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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囚在凛春(一) 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只……

    林堂春莫名鼻头发酸, 舌尖发苦,他好像从此多了一份与世界的联系。

    那张照片下面是一些被保存得很好的信件,即使信纸发黄, 依然是字迹整洁无褶皱的。

    他一封封拿起来看,这些信件似乎是一方写给另一方的情书, 按照时间顺序排列, 尽管最晚的一封也是在2003年, 那时候林堂春还没有出生。

    打开2003年的那一封信件看,写在最上头的一句话字迹清秀:“爱妻满薇:近来可好?”

    “文州近期入春,各种花开鲜艳,空气中都是馨香, 学生们都爱在这个季节出去踏春。我偶尔想出去散步,又发觉身边孤单,走着走着怕又想起你。”

    “与州想来没有春天只有夏天,一年四季不是冬便是夏,听闻那里的温度已达30度,最近恐还是不要出去为好, 当心中暑。”

    “你那天与我说的事,我思来想去, 虽仍觉不放心,但心知肚明拗不过你,只好作罢。我先前在文州租的那套房子,面积不大,一人住住尚可,怎能让你也跟过来一起受苦。”

    “想来我竟是自私的,虽说不舍得,但听闻你要来文州的消息喜不自胜, 学生问我何事如此高兴,我将此时说与他们听,他们也很为我高兴。”

    “文州很好,有你钟爱的学术,有你喜欢的蔷薇,你一定会适应这里的生活。信封太小放不下什么东西,只好寄了一些文州的花卉种子给你,若那里没有春天,那我便赠你一堂春。”

    “林芜 写于2003年5月4月29日”

    那封泛黄的信纸上不知不觉滴上几滴水,林堂春不自知地拭了一把脸,摸到满脸冰冷的泪。

    赠你一堂春。

    原来是这样一个饱含爱意的名字。

    原来也曾有两个人毫无保留地爱过他。

    只是他十年来麻木困苦,连这两个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往下仍旧是许多这样的信件,每一封都充满着爱与期待,林堂春就这样在一张张信纸和一行行字中发掘出许多爱与情意的证明。

    既然这样,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为什么要把十多年的遗憾和与缺失都放在这个该死的柜子里?

    林堂春在泪水朦胧中冷眼看着那张温馨美满的照片,如今只余讽刺。

    周洄到底还瞒了他多少事?

    他跪坐在周洄卧室的地板上,在一瞬间甚至觉得这是一间囚笼。

    而周洄要用秘密和真相把他困死在这里。

    正想着,房间的门把手忽然动了一下。

    林堂春在地上的手指猛然蜷缩,下意识转头向门那边看去——

    刚刚的转动似乎只是试探性的迟疑,随着一声刺耳的“吱呀”,门彻底开了。

    门外是刚刚从公司赶回家的周洄,在看到房间里的情况后怔愣在原地。

    如果不是这样的境地的话,林堂春肯定要嘲笑他好半晌——因为周洄十年如一日的表情终于产生了一条裂痕,甚至可以在他脸上看到少见滑稽的稍许慌张与惊吓。

    时间仿佛停滞了有整整十秒钟,如果林堂春没有清晰地看见在周洄额上抽动的青筋和他微微颤动的眼瞳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周洄受到了惊吓和挫败,但他就是感受不到一丝大仇得报的快感,要说最多的,只有疲累和失望。

    林堂春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迟迟站在门口不进来的周洄,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被自己轻易打开的密码锁,轻轻笑了一声。

    周洄好似刚刚反应过来一般,缓慢抬着步伐走过来,脚步轻得听不见一点声音。

    真是奇怪。他想。林堂春明明坐在那里,却像是一个居于其上的审判者,而他也像绝大多数罪人一样,忐忑不安地等待着自己的宣判。

    过了几秒钟,他听见一句轻飘飘地:“现在是时候了吗?”

    那一句话似乎耗尽了林堂春所有的力气,尾音说得格外的轻,却像一道重雷狠狠劈在周洄的心上。

    林堂春说完这一句话,发觉自己跪坐的姿势不太妥当,刚想站起来,不知是这几天睡得太少还是脑子受刺激太多的缘故,竟然眼前发黑就这么栽倒下去。

    幸好周洄手比脑子快地先一步接住他,将他牢牢地揽在怀里,心中常年被压抑不见光的阴暗狭小之处终于因这个拥抱得到了安心的充实。

    有一个可怕的瞬间,他甚至希望林堂春永远都不要醒来。

    就这样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想地乖巧躺在自己的怀里,至少他可以不去看那一双令他心如刀绞的像在看一个陌生人的眼睛。

    那一个可怖的念头只在他脑海中存在了不到0.01秒,就被大部分理智灭得连渣都不剩。

    周洄看了一眼那在他房间里被尘封十年的柜子,连他自己都没有勇气再次打开它。

    没想到有一天会有人亲手揭开他的罪行。

    他眼神晦暗不明地看向那张被放在最上方的照片,照片上的三个人笑得幸福。

    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只有他一个人被囚困在那一年文州百年难遇凛冽的春天。

    *

    这次的梦境与上次的并不相同。上次的所有画面都是模糊的,只能听见格外明显的话语声。

    而这次不一样。

    林堂春看着那个他曾在梦境见过的小时候的自己,他正在父母的怀里咯咯直笑。

    由于工作原因,林芜与向满薇夫妻俩平时十分忙碌,只有偶尔有时间陪同小林堂春玩耍,只要一有空间,他们就会一起去游乐场或是公园,尽量给小林堂春一个美好的童年。

    至于其他时间,夫妻俩不放心把孩子一个放在出租屋里,只好把他一起带到学校去,放在办公室里由其他老师们看管照顾。

    那是林堂春第一次见到周洄。

    正值末冬,周洄身上却已穿着不十分保暖的春装,向满薇一见到他这身装扮,便不赞同地皱起眉头。

    “小洄,还没到春天怎么穿的这么薄。”

    林芜在旁边虽没说话,但也认同地点点头。

    周洄有些不好意思,林芜和向满薇先前给他买了一件羽绒服他已是万分感激,但他穿到身上却有些别扭,再说已是末冬,在不那么冷的天气穿它岂不是有些浪费。

    他刚想开口,却被林芜和向满薇身后的小孩吸引去了目光。

    他早就听说老师和师母有一个在上小学的儿子,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

    林堂春怯怯地在两人身后探头,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与他不同龄的人,难免有些害羞害怕。

    “这是……老师的孩子?”

    “是啊。”向满薇温柔地笑着,把林堂春往前推了推,“快,小春,叫哥哥。”

    林堂春轻轻叫了一声:“哥哥。”

    “哎呀,这孩子,就是认生。小洄,以后可要拜托你帮我们多多照料他呀。”

    周洄第一次带孩子,还是带已经不小了的老师家孩子,毫无经验地艰难应下了。

    画面变幻。

    眼前的建筑被烧得面目全非,林堂春像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被推到现场,他呆愣在那里面无表情。

    旁观的群众有些担心:“他不会是傻了吧。”

    包围着现场的警察开始驱散群众,拉起警戒线,林堂春闻到一股难闻的烧焦气味,下一秒就几乎要呕吐。

    警察终于注意到他这边,开始商讨他的去留,紧接着又来了一波又一波的人。

    商讨到最后,似乎已经呆傻的林堂春被带上警车,前往下一个不知名的去处。

    他坐在警车上看向窗外。

    周洄刚刚来到现场,却晚了一步,与已经坐上警车被带走的林堂春擦肩而过。

    林堂春看着这个在大学里经常照料他的哥哥,他似乎很伤心,撕心裂肺地跪在地上,随即又想要闯进警戒线,却被警察一把拦了下来。

    林堂春想要开口。他想要打开车窗,他想要周洄带他走。

    可是他发不出任何声音。所有话语凝滞在他的喉间变成撕扯的气喘声。

    一旁的女警温柔地问他:“小朋友,你怎么啦,哪里不舒服吗?”

    林堂春看着她无措地摇摇头,随后两行泪迟来般顺着脸颊流下来。

    *

    有一只手正在轻柔地擦拭着他的脸颊。

    林堂春在不清醒间想。这只手是带着一些老茧的,在皮肤上有摩擦感,不疼,但痒。

    这似乎是一个成年男性的手。指节宽大,指甲整齐圆润。

    脑海中好像有一道声音在询问他要不要醒过来。林堂春点点头,下一秒睫毛颤动,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他一睁眼,就撞进了周洄那一双极具迷惑性的深情得似乎能把人沉溺进去的眼睛。

    这样的眼神,就好像在看情人一样。

    林堂春苦涩又好笑地想,不知道以后会有谁被这双眼睛给骗进去。

    如果自己是第一个,至少不要成为唯一一个。

    周洄被他这样忽然地睁眼对视吓得一怔,手上的动作僵硬住,随后收回放在他脸上的手。

    林堂春审视了一眼房间,发现是在自己的卧室。

    看来只叫了郑天忆。

    他看着周洄好像在等待死亡宣判的神情,忽然荒诞地想要发笑。

    从前都是他在等待那未知的命运与真相,而现在地位陡然转换,他竟然成为了那个处在道义位置的人。

    周洄也的确如他所想,只是沉默地在等待。

    他等到的第一句话是:“他死了,对么?”

    周洄猛然哽住。

    第二句话是:“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作者有话说:这章回收原来的文名啦!原来的文名叫《囚在凛春》哈哈,既然做不了名字就让它做章节名吧

    进入新的篇章,接下来就是大家爱看我爱写的恨海情天狗血恋爱故事了,感谢大家一路的陪伴[亲亲]

    周总其实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他只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这个事情以后的情节会提到,大家不用担心

    明天不更哦,妹子们不用等,爱你们

    第32章 囚在凛春(二) 别再推开我了。……

    如果说前几次的避而不答是为了必要的隐瞒, 那么这次几乎要触摸到那所谓真相的逼问,周洄再也没有理由不开口。

    只是这次出乎意料的,林堂春并没有要求他一定答复, 而是自顾自望着光洁的天花板道:“我问孙姐的事情,你全都知道。”

    “所以才让她瞒着我, 骗我说那个人没死。”

    周洄的喉结不自在地滚动了下, 显然是被戳穿后的无措。

    他早就在多年前想好了这个场景出现时的面对措施, 可是等到真的到了这个时候,他看着林堂春的眼睛,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哑了半天,他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对不起。”

    林堂春靠着墙半坐起来, “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句话。”

    他直视着周洄,一字一句道:“我想你把所有的这些全都告诉我。你先前说还不是时候,那现在呢?”

    到底有什么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还不肯告诉我?

    整个房间内沉默了几秒。

    就在林堂春最后一次心如死灰,觉得等不到结果时,周洄忽然轻声开口:“大一入学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老师。”

    林堂春屏住呼吸。

    “那时候我刚上大学, 几乎是身无分文。每天只能去兼职打工,剩下的贫困补助填完学费还要买各种材料, 常常是饱了上顿没下顿。”

    他叙述时的语气太过平淡,平淡得就好像在说自己中午吃了什么饭。

    “那个老师了解了我的情况之后,就开始每天变着法的帮助我。比如给我带早饭,送我现成的材料,给我买应季的衣服。”

    “等我上了他的选修课之后,知道了他的名字叫林芜。”

    在听清这句话后,林堂春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从未听周洄说过这么深、这么细的细节,对于大学生活和以前的状况, 这是第一次向他提及。

    “林老师风评很好,对学生友善,学术水平高,在我入学的那一年便被评为了副教授。再后来,我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好,我认识了他的妻子,也就是你的母亲。”

    在当事人口中真真切切听到事实,之前的所有猜测和疑问全都被证实,林堂春颤抖着问:“后来呢?2015那年的春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洄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不愿再去回想,连声音都有些变调:“后来他们在做实验时……突发火灾,不幸去世了。”

    林堂春的心像橡皮泥般被揉捏变形,酸痛难忍。

    “后来的事,你也都知道了。你被带到你叔叔家生活,在那里过得……并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堂春竟然在最后一句话中听出了些许哽咽的尾调。

    是听错了吧?他这么说服自己,像周洄这样情绪不轻易外露的人,连讲到自己的苦难时眼睛都不眨一下,怎么会就因为提到了一句他过得不好就失控呢?

