中的嫌恶压下去,林堂春却好奇地用筷子沾了一点酒尝尝。

    唔,不好喝,又辣又苦。

    林堂春看着一桌子喝得开怀的人,再看看哥哥,心里由衷地升起一股佩服。

    但是自从那次之后,周洄就再也没有带他到这样的饭局过。

    人们常说借酒消愁,林堂春想,那样苦的东西怎么可能压过另一股苦痛呢?

    有的人喝酒是品酒情趣,有的人喝酒,只是为了喝酒罢了。

    林堂春努力把自己装成大人的模样,做足了心理准备咽下一口酒,入喉却不是记忆中那股烈劲了。

    一杯酒入喉,林堂春刚想去再拿一杯,面前却多出一只将酒杯递过来的手。

    林堂春在原地迟钝了几秒,看清了眼前人的面貌。

    他的瞳孔微缩。

    那是他去周洄公司送材料时遇见的人。

    那个奇怪的陌生人。

    怎么会在这里遇见他?

    “我们又见面了,还记得我吗?”

    那人依然是一脸笑吟吟地看着他,即使是这样,林堂春依然保持着警惕心。

    “一见如故?”

    那男人笑了:“啊,想不到你还记得我。”

    真是自恋。林堂春在心里默默吐槽着。

    “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向,向名烽。”那人将酒杯递得更近了些,林堂春半信半疑地接了。

    “我是……”

    “林堂春,对吧?”向名烽友好地打断他。

    林堂春心中警铃大作。

    “别紧张,你知道,我和周总是好朋友,他们家的事我当然知道。你是他弟弟,我经常听他提起过你。”

    林堂春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先不说周洄的朋友以至于好朋友他应该都认识得差不多,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一个人,其次是按周洄的性子,跟郑天忆提起他的概率都很低,何况是这么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

    林堂春狐疑地没有答话。

    向名烽的眼神中依然带着笑意,只不过似乎藏着锋,那微笑中的危险和狠意是旁人极难察觉到的。

    半晌,林堂春的声音才缓慢响起:“那您可能是认错人了……”

    向名烽的眼神不易察觉地瞬间变化了。

    几秒后,他轻松地笑起来:“哈哈,我开玩笑的,你的编剧能力很不错,我看了那部戏的剧本,里面有不少是你的功劳,不是么?”

    “不过——”他话锋一转,“看起来你不是很开心,不然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

    林堂春早就意识到他不是这么好心,恐怕是来向他套话,自己心里正烦躁,又来了这么一个自己不想见到的人,敷衍开口:“因为我暗恋女主角,她订婚我失恋,独自买醉。”

    向名烽:“.…”

    他没有介意林堂春言语中的驱赶,而是罕见地安静了好一会,正当林堂春疑惑着转头看的时候,惊悚地发现他一直在默默盯着自己看。

    “!”

    这种感觉不亚于吃着吃着饭突然发现饭里有可疑蛋白质给林堂春带来的冲击。

    向名烽的眼神太过专注,和审视和猥琐的目光都不同,正因为这样的毫无目的性,才会让林堂春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你干什么?”

    “啊。”向名烽被打断了思绪,有些遗憾,“我只是觉得你眉眼间长得有点像我的一位故人。”

    林堂春:“谁?”

    向名烽摇摇头:“没什么。”

    正在这时,大厅中忽然传来一阵喧闹,两人同时向后看去,两位主人公在簇拥的人群中已经看不见了,只能判断大厅中的情况并不是太好,像炸开锅一般,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堂春把所有情况都试想了一遍,发现如果情况真像他想的最坏的那种一样——两位新人在台上甜蜜拥吻,那恐怕自己又要受到二次冲击,索性耸耸肩没去理会。

    向名烽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你不去看看?”

    “我怕见到前情人思念过度当场昏倒。”

    向名烽:“.…”这死孩子。

    他想去看热闹一般,与林堂春一碰杯:“那失陪了,我去凑个热闹,我们下次见。”

    他没理会林堂春嘴里嘟囔着的“下次不会见”,端着酒杯走到大厅中。

    这个地方是待不下去了,林堂春想,万一那个什么疯再找到这里来,连躲都躲不了。

    于是林堂春再次踏上寻找新的喝酒好去处的征途,终于找到一个勉强清净的小花园,没什么人,只有一汪月色和无尽黑暗寂寥。

    小花园里实际也没有多少花,比较抢眼的也只有几株紫蔷薇,按理说这个时候已经是紫蔷薇的花期之末,有的紫蔷薇已然过了花期,可这几株紫蔷薇却依然顽强地盛开着,在这漆黑的夜色之中增添了几抹不可忽视的色彩。

    不知是不是喝多了酒的缘故,林堂春的脚步有些虚浮,更不知道几时几点,情不自禁伸出手想去触摸——

    就在快要触摸到花蕊的时候,前方忽然传出几声骚动,林堂春处于本能立即后退几步,隐匿至深处。

    在这漫天夜色下,林堂春凭借良好的视力看清了不远处的两人,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下一秒,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两人已经拥吻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我回来了!

    依然坚持不懈求求评论和投喂[可怜]

    以及有奖竞猜亲嘴的两人是谁[墨镜]其实这章还有一个小彩蛋,不知道大家能不能发现[星星眼]

    小剧场:

    林:参加一个订婚宴给我快要震出脑震荡……

    周:不能早恋不能早恋不能办公室恋爱

    没错又是我来推预收了[彩虹屁]隔壁《阴郁万人嫌拿到万人迷剧本后》下本开,经典帅攻美受不会出错!求妹子们收藏[让我康康]

    第24章 营养液100加更 在看到林堂春闪烁的……

    说是拥吻其实并不准确, 而是另一个个子稍高的人先拉住了另一个人,以一个无可抗拒的姿势强势地把人拉过来,再突然吻了上去。

    事情发展的态势让场上的其他两个人丝毫没有准备, 一切都好像是幻觉一般。

    ——而事实确实如此,林堂春在看清那两人之后, 心脏几乎是不可控地重重一击, 随后脑中迅速变得空白!

    因为那两个人中正有一个今天订婚宴的女主角。

    林堂春在心中荒诞胡乱地想, 如果是周洄和宋骄两个人在这里,他或许都不会那么惊讶。

    而那个把宋骄揽过来几乎是强吻上去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宋骄的助理,林堂春本来有些想不起来她的名字, 抬头看见那一抹月光,忽然记起来,她叫江听月。

    眼前的画面实在是太过惊悚,林堂春吓得酒都快醒得差不多,随后他脑子里闪过的一系列疑问是: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周洄在哪?他知道这里发生的事吗?要告诉周洄吗?

    他的胡思乱想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不远处的宋骄在几秒后大力推开江听月, 用不可置信又颤抖的声音说:“你疯了?!”

    她罕见地没有控制好情绪,脸上和善的笑容碎了一地, 而今全是崩溃与目眦欲裂,用手捂住嘴唇,似乎还不敢相信刚刚发生了什么。

    对面的江听月毫不在乎,脸上可怕地没有任何情绪,声音更是听不出丝毫波澜:“我早就疯了。”

    听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宋骄大喘气的胸膛逐渐平静下来,“你知道你刚刚在做什么吗……你不想活,我还想在这个圈子里多混几年。”

    这句话好似戳到了江听月某处敏感的神经, 她的语调终于有了起伏:“你就是为了这个,才答应跟他……”

    “够了!”宋骄不想听到后面的话,打断道。

    “我还能怎么办?你告诉我,任由我们两个继续任人宰割吗?!”

    江听月的眸色晦暗下来。

    “你别跟我说以后会好起来的……”宋骄喃喃道,“我已经忍了好多年,不想再忍下去了。”

    “现在眼前有一个机会告诉我,只要我帮一个忙就能脱离苦海,换做是你也会答应的。”

    月光皎洁,连带着泪光一同闪烁。

    “阿月,别怪我。”宋骄再也禁不住,掩面哭泣起来。

    别怪我狠心,也别怪我心软。

    江听月轻轻把她揽进怀里:“对不起,是我的错。”

    林堂春看着她们相拥看得目瞪口呆,脑子里还在不断接受信息。

    什么叫因为这个才答应?宋骄到底有什么内情?

    听宋骄说的话,这件事周洄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他遭受不住煎熬,索性悄悄离开,回到大厅中,人群议论纷纷,之前还在的媒体也都消失不见。

    好不容易找到荣清和郑天忆两个人,林堂春脑子晕乎乎上去问:“发生什么事了?”

    荣清的语气中似乎还有些兴奋:“刚刚新娘子被抢婚了。”

    林堂春:“??”

    郑天忆看看他过来的方向:“你去哪了?没看到吗?”

    林堂春心虚地摸摸鼻子:“出去吹风了,大厅里太热。”

    “谁抢婚了?”

    “噢,那个谁,小江。”这个语气仿佛在说什么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林堂春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精彩:“你们都知道?!”

    郑天忆表情无辜:“小江暗恋宋骄是什么很难看出来的事吗?”

    荣清与他一唱一和:“我就说,她绝对忍不住的。”

    林堂春的三观收到了强烈的冲击。

    “那……周洄呢?”他试探着问。

    “不知道啊,可能收拾烂摊子呢,毕竟今晚这事肯定要上热搜新闻的,天英老总的未婚妻跟助理跑了,多新鲜啊。”郑天忆享受般又抿了一口酒。

    林堂春听得嘴角直抽抽,脑海中又闪过一个人的身影,视线向周围人群寻找,那人似乎也消失不见。

    他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被他惦念的两人好巧不巧碰在了一起,向名烽抽着烟,点了点烟头,饶有兴味:“现在周总该怎么收场?”