    林堂春的脑海中仿佛又浮现出那个被拦在警戒线之外的崩溃身影,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周洄有这么宣泄情绪的时候,在那之后,在十年之间,他再也没有过这样的情况,就好像所有的情绪都被外表紧紧包裹住没有丝毫表露一样。

    “我处理完下葬的事情之后,把昏迷的你带到了医院,那时候你的情绪很不稳定,大脑有些受损,在医院醒来后记忆受损严重,忘掉了先前的所有事情。”

    周洄在说完这些之后,明显轻松了许多,像是把心中这些年所有的压力和痛苦都表露出来,不用再孤单地一个人背负。

    而林堂春只是沉默着,片刻后他看向周洄,表情说不上是好是坏。

    “我知道了。”他轻柔地笑着,好似从前种种已经过去不再追究,对周洄说的这一番话也都相信了。

    周洄紧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但又些许狐疑地悄然观察林堂春的表情,确认他真的平安无虞后才松了一口气,替他掖好了被角。

    周洄的身子伏下来,两人的呼吸渐渐靠近,他甚至能感受到林堂春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颈窝,像冬眠的小动物,令人放松警惕。

    在身体最接近的那一秒,他听见林堂春在耳边轻声道:“别再推开我了。”

    周洄的呼吸一滞,随后面色无异地直起身子,说了声:“好。”

    林堂春却依然这样看着他,仿佛有什么未说完的话,周洄静静等了几秒,还是没有等到他开口。

    “我好困,想睡觉。”林堂春的声音里掺杂着慵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撒娇意味,就像从前那般。

    他们两个似乎好久都没有这么亲昵的对话了。

    周洄的心软成一片,替他拉好窗帘关上灯,走之前又倒了一杯水在他床前,轻轻带上了门。

    等他走后,房间里归于黑暗寂静,林堂春却觉得自己的心扑通扑通跳,他按上自己胸口,在黑暗中一动未动。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周洄确实说了实话,只不过避重就轻,根本没有把最主要的真相说出来。

    林堂春自嘲地轻笑一声,苦涩的气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明显。

    他在最开始还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在周洄的闭口不谈中变得泡沫般易碎。

    结果不算意外,而他也从周洄那里学会欺瞒并毫无破绽地返还给他,也算是“旗鼓相当”了。

    至于其他的。即使没有其他人帮助,他也会自己找出来。

    休养生息后,林堂春罕见地与周洄过了一段如往常般恬淡的日子,两人白天各有各的班要上,周洄赶得上的时候会亲自送林堂春上班下班,有好几次都被荣清撞见并被他调侃看来天英要入股寻枫了等等,把林堂春调侃得脸色通红后才满意离去。

    相对周洄之前一直藏着掖着的举动,现在大张旗鼓地送上下班简直与官宣无异,于是在几轮谣言传播后,这种行径莫名就变成了周总已经买好戒指并不久之后就要对小林同志求婚的暗示,以至于林堂春在次日上班遇到应燃时看到他一脸遗憾心痛,如同苦情剧里的深情男二。

    应燃:“祝你幸福,结婚那天我就不去了。”

    林堂春:“???”

    他好不容易喘过一口气,“谁说我要结婚了?”

    应燃:“你不用再瞒着我了,大家都知道。”

    “等等。”林堂春打断他即将煽情的情绪,“‘大家’是指?”

    应燃无辜指指身后身坐工位实则耳朵竖起两米高的同事和不远处的荣清办公室:“他们啊,荣编也说周总天天开他那辆迈巴赫带着你到处炫耀,其实那辆车是周总给你的彩礼。”

    林堂春:“……”我就知道。

    “听着,”他深吸一口气,把声音拔高了点,“没有结婚,也没有迈巴赫!他只是顺路接我上下班而已,哥哥送弟弟上下班有那么奇怪吗?!”

    应燃不相信地狐疑看着他,“哥哥弟弟?”

    林堂春疯狂点头:“哥哥弟弟。”

    “以后荣编说什么都不要相信。还有,”他拍拍应燃的肩膀,毫不留情地温柔扎刀子,“其实就算我们在一起,大舅子也不会认可你的。”

    说完后便潇洒离去,只留应燃逐渐石化在原地孤零零吹着冷风。

    应燃一回头,荣清看热闹的身影立刻消失在办公室门外。

    应燃:“……”

    另一边的周洄也遭受着同等待遇,上着班突然被郑天忆发来的消息友情问候:“兄弟啥时候请我喝喜酒啊?”

    周洄不解:“你吃错药了?”

    郑天忆:“最近见你都满面春风了,而且不是说都送迈巴赫当彩礼了吗?”

    什么迈巴赫?什么彩礼?

    周洄皱起眉头一字一字敲:“有病就跑去自家办公室吃点药,别烦我,也别烦他。”

    郑天忆在手机另一头乐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说谁?”

    本就上班上了一肚子窝火的周洄再也忍无可忍,遂把郑天忆拉进黑名单三小时。

    总算清净了。

    他看看窗外天色,依然有变黑的趋势,再一看时间,晚上六点,按理说是林堂春下班的时间。

    他照例给林堂春发去要接他下班的消息,消息还没发出就见对面先发了消息过来。

    “今晚要加班,不用接了。”

    看着简简单单一行字,周洄神色晦暗不明。

    这段时间林堂春和他之间的相处的确恢复到了从前那般,只不过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就比如发过来的一行字。要放在往常,最后那一个句号应该会被替换成可爱的表情包。

    周洄垂下眼睫,关闭手机屏幕,站起来走到落地窗边,看着满城逐渐暗下来的夜景。

    人群匆匆,灯光明黄,不远处已有夜市在摆摊,高楼大厦和居民楼依旧亮着灯,连晚霞和月光都是温柔的。

    刚到文州的时候,他从来没见过大城市的风景,处处都得小心行事,不善交际也不爱说话,同龄人料到电子游戏足球等等他更是插不上嘴。

    下课或空闲的时候,他也不爱回宿舍,而是在文州的街头到处走走,吹着凉风,看万家灯火,没有一盏为他而留。

    那时候的他没有眷恋,也没有牵挂,一个人妄想在这偌大的城市立足。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他有了唯一的那盏灯。

    而一个人若是有了牵挂,也就有了弱点。

    周洄一个人站在空旷寂静的办公室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欢快热闹团聚的人群。

    他做不到。

    不去想那个人,他做不到。

    *

    原本应该在公司加班的林堂春此刻正坐在餐厅里,约饭对象姗姗来迟。

    前几天他给那条奇怪私信发了消息约他出来聊聊,其实他已经隐约猜到对面是谁,可是当真正看到那个人的正面目后还是不免身体微颤。

    向名烽今天穿了一件灰粽大衣,戴着银色细边框的眼镜,在一众人群中显得气质不凡,看得林堂春眯了眯眼睛。

    他连连打招呼:“实在不好意思啊,公司有事,迟到了。”

    林堂春没说话,向名烽调笑道:“怎么,没想到是我?”

    没等林堂春回答,他又自顾自说:“你这么聪明,应该从问我那句话开始就猜出来是我了吧。”

    林堂春没搭理他,冷冷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向名烽笑了:“明明是你把我约出来的,小朋友,这个态度有些冷淡吧?我们好歹也当了几天的网友。”

    林堂春一听到那三个字就犯恶心,微皱眉头,“为什么要给我发那些消息?你跟我到底是什么关系?”

    向名烽脸上挂着的笑渐渐暗淡下去,他没回答这些,而是先叫了服务员点菜,转头对林堂春说:“先吃饭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回你,不是么?”

    林堂春扭过头去表示自己什么也不想吃。

    “一份鳕鱼,一份牛排,哦,小朋友最爱吃什么来着,这个草莓慕斯蛋糕,也来一份,谢谢。”向名烽对着服务员礼貌一笑,随后拿着毛巾擦了擦手,变得正色起来:“既然要问我问题,那我们就来做个交易,怎么样?我也不是百度百科,你每问我一个问题,也就回答我一个问题,如何?”

    林堂春早就知道他不会那么好心,“随你。”

    “好,那我先回答你问的那两个问题。”——

    作者有话说:宝们,预计下周三入v,谢谢宝们的支持!

    想要多多的评论和投喂![亲亲]

    猜猜向名烽和小林的关系哈哈,其实很好猜[狗头]

    下次更新就在下周三啦,会发三合一万字长章!这两天可能会小修一下文,不会大动,不影响阅读[亲亲]

    第33章 三合一 也许这样扭曲的感情根本不是亲……

    “第一, 我做这些只是为了帮你。”

    话音刚落,林堂春就明显不信地皱起眉头。

    向名烽摊手以示无辜:“我说的是真的!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说过,一见如故, 只是你一直对我抱有莫名的恶意罢了。”

    林堂春不领情:“那是因为你所有的举动都很荒诞奇怪。”

    “好好,我们不谈第一印象的问题, ”向名烽巧妙地偷换概念。

    “第二, ”他顿了顿, 反问道:“我跟你的关系真的这么重要吗?”

    林堂春有些气恼:“你这根本不是在回答问题!”

    向名烽笑了笑,“别着急。我只是想说,一个人帮另一个人的理由真的有这么重要吗?非得依靠现实中关系链的捆绑或是其他利益?”

    接着,没等林堂春回答, 他又喃喃道:“就像爱一个人一样,明明那个人什么都没有,最后还不是要毫无理由地嫁给他?”

    林堂春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不想听他打哑谜:“既然你回答不了第二个问题,那你也就只能问我一个问题。”

    “谁说我不能回答。”向名烽挑了挑眉,“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我又正巧欠了他一点人情,所以我才想着帮你。”

    林堂春不可置否地微瞪了他一眼, 似是在谴责他这种回答似是而非的方式。

    “好了,”向名烽不在意地耸耸肩,“现在我回答完了,该到你了。”

    服务员刚好把菜品端上来,向名烽把那盘甜点往林堂春那里推了推。

    “第一,从前的记忆你恢复了多少?”向名烽身体微微前倾,“第二,你跟周总是什么关系。”

    林堂春沉默了几秒, “我不知道。”

    没有在刻意逃避问题,而是他确实不知道。

    不知道这些记忆是否是全部,是否都真实。

    向名烽对这个答案并没有太多惊讶,看上去似乎早就料到,只是点了点头。

    “那第二个问题呢?”

    林堂春抬起头看他,嘴角似乎闪过一丝狡黠的微笑,“我跟他的关系真的这么重要吗?”

    向名烽难得哽住。

    这死小孩。竟然还学他说话。

    “像啊。”他感慨道,“真像,这狡猾的劲儿简直是一模一样。”

    林堂春淡定喝了一口水:“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等到菜全部上齐之后,向名烽看了看手表,略带歉意道:“实在抱歉啊小朋友,我晚上还有事,要先走了。”

    林堂春看着刚上的一大桌子菜:“??”

    “哦,我已经买过单了。”向名烽整整衣服绅士道,“慢慢享用。”

    林堂春忍无可忍叫住他:“你就没有什么跟我说的了吗?”

    向名烽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往前走了几步,说:“三分熟吃不惯的话,可以找服务员换全熟。”

    说完便潇洒离去。

    林堂春:“.…”

    不应该把他约出来的。他面无表情切了一块牛排送进嘴里,下一秒就被半生不熟的口感刺激得吐出来。

    林堂春秉着不浪费粮食的态度,忍着气叫服务员过来换了全熟。

    至于今天晚上这场半吊子谈话。他敢确定,向名烽一定不会给周洄泄露出去。因为他比周洄更具有传统商人的特质,自私,并且看待任何事情都要第一注重利益。

    菜点得太多,林堂春一个人也吃不完,干脆打包了一些回家。

    开门后映入眼帘一双男士皮鞋,他就意识到周洄已然到家。尽管撒谎的时候很是无所谓,但此刻却莫名有种心虚的感觉。

    他悄咪咪走到厨房,把手上的打包盒交给正在收拾的王姨。

    王姨被林堂春的背后突袭吓一跳:“你这孩子,走路没声儿呢。”

    林堂春乖乖把东西递过去。

    王姨打开一看,是一些被打包得颇为精美的牛排之类西餐。

    “刚吃完饭回来?我刚还听周总说你加班,还给你留了些饭菜。”

    林堂春一听到王姨的大嗓门,想拦已经晚了,只好内心祈祷周洄没有听见。

    事与愿违。过了几分钟,他便听到周洄下楼的声音,没敢转过身去,只留下一个心虚的背影。

    “周总你瞧,小春带回来这么多吃的,我看看,有牛排……”王姨乐呵呵地把打包盒亮给周洄,林堂春就这么僵在原地快要碎掉。

    天要亡我。

    周洄皱眉看着打包盒,原本温润的声调在林堂春耳朵里变得阴森森:“出去吃饭了?”

    该来的躲不掉。林堂春只得转过头去面不改色撒谎:“嗯,加完班和同事去吃了个饭。”

    万幸周洄只是点点头没有说什么,林堂春刚要松口气,就听见他不经心问道:“和谁啊?”

    林堂春大脑飞速旋转,随后灵光一闪,“……应燃。”

    果不其然,周洄原本放松下来的神情重新紧绷起来。

    林堂春暗呼一口气,心道应燃好兄弟对不起了。

    “下了班碰到一起,刚好就吃了个饭。”

    王姨此刻已经悄然退下去,誓不加入战场。

    周洄本来想说什么,顿了顿,终究没有开口,那出一封邀请函递给他。

    林堂春对邀请函这种东西几乎要起应激反应,愣了一下才接过去。打开一看,印着“明日盛典”四个大字。

    “明日盛典……”

    “这是你们剧组寄过来的,我先帮你签收了。”

    短暂的愣神过后是迟来的惊喜,林堂春的手有些发抖。

    明日盛典汇集各类明星,演员、歌手、导演、编剧等,娱乐圈里叫得上名字的几乎都回来参加,同时也是为鸣英奖预热,是各种剧组为聚集宣发的重要庆典。

    而林堂春不过只是跟了第一次的剧组,也说不上主要编剧,居然也获得了参加盛典的资格。

    “盛典我也会去。”

    短短一句话又将林堂春从惊喜中拉回来。

    周洄解释道:“天英近几年和娱乐圈有合作,必须要了解其中的商业价值。盛典邀请了几个商业公司作为投资商,所以当天我也会到场。”

    投资商,那就是金主爸爸咯,到时候肯定坐前几排。林堂春酸溜溜地想——

    两人的所代表方不同,到了盛典那一天,周洄作为投资方如同林堂春所想被主办方恭恭敬敬迎进活动现场,荣坐第一排的大好位置;而可怜的小林同志只能跟着剧组候场,由于座位都让了出去,所以他和荣清这类非上场人员只好站在候场区等着和剧组一起走红毯。

    站在候场区的唯一好处就是没有摄像机全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抓怕,于是林堂春和荣清两人便惬意地聊起来。

    林堂春跟荣清说了周洄是投资方荣坐第一排的消息,荣清怒斥资本家:“什么?你是说他已经坐在舒适的前排吹着暖洋洋的空调了?!”

    林堂春点点头。

    “没事小春,我们只需要走个红毯,活动进行到一半,等我们剧组上完场就可以开溜了。这次大家好不容易聚齐,导演又组了个大局。”荣清安慰道。

    “也就是说周洄还要如坐针毡坐几个小时。”

    两人就这么在冷风中憧憬盛典结束后的饭局度过了难熬的等待时光,直到被工作人员带到红毯后方与剧组回合,提醒他们要上场了。

    林堂春今天穿了一件淡绿衬衫,既符合剧组主题又不会抢了主角的风头,显得简单又大气,整个人更是在清新淡绿下衬得年轻活力,以至于宋骄第一眼见到他便喃喃惊呼:“哪里来的高中生……”

    林堂春被宋骄叫得有些羞赧:“宋姐……”

    宋骄穿了一身白色镶珍珠的细闪长裙,优雅又纯洁,跟一旁灰白西装的宋寻很是搭配,整个剧组的色调和谐赏心悦目。

    “第一次走红毯,紧张不?”宋骄转过身问道。

    “有你们在,我不紧张。”林堂春调整了一下呼吸,说不紧张是假的,只是一整个剧组一起走红毯总归比一个人好得多。

    “不用紧张,想想待会怎么狠狠宰李导一笔!”宋寻也调笑般缓解紧张气氛。

    林堂春的心热乎乎的,原本的那点紧张彻底消散不见。

    “下面向我们走来的是《不渡春》剧组!哇,我们可以看到整个剧组的色调真的十分养眼,不愧被网友们称作‘最美剧组’!”主持人说着串讲词迎接下一个剧组,林堂春跟着众人的步伐走到红毯前头。

    谈话环节基本没有编剧什么事,主持人先是与宋骄宋寻寒暄了几句,问道宋寻今年有没有信心拿到鸣英影帝,宋寻礼貌推脱了一下,开玩笑道:“那得看李导给不给我机会了。”

    李导前几年刚拿了鸣英最佳导演,这句回答不仅表达了谦虚,还把李导稍捧高了些,李导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开始介绍整个《不渡春》剧组,随后一起合了影,宋骄和宋寻则是在签名板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签名的时候,林堂春猝不及防被李导cue到:“我们剧组里还有一位新人编剧,他的表现很出色,大家可以多多关注他,他之后也会带来自己的原创作品。”

    林堂春受宠若惊,向李导投去了感激的眼神,在镜头前礼貌打了个招呼。

    总算走完了红毯,最大的一关已经过去,所有人都几乎放松下来。

    “呼,冷死我了!”宋骄好不容易逃到室内,不停摩擦着露在外面的两侧肩膀,江听月见状立刻拿来外套给她披上。

    “啧啧,像我们这种没有对象的也只能顾影自怜了。”宋寻故作悲伤。

    宋骄无情戳穿他:“装什么装?我要是穿着西装至于喊冷嘛?我看以后就得立一条新规,秋冬季节女明星可以随意穿着外套,要不然就把室外红毯部分全都罩上吹空调!”

    宋寻立刻怂了:“您威武。”

    红毯结束,接下来就可以静静坐在内场座位上看盛典活动,宋骄和宋寻作为演员,坐在靠前排,还需要第二次上场宣传互动,而林堂春和荣清已经完成红毯使命,只需要等待两人下场后剧组的饭局。

    荣清幽幽吐槽道:“怎么感觉我们俩像两只等吃饭的猪。”

    林堂春:“.…”比喻也不用这么生动吧。

    他眼神不自觉瞟到前排的座位上寻找着周洄的身影,红毯全程在内场直播,也不知道周洄有没有看到。

    荣清看到他寻找的眼神心领神会:“第一排第六个。”

    林堂春诧异:“荣编你眼神这么好?”

    荣清似是很不愿意回答:“你看看他旁边是谁。”

    林堂春:“?”

    他在前排细细找了一圈,终于找到周洄的身影,在往旁边一看,郑天忆正翘着二郎腿跟周洄聊天。

    林堂春:“.…”

    不仅如此,他目光扫过去,竟又发现了熟悉的身影。

    “我靠,他怎么在这。”林堂春不仅喃喃出声。

    荣清不解:“谁?”

    “自称是周洄的朋友,那个叫向名烽的。”

    “噢~”荣清看了一眼,“他的确是周洄的合作伙伴,好像几年前就是了。”

    “你认识他?”

    “向盛集团老总嘛,也是圈子里响当当的人物,以前是做药剂研发的,近几年转向商业金融了,和天英走得挺近。听说这个向名烽还挺励志,疑似私生子上位。”

    荣清小声叨叨,林堂春只知道他是向盛集团老总,不知道他具体的家庭背景,皱起眉头:“私生子?那他是怎么上位的?”

    荣清摇摇头:“这个就不知道了,就连私生子也是网传,这个向名烽神秘的很,向盛衰落的时候横空出世代替前任老总,并且以惊人的速度把向盛救了回来,在公共场合从来不说自己的家世背景。”

    林堂春细细听着没有说话。

    “哎,我们剧组上场了。”荣清兴奋道。

    林堂春拉回思绪往台上看,背景图放着《不渡春》的海报,海报上宋骄和宋寻两人擦肩而过,两人形成观赏性极强的构图,宋骄穿着风衣走在前头占据一半海报,发丝飞扬步伐自由,而宋寻轻微回头,海报照出了他的大半侧脸,虽不是正脸但表情到位极具故事感,两人的站位似乎也昭示着故事的结局。

    这部剧导演和演员的阵容都很强,宋寻是业内公认演技好实力强,宋骄更不用多说,实力流量小花,前段时间频频上热搜也给这部剧带来不少热度,赞助商投资商纷纷涌上。

    “请大家多多支持《不渡春》,这部剧有爱情友情亲情和世事万千,希望大家都能在这部剧里找到自己的故事,入股不亏!”宋骄笑着宣传,《不渡春》几日后便要开播,这场活动对这部剧来说至关重要。

    在切到她镜头的时候,导播看热闹不嫌事大般给了第一排座位一个镜头,画面中出现周洄和郑天忆等人的脸,好巧不巧周洄在整个画面的正中间。

    周洄和宋骄分别是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抢婚事件的男女主角,此刻切到他镜头的意味不言而喻。

    “我去,这导播什么意思啊。”荣清吐槽道。

    林堂春一动不动盯着台上的镜头画面,只见周洄随着人群落落大方毫不避嫌地鼓掌,一旁的郑天忆猛地看见大屏上出现自己的脸,慌乱把自己的二郎腿放了下去。

    观众席上发出友好的笑声,关于周洄和宋骄两人的谣言不攻自破,林堂春暗暗松了一口气,荣清则是偏过头表示没脸看:“丢死人了。”

    导播见搞事不成只好悻悻地切掉镜头,几秒后被赶来的活动副导怒骂:“不会切镜头就给我滚下去!那他妈是投资商,不是明星!”

    小风波过后,在台上的几人顺利完成宣传下台,林堂春鼓着掌,忽然感觉有一道视线赤裸裸打在自己身上,他顺着看过去,与前排的向名烽打了个正着。

    向名烽见他看过来,甚至微笑着颔首,好像之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林堂春被人在众目睽睽下盯着,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往那个方向自认为有威慑力地瞪了一眼便转过头不去看他。

    宋骄和宋寻下了台就直接去了候场区,并给还坐在内场的两人发了消息。

    于是林堂春和荣清两人偷感十足地悄咪咪从后面不打眼处离了席。

    他们不知道的是,两人走后不久,又有一人从第一排从容离席,接着第一排席位上的人就如同沙漏般跟队越走越多,把活动副导都看傻了眼。

    至于吗?!不就是切了个镜头,至于全走光了吗?!

    第一排离席的几人不约而同去了同一个地方————

    宋骄看着眼前金光闪闪看着有些不正经的高档饭店,质疑道:“李导,这就是你说的高档饭店?不是夜店??”

    李知城摊手无奈:“没办法,离活动现场最近的就这一家,优点是隐蔽性好,活动结束后许多演员剧组都会在这聚餐,缺点就是……”他轻咳几声,“缺点就是里头有点脏、乱,不过没事嘛,大家是来吃饭的,又不是干别的,咱们不理他就行了!”

    林堂春眼尖地看到里面的情况,确实鱼龙混杂,不过他们是一整个剧组来聚餐,况且这家饭店有多次接待剧组演员的经验,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服务员候在门口恭恭敬敬把一行人迎进来,李知城在里面直接订了一个包厢,在二楼,相比于嘈杂的一楼环境好很多,几人围着桌子坐下来,宋骄看看手机道:“哎,小燃来了,我去接他。”

    林堂春以为自己听错了:“谁?”

    宋骄懊恼地一拍大腿:“我这破记性!忘了告诉你了小春,我把小燃一起叫上了,想着大家一起吃饭热闹。”

    林堂春这才想起来这次活动好像应燃确实也来了,只是他出场得比较早,自己没有太注意。

    荣清在旁边看热闹:“冤家路窄啊,啧啧。”

    林堂春冷不丁道:“也不知道上次的肇事者是谁。”

    荣清立刻装作没听见起身倒茶。

    包厢内温度适宜,空间又大,餐桌旁还有打牌麻将的地方,墙上还有颇为文艺的风景画,门口是挂着“映春厅”的牌匾,不知是不是导演的有心之举。

    李知城没坐下,而是接了个电话,对众人歉意道:“诸位,我就先走了,你们年轻人慢慢玩,啊。”

    宋寻问:“您老干嘛去啊?”

    李知城呵呵一笑:“楼上和朋友约了老友厅,就不和你们年轻人搅和了!”

    包厢里的人几经波折,最终的布局是林堂春和荣清坐一块,旁边挨着宋骄和江听月,宋寻和迟来的应燃坐在一块,怪就怪餐桌是圆的,林堂春兜兜转转还是和应燃坐到了一起。

    宋寻开了一瓶酒,“今晚李导请客,大家都敞开了喝啊。”

    宋骄跟江听月说悄悄话:“这不对吧,我怎么感觉这个场景有点似曾相识呢……”

    同样的几个人,同样的吃饭,同样消失的李导。

    宋骄开玩笑似的:“我们这桌再来几个人,就和上次吃饭一模一样了。”

    话出了口,她才意识道自己说了什么,自觉地做了一个把嘴拉上拉链的动作。

    林堂春顿觉寒意四起:“我怎么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荣清大为警觉:“不会吧,别乌鸦嘴啊!”

    几人年纪相仿,彼此又都熟识,没有其他束缚,自然聊得不亦乐乎,桌上连着开了好几瓶酒,饭菜倒是没吃多少,全都是酒下了肚子。

    宋骄不负众望喝得醉醺醺:“那个小春啊,你确定你还能喝吗,周总会不会来找我们麻烦,我还不想被砍成臊子……”

    江听月在一旁给她盛了一碗粥醒酒,一边劝她不要喝了。

    宋寻也罕见地喝大了,已经有些四肢疲软神志不清。

    林堂春还在往杯子里倒酒,大有一种借酒消愁的悲情气势。

    “哎我杯子呢?”荣清小酌了几杯,酒量还行,眼神清明地看到自己用来倒饮料的玻璃杯出现在身边的小醉鬼手上被用来倒酒。

    “哎哎哎,不能用这个喝!”荣清从林堂春手上拿回玻璃杯,有些担心地看着他红扑扑的脸颊:“小春,你是真不能喝酒啊,待会你怎么回去?”

    林堂春认真思考了一会,荣清试探着问他:“周洄来接?”

    “不行!”

    荣清:“看来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

    一旁的应燃弱弱举起手:“我来送他吧。”

    荣清狐疑地上下打量他:“你没喝酒?”

    应燃摇头:“没,我想着整个席上总要有清醒的人,而且我也不擅长喝酒。”

    “你自己开车过来的?”

    “团队的车送我过来,我的车也停在附近,活动结束之后我一个人开车过来的。”

    荣清出来没开车,想着找个人开车送林堂春回去也放心些,但如果说开车的人是应燃的话,那他就要纠结纠结是不是要给周洄打电话了。

    倒不是荣清恶意揣测,只是旁边的醉鬼有酒醉前科,万一两个人惹出点什么事被拍到,明天两人的大名就会出现在热搜上。

    “小春,你有跟周洄说你出来和我们吃饭了吗?”