    他发神经般又换了语气:“也是怪我,没能帮你选到一个踏实的,谁承想就这么跟助理跑了呢?哈哈,那助理还是个女的,看来在那位宋小姐心里你还不如身边的一个女助理重要,真是罪过。”

    “怎么?向总歧视同性恋?”周洄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瞬间把向名烽堵得哑口无言。

    他倒是不生气,只是想到了什么,觉得有些好笑:“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周洄知道他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也就没有搭理。

    在外人和公众眼里,这件事他都不是过错方,即使发生了这样的意外,也不是他主观想造成的,换句话说,这件事怎么说都怪不到他头上,他说话也就有了几分底气。

    “至于怎么处理,事情已经发生,我会履行好我承诺的东西,顺便再祝福她们长长久久百年好合。”周洄语气平淡,“至于别的,向总貌似不太适合做媒,周某以后的婚姻大事就不劳烦您了。”

    他这话说的没错,语气用语都毫无差错,但向名烽还是听出了当中的嘲讽和阴阳怪气。

    周洄拿了外套就像往外走,被向名烽两个字拦住:“等等。”

    向名烽向他展露出一个极友好的微笑——只不过那在他人眼里可能十分渗人,“我听说林叶最近在监狱里不太好,周总可要多加注意了。”

    看似是一个善意的提醒,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一道惊雷倏然砸进周洄的心里。

    他脚步一顿,猛地向轻松自在坐在沙发上的人看去,向名烽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周洄没有回答他,而是加快脚步向外走去。

    那似乎是他第一次那么失态地结束和向名烽的交谈。

    订婚宴不欢而散,宾客走的走散的散,一会之后就不出意外地有了热搜,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了热搜榜第一名。

    “宋骄助理当场抢婚(爆)”

    后面几条分别是:“感情不和?订婚宴当场黑脸”“宋骄江听月,早有预谋”“宋骄出柜”“宋骄方发出声明”

    林堂春点进去一看,宋骄是发了一条声明,大概意思是公司的说明,艺人宋骄的所有行为公司毫不知情,要和宋骄解约等等。

    再一看ip地址,不在文州,林堂春当即明白过来宋骄的微博是公司在运营。

    怪不得。宋骄口中的“苦海”,看来就是她所属的公司。

    正看着,应燃忽然匆匆走过来:“啊,原来你在这里。”

    “今晚发生太多事了,我助理让我赶紧回去不要掺和,小春,我先失陪了,实在抱歉。”

    林堂春表示理解,只不过应燃前脚刚走,周洄后脚就走了过来。

    他来的时候还揉着额角,似乎很麻烦的样子。

    郑天忆上去拍拍兄弟的肩膀:“怎么样了?还搞得定吗?”

    “我没事,热搜那边已经让人去撤了,现在麻烦的是宋骄的声誉和负面影响。”

    周洄一边说着,视线还是不受控制地时而落在林堂春身上。

    “唉,就她那个公司,违约金不把她赔破产都算好的,但解决方法应该也就这么一个,无非是赔钱,把账号和工作室掌握在自己手里,再后续处理公关回应的问题。”

    郑天忆平时也没少接触娱乐圈的事,想想也明白这当中的内情了。

    “这件事我会帮她。”

    简单的一句话让三个人不约而同抬起头看过来。

    “不是吧?你都做到这份上了,都……”郑天忆有些不忍心开口,“都当接盘侠了,还帮她收拾?硬生生用钱填?还是打官司?”

    “先打官司,实在不行再用钱。”周洄玩了一会打火机,按弄半天烟都拿不出来,搞得郑天忆心痒痒,刚想把自己的烟掏出来周洄就把打火机收了回去。

    林堂春一直听着没有开口,直到两个人都有些身心俱疲地回到家中,回到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他才忍不住想要开口。

    他想问周洄到底知不知道。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周洄沙哑的声音就先响起来:“向名烽今天是不是找你了?”

    林堂春一愣。

    周洄一看他的反应就知道怎么回事,“他说什么都不要信,也不要答应。”

    “他说……他是你的朋友。”林堂春艰难开口。

    周洄仿佛听到了极好笑的事情,“朋友?”

    “他还说他认识我,我是你弟弟,你和他讲过。”

    这句话让周洄的面目表情在一瞬间凝固起来。

    半晌,他听到自己矛盾又悲哀的声音:“你相信他吗?”

    林堂春摇摇头,“这些年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你有这么一个朋友,我不信他,只信你。”

    如此有分量的一句话,听得周洄全身发软,心头苦涩。

    他没法强迫自己对林堂春说“不要相信我”的话,却怎么也没办法毫无愧疚之心地完完全全接下这一句话。

    “而且我和他早就见过,就在你的公司,那个时候我就觉得他很奇怪。”

    很早就见过,在你的公司。

    周洄心中的城墙轰然崩塌,十几年的信念和保护成了笑话。

    他想起来那天向名烽确实在办公室里对他说了几句奇怪的话,只不过当时虽有几分疑心,却还是疏忽大意,没有回家再多问林堂春一嘴。

    而后来发生的一切,包括订婚宴,似乎都成了他自己一手创下的可笑的阴谋因果。

    周洄恨自己到极点而甚至要产生自毁意识的情况有两次,一次在十年前,一次是现在。

    “周洄,你怎么了?”林堂春颤抖担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周洄这才意识到自己把手扶到了柜子上,此刻必定是面如土色。

    他脑子里不可避免地一次又一次回放十年前痛苦的画面,似乎在嘲笑他的无能。

    “没事……我没事。这件事我来处理,没关系。”

    明明自己都那么难受,还要安慰别人。

    林堂春的手指慢慢蜷缩,终究还是问出来那句话。

    “为什么总要帮别人处理那么多事?”

    他没有直接问出来,可是周洄知道他在说什么。

    “……宋骄帮过我,这件事太过复杂,并且也不全是她的错,我想……”

    “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林堂春轻轻打断他。

    “你早就知道是不是?你早就知道她的心意和目的,为什么要跟她开始?”

    “这件事他们都知道,你为什么不能告诉我?”林堂春越说越苦涩,嘴里甚至开始涌上一些苦得发渗的味道。

    林堂春已经不期待周洄能跟他全盘托出,可即使这样,他还是想问出来,哪怕没有答案。

    “你说我是你最重要的人,可是这些事你从来没有和我说过。我到底为什么失忆,你为什么要和宋姐合作结婚,还有你的家乡……”

    林堂春的眼睛里已经开始泛出泪光,“为什么从来不和我说?”为什么不和我说你的困苦,不说你孤单的童年,不说那个占据了你前半生痛苦与少量欢欣的地方?

    周洄的眼睫极具震颤,嗓子像被水泥糊住了一般发不出声音。

    在看到林堂春闪烁的泪光的一瞬间,他竟然有了就这么和盘托出的冲动——

    作者有话说:gl预警不要打我[爆哭]有人猜对吗[狗头]

    看了末点心都凉了,你们还回来吃饭吗[裂开][可怜]

    剧情快要到高潮了,今天是投喂100加更大肥章,妹子们看得开心![撒花]

    第25章 哑巴坟墓(一) “是不是因为我不是你……

    可是他不能。

    就算这个故事最后的结局是他带着遗憾和悔恨孤零零躺在坟墓里, 他也会甘之如饴地一辈子把这些不能够重见天光的痛苦埋藏在心底,生死不变。

    所以在林堂春面前,他就只能做个哑巴。

    一个拥有着最丰富情感的哑巴。

    一秒, 两秒。

    时钟仿佛停止了走动,只有林堂春能听到自己鼓声如雷的心跳声。

    他自嘲般笑了一声, “你说我是你心里最重要的人, 可是我发现我根本就不了解你。”

    “连郑天忆和荣编知道的都比我多, 而我就像一个外人一样,什么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最后,他用颤抖的声音说:“是不是因为我不是你的亲弟弟,不是你真正的亲人, 你就从来……从来没有把我放在心上过?”

    林堂春花费了全身的力气才开口说出这句话,每一个字音都是对自己的一次凌迟。

    周洄的心都快要碎了,眼眶里渗出红血丝来,两个人都疲惫而狼狈不堪。

    “我……”周洄一开口,喉咙深处的铁腥味一股脑地涌上鼻头,他喉结滚动, 竭力想把那一点铁锈味咽下去。

    但是林堂春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

    “也许我们都需要静静。”他冷静淡声道,实则已是身心俱疲。

    周洄就这么站在原地, 如同一尊被施了魔咒的雕塑。

    过了几秒,他听见上楼的脚步声,那声音缓慢又沉重。

    一瞬间,周洄卸下身上所有的力气。

    林堂春吊着一口气回到自己的卧室,把西装和胸针全都脱了,走到浴室看到镜子里疲惫得不像自己的模样,在心里默默道事情怎么会到这个地步。

    明明自己只是想问个清楚明白,明明自己想要心平气和地说话, 怎么事情会闹到这个无法挽回的地步。

    他没有休息几分钟,手机上就传来宋骄发来的消息。

    【小堂春睡了吗?】

    【有些事情,我觉得你还是知道为好。】

    林堂春看着手机屏幕上源源不断发来的讯息,眼神忽地一下变了。

    时间回到林堂春回到文州的第7天,宋骄如约而至。

    那是一家极具特色的中州餐厅,装潢华丽,里面的人却不多,环境安静优美,很适合谈话和约会。

    宋骄眼尖地看到那个严肃又端正的背影,心里还是有些发怵。

    她走到那个背影面前,对方彬彬有礼地邀请她坐下:“宋小姐,请坐。”

    宋骄有些惶恐地坐下,脸上还是有些不安。

    周洄把她单独约在这里吃饭,又是如此古怪的餐厅氛围,她心中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周总找我来究竟是何意?”