    林堂春和宋骄干杯干到一半,想了想道:“没说。”

    荣清:“.…”

    饭局接近尾声,桌上的饭菜被消灭得差不多,酒更是开了好几瓶,江听月率先把宋骄拉起来,给她穿好外套:“时候不早了,我们就先走了,下次再约。”

    宋骄迷迷糊糊被拉走,还没忘挥手打招呼。

    宋寻则是由经济团队的车接走,只是下楼走路的时候时不时晃荡,把几人都吓了一跳。

    包厢里就剩下他们三人,荣清看了看时间,应燃问道:“荣编怎么回去?要不我把你们一起送回去好了。”

    “不用,”荣清有些不好意思,“哪还有让你送两个人的道理。我本来就没怎么醉,打车回去就行。”

    “你最重要的,是把这个醉鬼安安稳稳送回去,”他指了指支着头似乎已经睡着的林堂春,“要不然我们都得小命不保。”

    “哎,我眼镜呢?”

    应燃刚想应下,就看见说着没醉的荣清戴着眼睛四处摸索着找眼镜。

    应燃:“.…”真的不用吗。

    “走吧。”

    “等等,荣编,你和小春在这等我一会,我把车开过来。”应燃火急火燎拿着车钥匙下去挪车。

    待他把车开到门口,再回去时,在二楼的走廊上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只见不远处和“映春厅”相隔几个包厢的门口忽然走出来一人,正是此前在订婚宴上见过最后一面的周洄。

    应燃对他的印象不太好,只知道林堂春几乎所有的情绪牵动都是因为这个男人,也能隐隐约约感觉到两人每次相遇时对方的敌意,脑子里又不免冒出林堂春那日跟他说过的话,在与周洄打了个照面后大脑猛地一抽脱口而出:“大……大舅子。”

    此话一出,全场沉寂。

    跟在周洄后头出来的郑天忆仿佛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话,满脸震惊:“什么?!”

    周洄的脸色也不太好,本就笼罩着阴霾的神色如今雪上加霜。

    而反应过来的应燃唰一下面如土色,恨不得抽刚刚说话的自己几个巴掌。

    “不好意思啊,我先走了。”他撂下这句话后便匆匆离开。

    周洄看着他走进另一个包厢,眼神晦暗不明,郑天忆小心观察着他的神情,本能地往后小退了几步。

    另一个包厢里的两人还不知道大祸将至,林堂春此时悠悠转醒,只不过依然迷糊,走路跌跌撞撞,荣清又靠不住,应燃只好揽着他的肩扶着出门。

    没想到刚一出门,就和站在原地没走的周洄和郑天忆撞个正着。

    荣清睁眼看清了眼前的两人,顿时酒都醒了一半。

    郑天忆今天没喝酒,看见荣清路都走不稳的模样,再往包厢里一瞧,人全走光了,心里不知道哪来一股火,当即把人拉了过来。

    “你干什么!”荣清皱着眉头挣脱却怎么也挣不开。

    “我干什么?你特么知道这是哪儿吗,还喝成这样!”郑天忆少见地发了脾气。

    荣清也不惯着他:“这是什么地方?你能来我不能来?”

    “我来这是因为……”郑天忆看了一眼在一旁站着的几人,忍着气道:“先回去,回去再说。”

    荣清力气本就不大,更别提醉酒后四肢无力,挣不开手被郑天忆轻易拉走,只留下三人在原地对峙。

    应燃见周洄死死盯着自己放在林堂春肩上的手,本想下意识缩回,内心挣扎过后却并没有松开。

    处在混沌不清中的林堂春仿佛感受到周身气氛的不对劲,微微睁大了眼睛凑上前看,看清人后嘴里呢喃:“周洄?”

    周洄被这一道声音从阴狠念想中拉出来,尽力抑制住情感,淡淡道:“不用麻烦你了,我送他回去。”

    他本想将林堂春拉过来,没成想应燃揽住林堂春的手向后稍撇,伸出去的手就此扑空。

    应燃尽量保持冷静道:“我的车已经停在门口,会平安把小春送回家。”

    几月前的那次电梯突发事故他就将人拱手相让,这次他不会再轻易松手。

    周洄眉头紧蹙刚想开口,就听到后面传来一道声音:“哟,上个厕所的功夫,这儿就这么热闹?”

    他不用转头就知道是谁。

    向名烽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架势走过来,周洄握着的拳头紧了紧,没有说话。

    应燃虽没有见过他,但方才参加活动时也看见过他的样貌,“向总?”

    向名烽笑着点点头,将手搭在周洄肩上哥俩好般:“活动结束后和周总几个人在这里吃了个饭,席上就我一个人喝酒,真扫兴……”

    似乎感受到手掌心肌肉的紧绷,他没有再掺和,而是潇洒摆摆手离去:“真是扫兴啊……扫兴!”

    目送他远去后,应燃才紧着声音对周洄道:“与其让您决定,不如让小春自己选。”

    周洄神色一凛,嗤了一声:“故作聪明。”

    应燃没有反驳他,而是将目光投向身侧的林堂春,温声道:“是跟他走,还是上我的车送你回去?”

    两道目光聚集到自己身上,其中一道目光更是不容忽视似要把人吞吃入腹,林堂春虽然有些头昏脑涨,思想倒也清楚,先前看到周洄一声不吭跟向名烽混在一起已是不爽,新仇旧恨委屈痛苦一同涌上来,他把头撇过去想也不想回答:“你的车。”

    其实话问出来时应燃心里并没有底,他见过太多次林堂春为了周洄的事伤神,在听到这个不可思议的回答后也顾不得去纠其中的语言漏洞,几乎是立刻惊喜若狂看向林堂春,那架势比自己得了最佳歌手奖还要高兴激动。

    林堂春假装看不见周洄那愈发阴沉得可怕的眼神,被酒装满晃一晃就有水声的脑子里全是此刻的报复快感,丝毫没有意识到不管坐谁的车回家都要和眼前的男人共处一室。

    “周总,既然小春选择坐我的车,那只能劳烦您让路了。”应燃说话变得硬气起来。

    过了几秒,身前的人还是没有丝毫要挪动的意思。

    “您这是什么意思?”

    许久未曾开口的周洄忽然轻轻一笑,“应先生是三年前刚来到寻枫的,对么?”

    应燃脸色一变:“你调查我?”

    周洄慢条斯理:“这应该是人尽皆知的事情,算不上调查。我想说的是,既然有人能让应先生轻轻松松进入寻枫,也就会有人以同样的方式请应先生出去。”

    “周总这是在威胁我吗?”应燃放在林堂春肩上的手紧了紧,林堂春吃痛轻轻喘了一声,他才后知后觉赶紧松开。

    周洄冷眼看着他的动作,听到他又说:“周总这么做真的是为他好么?我只是想和您公平竞争……”

    周洄好像听到好笑的话:“公平竞争?”

    他丝毫没有因为这句话代入的角色而觉得违和,而只是单纯觉得这四个字放在两人身上有些好笑荒诞。

    应燃自知自己的能力还不能与周洄齐肩,却仍有些心有不甘。

    周洄不想与他多废话,只是盯着他身旁林堂春垂下的脑袋平淡道:“你是要你所谓光明的歌手前程,还是要他?”

    话音刚落,应燃便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如果林堂春此刻清醒的话,他一定会帮应燃说上两句话,毕竟是因为自己他才被卷进来一场无妄之灾,但不凑巧的是他的思绪越来越模糊,脑子一片空白,头一垂地昏睡了过去。

    周洄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的头,应燃就这么直接脱手将人让了出去。

    “看来你已经做好选择了。”周洄讽刺道。

    胜局已定,应燃再怎么后悔也只是无奈,眼神还恋恋不舍地跟在林堂春身上,“不知道等他明天醒过来,是会恨你还是感谢你。”

    说完便扬长远去。

    周洄看着他的背影逐渐离开自己的视线,再看看处在漩涡中心此刻正昏睡的某人,先把他的外套紧了紧,随后把人拦腰抱起来。

    要是一直都这么乖该多好。

    周洄心想,要放在平时林堂春早吵闹着要放他下来,而不是如此乖顺地窝在自己怀里,脸颊肉被微微挤出来一点,隐约中还有小时候婴儿肥的痕迹。

    把人安稳放到车上系好安全带,他才压着心中的燥火坐上主驾开车。

    路上没有一点颠簸,林堂春似乎睡得很沉,中途周洄几次红灯停下分出心神看他都没有醒。

    车平稳地在家门口停下,周洄利索地熄火开门,把副驾的林堂春抱了出来。

    家里的客厅都是一片漆黑,只有厨房那里留了一盏灯,想必是王姨睡下了为他们留的。

    周洄已经有过一次照顾醉鬼的经验,给林堂春脱完外衣和鞋放到床上。林堂春似乎感受到在自己身上的动静,眼睛迷迷糊糊地睁开。

    周洄见状也不装了,手掌直接在他臀上不轻不重拍了一下:“小没良心的。”

    竟然护着外人说话,还想着跟他回家。

    林堂春刚睁开眼还没想起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屁股刚挨了一巴掌,怒目圆睁瞪了周洄一眼。

    周洄不以为意,见他眼神朦胧,问道:“我是谁?”

    林堂春感觉有点冷,一把扯过被子蒙在脸上,被子里传出他闷闷的声音:“周……周洄。”

    周洄满意了,但想起方才的事还是有些生气:“还想让那个姓应的送你回家吗?”

    林堂春对资本家的专制感到不满,嘟囔道:“还要管我跟谁回家……谁想和你谈恋爱……”

    周洄没太听清被子下前言不搭后语的呢喃,只在这句话中隐约捕捉到“谈恋爱”三个字,刚压下去的火气噌地冒上来:“你还要跟他谈恋爱?”

    他掀开林堂春蒙在脸上的被子,露出一双无辜的大眼睛。

    周洄一看到他的脸,一半火气都被灭了下去。

    林堂春继续无辜道:“我不能谈恋爱吗?”

    两人就这么根本不在一个频道地聊了下去。

    周洄忽然意识到什么,抓着被子的手倏然松开。

    林堂春不能谈恋爱吗?他从初中开始到大学,从来没有过一次的恋爱经历,好像在自己的认知里他就应该一个人上到大学毕业,因为自己早就被理所应当地摆放在那个属于“林堂春身边人”的位置上。

    而等林堂春顺利大学毕业来到社会,也遇到了想要追求他的人,自己却一味地阻止。

    周洄本想劝自己换一个角度看问题,但发现当他先列出“林堂春将来会谈恋爱”的假设后,接下来的一切想象都始终无法进行下去。

    这个根本不是人的问题。归根结底跟应燃一毛钱关系也没有。

    因为是谁都无法接受。

    周洄怔愣在原地,第一次被自己全然裸露的想法吓到。

    惊讶的情绪很少,更多的是对自己控制不住的害怕和恐慌。

    再换位想想,如果那天林堂春生日醉酒之后摸到房间里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别人,他温热的嘴唇会印在别人的脸上——

    这样的假设被现实恐惧千倍、万倍。

    也许这样扭曲的感情根本不是亲情,更不是愧疚。

    那是想要把一样东西占为己有的刻在骨子里的控制欲,只不过林堂春不是物品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于是这样被不断扭曲放大的情感随着日积月累逐渐变质成了一种叫“爱”的更为广阔准确的东西。

    于是一切也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在看到旁人亲密接触时的下意识不满,日常事无巨细的掌控,以及那个晚上骗不了人的反应。

    周洄的眼睛里充满了红血丝,他看着床上的这个人、这张脸,在心里问自己:事已至此,你还对得起你的承诺么?

    窗帘没有合上,月光透着窗户照进来,似乎照清了周洄最不堪入目的、整整十年都无法面对的内心。

    林堂春早在无尽的沉默与寂静中悄然酣睡,周洄在旁边盯着看了半晌,那个晚上的位置完全颠倒了过来,他控制不住用手轻轻去摩挲熟睡之人的脸颊,手指上传来嫩滑的触感,好像有什么无声无响地替他的内心回答了。

    过了很久,整个黑暗安静的房间里才传来一声极尽克制的:“晚安。”

    只有周洄自己知道,那两个字里面藏着多少的缱绻与缠绵——

    难得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起来的林堂春揉揉眼睛被窗户照进来的光线刺了个正着,在几秒后大脑记忆陡然恢复,随即脸红了个透。

    昨晚都特么发生了什么啊?!

    他愤恨地想去撞墙,既然醉了神志不清就要忘个彻底,一字一句全都记得算怎么回事!

    应燃放的狠话,自己说的那两个字,还有在床上……

    被昨晚的记忆狠狠攻击到的小林同志决定采取精神胜利法——不去想它来麻痹自己。

    他好不容易说服自己,然而才开门见到周洄的那一秒钟就破了功。

    周洄正维持着想要敲门的动作,两个人就这么对上眼神面面相觑。

    “虽然今天是周末,但也不能睡得太晚,起来吃点早饭吧。”周洄率先破冰道。

    林堂春抿嘴发誓自己绝不会提起有关任何昨晚的事,乖乖地随着周洄下楼吃早饭。

    小米粥刚舀进嘴里半分钟,就听到周洄面不改色道:“我做的。”

    林堂春差点没一口呛到。

    他震惊地看着一桌子中式早餐,油条、包子、小笼包、豆浆和粥,弱弱地问:“王姨失业了吗?”

    周洄:“.…”

    林堂春受宠若惊,心里默默思考周洄怎么突然改了性子,莫不是昨晚他睡着的时候还发生了什么?

    他半信半疑把粥咽下去,唔,还挺好喝。

    周洄看着他一脸担惊受怕的样子,无奈道:“放心喝,没下毒。”

    等人喝了小半碗下去垫肚子,他才开始问道:“昨晚怎么去了那里吃饭?”

    来了来了。必不可少的审问。

    林堂春心虚地用勺子在碗里止不住地搅:“导演请客。”

    生怕周洄误会,他又加上一句:“应燃是宋姐叫过来的跟我没有关系!”

    周洄有些哭笑不得:“昨晚不是还挺硬气的吗?”

    说什么要上应燃的车,要不是自己拦着,说不定被应燃拐回家都找不着地方哭。

    林堂春反驳:“我还没问你呢,昨晚为什么在那,为什么和那个向名烽在一起?”

    周洄沉默了片刻,林堂春也只是问了出来,并不期望着他能回答。

    “昨晚他临时说想要在那里组一个饭局,我本来不想去,可看到你也去了那里。”

    林堂春一下子愣住。

    “那个地方不太安全,担心你出什么事,我也就跟他们一起过来了。”周洄还嫌不够,又加了一句:“刚刚没说话只是我在想应该怎么回答。”

    林堂春此刻真想看看周洄脑子里一夜之间多了些什么,怀疑他是不是被夺舍了,要不然怎么会这么乖顺地回答问题,按道理来说不应该在问题抛下之后就是长久的沉默,然后他再来上一句“还不是时候”吗?

    他警觉地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变了,只是这次似乎不是什么坏事,而是一切都有着向好的趋势——

    作者有话说:肥肥的三合一万章来啦![亲亲][亲亲]感谢能够看到这里的妹子们!v后我会尽量日更,但临近开学有时候可能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过请大家放心,我一定完整陪小林小周走完这条路[撒花]

    哈哈哈是的没错我又来求收藏了,下一本开《阴郁万人嫌拿到万人迷剧本后》,切片攻X前万人嫌后万人迷成长型阴郁破碎美人受,多种口味任由选择,没有人会不爱沈拾真![加油]

    第34章 囚在凛春(四) “我家小祖宗,气性大……

    一家糖水铺内。

    林堂春和沈渔许久未见, 两人一见面就聊得不可开交。

    沈渔听了林堂春跟他说的最近发生的种种事情后,张大的嘴就没合起来过。

    “什么?我不在的短短几个月居然能发生这么多事?!”

    他握住林堂春的手:“阿春啊,现在你是我娱乐圈里唯一的人脉, 以后一手八卦新闻就全靠你了。”

    林堂春吸着奶茶:“你呢?最近怎么样?”

    沈渔怏怏道:“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呗。我不愿意在我爸公司里打工, 出来创业不但赚到钱还赔本, 最近他甚至还要逼着我相亲。”

    林堂春差点没呛到:“相亲?!你才多大啊?”

    他悄咪咪在沈渔耳朵边上问:“男的还是女的?”

    沈渔被他弄得脸红, 轻轻推开他:“你想什么呢!我喜欢男的还是女的你不是早就知道么。”

    “那后来呢?有你看得上的吗?”

    沈渔摇摇头:“不是年纪比我大一轮就是纨绔富二代,根本没有正常人。”

    林堂春眨巴眨巴眼睛:“年纪大怎么了?年纪大会疼人。”

    沈渔刚想反驳,后来脑瓜子一转,不怀好意一笑, 林堂春顿时后背发凉有种不好的预感。

    “奥~对,年纪大会疼人。”他故意用起哄的语气揶揄道。

    林堂春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脸有些发烫,转过头去不想理他。

    沈渔有些感慨:“没想到你和周总经历了这么多还是和好了,这感情情比金坚呐。”

    “奥对了,”他似是想起来什么, 从包里翻出一沓纸。

    “你要的东西。”

    林堂春接过来一看,感激道:“谢谢你啊小渔。”

    沈渔摆摆手:“嗐, 这算什么。我也就能帮你这些了。话说你跟这个向总走得很近吗?怎么忽然跟我要他的资料。”

    林堂春翻阅着手上的资料,“也不算近吧,就是有点小联系,想多了解了解他。”

    “那就好。我听说他这个性格古怪,脾气狠厉,你还是不要跟他走太近的好。”

    林堂春停下手里的动作,“为什么这么说?”

    沈渔凑近了些,“你知道他是家里私生子的事吧?当初向老爷子身体不好, 又跟子女们闹了矛盾,等他死后,几乎整个集团都陷入一片混乱,现在这个向总就是在那个时候凭空出现的,之前外界都没有听说过他的存在,他来了之后忽然所有关于向家的新闻猜测都消失了,那些原配子女们也都不见了踪影。”

    糖水铺里的空调热乎乎的,吹得林堂春大脑发晕。

    “那怎么就能确定他是私生子?他还有别的兄弟姐妹吗?”

    沈渔支着头,“这个嘛,好像是有一次应酬上有别的老总问了一嘴,向名烽不仅没否认,还大大方方承认了,你说奇不奇怪?至于别的兄弟姐妹,那应该是没有的吧,同父异母的估计不少,要是有一母同胞的,怎么可能活不到今天。”

    林堂春的脑子里反复播放这句话,手上翻到资料的一页,在看清上面内容后让他大脑一空发出嗡鸣声。

    “怎么了?”沈渔好奇地看过去,那一页上面写着向盛集团下附属研究院的介绍。

    “向盛集团原来是做药剂开发的,所以早年创建了不少研究院,但后来似乎是出了意外还是触碰到了什么利益,这些研究院就都被封闭起来暂停药剂研究,向盛从此就变了方向,彻底在向名烽的主导下变成一个综合性的商业集团。”他解释道。

    林堂春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一页纸上的介绍,耳畔似又响起那一句恶魔般的话语。

    “科研人员儿子……”他喃喃道。

    沈渔没听清:“什么?”

    林堂春的脑海中不由又浮现出那场噩梦般的灾后劫难,心脏跳得愈发激烈。

    他合上资料猛地看向沈渔:“谢谢你啊小渔!”

    沈渔一脸懵地被他抱了抱。

    “你还知道这些研究院的地址吗?”

    “知道是知道,可是那里早就荒废了,要么就被改造成了小型办公楼……你去那里干什么?”

    林堂春边收拾边道:“我去那里找一样东西——小渔我先走了,我们下次再约!”

    沈渔只觉得有一阵风在眼前呼啸而过,0.01秒后旁边的座位上干干净净早没了人影。

    沈渔:“.…”

    时间有限,林堂春这几天又忙着剧本创作,再加上《不渡春》开播,他作为主创团队之一又有线上的一些互动,不过就算每天忙得累成一滩都没能阻挡他追随真相的坚定决心,俗话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除了其他人脉,林堂春最信任最放心的还是沈渔,于是便找了他帮忙调查有关于向盛集团的资料,没想到还真让他找到了突破口。

    林堂春坐在出租车上缓一口气想,幸好周洄这几天忙得不着家,不然还真没法让他找到一个人出来的借口。

    想到周洄,他莫名有些心虚。

    自从那晚之后,他们之间像是陷入了一种古怪的氛围——和以往不同,这次的氛围还是由周洄引起的,具体表现如下:无论多晚无论何时,只要周洄不在家不在公司,林堂春就能收到忙碌的周总发来的报备信息,一开始他还不以为意,直到有一次可怜的小林同志在睡午觉的时候设了闹铃,把手机铃声调到最大,30分钟后他刚刚进入浅眠,就被手机消息巨大的叮咚声吵醒。

    林堂春本以为是什么垃圾信息,结果拿起来一看是周洄发过来的。

    “午饭没在公司吃,在和明辉刘总吃饭,地址在XX饭店。”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林堂春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心说你上哪吃午饭关我什么事?于是当即憋着一股被吵醒的起床气给周洄打去一通电话。

    电话那边正在和老总吃饭的周洄和合作伙伴聊到一半接到电话刚想挂断,一看是自家祖宗打来的查岗电话,心情愉悦刚刚接通,就听到了对面怒气满满的谴责声:“在我睡觉的时候不——许——发消息!我调成最大音量了!以后去哪吃饭也不要发给我,我不是备忘录——!”

    手机声音调到最大想听听自家宝贝甜言蜜语关心话语的周洄感觉自己的耳朵受到了极大攻击,耳膜快要被震破,然而还是轻声细语道:“知道了宝宝,我以后不在这个时候发。”

    是“不在这个时候发”而不是“不发”,处在气头上的林堂春根本听不出其中的区别,气呼呼挂了电话打算能眯一会是一会,当即给对面留下了一段忙音。

    周洄耳朵快被震聋也没生气,而是心满意足放下手机,只留下对面听全程听得目瞪口呆的可怜刘总。

    刘总指指手机,咽了咽口水问:“周总有儿子了?”

    周洄摇摇头,又听到他试探问:“弟弟?”

    周洄顿了顿,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轻轻笑了一声,“我家小祖宗,气性大得很。”

    他都说到这份上了,刘总也不好再问,怀着慢慢的好奇心将谈话继续进行了下去。

    ——当然,电话那头的事情林堂春都不可能知道,他只知道他和周洄之间的关系好像彻底颠倒了过来,以前是他频频发消息报备等着周洄回复,现在却变成了周洄每天像固定NPC一样定时定点发消息。

    不对,还是有区别的。他发消息那是被迫,周洄发消息那是主动,好像陷入了某种诡异的怪谈。

    不过这样也有好处,那就是现在林堂春不管上哪都没了限制,就像现在——

    林堂春下了车,跟师傅道了谢,看着眼前荒芜一片的环境。

    光是打车都花了整整快两个小时,这几乎已经到了文州与青州的交界处,城市边沿,往往是荒无人烟的,人口密度极低,也无怪乎会选这样的地方作为研究院。

    林堂春特地查到这所研究院是唯一没被荒废的一所才赶了过来,虽然没被荒废,但早已没了研究院的外观,看起来和普通的办公楼没什么两样,只是仅仅一层楼,周围也没有其他研究基地和公司,若不是特意查了攻略恐怕再怎么想也想不到有这样一个地方。

    林堂春心里有些忐忑,这是他第一次一个人来到这里,四周小范围内没有第二个大楼或大厦,只有这么一所小小的楼层还亮着灯。

    幸亏里面是有人的。

    在前台的是一个女人,看着不太年轻,估摸着三四十岁,扎着利索的高马尾,眼尾上扬,气质看上去很不好惹。

    林堂春刚刚迈步进来,她就眼尖地发现了这个外来者,皱起眉头打量了他一番。

    “你是谁?我们最近没有新招人,你是怎么摸到这里来的?”

    这样一所仅存的研究所地方隐蔽,多年不公开于大众,如果不是特别调查过或是有什么背景根本不会知道这里。

    林堂春的后背几乎是立刻冒起了冷汗。

    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当他偏头往里看去时,只见明亮的室内,无数穿着整齐白大褂的研究员们停下手里的动作,将视线一齐投向了他——

    作者有话说:我不中了宝们[心碎]噩耗频频,我还是相信否极泰来吧[化了]想要读者宝们和我互动……还有妹子们多看看文案页的抽奖呀!订阅有奖,33章也有红包掉落!明天不更哦宝们,我们后天见

    第35章 囚在凛春(五) 那时候你还很小,差不……

    人在极度惊慌的时候是说不出任何话的。

    林堂春本以为旧研究院的情况或是一片废墟, 或是新式办公楼,却没想到是如今这幅光景。

    整个研究院就像是停留在十几年前那般,依然在有序地工作, 不禁让林堂春产生“我真的来到废弃研究院了吗”的猜疑幻觉。

    女人见他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眉毛一挑意识到事态发展有些不对劲, 却没有说什么, 而是转而变了脸色, 笑意吟吟:“小弟弟,坐这歇会儿吧,我想你应该是来找我们老板的,对么?你在这等一会, 我去去就回。”

    林堂春听出话中的不对,但奈何人多势众怕惹出祸端,再者这里也算是向名烽手下的地盘,他有把握短时间内这个人不会轻易动自己,也就没想着立刻返回退缩。

    女人往门外走了几步,突然转过头道:“对了, 里面的设施不要动哦,我们的研究员和设施都很金贵的, 不过你应该可以去参观一下,这样兴许不会太无聊。”

    说完她便大步潇洒离去,没有给林堂春一丝反应的机会。

    林堂春神经紧绷,用余光快速看了一眼那些原本在盯着他看的科研人员,他们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专心致志做着手头上的工作,气氛静谧得有些诡异。

    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既然已经来了这里,总不能让人抓住把柄空手回去, 就算是死也要死得其所。

    没过几分钟,他便站起身,往深处稍走了走,那些科研人员动作机械得仿佛机器人一般失去七情六欲,除了方才的那一眼就再也没有注意到林堂春半分。

    林堂春不懂生物研究,他看着眼前五花八门缭乱的试剂和容器,那上面也并没有傻到把名字全都展示出来,因此看不出任何端倪。

    要是周洄在的话或许还能有点眉目。林堂春不知怎么又想起那个最近惹得自己有些心烦的人,此刻恨不得连夜修完生物研究的所有必修课,要不然也不会如此无力。

    允许我正大光明地看可能也是知道我根本不懂这些吧。他自嘲般地想。

    林堂春绕了一会,发现这里的研究地方似乎很小,再者刚一进门便可以看到所有的科研人员,未免太过招摇,在这么大的地基上,不可能建出只有一亩三分地的研究院。

    这么想着,他忽然注意到这些研究人员手上传递的一支装着透明液体的试管,心中莫名对此有着熟悉的感觉,刚想凑近一点仔细看,身后便凭空多出一只手将他猝不及防拉了进去!