    仿佛是没有料到她会这么直白地开口,周洄有些意外。

    宋骄笑了笑,“毕竟周总是有‘家室’的人,我可不想惹祸上身啊。”

    周洄的脑袋转了一下,反应过来她口中的“家室”指的是林堂春。

    他的脸色稍变,陷入了回忆当中,丝毫没有意识到宋骄说的是玩笑话,而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几秒的沉默中,宋骄的笑容僵在脸上,脑子里已经在惊悸思考刚刚是不是说了错话。

    而周洄思考了一会,只是回以一个不失礼貌的微笑,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次把你约在这里,我的确是有要事相求。”

    要事相求?鼎鼎大名手握无数股份的天英集团创始人居然找她有要事相求?宋骄脑子有些晕乎,但紧接着在听到周洄接下来的话时又恍然清明。

    她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联姻?找我?为什么?”

    宋骄把脱口而出的那句“周总您不是gay吗”给硬生生咽了回去。

    “合作而已,这对你我都有好处。”

    她摇了摇头:“您真是这么觉得的吗?婚姻大事,找一个根本不喜欢的人结婚?您明明心有所属,又为何要违背意愿呢。”

    周洄疑惑:“心有所属?”

    宋骄咽了一口口水:“难道不是吗?”

    不可能啊,老娘看了这么多对小情侣,把把预测把把赢,这些年的成功几率都是百分百从来没有失手过。

    她在周洄的脸上看到了终于有所变化的复杂表情,忽然有一种在这场对话中她才是主导者的错觉。

    半晌,周洄捏了捏眉心:“总而言之,这件事确实突然了一些,但是我需要你的帮忙,无论你开出什么条件我都愿意。”

    宋骄沉默片刻,“为什么是我?”

    “不知道。”周洄的话音中有些无奈,“不过我能告诉你的是,这件事情的确不是我的本意,这样你也可以放心一些。”

    宋骄:放心个屁啊!老娘的人生大事能这么草率地做决定吗?!

    见宋骄迟迟不应,周洄使出杀手锏:“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宋小姐最近也有颇多烦恼吧。比如公司,还有婚姻上,想必也有一些说不出口的为难。”

    宋骄的表情扭曲了一瞬间,轻声说:“你调查我?”

    “达成一次合作,就必定会有双方达成的利益一致。”周洄缓缓道,“宋小姐帮我一个忙,同样,我也可以帮宋小姐解决困在心上的难题。”

    在看到宋骄犹豫的那一刻,周洄就知道这次合作最终一定会达成。

    即使在达成的时候两人的脸色和心情都不是太好。

    最后两人谈成合作,宋骄道:“我想不到周总竟然也有身不由己的地方。”

    周洄愣了一下。

    宋骄叹了一口气,“看来我马上就要同时失去两个人了。”

    周洄没有问她那两个人是谁,而是自己也陷入到深思当中。

    “其实我一直都不明白周总对他的态度,”宋骄忍不住,还是问出了口,“到底是习惯还是爱?”

    周洄缓了一会,低声道:“有什么区别吗?”

    宋骄:“当然有!习惯只是你动作上的下意识,但是爱不一样,那是从心底流露出来,能从各个方面、一举一动都能关注到的。”

    她好似也回忆起了往事,脸上有罕见的小女人一般的娇羞。

    到最后,周洄还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是回答不出来还是不想说,这件事只有他自己明白。

    【事情就是这样,我告诉你这些只是希望你不要误会,继续去追求你想追求的吧。】

    【爱你的宋姐亲亲.jpg】

    继续去追求你想追求的。

    林堂春苦笑一声,安慰自己道起码事情看上去没有那么糟了。

    唯一不变的是周洄还是这样,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关了手机,洗了一把脸让自己清醒一点。

    次日一早,他依旧毫无妨碍地准时准点到了公司,除了精神有些不济之外。

    荣清看到他有些疲惫的苍白小脸吓了一跳:“小春,你真的不用请假休息几天吗?”

    林堂春回到自己的工位,朝荣清不好意思地笑笑:“不用,谢谢荣编,只是我最近的工作实在有点多,之前本来就因为生病的事延后很多,再不开始的话恐怕我要被寻枫开了。”

    荣清:“.…”差点忘了自己也是苦命打工人。

    林堂春的话没有夸大,他的确因为生病落下了很多工作。毕竟编剧的第一生产力就是灵感和剧本,如今他跟着荣清结束了一场实实在在的编剧工作,是时候自己实操了。

    他抹了一把脸让自己清醒一点,脑子里却全是昨天和周洄的那场对话,挥之不去,痛不欲生。

    恍惚间他洋洋洒洒在电脑上敲了一页,猛然清醒过后,本以为是一场梦,回过头再去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真的写出了开头。

    只不过这个故事怎么越看越像……

    “写得不错啊。”

    林堂春被吓了一跳,往后一看,荣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背后。

    “荣编你吓死我了……”

    荣清挑眉:“帅小伙农村逆袭的剧本,是不是?很励志,一看就适合正剧……”

    他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哎不对啊,这小伙怎么越看越像一个人。”

    林堂春忽然脸色爆红,紧紧把电脑屏幕掩耳盗铃般的捂住。

    荣清看着他精彩十分的表情,忽然明白了什么:“哦~有原型的,理解,理解,更真实有感情嘛!”

    林堂春恨不得跪下来求他:“荣编你别说了……”

    荣清一脸无辜:“这有什么的,你家老父亲如果知道自家宝贝儿写了一篇小作文来夸奖自己,心里指不定美成什么样呢。”

    林堂春满脸呆滞无助:“荣编,我感觉你变了。”

    荣清兴致勃勃:“怎么,变通情达理变温柔了?”

    林堂春脱口而出:“变得和郑天忆一样厚脸皮了。”

    几秒沉默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赶忙转过身去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而荣清仿佛又变了回来,笑眯眯道:“嗯?我没听错吧?”

    其实林堂春说得没错,自从他和郑天忆重逢之后,他整个人似乎都打不相同了。

    从沉默寡言到能开玩笑打趣,从孤身一人到参加活动宴会。

    只是他自己不愿意承认。

    不愿意承认郑天忆这样一个轻浮又多情的人居然能再次打动他的内心。

    荣清垂下眼睫,将笑容收敛。

    还有不愿意承认的是,郑天忆并不轻浮多情,当初懦弱的人是他。

    “荣编,你没事吧?”林堂春有些担忧道。

    荣清清醒过来,咳嗽两声道:“我没事。”

    随后他却像逃离一般匆匆走了,走之前没忘了提醒一句:“别删,千万别删啊!”

    林堂春哭笑不得,再回头看自己写的荒诞东西,手上的删除键却怎么也按不下去了。

    蜗居在办公室创作的安心日子没过太久,林堂春就接到了《不渡春》剧组要求在开播前邀请主演团队补录宣发的消息,他去问荣清时,荣清抱歉回他说有别的出差公务来不了,只好委托他一个人去了。

    地点也不远,就在文州当地,只不过林堂春第一次一个人面对这种活动,还是不免有些紧张。

    更何况,他在订婚宴撞到宋骄和江听月接吻之后首次见到了两人。

    让他惊讶的是,经历了如此兵荒马乱的两人竟然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宋骄脸上甚至更红润了一些。

    见到了林堂春,宋骄第一时间上去热情打了招呼:“小堂春,好久没见了。”

    林堂春:“可是宋姐,我们前几天才见过……”

    宋骄笑靥如花:“哎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

    宋寻看着她若有所思:“怎么感觉你看上去比以前红润……不对,感觉被幸福滋养了……”

    宋骄一把搂过身边的江听月得意洋洋:“哼哼,老娘最近事业爱情双开花,算你有眼光!”

    宋寻毫不留情地翻了个白眼。

    宋骄看到一旁林堂春有些低落的神情,忽然意识到什么,一下子把江听月放开了——

    作者有话说:这章开始加标题!

    还有我这两章的点击好像死了[爆哭]我也有点死了[爆哭]

    求求妹子们和我互动呀(投降)

    第26章 哑巴坟墓(二) 有某一个瞬间,他恍惚……

    活动进行得还算顺利, 林堂春虽然还不太熟悉,但有宋骄宋寻两个对这些活动熟得不能再熟的主演带着,几人配合得还算默契, 主持人还格外cue了林堂春几次,夸他不仅长得帅还有才华, 把林堂春说得连连后退, 台下的记者都被逗笑了。

    接下来是主演们的单人采访, 林堂春无所事事,坐在一边看他们采访。

    宋骄最近是常驻热搜的选手,所有问题和话题自然就都投向了她,不过她倒是也一点没有避讳, 大方地侃侃而谈。

    主持人笑着问:“听说您最近事业爱情双丰收,可以和我们详细说说吗?”