    林堂春吓得一惊,刚想发出声音,却被捂住了口鼻,容不得他挣扎半分,穿过一片漆黑的狭小过道,来到一个稍开阔的地方。

    这个内室仍旧昏暗,不过面积却比前台要大得多,林堂春被猛地放开,短暂窒息的感觉并不好受,他大口喘着气,勉强分出了一点心神去看拉拽自己的那个人。

    只见身旁的男人也穿着一身白大褂,似乎与研究人员一个打扮,戴着医用口罩,眉头皱得死紧,好像要说什么。

    林堂春缓过气来,警惕地往后稍退两步。

    男人紧皱的眉头忽而松开,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摆出毫无防备的姿势:“你别害怕,我不会拿你怎样。”

    林堂春仔细打量了眼前男人一番,确认自己并不认识他,仍然是不相信:“你是谁?为什么拉我到这里?”

    男人先是观察了四周,随后神色有些焦急惊惶:“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敢一个人找到这里来,你不要命了?”

    不回答问题,反而先是说教责备。对方的态度明显是认识自己,不然语气不会那么熟稔自然。

    “你认识我吗?”林堂春试探问。

    男人眼珠转了转,似是在思考对策,几秒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理应进行回复,迅速道:“不认识,不认识。”

    他的回答更像是某种设定好的固定程序,完全是下意识的机械否定,颤抖的双手也暴露了正在说谎的事实。

    林堂春轻挑了挑眉。并没有立刻戳穿他,而是选择继续听下去他的碎碎念。

    男人的语气紧张又慌乱:“怎么出去,怎么才能……后门,不对,不能走……”

    林堂春毫不客气打断他:“我不会走。我要等在这里。”

    “不行!”男人应激般坚定否决,下一秒在看到林堂春狐疑眼神后语气又弱了下来:“你不能留在这儿,这里很危险。”

    “我不认识你你不认识我,我凭什么听你的?”林堂春冷冷道。

    “你认识我……不,你见过我一面。”

    林堂春发觉男人的精神状态有些时常,说话时断时续像是魔怔了一般,不过也总算是提供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他在大脑中极速搜索这个人的长相姓名,可是男人戴着口罩,并不能完全辨别。

    男人似是也意识到这一点,愣愣地把口罩摘下来,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看着年纪不算小,唯一的特点或许就是他的薄唇。

    “十几年前,我和你的……父亲,一起在研究院工作过。那时候你还很小,差不多只有这么大。”他苦涩地用手比了比身高,丝毫不敢直视林堂春一眼。

    事实上林堂春没有过多的惊讶,他早有猜测眼前的这个人会是父母那一辈的旧识,只不过当真正听到这个关系的时候,他的心脏还是不免重重跳动了一下。

    一起在研究院工作。

    看似简单的一句话背后包含的东西却像有千斤顶般重。

    是在向名烽手下的研究院吗?那场爆炸和大火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既然是共事的关系,那眼前的这个人算是那场事故的幸存者吗?

    林堂春神色复杂地看向他,男人感受到他针刺似的眼神瑟缩了下,这样的反应绝不会是在提到老友或同事的正常反应,更像是……有某种逃避和心虚的念想,也许一切都另有隐情。

    过了一会,也不知是多久,林堂春才轻声开口:“我不会相信你。除非你拿出可以让我信服的证据。”

    在这样的环境,这样毫无意义的对话,仅凭三言两语就像获得他全部的信任,林堂春必须要有十二分的警惕。

    男人似乎也知道自己理亏,纠结了片刻,还是决定说出来:“你叫林堂春,你的父亲是文州大学生物研究专业副教授林芜,母亲是向满薇,你还有一个异父异母的哥哥一直在照顾你,他是天英集团总裁周洄,你十年前因为创伤应激反应失忆,看样子现在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对不对?”

    一字不差。

    他所言,一字不差。

    一股巨大的恐惧和未知顿时席卷林堂春的全身,让他知道原来这世上知道他所有一切的人不只有身边的那几个,他这十几年的人生居然还有人在暗中关注。

    他僵在原地,瞳孔发散,耳朵发麻,这种惊惧感久久不能抽离。

    男人也知道这样直白的说话也许会吓到他,安慰道:“你别紧张,我对你没有恶意。林……林教授是我的师兄,我们的情谊很深,他经常会把你带过来玩,我们这些人平时都带着口罩,一时半会认不出我也是正常。”

    “而且现在重要的不是叙旧,”他顿了顿,“而是怎么把你安全地送出去。”

    见林堂春有些疑惑,他解释道:“这个地方,想必你也感觉到了,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安全。具体情况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清楚的,这样,我们留个联系方式,今天先送你出去,改日我们再聊,如何?”

    男人实在是太火急火燎,林堂春有些不明白他的用意,只得先答应:“可以,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回答完之后,我立刻就跟你出去。”

    乍一听这是在胡搅蛮缠拖延时间,实则说得一点问题也没有——事情的一开始就是男人先入为主地在引导所有事情,跟他出去也算是他的主观意愿,林堂春一直在被他牵着鼻子走。

    林堂春讨厌这种完全被掌控蒙在鼓里的感觉,或许是在这样环境里生存太久,让他对这种特殊的风吹草动格外敏感,但也正是这样的敏感让他能一步一步离那所谓的真相更近,就像现在。

    如果今天就这么听话地跟着这个人走了,不仅得不到任何信息,还会平白在不熟悉的人手中落下把柄。

    所以他不能顺着男人的心思来,至少在这里——在他不熟悉男人却了如指掌的环境里,顺服和听从是大忌。

    只是男人没有料到林堂春会这么敏锐,着急的动作一下子僵住。

    他咬咬牙:“行,只要今天你先和我出去,问什么都行。”

    “好。”林堂春嘴边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可是你先送上门来的,他想。

    “2015年的4月19号,到底发生了什么?你那个时候在哪里?”

    话音刚落,男人像是听到这句话中的某个关键词,手臂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作者有话说:我来了[星星眼]第二天更与不更都会在前一章作话提前说的,妹子们不要等空(亲)正常都是晚11点更新。

    期待互动[彩虹屁]

    ps:还有差不多一二三四……反正不久就能本垒了(正经)

    第36章 囚在凛春(六) 这么多年,你有后悔过……

    见他迟迟不回答, 身体抖如筛糠,林堂春心中的怀疑加重,却也没催他, 只是在耐心等待。

    男人抹了一把汗,又小心地瞟了他一眼, “都十年过去了, 其实当时的事我也记得不是很深……”

    林堂春提醒他:“时间不多了, 你要是想我出去的话就快点回答。”

    男人这才想起主要任务,压迫感使得他的声音也不抖了:“4月19号……那天我在实验室里。”

    “实验室?”林堂春皱起眉头。

    “是文州大学的实验室。那天研究院不该由我值班,我被分配到实验室里,对研究院里的事一概不知……直到下午, 我才接到研究院出事的消息。”

    “我接到消息说,研究院突发爆炸引发大火,无数研究员在那场大火丧生……由于现场情况太过惨烈,法医甚至没办法凑齐亡者的尸骨。”

    爆炸,然后大火。

    人们先是因为爆炸而恐慌四散,那时已有少数研究员伤亡。熊熊大火没有放过剩下的人员, 而是将他们彻底囚禁在研究院内,在烈火焚烧中受尽折磨, 直至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这是何等惨状。

    而这样惨烈残忍的事故,林堂春竟然从未听说过。

    从未。

    没有人前来救援,没有人帮助,甚至在事后大火燃尽警察才匆匆赶到。

    也许这根本不是一起普通的事故。这是一场对研究院内所有人赤裸裸的残杀。

    林堂春头皮发麻,脑海中关于这一段的回忆竟然一丝也无,只剩下坐在警车上时留下的那两滴泪。

    “我的父亲和母亲……”他话未说完已然有些哽咽,“就是在那里丧生的?”

    男人似乎也被勾起久远的痛苦回忆,低下头道:“是。师兄本就在那里做研究, 而你母亲当时正去给他送饭,两人双双不幸……”

    他后面半句话没有再说下去,气氛陷入沉默之中。

    林堂春想起那个跪在地上的悲痛背影,问:“那周洄呢?那天周洄在哪里?”

    男人顿了一下,“师兄让他到实验室拿报告,他那时在我这里,刚巧逃过一劫。”

    这句话就像是一把利刃穿透林堂春的胸膛,让他多天来百思不得其解的思路重新排序得以解脱。

    原来是这样。

    如果他没有说谎的话,那么一切的一切都说得通了。

    那声绝望痛苦到极致的嘶吼,强有力而又温暖安心的怀抱,以及病床边日日夜夜的守候,再到多年来无微不至的关爱和守护。

    原来都是有原因的。

    林堂春现在忽然很想很想见到周洄,想站在他面前问他一句。

    这么多年,你有后悔过吗?

    “行了。”男人握紧拳头,“我回答了你的问题,现在你可以跟我走了吧?”

    看得出方才的回答已是男人的极限,若是再问下去恐怕他也打不出来了。

    林堂春秉持着见好就收的原则,沉默着点点头。

    男人的眼睛里终于迸发出欣喜的光芒,他焦躁地走动两步,又恢复了最初的状态。

    “来不及了,她要回来了。按照这个时间点,后门是最安全的,跟我来!”

    林堂春跟着他弯弯绕绕,才发现这个研究院确实不算大,弯路很多,但也足够隐蔽,更显得这里的用处不凡。

    这样一个地方,别出心裁的设计,到底在做什么研究?

    这里的研究和十年前林芜在做的研究到底有什么关系?什么样的研究甚至要牺牲这么多人的性命?

    他边走边想着,不动声色地悄然观察着前面男人的身影。

    林堂春是学文科的,有段时间对心理学很是迷恋,花了不少功夫辅修这门课程,也算是小有所成。

    他深知一个人的神态举止足以反映心中所想,这也是他平时对周围人言行举止格外敏感的原因之一。

    所以他能够有十二分笃定,这个男人在撒谎。

    不过撒谎的是一小部分,光根据举止来看的话,大部分话都还是可信的。

    他说的那些回忆更像是掺杂着蒙太奇式的叙事风格,真假结合,通常让人不得不信以为真。

    这也许是他的高超之处。

    前提是如果情绪稳定隐藏得足够好的话。

    但若是太过心虚,这样缜密的谎言也会被轻易识破。

    就比如他见到林堂春的一开始说的,你见过我一面。

    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看似简单的一句话背后却展露着巨大的漏洞。

    因为他后来又补充道,林芜经常把林堂春带到研究院玩耍。

    如果是经常带到研究院,两人又是师兄弟关系在同一个研究院共事,林堂春怎么可能就见过他一面?如果说他的关系真的如他自己所说那般,与林芜的情谊异常深厚,语气为何又带有半分疏离?

    那个时候开始,林堂春就开始默默留意着男人说每句话时的神色。

    从他说研究院爆炸的时候开始,到阐述周洄拿报告结束。

    惊奇的是,他话语流畅,神态自然,听上去没有半句谎话,可是又透露出几分的不对劲。这几分的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单靠直觉无法确定,林堂春只能作罢。

    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和林芜之间的关系背后存在着隐情,或者就是他做过不可饶恕的事情,才会想着在林芜的儿子面前隐匿和美化。

    一路想着,不自觉弯弯绕绕的路便走到了尽头。

    尽头处果然有一道出口,只不过昏暗异常,想必这就是男人口中所谓的“后门”。

    “喏,就是这里,你从这悄悄出去,这里出去之后是祥云街,先不要打车,等一班青州来的边境公交,一路坐到繁华地段再正常打车回去。”

    “好。”林堂春向他露出一个毫无破绽的感激笑容,“多谢你了。”

    “快走吧,以后也都不要再回来!”男人向他挥挥手,示意不要再停留。

    修长的背影被昏暗的门吞噬,之后又是一片漆黑寂静。

    送走林堂春,男人总算松了一口气,自己再一个人悄无声息地走回去,回到岗位上。

    正巧,前台女人这时候踏着日暮赶了回来,她巡视了一圈,没找到人,眉头一横:“人呢?”

    经她这一吼,所有人像是得到指令般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

    而男人也在人群之中,手指发抖不敢抬头。

    女人冷笑一声,“正门没有收到人走的消息,是谁把他放出了后门?”