    宋骄面对镜头一笑,“我知道这是大家比较关心的问题,的确,前段时间我由于个人疏忽闹出了不少事端,我要和大家说一声抱歉, 同时也恳请大家不要去打扰无辜的人,这件事纯属是我太过冲动, 和其他人没有关系。”

    她的表情变得严肃了些:“借助这个平台,我想跟大家说的是,我没有解决好我的私生活问题,是我的过错,之后我会以更成熟的思维来解决面对问题。但是和公司解约,的确是我早就想好的。”

    主持人像是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微微睁大眼睛,似乎在询问这段可以播出吗?

    宋骄毫无介意地摆摆手, “我于五年前与公司签下合约,可贵公司却屡次以雪藏为要挟,强迫我参加不喜欢的活动,剥夺挑选剧本的权利,领导层不仅不作为,还三番五次来我的私人住处寻找麻烦,”她顿了顿,似乎想到痛心的过去,皱了皱眉,“我想与公司解约已经很久了,只是碍于巨额违约金而无计可施。”

    主持人同情道:“那您现在的状况是?”

    宋骄粲然一笑:“感谢周总,感谢网友,我们官司见。”

    “还有,”宋骄把镜头外的江听月拉进来,两个人十指相扣的手就这么露在镜头前,江听月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慌张和猝不及防,但还是颇有底气地站定。

    “我们现在很幸福。”

    一句话,让几乎在现场的全部人都愣在原地。

    主持人反应了片刻,笑着附和:“恭喜宋老师。”

    林堂春就这么呆愣在原地,看了许久。

    原来一个人幸不幸福真的很容易分辨,简单得从举止投足和微笑中就可以看出来。

    “好了,我们今天的录制就到这里,感谢各位!”

    林堂春正想收拾收拾回家,宋骄在身后叫住他:“堂春。”

    林堂春转头,宋骄有些不好意思:“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林堂春指了指她背后的江听月,笑道:“不了宋姐,你们去吧,要不然我这电灯泡太亮了。”

    宋骄听他这么说,没有再坚持:“好吧。”

    “.…那天我发给你的消息,你都看到了?”

    林堂春点点头,垂下眼睫:“看到了,谢谢宋姐。”

    “嗐!谢我干什么,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宋骄转头看看江听月,江听月识趣地走远了些。

    “周总他……他找我应该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也是,”宋骄顿了顿,“一时心急,才脑子一抽答应了他的合作。”

    “我听说那之后你还大病了一场。”宋骄担忧道,“现在好了吗?”

    林堂春摇摇头,舌尖发苦,在心里默默琢磨。

    苦衷?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不能说出来一起解决,非要用这种痛得剜心的法子呢?

    “总之,我能看得出你们之间的心思,唉,亏我之前还想撮合你和燃燃,差点就要灰飞烟灭了。”她半开玩笑地说出来,林堂春权当她是在安慰他。

    宋骄似乎看出来他的顾虑,不敢置信地问:“你不相信?”

    林堂春苦笑道:“宋姐,你真的觉得这是喜欢吗?”

    宋骄如数家珍:“怎么不算?体贴,关心,大老远地过来给你庆祝生日,还有他看你的眼神!都快时时刻刻黏你身上了!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林堂春半信半疑,又开始重塑自己的世界观。

    从前他也怀疑过自己对周洄的感情根本就不是喜欢,这样的怀疑有可能也在周洄心里长期存在过,毕竟在成年之前,林堂春的所有成长都包括周洄一点一滴的陪伴,周洄相当于同时充当着父母和哥哥三个角色,一不注意就会复杂混淆。

    可是这样的感情终究是不一样的。

    林堂春曾经在心里问过自己,如果周洄是他的亲哥哥,这样的感情还会一样吗?

    答案纠缠不清,或许在提醒他根本没有这个可能。

    他不知道这样的感情是从何而来,也许是日积月累的陪伴,也许在他十年前犹如新生般睁眼的那一秒。

    那周洄呢?

    他也一样么?

    积压着这样的感情,竭尽全力不让它污染到多年维持的表面亲情,从来没有泄露过半点破绽吗?

    林堂春的脑子里有一道白光闪过,忽然间就明白了什么。

    “谢谢你宋姐……”他喃喃道。

    宋骄满脸疑惑:“又谢我什么?”

    “那个什么,我们就先走了,你也快点回家!”

    直到两人脚步声走远,林堂春才从方才的情绪中抽身出来,他的右手颤抖着去捂住双眼。

    他不敢看自己现在的样子。

    平静过后,他收拾着东西,才发现少了一样东西。

    好像是公司之前发的剧本文件,他原本想拿到这里看看,应该是落在了准备室里。

    这会子人都走光了,也不知道准备室有没有锁门,林堂春抓紧跑到准备室,万幸门还没有被锁上。

    他松了一口气,赶紧开门去拿文件。

    文件果然端端正正被放在桌上,林堂春拿起来翻阅,没有什么缺漏。

    他拿着文件去按门把手开门,结果门把手根本按不动。

    林堂春:“?”

    多按几下,发现门已经被彻底锁死。

    林堂春不知道自己随手关门的好习惯酿成了大祸,正跟被锁死的门愣在原地大眼对小眼。

    在原地愣了几秒,林堂春独自站在狭小空旷的准备室里,一瞬间冷汗直冒。

    没有钥匙,也没有人。

    他第一反应是抓紧往外喊人,大声喊了几遍,无人应答。

    林堂春只是来拿个文件,准备室的位置也不远,几步路的距离,他也就没有带手机。

    唯一求助的路径被打断,林堂春大脑发晕眼前发黑,摊开手心一看,全是冰凉的冷汗。

    怎么办。

    该怎么办。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准备室里没有窗户,但林堂春知道外面的天色肯定越来越黑,如果他没有算错,再过几个小时周洄就能下班。

    就在这里干等吗?准备室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但最致命的问题不在这里。

    狭小的环境开始令林堂春大脑眩晕,极度的不适。

    从前所有在这种情况下发作的毛病在一个人毫无动静的狭小内室面前都好像毛毛细雨,林堂春只待了一会就觉得呼吸不畅,几度就要身子一栽倒下,他只能顺势蹲下,尽量让自己不要跪或躺在地上。

    不能死在这里。

    林堂春自嘲般苦涩地安慰自己,绝对不能就这么死在这里。

    如果生命一定要走到终结,至少让他弄清楚一切的原因和真相。

    他拼命抓住桌角,用边沿的尖角处不停刺激手心,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一遍又一遍磨着桌角,手心的皮肤变得越来越薄,已经传来刺痛——

    恍惚中,林堂春似乎看到了血滴在落下。

    *

    “他还没到家吗?”周洄皱着眉头,电话另一端是王姨焦急的声音。

    “是呀,说好回来吃晚饭的,这都几点了!”

    周洄心一沉,顿感不妙,他先安慰王姨:“您别着急,我问问跟他同行的人。”

    挂了电话,他一刻不停地对司机说:“刘叔,掉头。”

    刘叔担忧地问:“这是怎么了?您晚上不是有一场饭局吗?”

    周洄的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颤音:“不去了。”

    随后他又马不停蹄给宋骄打电话,宋骄听后惊讶道:“啊?小春还没回去吗?一个小时之前他就说要回去了呀。”

    周洄闭上眼,脑子里开始疯狂循环十年前的片段。

    他的手心几乎被指甲掐出了血印。

    他又尽可能克制的声音:“刘叔,开快点。”

    给林堂春打去十几个电话,不出所料一个未接。

    周洄控制不住地去计算最坏的情况,到头来发现他连最轻的情况都受不了,或者说,他根本想不出来其他的可能性。

    他飞速地想,等他找到林堂春……等他见到完完整整毫发未伤的人,一定第一时间弄来郑天忆医院里的那个植入式定位报警器。

    再怎么疯狂的念头,也在周洄到林堂春今天活动地方的一瞬间烟消云散。

    周洄步伐未停,赶紧进去找人。

    幸亏林堂春的手机与他的手机相关联,这才勉强先找到了手机的位置。

    周洄拿起林堂春的手机一看,映入眼帘的是十几通未接电话,那上面的称呼十年未变,依然是滑稽幼稚的几个字:“AAA周洄大忙人”。

    这个名字还是在林堂春初中的时候,由于几次都打不通周洄的电话,就算周洄回来后不停耐心解释是在开会没看手机,林堂春也丝毫听不进去,一气之下把周洄的电话称呼改成了这个名字,看得周洄哭笑不得无可奈何。

    周洄感觉自己握着手机的手在慢慢变得越来越颤抖,颤得几乎要拿不住。

    刘叔喘着气跑进来,“周总!问过了,说是没有在其他地方见过小少爷,附近监控也都没有拍到,已经就近在周围找了!”

    周洄缓缓将手机放下,林堂春的东西全都在这里,也没有去过其他地方,至于绑架之类……周洄把最有可能性的人排除在外,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

    他环顾四周,忽然心至福临地去开每一个房间的门。

    活动的地方在室内,结束后工作人员应该都会把门锁上,场馆里的房间很多,周洄只能一个个去敲,顺便叫人把工作人员喊过来。

    不,不对。

    如果林堂春已经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单纯地敲门喊人已经不起作用。

    周洄额上满是冷汗,工作人员战战兢兢被喊过来,周洄向他索要了钥匙,所幸所有的房间的锁都是相同的,开起来就省力得多。

    几个工作人员拿着备用钥匙纷纷跟着他一个个开门,虽然人数很多,但时间不断流逝,周洄不清楚林堂春现在是什么样的状态,跟别提如果门全开完人却找不到的恐怖情景。

    但是直觉告诉他,林堂春就在这里,就在某个房间里。

    周洄尽可能冷静下来,利索地将钥匙一个个伸进锁芯再拔出来,速度甚至要比一旁做了很多年的工作人员快得多。

    就在他拿钥匙对准下一个房间的锁芯时,钥匙却滑了一下,第一次没对准锁芯。

    周洄猛地抬眼,他手上颤抖得幅度太大却动作不停,有某一个瞬间,他恍惚听到了林堂春在叫他——

    作者有话说:突然来了这么多妹子有点受宠若惊(哭)

    叽里咕噜说不清楚,反正我爱你们(胡言乱语)

    这章抽评论发[亲亲][亲亲]

    第27章 哑巴坟墓(三) 林堂春感觉自己的身体……

    “咔——”

    门锁开了。

    林堂春缩在角落, 眼前模糊不清。

    朦胧中他只能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向他猛地冲过来,随之而来的是令人安心的气息包裹。

    他看不见这个男人的模样,嘴里还想呢喃说些什么, 喉咙却像被扼制住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林堂春用尽全力睁大双眼再环顾了一遍四周,发现室内的环境已然大不相同。

    这里根本不是准备室。

    漆黑一片, 四周像铁壁一般, 似乎连一只小虫子都飞不出去, 更别说透进来一丝阳光。

    男人的手抖如筛糠,嗓子像是在压制住泣音和哽咽。

    在……哭什么呢?

    林堂春感觉自己的身体被视若珍宝般轻轻抱起来,随即投入了一个温暖又熟悉的怀抱里。

    男人走得稳稳当当,胸膛里却一直传来震动, 仿佛有某一种汹涌的情绪即将破土而出。

    林堂春睁不开眼睛,只觉得好困。

    直到有一滴冰凉的水打在了他的脸上。

    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

    他想为这个人擦去眼泪,可是手臂软弱无力地耷在那里,根本抬不起来。

    他就这样被这个人抱着,走了一步又一步。

    直到走到光明处。

    林堂春的意识猛地散失,强光照耀, 刺激得他眼膜刺痛。

    一道刻薄刺耳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像恶毒的诅咒。

    林堂春慢慢听清了, 那是两个人在争吵。

    “你就让那小子住地下室?你疯了?那可是你亲侄子!”

    “小点声!亲侄子怎么了?他爸把我当过亲弟弟么?!这两口子都他妈的一个德行!闯了祸就让我担,哼,装什么一家人?!”

    那女声似在安慰他:“行了行了,那不是没法么,毕竟是法律上亲认的,别真关出什么好歹……”

    “哼,那小子邪性着呢!关不死,你放心吧!科研人员儿子!哈哈哈……算我沾他光了……”

    “那事究竟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死都死了, 你以后也甭提了。”

    随着话音的落下,紧接着而来的是响亮的一个巴掌!

    “啪!”林堂春虽然看不见自己的实体,却也能实实在在感受到脸上的火辣疼痛。

    “闹什么绝食?想他妈饿死自己给老子找麻烦是吧?!行,你跟你爸一样有种,那就都别吃了。”

    一片漆黑中,林堂春好像能看见一个微小的身影蜷缩在那里,房门关上,发出很大的声响,带走了最后一点亮光。

    那里好像有某种吸引力,吸引着他一步步走过去。

    那孩子正在啜泣,小脸埋在臂弯里看不见面容,林堂春本想温柔地拍拍他,没想到他下一秒忽然抬起头——

    林堂春瞳孔骤缩,心脏仿佛被人一下子揪住。

    因为他看到了几乎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容!

    与此同时,病房里的林堂春猛地睁开眼睛。

    他的胸膛微微起伏,似乎在提醒他此刻的状况。

    一切都和十年前那么相似,洁白的病房,躺在床上的自己,还有——

    守在他身边的周洄。

    周洄靠在床边的座位上,眼下的青黑和憔悴的面容昭示着他这两天的睡眠。

    他眼睛紧闭,眉毛微皱,似乎陷入了某个噩梦之中,睡得并不安稳。

    果然,还不到五秒钟,周洄便从浅眠中惊醒,一睁眼便撞上了林堂春微弱的目光。

    不知道是不是林堂春的错觉,他竟然从周洄的眼睛里看到了大起大落的悲痛,只是那一点深厚的情绪在看到他眼睛的一瞬间变得澄澈清明,就好像是他把周洄从噩梦中拉出来了一般。

    “醒了。”周洄一开口,便是低哑到极致的声音,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林堂春动动手指,却觉浑身酸软入力,连同着喉咙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周洄倏然反应过来,当即去叫医生。

    检查的情况就是准备室太狭小,又不通风,引发了呼吸不畅和幽闭恐惧,要不是周洄的及时赶到,心理作用和稀薄的空气能直接要了林堂春的命。

    “好好休养,再观察一天,没什么事的话明天就可以出院。”

    周洄听着注意事项连连点头,神情认真得像一个努力学习的学生,看得林堂春有些忍俊不禁,偏偏肺部疼痛又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只好发出了一些微弱的气音。

    周洄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跟医生打了声招呼,便几步走过来,小心地给林堂春的床稍微调高了一些,接着轻声问:“渴了么?”

    林堂春弱弱点头。

    周洄熟稔地拿来一个吸管杯,调整了一下角度,确认林堂春不会被呛到之后提醒道:“慢慢喝。”

    林堂春艰难地咬住习惯慢慢啜饮,旁边的医生目睹了两人旁若无人的举动和周洄那多看一眼就能把人溺进去的眼神,再默默看了一眼手上的病历单。

    亲属关系那一栏里写了大大的“兄弟”二字。

    医生:“.…”

    毕竟是刚刚苏醒,脑子里还接收着方才如梦般的巨大信息量,林堂春顿感头痛发晕,于是再喝了一点水后便又闭上了眼睛。

    周洄在床边静静看了一会,确认他的状态还算良好之后,才走过去轻轻把帘子拉上,明亮的病房一下子变得漆黑。

    病房里面虽然满是消毒水味,却并不刺鼻,再加上周洄就在旁边,在静谧的环境下,林堂春总算陷入了毫无梦境干扰的深睡。

    周洄就这么如同雕塑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眼睫偶尔扇动几下。

    三天。整整三天。

    林堂春昏迷睡了多久,他就在旁边守了多久。

    要是再不醒,他可真的就要……

    周洄用力掐了几下自己的掌心。

    疯了。

    三天前他找到林堂春的时候,那个熟悉的环境和状况一下子把他拉回十年前那个痛苦的夜晚。

    唯一不同的是蜷缩在角落里的人变得成熟了些、身形大了些。

    可脸色还是一如从前的苍白,额发微湿,眼睛紧闭,似乎永远不会醒来。

    恐惧一瞬间侵占了周洄的大脑,侵占了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以至于他在看到林堂春的几秒内大脑一片空白,脑子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身体已经先行一步跌跌撞撞走向林堂春,最终狼狈地跪到在林堂春面前。

    在那一刹那,他竟然分不清这究竟是回忆还是现实。

    他只记得他缓慢地拥住了林堂春单薄的身体,一群工作人员在他身边惊呼,还有几个人叫喊着:“赶快送医院!”

    只不过那些声音都被一道屏障隔除在外,周洄只能听见两道心跳声。

    一道跳得激烈,却犹如雨点般打得毫无章法,那是他的。

    还有一道微弱至极,唯一规律的节奏仿佛在证明自己的存在。

    那是林堂春的心跳声。

    穿越十年,再次传到他的耳朵里。

    桌上手机的振动声打断了他的念想,周洄飞快地拿起来让它不再发出声音,接着放轻脚步出去接了电话。

    是郑天忆打来的。

    “喂,怎么样啊?”

    周洄透着门上的那一块玻璃看了一眼,“医生说是空间狭小不通风引发的窒息和幽闭恐惧。”

    电话那头的郑天忆暗骂一声,“怎么回事啊?怎么会突然这么严重?还有,原因到底查出来了没有?”

    周洄沉默了几秒,“问了工作人员,说是看到房门关着没锁,以为里面没人,顺手就给锁了。”

    “顺手?这特么能叫顺手的事儿?”

    周洄的喉结微微滚动,“不是他。”

    对面愣了一下:“你是说……”

    “这件事我会处理。”周洄低头看向光洁的地板,那里映出了他模糊的倒影。

    “得了,反正在我的医院,等我忙完这一阵我就过来。”

    电话挂断之前,周洄听到了手机里郑天忆试探着询问的声音:“那个什么,小春醒了之后没什么异常吧?”

    周洄捏了捏眉心:“你想说什么?”

    “就是……他没恢复记忆吧?”

    沉默几秒后,郑天忆求生欲极强地加上几句:“你可别赖我多问这一句啊,这些东西很容易触发记忆恢复,再说这样的事最近发生得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顿了顿,“说真的,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小春真的恢复记忆,你该怎么办?”