    她走过去,一个个打量着,“自己开口,我不捅到向总那边。但要是后面被我查出来,是死是活就不是我说了算了。”

    全场无人说话,只有整齐而又微弱的呼吸声。

    “没人开口?好,那我就一个个查!”女人愠怒地转身离去,不知是不是男人的错觉,那道辛辣的目光似乎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了几秒钟。

    无论如何,他还是偷偷地松了一口气

    深夜。

    划分着整齐统一床位的室内,帘子被拉得紧紧的,连一丝柔和的月光都透不进来,窒息的氛围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头上。

    男人心惊胆战地给自己掖好被子,听着周围人已经进入睡眠的呼吸声,咽了咽口水,也开始酝酿睡意。

    半梦半醒中,他忽然感觉到有一个冷硬的硬物悄然抵在自己的额头上,那硬物散发着冷气,中间还有一道孔——

    那分明是一把枪。

    男人后知后觉般惊醒,整个人都快要跳起来,被执抢的人猛地压了下去。

    他终于切身体会到死亡的恐惧,惊恐道:“不是我……不是我!”

    执抢的人讽刺地笑了一声,“你当真以为你的这些破烂善心,这次英勇救人的菩萨心肠就能把你做过的烂事一笔勾销吗,孔连昌?”

    “不,不……不是这样的,不要杀我……不是这样的!”

    那人又弯下腰,大慈大悲在他耳边说:“你是千古罪人,你是罪魁祸首,如果不是老板救你一命,你早就被警察,哦不,轮不到警察,你说不定已经被地案处那帮人抓走了,现在不知道等着在哪里投胎呢。”

    她说的话似乎戳到孔连昌的痛处,他大声绝望地嘶吼诉冤,夜色中只有他一个人如同乌鸦悲鸣般的声音,身旁的同伴就像是假人一动不动地睡着,仿佛什么也没听见。

    “老板不要的命,那就由我来收。”女人好像暗夜里诡谲的黑白无常,对着恶人下了最后一道指令。

    “不——不!求明总饶命,明总饶了我,人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

    “明——”

    砰!一声枪响——

    女人再也听不下去他尖细的喊叫,手上干脆利落地扣动了扳机。

    暗夜又重新恢复一片寂静。

    有几滴血溅到光洁白皙的手背上,明荆冷漠地看了几眼,随后将手随意地在绽放出血色花朵的床单上擦了擦。

    “你们几个,明天起来把这些处理了。”

    随着一声沉闷枪响惊动了窗外几只栖眠在树上的鸟儿,这不算大的声音似乎穿过了大半个文州来到市区,早已回到家在床上久久不能安睡好不容易进入浅眠的林堂春似有所感,忽然睁开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啊啊,码字的时候头好痛,不知道是不是空调吹多了着凉[爆哭]

    这章可能有点小无聊,但是是重要剧情推动,宝们忍一下,下面几章都会很刺激[亲亲][亲亲]

    第37章 轻松一章 鼻子戳到的地方硬硬的,丝毫……

    医院。

    林堂春对于这个地方并不陌生, 十几年间他甚至成为了这里的常客。

    从他在十年前有了记忆开始,初中、高中,各种大大小小的病症数不胜数, 换季的时候他一定是班上最先感冒的那个人,并成为班上老师同学避而远之的病原体, 以至于他只要有一点咳嗽的症状, 班主任便大惊失色立刻打电话给周洄让他赶快把小药罐子带回去休息。

    不仅如此, 由于小时候体弱流下来的后遗症,再加上那年受了惊吓昏迷住院,林堂春更是被医院领导郑天忆同志勒令每月体检一次,虽然这项勒令在几年后被改成一年一次, 但也足以让当时忙于工作的周洄头疼好几天。

    那时周洄常常是在体检日推掉工作陪着林堂春来到医院,即使在持续几个月后被老板怒骂“你是每个月都有要请假一次的kpi吗怎么天天请假”,他还是厚着脸皮仍然每个月提交请假条不误。

    等到林堂春稍大了些,经过周洄请的老中医所开中医药方一通恶补,他的身体状况总算好了些,脸颊上也养回来一点肉, 整个人看上去气色都好了不少,小脸上也终于从苍白到有了血色, 那段时间被郑天忆戏称是林堂春罕见的“赏味期”,屡次偷捏林堂春小脸未果被周洄狠狠拍了一巴掌。

    那段时间样样都好,就是林堂春身上总是萦绕着一股药味,不过不难闻,是清苦的草木气息,当时正处在高三升学的重要时期,林堂春每每坐到教室就像一个人形草药包,下课后不到0.01秒座位前后左右都围满了人, 美名其曰探讨题目,实际上可怜的小林同学早就被当成闻一闻让人心情舒适愉悦的草木香氛被嗅来嗅去,场面一时十分诡异,简直像大型做法现场。

    林堂春上了大学以后,周洄还是每年在固定时间点陪林堂春去医院体检,从每月一次到每年一次,这么多年从未缺席。

    而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要不是周洄前一天给林堂春发了消息,他几乎都要把今年的体检给忘了。

    一路上林堂春都心不在焉想着研究院的事,脑子乱糟糟的,一想起待会要被无数仪器全身探查一通就犯头晕。

    周洄倒是气定神闲坐着看公司文件,偶尔往林堂春那里投去几次目光,看他眉头深皱还以为是像小时候那样惧怕体检,安慰道:“没事的,只是检查一下身体状况,不用太担心。”

    林堂春胡乱应着,两人对话得驴头马嘴,各有各的心思。

    郑天忆今天碰巧在医院,早早就在医院大堂候着,看见两人走过来立刻挥了挥手:“这儿。”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林堂春,埋怨周洄道:“你最近没好好照顾人吧,瞧把人瘦成这样,只是几天不见,怎么感觉小脸又瘦了点,还能恢复小时候那圆润的手感吗?”

    林堂春默默翻了个白眼,周洄则是毫不留情拆台:“你摸过吗?”

    郑天忆:“.…”

    “你今天给我小心说话啊,我可是金主,否则一套体检下来我非得给你天英股份全掏光。”

    周洄:“扣也是先扣你的钱。”

    郑天忆:“.…”差点忘了他在天英也有股份。

    “走吧,按照往年的顺序来,我下午有个会,可能不能一直陪你们,不过你们按照正常流程走就行,我都打过招呼了。”

    其他的倒是没什么,顶多就是程序麻烦了点,林堂春最发怵的是抽血这一项,从小就给他留下了不小的阴影,小的时候怕,长大了见到抽血针头依然会身体一抖四肢发软。

    该来的躲不过,检查血常规是每年都逃不了的,小的时候林堂春耍赖不想抽血,干脆把手臂缩进袖口里不伸出来,抽血的医生哭笑不得,周洄满脸黑线把小孩光洁的手臂从袖口拿出来,扎针的附近几块皮肤前几次的针眼仍然还在,别说林堂春,周洄看了也心疼地轻轻皱眉。

    林堂春的凝血功能比常人差一些,每次抽完血针眼处的血都要用棉签按压好一会,他按累了周洄便把棉签接过去接着按,通常按着按着林堂春就眯一下睡着了。

    周洄接过去按了差不多四十分钟,确认针眼处的血不再往外渗,才把棉签扔掉,仔细把撩上去的袖口放下来,轻轻拍着林堂春的背叫他回家。

    回家之后也就更难哄,林堂春能持续一周都不理他甩脸子,在此期间对周洄提出任何要求都可以,于是林堂春就变着法地磨人,比如下班之后开四十多分钟的车去城郊买一家网红甜品店的小蛋糕啦,又或者晚上九点之后不回家就把大门一关等等,所有要求周洄照单全收,前提是下一次体检林堂春还是得乖乖露出手臂让医生抽血。

    那细尖的冒着寒光的针头,林堂春只看了一眼就手指发软,立刻转过头不敢再看。

    周洄依旧在旁边陪着,他要亲眼看着抽血的全过程,确认没有一丝闪失。

    抽血的医生资历颇深,已经给林堂春扎了好几年的针,一看见他就笑眯眯:“小春个子像又高了嘛。”

    林堂春头扭到一边紧闭眼睛,嘴里还不忘乖巧礼貌念叨了一句:“奶奶好。”

    医生看着和蔼慈祥,下起手来毫不手软,手臂上的血管不难找,她凭借着多年的扎针经验快准狠将针扎了进去,皮肤上只传来微微的刺痛感,随即是流失血液的胀痛。

    明明抽血只需要短短一两分钟,林堂春却感觉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一秒,两秒。

    他突然陷入一个温暖安心的怀抱之中。

    林堂春:“!”

    他微微睁开眼睛,一片黑暗,脸颊上是衣服摩擦的温热感——

    他被周洄圈在了他的怀里。

    周洄身上是好闻清新的柠檬味,他立刻联想到王姨最近爱上的一款柠檬味洗衣液。

    鼻子戳到的地方硬硬的,丝毫没有腹部温软的感觉,而是坚硬有些沟壑。

    林堂春的脸微微发热,幸好这是在周洄的怀里,根本没有人能看到他此刻的表情,就算是周洄也不能。

    天天在公司坐着,平时没见着有功夫去健身房,怎么就练出腹肌了呢?

    林堂春百思不得其解,心说难道这就是天赋吗?

    另一边的周洄也并不好受,软软的脸颊肉一下子靠近腹部,他几乎是下意识就感到后悔。

    他呼吸变得粗重,感受到身体的某处血液正在迅速聚集。

    这种感觉实在是很不好受。就像林堂春喝醉偷亲他那晚一样。

    幸好抽血只持续了一小会,医生把针头轻柔拔出来,说:“好了。”

    话音刚落,两人都松了一口气,周洄把贴着林堂春后脑勺的手放开,林堂春像是被闷久了般呼吸不畅脸颊发红,平生第一次感觉到比抽血还恐怖的另有其事——

    作者有话说:这章是我定制的体检抽血萌点[闭嘴][闭嘴]轻松一章,这章有点短,明天有大肥章(其实是懒癌犯了

    原谅我[爆哭][爆哭]还有妹子们等过了24点就不要等了,一般没有特殊情况都是差不多晚上十一点左右的样子,等不到的话第二天早上起来再看,第二天不更我会提前在作话说,爱你萌!

    第38章 囚在凛春(八) 和谁聊天这么开心?……

    “没想到小春还是像以前那样害怕嘛!”医生调侃道, “长这么大还是跟你哥哥这么亲,真好。”

    林堂春越发被她说得脸皮发红,恨不得赶紧从这个尴尬又恐怖的地方逃离。

    一套流程下来总算做完了体检项目, 两人坐在外面等着结果,虽然周洄是学生物研究的, 对于医理略懂一些, 但毕竟不是专业学医, 所有的报告单还是得由专业的医生看了才能放心。

    负责林堂春整个身体调养方案的一直是一个老中医,林堂春进了诊室才发现眼前是个生面孔,看起来是个较年轻的小姑娘。

    她一看两人走进来诧异的眼神,连忙解释:“我师父最近病了, 这段时间林先生的调理方案由我负责,您二位放心,我虽然年轻,可是东西都是跟着我师父学的,会严格按照他之前的方案跟二位商讨。”

    老医生生病的事郑天忆不可能不知道,那也就说明眼前接继的医生也是经过他许可, 周洄也没有多为难,只是礼貌颔首, 说了一句:“辛苦。”

    医生连连摆手:“不敢当。”

    等两人坐下后,她先是问了一些林堂春最近的情况,医院随时可以调到病人的病例,她翻看了林堂春的病例后眉头稍皱,说:“林先生最近住院的次数有些多,是身体方面又不舒服吗?”

    林堂春转过头与周洄面面相觑,那眼神仿佛在控诉。

    周洄摸了一下鼻子,“一次是淋了雨发烧昏迷, 一次是……引发了幽闭恐惧症。”

    医院的医生只从郑天忆那里了解到林堂春十年前生了一场大病导致记忆有些缺失,对于其中的细则并不了解,更别说第一次接受林堂春病例的新医生,因此她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再深问下去。

    正当问诊时,周洄的手机忽然毫无征兆地响起来,他脸色有些难看地拿起来看了一眼,正想挂断,却被林堂春制止。

    “你先出去接吧,我一个人没关系的。”

    周洄没采纳他的话,而是直接挂断示意医生继续说,可铃声又在几分钟后再次响起,这次连医生都有些尴尬道:“要不您先出去接一下吧。”

    三番五次打来,不接还不行,周洄只好起身出门接了电话。

    林堂春像松了一口气般,确认周洄在和别人说话无心关注这边的情况,才轻轻问:“医生,PTSD幽闭恐惧症导致的失忆会随着年龄全部恢复吗?”

    医生的表情严肃了些,“失忆?指的是记忆碎片化还是记忆全部遗忘?”

    林堂春有些不解:“就是失忆啊,遗忘十岁以前的所有记忆。”

    “PTSD的确会使部分患者失忆,不过失忆的症状通常都是解离性失忆、记忆碎片化或者选择性失忆,很少出现过遗忘所有记忆的情况,即使有极个别特殊情况也会短时间内恢复部分记忆,幽闭恐惧症带来的失忆状况更是极少数甚至没有,况且我看林先生你十年前的精神病史只有幽闭恐惧症这一项,是不是您搞错了?”