    直到挂断电话走进病房,周洄的耳边还响彻着那句“怎么办”。

    他在床边坐下。

    这样的距离实际上是有些旖旎却又不会过分夸张的,周洄居高临下看着那张让自己曾经极度痛苦却又极度幸福的脸,白净清秀的脸庞与十年前并没有什么两样,甚至还长开了些,睫毛湿漉漉地垂在那里,整个人显得乖巧无比。

    只要不恨我……周洄痛苦又甜蜜地在心里说。

    不。

    恨他,也好过一直被他迷惑美好的表面蒙在鼓里。

    周洄像一个可悲的胜利者,在卑微地乞求给予他奖励或惩罚的上位者。

    他只要一个痛快。

    一个能彻彻底底斩断他内心的一切纠结纠缠、阴暗遐想的痛快。

    可惜病房内寂静无声,没有人听到他卑劣的忏悔和请求。

    只有林堂春轻缓柔软的呼吸声,在默默回应着他的诉求——

    作者有话说:这周随榜猛猛更新[可怜][可怜]

    自作多情给上一章设置了三个?最后发现没填满[撒花]

    这章是洄子哥心境的重要变化,下一章就回主线了

    妹子们求多跟我互动!!

    第28章 哑巴坟墓(四) 他怕一开口,又会是无……

    为了恢复彻底, 周洄并没有如医生所说在第二天就办理出院,而是让林堂春多待了几天。

    于是林堂春终于过了几天的安生日子。

    没有忙不完的工作,没有难熬的剧本, 也没有硬梆梆的工位。

    病床旁边是接二连三从无间断的果篮和各种蛋糕奶茶,可惜后者无一例外都被周洄无情没收, 美名其曰“病号不能吃这些东西”, 就算林堂春再怎么求情也没用。

    想来探望的人也都被周洄一一婉拒, 导致林堂春每天睁眼闭眼全是周洄,偌大的病房内时常只有周洄一个人忙碌的身影,林堂春受够了这种日子,一日在周洄默默在旁边给他剥香蕉时弱弱地问:“那个, 你不上班吗?”

    周洄眼都没抬:“请假了几天。”

    林堂春:“.…”

    谁请假?谁敢批老总的假条?!

    林堂春在心里暗暗为可怜的孙琳女士同情几秒钟。

    某天郑天忆准备充足兴致满满地跟着荣清来到林堂春的病房前时,正提着果篮和各种零食准备敲门,下一秒周洄就开门走到他面前,独留他的手尴尬地滞留半空。

    “咳,那什么,来看看病号。”

    周洄冷漠无情:“不行。”

    郑天忆:“?”

    他看了一眼病房里面, 压低音量愤怒道:“你特么还是人吗?这是我的医院!”

    一旁的荣清丝毫未受影响,友好热情地朝病房里面挥挥手, 向林堂春小同志打了个招呼。

    周洄自觉地为他让出一条路,荣清径直走进去,又像忘了什么,转身把郑天忆带来的东西提了进去。

    郑天忆:“。”

    “凭什么他能进?”

    周洄没理会他的愤怒,动作利索地把门关上,大有一种我陪你在外面站着行了吧的豁然。

    这下郑天忆总算闭上嘴巴。

    他依旧不死心地往里面瞟了几眼,“你确定人没事?我怎么看着还瘦了点,你会照顾人吗?嘴唇苍白面容消瘦, 你这些天都喂他吃了什么?”

    周洄侃侃而谈:“十全大补汤鱼汤鸡汤……”

    郑天忆转过头来上下扫视了他一眼,有一个瞬间很想把周大总裁的脑子掀开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做了好几秒的心理斗争才把那句“这是要补脑子不是坐月子!”给咽下去。

    “算了算了。”他摆摆手,“我那天跟你说的,他……最近有什么异常吗?”

    周洄思考了片刻,最后道出一句:“不知道。”

    “不知道?你看不出来他到底恢没恢复吗?”

    周洄缓缓伸出手掌,最后张开五指。

    郑天忆:“?什么意思?”

    “从睁开眼开始,他这几天拢共跟我说的话不超过五句。”周洄收回手,垂下眼睫神色不明。

    郑天忆沉默了一会,“可以理解。生着病呢,没反应过来。”

    周洄摇摇头。他感受到他和林堂春之间有什么在变化。

    这几天他有很多次想要开口的冲动,但一抬头,只能看见林堂春恬静的睡颜。

    病房内。

    荣清左看看右看看林堂春的脸,过后遗憾道:“小脸瘦的,脸颊肉都没有了。”

    说着还意犹未尽地上去轻轻捏了一把。

    林堂春:“?”

    “啊对了,我这次来不仅是为了看你,还想问问你校庆的事。”

    林堂春脸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荣清有些惊讶:“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林堂春无辜地指指被放在那边桌子上的手机,小声道:“被收了。”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的要求,荣清心疼地看了他一眼,心道万恶的资本家。

    荣清不知道周洄是否看到了校庆的消息,也不排除看到了却有意不告知林堂春,而他以为林堂春知道,竟然就这么水灵灵说了出来。

    说都说了,他只好硬着头皮把手机打开给林堂春看:“就是文州大学的校庆,邀请各级优秀校友参加,在邀请名单上,有我、你,还有……”

    他心虚地往紧闭的门外看了一眼,“还有周洄。”

    林堂春在病床上的手微微蜷缩。

    他听到自己问:“什么时候?”

    “就在一周之后。你应该快出院了吧,我听郑天忆说你本来可以早点出院,是周洄让你在这多待了几天?”

    林堂春沉默了片刻,“是我自己想多待几天。”

    荣清有些吃惊。

    林堂春没有再多说,待荣清走后,一个人躺在床上想了很久。

    待在病房里,只是为了逃避既定的事实。

    从在病床床上睁眼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了周洄一直在骗他。

    一直。

    林堂春手心抓紧了床单,似乎想压抑某种痛苦。

    一直骗了十年。

    根本没有什么车祸,只有地下室如同深渊般的黑暗。

    林堂春翻过手臂看自己光洁白皙的皮肤。那里丝毫看不出来曾经的伤痕。

    心中还有诸多疑问,可是他不敢开口。

    他怕一开口,又会是无尽的沉默。或者比这更差,是一个又一个骗局。

    他慢慢闭上眼睛。

    睡着了好,睡着了就可以什么都不去想了。

    可是只要一闭眼,漆黑的面前马上就会幻变成那个承载着无数眼泪和伤痕的地下室。

    一个念头在他脑中飞快闪过,他慢慢睁开眼睛。

    待周洄回来后,他轻声说:“我想看看手机消息。”

    周洄放水杯的动作一顿,立刻明白过来荣清刚刚应该是跟他说了些什么。

    他没有拒绝,而是把手机拿过来,插上电,再把林堂春的靠背微微调高,以免伤了眼睛。

    林堂春看着他细致入微的动作,头一次地没有过多表示,只是靠坐在那里,伸手接过手机。

    一开机,众多消息扑面而来,几乎都是99+。

    周洄的担心没有错,林堂春看了几秒后就感到头疼。

    他面上不显,首先打开了微博,找到了那条曾经给他发过奇怪私信的账号。

    对方这几天罕见地一条消息都没有发过来,似乎在等待。

    林堂春斟酌片刻,打下了“你是谁”三个字。

    果不其然,对方像是时刻蹲守在手机前,消息发出几分钟后便有了回复。

    【想起来了?】

    林堂春已经隐隐猜到些许对方的身份,也没有过多跟他兜圈子,直接问道:【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对方秒回。

    【只是想帮你罢了。】

    随后,对面又针对性极强地发了一句:【想要知道得更多的话,可以去问孙琳。】

    林堂春握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

    连周洄身边的助理都知道,那么这个人……

    他神态自若地放下手机,抬起头对周洄说:“我想去参加校庆,就在下周。”

    周洄像是料到他会说这么一句话,没有思索几秒后便道:“可以。”

    林堂春没想到他会答应得那么爽快,愣了一下,试探性道:“那你会去吗?”

    答复在他意料之中:“我那天有事,去不了,宝宝替我去看看吧。”

    再次听到这个亲昵的称呼,只不过是在拒绝的语气里,林堂春的心里五味杂陈,也没有再央求。

    一天后林堂春顺利出院,重新见到阳光时只觉得自己好像吸血鬼,脸色苍白,许久不见明光,只是差了几颗獠牙。

    他先向频频发消息关心他却收不到回复的沈渔和应燃报了平安,并向沈渔承诺校庆当天必定把所有周边给他薅回来,沈渔这才赦免了林堂春多天不回消息的罪过。

    温度渐冷,亏得周洄在林堂春出院前替他套了一件外套,走在路上丝毫不受冷空气的影响。

    出院当天,周洄顺顺当当把林堂春送到家之后,马不停蹄地去了公司收拾一堆烂摊子。

    缺席将近一周,他几乎全程陪护在病房里,有什么工作也是出去用电话商议,偶尔等林堂春睡熟之后才会赶去公司处理一些重要的文件。

    老大不在家,孙琳自然是忙得焦头烂额,大大小小的事忙得不可开交,要不是看到那五位数的转账,她真想从此告别天英。

    所以在看到周洄的身影出现在公司的那一刹那,孙琳简直要喜极而泣。

    周洄也是大方,大手一挥就给孙琳放了一周的假。

    忙碌了一周的孙琳女士喜滋滋回到家刚准备反水泡澡享受期待已久的假期生活,浴缸旁的手机便传来振动,拿起来一看,发来消息的备注是“老总家的千金”。

    孙琳手机差点没拿稳,心想这小祖宗不是生病了吗怎么突然发消息过来了。

    【孙姐,我都知道了。】

    孙琳感到大难临头。

    【我叔叔还活着吗?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周洄的。】

    孙琳心一沉,仿佛看见自己美好的职业生涯在对自己招手说再见。

    掌握“生死大权”的罪魁祸首“老总家千金”正在手机另一头一字一句编辑着,毫无察觉聊天对象已经有点微死了。

    过了一会,那头才发来一句:

    【周总他真的全都告诉你了?】

    对不起了孙姐。

    林堂春面不改色手不颤抖地打出一个“嗯”。

    【没死,在监狱里待着呢,周总哪会那么容易就让他死。】

    林堂春看着这一句话,看了好久好久。

    半晌,他合上手机,如释重负般叹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说:我来了,这几章其实写得有点困难,我很没出息地卡章了[闭嘴]

    不过马上就要入v啦!特别特别感谢支持我、一直追随到这章的妹子们,没有你们我也就失去了码字的动力,妹子们我永远爱你们[星星眼]

    其实写这篇文的时候特别焦虑,毫不夸张的说,每天都在焦虑数据,焦虑情节,焦虑文笔。每天边写边在找自己的不足,但是最后发现自己还是这个风格毫无改变。我也看到了一点负面评价(不在网站里),所以最近真的非常非常低迷,但真的很感谢大家愿意看这篇文,给这篇文成长的时间。不想给大家传递太多负能量,爱大家。

    第29章 哑巴坟墓(五) 为什么要救我?……

    校庆那天是一个难得的大晴天, 林堂春特意起了个早,久违地把自己打扮得稍稍正式。

    他穿好衣服往楼下看了一眼,客厅没有周洄的身影, 想必是已经去了公司。

    时隔数月再次回到母校,中间又十分戏剧性地经历了这么多事, 在看到学校牌匾的那一刹那, 林堂春竟然有几秒的恍惚。

    仿佛他不是以毕业生的身份来参加校庆, 而只是在某个暑期之后的开学日,阳光打在身上暖洋洋的,下一秒就会有室友和朋友笑着来揽过他的肩。

    踏入校园,由于不是工作日, 学生们三三俩俩欢声笑语走在大道上,道路左右种了许多梧桐树,在这种天气最适合遮荫。

    校庆活动设在学校的礼堂,文州大学以面积大环境优美著称,礼堂更是能同时容纳下近千人,也正因为如此经常承办学校的各项活动。

    一走进礼堂, 林堂春便看到被簇拥在人群中央显得格外显眼的荣清。

    平时总是笑眯眯好脾气偶尔开玩笑的荣编在这里却看上去有些局促,林堂春定睛一看, 围在他身边的是文学系的几个教授,其中有两个还曾经教过自己。

    林堂春当即寒毛直竖,差点下意识就想撒腿偷偷溜走。

    没想到荣清眼尖地发现了他,仿佛看到救星般:“小林!这里!”

    林堂春:“.…”

    他硬着头皮走过去,果不其然一群教授的关注点很快就从荣清挪到他身上。

    荣清轻咳一声随后开始介绍:“这是我的师弟林堂春,现在跟我在同一家公司工作,是很有才华的新人编剧。”

    两位教授也认出了他:“哎呀,这不是小林吗?当时上我的课不爱交作业那个?”

    林堂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是我……老师们好。”他恭恭敬敬打了招呼, 幸好教授们没有为难他太久,寒暄了几句便又将谈话的中心移回荣清身上,毕竟他现在是行业内较为头部的毕业生兼校友,有很多教授兴致勃勃当下立下邀约邀请荣清结束后到咖啡厅细聊。

    林堂春看准时机悄悄从人群中间溜了出去,荣清注视着他无情没有丝毫留恋的背影咬牙切齿心想这孩子真是会“知恩图报”。

    逃出来后的空气都变得清新了许多,林堂春喘了一口气,开始在礼堂周围乱晃。

    这次校庆来了不少各个领域的大拿,主要会场已经变成了学术交流中心,像林堂春这种刚刚毕业的行业内新人自然就显得稍为清闲。

    礼堂周围的各个地方都放了不少宣传海报和照片,林堂春漫不经心地一个个望过去,一瞬间有一张照片从他面前快速划过,那张照片上的脸庞有些面熟,林堂春不敢确定,返回去找了找,那张照片在2019届的优秀毕业生上,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张照片。

    照片上的男生嘴角扬起淡淡的微笑,神情却是自信张扬的,发型打理得一丝不苟,五官周正锋利。

    林堂春的瞳孔在阳光照射下微微震颤。

    那赫然是大学时期的周洄。这张照片和他之前在学校专门放的优秀毕业生照片墙上看的不同,那张照片上的周洄表情冷峻,眼神里没有一丝笑意全是冷漠,看不出一点学生的痕迹,而这张照片上的周洄却满是学生气。

    明明都是在学校拍的,为何差距会这么大?

    林堂春看到旁边的毕业生介绍:“周洄,2019届优秀毕业生。在校期间曾获文州生物竞赛一等奖,州生物研究联赛小组一等奖等,在校期间表现优秀,发表多篇论文,现任天英集团CEO。”

    怪不得。林堂春看着这张青春昂扬的照片,似乎可以通过它窥见少年获奖时自信骄傲的身影。

    “唉,可惜了。”

    耳边忽然响起低沉的男声,将林堂春吓了一大跳。

    他转头一看,是一个看着和周洄差不多大的青年人,和他一样正目不转睛盯着这面照片墙看。

    见吓到了林堂春,男人有些抱歉:“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吧。”

    林堂春摇摇头,忽然看这张脸有些脸熟,往这面墙上一找,果然相同脸庞的照片出现在2019届的优秀毕业生墙上,那张照片上写着“陈敛”两个字。

    陈敛饶有兴趣地看着这面墙,有些遗憾道:“可惜这面墙上来的人寥寥无几,满打满算加上我也才几个人而已。”

    “比如说这个人,喏。”他指了指周洄的照片,“这哥们儿和我一个班的,当时可牛逼了,连着几个学期都是绩点第一,真是可怕,啧啧。”

    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得知周洄的大学生活,林堂春颇有感慨轻声道:“明明成绩这么好……”

    陈敛没听清:“什么?”

    林堂春摇摇头:“没什么。既然成绩这么好,那为什么以后没有从事这专业方面的工作呢?”

    陈敛同有所感,唏嘘道:“所以才可惜啊!当年他成绩好,我们都以为他会被某家研究所挖走,或者干脆留在学校里跟着教授做实验,谁承想林教授走了之后他好像失了魂一样,每天也找不着人,到最后连课都不来上,最后屈尊做了这个什么,天英的总裁,你说可不可惜!”

    林堂春捕捉到话语中的重点,心一哽问道:“林教授?”

    仿佛有一条线正在把一切的一切全都串成一个圆,林堂春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清晰。

    “是啊,林教授对他可好了,当初知道他是贫困补助生之后天天给他带早饭,经常带着他一起做实验,只不过后来他因为家里的事情退休了,之后周洄就很少来上课,就连拍毕业照那天都没来,所以你看,”他把眼神移向周洄的照片,“这里的照片用的都不是他毕业时候的照片,我看看啊,这应该是他当初拿奖时候的照片,帅气依旧啊,当时有好多女孩子追他!”

    陈敛怀念起青春肆意的大学时期,眼睛亮晶晶的,好像又回到几年前的时候。

    林堂春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他握紧手心,抑制着心中汹涌的情感。

    脑中有一道声音告诉他,离真相越来越近了,似乎之差一步之遥。

    他再去抬眼看向那张照片,那个时候他和周洄还是互不相干的两个人,可是之后。

    林堂春知道周洄为什么不来上课,为什么连拍毕业照那天都没来。

    因为那个时候周洄刚刚把自己接回家,一切都是从零开始。

    没有收入,连房子都是贷款租的,周洄不可能在学校里毫无顾虑地学习。

    为了两个人的生计,他只能去外面找兼职、创业。

    陈敛还在一旁滔滔不绝讲着自己年轻时的趣事,可林堂春耳边模糊,把所有杂音都排除在外,目光里也只有这一张几寸的照片。

    他的声音颤抖得不像话:“.…林教授是谁?”

    陈敛收住声音一顿。

    他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林堂春一眼,好像在不解为何要把重点放在教授身上。

    “就是林芜林教授啊,你不知道么?”他一打量林堂春,看出他还年轻像刚毕业,不由得哽住了,“林教授是几年前大名鼎鼎的年轻教授,你不知道也正常。他长得正气,人也好,对学生特别和善,教出好多优秀研究生,大家都特别喜欢他。”

    “只不过在15年的时候吧,好像是因为家里的原因还是什么,突然辞职隐退了。事情发生得突然,大家都很想念他,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你要是想了解他可以去学校论坛上找找,里面应该有很多关于他的帖子。”

    “林教授对他可好了……”

    “后来小洄上了大学,听说啊他老师待他特别好……”

    “科研人员儿子……死都死了……”

    所有话语在林堂春的耳边循环播放,逐渐构筑成一个巨大的联结的蜘蛛网,轻而易举地把他覆盖在内,从此再也挣脱不得。

    林堂春的脑子阵阵发疼,眼前的画面逐渐由周洄的照片变为那块印着“林氏向氏之墓”的墓碑,他的全身开始发颤。

    陈敛注意到他的不适,有些惊慌:“你你没事吧?”

    林堂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稳住身形,“我没事,谢谢你啊。”

    陈敛摆摆手:“谢什么。”

    林堂春强颜欢笑和他道别,随后自己一个人在照片墙前站了好久。

    他又一次看向周洄带着笑颜的照片,控制不住地小声哽咽道:“为什么要救我?”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能让你的世界天翻地覆、从生物研究的天才变成一夜无名?

    到底为什么要不顾一切舍弃所有来救我?

    林堂春站在周洄的照片面前,仿佛这样就能与当年的他对话。

    那是完全不一样的周洄,他从来没见过的周洄,也是意气风发、刚考上大学前程似锦的学生口中经常绩点第一的周洄。

    起风了。

    林堂春慢慢把手张开,体会风的形状,无形的风从指缝溜走,那感觉奇妙得好像有人在与他十指相扣。

    下一秒,他张开的手心里倏然接住了一片落叶。

    微风拂过林堂春的发梢,也带走了他的背影——

    作者有话说:宝们明天不更,去扬州玩一天哈哈

    多跟我评论互动哇,爱你们[撒花]

    第30章 哑巴坟墓(完) 这个密码锁仿佛承载着……

    回去后, 林堂春一刻不停地去了学校论坛处查帖子。

    搜索关键词“林芜”,果然一下子冒出好多条讨论帖子。

    林堂春一条条往下翻,发现帖子最多的一天是在2015年4月19号。

    随便点进去一条看。

    【楼主】:林教授到底怎么了?怎么今天不见他来上课?我听别的老师说因为家事已经辞职了以后都不会来了?

    【1楼】:不是吧我靠, 我昨天早上还在路上遇到林教授来着,还跟他打招呼了, 看上去心情很好没有什么异常啊。

    【2楼】:教授和师娘的行踪经常变幻莫测, 有时候早上还在, 下午就见不着人了,应该不会是辞职了吧?

    【3楼】:不要啊我那么好的林教授哪里找……每天上课笑眯眯手把手解决问题给分还高……还我林教授。

    【4楼】:还我林教授。

    【5楼】:还我林教授。

    ……

    底下的帖子也几乎全是在讨论有关辞职问题的内容,再往下翻就是各种夸赞林教授的帖子,甚至还有最近发的怀念林教授的帖子, 足以可见林芜在学生心中的地位之高。

    不知道为什么,每每看到一次“林芜”的名字,林堂春的心里就会不禁重重跳动一次,某一处空落落的,好像缺少了什么东西。

    他闭上眼,又不可控地想到那片孤单的墓地。

    林堂春心一横决定了。他要再去一次那片墓地。

    这次没有周洄同行, 而是自己一个人来这里。

    从前都是周洄带着他来到这里,林堂春就像是一个默默跟在后面的小跟班, 每每到墓地面前也只是看着周洄一个人露出罕见悲伤沉默的表情,却也只是看着而无法理解这种感情从何而来。

    有一次他恼了,在快要回去的时候问周洄为什么自己不可以在墓碑面前也这样悲伤地流眼泪。

    周洄被他问懵了,第一次呆呆地愣在原地。

    林堂春沮丧极了,头垂在那里,说电视剧都是这么演的。

    所有的孩子失去父母,都会在他们的坟墓前悲伤地哭泣。

    他们会哭着喊爸爸妈妈不要走,然后电视剧就开始放爸爸妈妈以前对他们如何关爱的回忆。

    林堂春看着这样的情节, 也想起自己跟着周洄去到父母坟墓前的时候。

    就连周洄都会露出鲜少的悲伤神情,随后一言不发地、端正肃穆地献上鲜花和祭品。

    可是他作为父母的孩子,竟然就像旁观人一般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因为他从来没见过父母一面,更别提有过那些温馨美满的回忆。

    他根本不懂什么是亲情、什么是爱。就连这些,也是周洄把他救出来之后教给他的。

    周洄听了他委屈的控诉,什么话都没说,在怔愣片刻后紧紧地把身形单薄的林堂春搂进怀里。

    林堂春那时候的身形小,刚刚长成少年的模样,轻而易举地就被已经进入社会的高大的周洄揽进怀里,遮住了他的全部身体。

    周洄身上好闻安心的皂香味扑面而来,林堂春没有追究他不回答问题的可恶行径,而是看着墓地边上几排高得几乎遮天的树木,把脑袋埋进周洄怀里心想,周洄就好像那一排顶天立地的树,不过树的味道可没有周洄身上的好闻……

    树可以如此几千年都不变化,就像墓地这一排树,十年过去依然茂密如初,只是时值秋天树叶泛黄,远没有春天的时候生机勃勃。

    林堂春再次踏进这一篇土地上,好像忽然就明白了周洄每一次在这里的心境。

    父母的坟墓依旧整洁干净,像是有人刻意打扫过,令他讶异的是在墓碑面前居然有一束蔷薇。

    在这个季节找到这样一束新鲜颜色艳丽的蔷薇实属不易艰难,更别提送花的人是谁。

    周洄这几天一直在照料他根本没时间过来,其他人或许都不知道墓碑的位置在哪里。

    那么这是谁送的?

    林堂春蹲下,轻轻拨弄那一束蔷薇。

    看着像是最近两天放在这里的。

    花束中有一张小纸片,林堂春把它拿出来,那上面只写了一个“向”字。

    他下意识看向墓碑上刻的那一个字,之后脑子里不可控制地想起一个人。

    不,不可能会是他……

    可是直觉告诉他,这张纸片上署名的“向”字有很大概率根本不是指送花的对象,而是指送花的人。

    并且在这之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花束出现。

    林堂春把那张纸片深深攥进手心。刻意就在这两天摆放花束,一定是算准了自己收到刺激住院记忆有所恢复,又如此有目的性的放上有明显指向的小纸片。

    那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一模一样的姓氏,到底是另有缘故还是巧合?

    林堂春的大脑错乱不堪,急需一条明显的主线把一切都串联起来。尽管心中已有诸多猜疑,可还是得找到实质性的证据才行……

    但是周围又没有可以完全信任而且知晓全部的人。

    林堂春盘坐在原地,眼神一遍遍描摹着刻字的墓碑,那上面没有一张照片,他却甚至能完全想象出两个人的模样。

    他在心里轻轻问,我该怎么办?

    爸爸,妈妈。

    我该怎么做呢?是从此装傻麻木装作毫不知情浑浑噩噩过一辈子,还是宁愿发掘真相痛苦地清醒?

    能让周洄甘愿瞒一辈子的秘密和真相,一定是一个令他崩溃心碎的事实。

    林堂春又想起那些在论坛讨论的话。一个饱受爱戴关爱学生的好教授,在某一天忽然消失不见,没有人知道他是退休或是其他,而这个人跨越多年来到他的面前,却已然变成冰冷的坟墓和一堆被深埋地底不可见光的真相。

    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是他的亲生父母。

    他现在就站在他们面前,做着痛苦或麻木的选择。

    他才不要变成一个空虚的躯壳。

    如果非要痛苦地死去,希望那个时候真相已然被公之于众,他会带着满足的微笑和无数爱与亲情投入父母的怀抱。

    墓碑前的那一束蔷薇被风吹落几片花瓣,小纸片被撕成碎片随风飘荡,碑前早已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周洄的房间里有一个柜子,那上面被设了四位数字密码锁。

    林堂春第一次正视它,是在偷偷溜进周洄房间里拿胸针的时候。

    那时他并没有对这个柜子格外关注,只当是周洄在那里放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或是公司文件。

    林堂春看了一眼时间,周洄最近的工作忙,这个点应该还在公司。

    在墓碑前他思维发散地想,周洄既然能把密码设在自己的房间里,就说明这个密码是他以为自己从来不会知道的数字。

    所以才会不做其他遮掩地放在那里,十年都没有变过。

    而自己令周洄信誓旦旦不可能知道的密码,只有可能是有关失忆之前的事情。

    林堂春的手几乎一靠近密码锁就发颤,他知道如果这个密码锁成功打开了,从此之后他的生活或许就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个密码锁仿佛承载着他与周洄两个人的未来,一旦偏离轨道,天诛地灭。

    也有可能打开之后只是一些无关痛痒的东西,只是他再也不能自欺欺人地活下去。

    林堂春用另一只手扶稳密码锁,紧盯着手上拨弄密码的动作。

    0——4——1——9。

    这个足以让他与周洄两人都记忆深刻无法忘怀的日子。

    在拨到最后一个数字的时候,密码锁咔嚓一声开了。

    他的手停滞在半空中,脑子里一片空白。

    理智和下意识让他抖着手拿掉密码锁,像打开潘多拉魔盒般慢慢拉开了柜子。

    柜子里没有什么珍贵的物品,只有一些信件和照片。

    被放在最上方的醒目的照片一瞬间夺去了林堂春的全部目光,他小心翼翼将那张照片拿起来。

    照片已经有些陈旧,上面是三个人站在一起,背景似乎是文州大学旁边的白鸽广场。

    他细细摩挲着这张照片,一眼就认出了站在正中间的是周洄。

    这么说还不太准确,应该是刚上大学没多久,笑容略显僵硬腼腆的周洄。

    而一左一右应该是夫妻俩,站在周洄身边笑得温柔开怀,左边的中年男人还搂着他的肩,看上去很是满意愉悦。

    林堂春的心砰砰直跳,将照片翻过来一看,果然有一行小字。

    那上面写着:“2015年12月15日,与老师、师母拍摄于文州大学旁白鸽广场”——

    作者有话说:我来啦,和宝们说一下正常更新时间是晚上11点左右,如果还等不到的话就不要等啦[亲亲]

    这章结束之后下一章周洄和小林即将见面并开启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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