    林堂春瞳孔猛然震颤,声音有些发抖:“您是说,幽闭恐惧症和PTSD都不会导致散失所有记忆的情况?”

    “是的,您的病例上似乎也没有有关记忆消失方面的记载呢。”

    诊室内明晃晃的灯光照得人有些刺眼,林堂春就像是被剖开了身体披露在阳光下,他微微转头看向仍在神情严厉打电话的周洄,那人感受到诊室内的目光,与林堂春冷不丁对视上,忽而收了严肃的神色,对他投去一个令人安心的微笑。

    也许十年前的林堂春会为这一个微笑动容,但现在的林堂春看了只觉得浑身发抖。

    “谢谢您,我今天问您的这些话,也麻烦不要向任何人透露。”

    出了医院,倏然接触到外面的冷空气,林堂春不免打了个寒颤,一旁的周洄注意到,不由分说地给他系上了围巾。

    这还没到冬天,连围巾都用上了,林堂春的脸一下子被埋到暖乎乎的围巾里,口嫌体正直地还是接受了。

    至于令他大脑混乱的两件事,前一件关于研究院的他仍然没有什么思绪,又没有可以完全信任的熟人,后一件关于医院的事他倒是想到了一个极为何事又令人放心的人选。

    他满意地朝手机另一头发出一条消息,那边几乎是秒回。

    林堂春惊奇发道:“荣编你竟然会秒回?”

    荣清:“这可是周末,我正闲在家呢,倒是你小春,你去医院体检了?”

    林堂春好奇问:“你怎么知道?”

    荣清:“那你得注意身边有没有一个姓郑的大漏勺。”

    林堂春:“.…”

    “找我什么事啊?”

    林堂春把大致的来龙去脉发给他,并附上一句:“荣编,你办事我放心。”

    对面的荣清沉默了几秒。

    “不可能的小春,郑天忆不可能会告诉我,我也把不可能去主动找他。”

    林堂春立刻发去几张卖萌表情包讨好:“求你了荣编!这可是关乎我身家性命的大事啊荣编!你不会见死不救的对不对【可怜.jpg】”

    荣清的心本就软,再加上先前因为林堂春雨夜昏迷那次本就心存愧疚联系,面对这一波可爱攻势更是遭不住。

    “行行行,我……试试吧。”

    “荣编你最好了!记得千万不要让郑总发现!要智取!!”

    荣清嗯嗯地应着,林堂春这才放下心来,因为抽血而有些坏的心情又愉悦起来,旁边的周洄目睹了他心情的全部变化,幽幽道:“和谁聊天这么开心?”

    林堂春捂紧手机摇摇头。

    周洄冷笑一声,“又是那个应燃?”

    “才不是呢。”林堂春有些疑惑,“说起来也怪,我这几天好像在公司都没看见他。”

    周洄没有丝毫心虚,“不知道啊,可能出差了在忙吧。”

    远在机场准备登机的应燃打了个喷嚏,心说不会又是那个姓周的在偷偷骂我吧,一边看向这个让他又恨又爱的城市。

    几年前他怀着满腔热爱和抱负来到这里,妄想进了寻枫就可以在音乐领域创出属于自己的一番天地,没想到后来不仅音乐没做起来,就连爱情也没抓住。

    他自嘲地笑了笑,充满浪漫主义的理想化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所以当经纪人向他发过来一篇去国外进修的帖子之后,他毫不犹豫地报了名,只是这一去便是一两年,也不知道这中间文州会发生怎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应燃扪心自问自己,如果真的要和林堂春在一起,他做好一切现实的准备了吗?两人的事业该怎么调和,他有能力去解决所有的事情吗?

    答案不言而喻。

    所以当他站在这个城市的边缘时,占据他内心大部分的情绪竟然是释怀。

    他不能保证这一两年间会不会遇见新的人,也不敢去想回来后林堂春的身旁是不是还站着那个令他惧怕的人,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再强大一些。

    至少回来后能拥有与周洄公平竞争的机会。

    事到如今,就连他自己也分不清这一趟选择的初衷了。也许是为了事业,也许是为了前程,也有可能是为了爱情。

    应燃没有给林堂春发去他即将出国的消息,如果说让他必须要在周洄所说的事业和爱情中选一个,他只希望林堂春幸福。

    无所谓是不是跟自己在一起。

    “航班即将起飞,请您合起小桌板……”

    飞机跃过渺小的陆地,乘着一片夕阳顺利起飞,脚下的一切都变得虚幻而不真实,这几个月就像一场梦。

    坐在座位上的应燃悄然打开手心,那赫然是一枚胸针。

    花纹、样式都与他送林堂春的那一枚相对应,很明显这是一对私人订制的情侣胸针。

    可是这枚胸针他从来没有戴过,连拿都不曾拿出来。

    他怕如果把这枚拿出来,林堂春就再也不会戴另一枚胸针。

    如今他终于能好好用目光摩挲它的模样。

    半晌,应燃忽地合上掌心。

    数个小时后飞机落地,他随着人流走出舱门,踏上了来到异国他乡的第一步。

    飞机上的乘务人员在检查飞机内遗留的物品及情况是,在应燃坐过的座位前脚步一下子停滞。

    座位上有一处正在手电筒的照耀下发出明亮耀眼的光亮,她拿起来一看——

    那是一枚做工精细的猫咪胸针。

    穆加的夜晚潮湿冰冷,即使还未到冬季仍然到了零下几度,天气预报上显示几日后此地便会落雪,而文州的温度依然□□,即使偶尔降温也鲜少会降到零下,冬季也少见地会落雪,离今年最近的一次落雪还要在五年前。

    而文州最大的一次落雪,白雪皑皑,鹅毛大的雪花让整座城市都陷入了一片雪白,地面上的雪能积起20厘米厚,那次罕见的大雪还一度上了全国热搜,吸引了一波来看雪景的外地游客。

    而那次大雪是十年前,2015年,紧接着到来的春季温度并没有如万物复苏,而是依旧冷得刺骨。

    那是文州有史以来最寒冷的一年春天——

    作者有话说:忘记给前几章补充一点,这本的故事背景或者世界观与隔壁《荒冬》大体一致,包括明荆也是在那本里出现过的人物,不影响正常阅读!那本是古早黑历史了哈哈,地名都是我编的,接下来隔壁的cp也会来客串一下,不是强行联动,正常剧情走向,依旧不影响阅读,爱你们!

    第39章 囚在凛春(九) “小春出事了。”……

    工作日, 平时人满为患的医院罕见的没有迎来太多病人。

    一个穿着休闲的男人熟稔地按下电梯五层的按钮,电梯门在五楼稳稳打开,他气定神闲地走到前台, 绅士又温柔地问:“你好,请问你们郑总在吗?”

    前台的小姑娘太久没有接待过客人, 这会子正闲着摆着手机看电视剧, 听到有人跟她讲话吓得连手机都抓不稳, 一抬头,看清是一个长相儒雅柔和的男人,不由得愣了几秒。

    “啊……先生你找谁?”

    荣清:“.…”

    他好脾气地又重复了一遍:“请问你们郑天忆郑总在吗?”

    头一次在别人嘴中听见老板三个字的名讳,小姑娘有些反应迟钝, 随后才结结巴巴问道:“您……您有预约吗?”

    荣清小声又快速地说了一句:“怎么现在见他还要预约了吗?”

    奈何小姑娘听力实在太好,将这句话清清楚楚听了进去,秉持着敬业的态度:“是的先生,郑总吩咐过,从三年前开始就有的规定,见他的客人一律要预约过才能请进办公室。”

    荣清无奈, 心中念着林堂春的请求还是忍下了:“行,我没有预约, 在这里等他可以吗?他现在在见客人,还是不在医院?”

    小姑娘往办公室方向张望了两眼,诚实道:“郑总是三个小时前进去的,期间没见客人,我也不太清楚他在里面干什么。”

    荣清听得火气直冒:“就算他在办公室闲着没客人,我现在也不能进去吗?”

    “不行先生,实在抱歉,没有预约……”小姑娘为难道, “贸然放您进去我怕郑总会怪罪……”

    荣清内心也明白这种事情怪不到小姑娘身上,纯粹是资本主义老板大摆面子,再加上自己从来没有来过这里,混不了眼熟,只能自认倒霉:“好,那我就坐在这里等他,可以么?”

    “当然可以,您请自便。”

    荣清礼貌颔首:“麻烦了。”

    他走到一旁空位的椅子坐下,直到走出五米远,前台小姑娘的目光依然紧紧跟随。

    这个架势,这个气质,难不成……她兴奋地一捂嘴,连电视剧也不看了,干脆认真守着等待看戏。

    一小时过去了。

    两小时过去了。

    她终于忍不住问荣清:“请问您是有很要紧的事情吗?要不然我先帮您预约上,您等了这么久,明天再来吧。”

    荣清笑着摆摆手说不用了。

    他还就在这耗上了。久违的好胜心涌上心头,他看看表,从下午等到傍晚。

    晚饭总是要吃的吧。他心想。

    终于,在太阳早已下山的七点十分,寂静的大厅里传来清脆的开门声。

    开门的男人边伸懒腰边慵懒地叫人:“小许啊,我的晚饭呢,还没送到吗?中午没吃什么快给我饿死……”

    他话说到一半,眼神转为惊恐,停滞在半空中的两只手臂猛地僵硬住,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等候在座位上的人。

    “你你你……”

    他睁大眼睛看看荣清,又看看前台小许。

    小许缩着头无辜道:“郑总,这位先生没有预约,我按照您的吩咐就没让他进来。”

    她看着郑天忆明显是认识的反应,连忙解释:“我我不知道您和这位先生认识!”

    荣清淡淡开口:“也是怪我,没有提前预约见郑总的机会,贸然打扰郑总休息了。”

    明明是一句好心解围的话,郑天忆却平白听出一丝阴阳怪气和嘲讽,只不过嘲讽的对象不是小许,好像是朝自己来的。

    荣清第一次主动找到他办公室,郑天忆有些惶恐,一时语无伦次说不出话来,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有什么病吗?”

    荣清:“.…”

    小许:“.…”老板您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啊啊,我是说……”郑天忆连忙找补,“来找我什么事?怎么不给我发个消息。”

    小许弱弱:“老板,要不先把人请进您办公室再聊?”

    郑天忆一拍脑袋:“对对,先进来。”

    小许看着两人进了办公室并关上门,跟手上正准备递出去的外卖面面相觑,心说自家老板演傻子演得真像。

    荣清跟着郑天忆进了办公室,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办公室以白色为主,总体干净整洁,给人的感觉很舒服,风格倒是与郑天忆本人大相径庭。

    进了办公室的两人屁股都还没坐热,郑天忆便接到了一个电话,他心不在焉接通,在几秒后脸色突变,几乎是一瞬间苍白无血色!

    等他挂了电话,荣清皱着眉头问他:“怎么了?”

    郑天忆心有余悸,神情肃穆对他道:“小春出事了。”

    几个小时前。

    林堂春一如既往结束工作准备回家。他往荣清空空荡荡的办公室看了一眼,心里默默为他祈祷。

    荣清今天吃完午饭后就出去了,临走前还向他递了一个视死如归的眼神,他便明白荣编这是要去郑天忆的医院探口风。

    最近工作压力小,周围很多同事都选择下午工作片刻后便回家办公,因此林堂春四周的工位上几乎没有几个人,应燃不在,荣清也不在,他一个人孤零零的,也耐不住死寂的氛围准备提前下班。

    他看了看时间,按照这个点,周洄下班是不可能的,反正时间还早,不如就坐公交回去。

    林堂春久违地坐在公交站台的座位上等待,这个点等的人少,只有一个戴着口罩扎着高马尾的女人,也在百无聊赖刷着手机等车。

    他没太注意,继续刷着新闻资讯,完全没意识到女人的身躯在一点一点向自己靠近。

    等他用余光瞥见女人接近过来后熟悉的眉眼,一切为时已晚——

    女人以0.01秒的速度极快地用手刀小幅度劈向他的后背,林堂春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因剧烈的疼痛晕死过去!

    女人当即眼疾手快将人接进自己怀里,所有都仿佛发生在短短几秒之内,随后一辆黑车顺势赶到面前,女人以情侣的亲密姿态将林堂春放进车里,自己没有立刻上车,而是将口罩摘了下来。

    公交站台上方就有一个明晃晃的监控,她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将脸露了出来,并含有挑衅意味地朝着监控挥了挥手。

    接着她上了车,黑车扬长而去,没有一丝停留。

    这就是站台监控拍到的有关林堂春的最后画面。

    等到周洄下班,他先是给林堂春照例打过去一个电话问要不要来接,连打了几个电话没有接通后,他额角青筋一跳,意识到情况不对,当下给家中王姨打电话,得知林堂春并没有到家。

    周洄右眼皮突突跳,又给寻枫领导层打电话要调监控,发现林堂春早就走了,如果要坐公交也该一早就到了家。

    他闭上眼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发抖。

    冷静下来后的第一件事,他便是要去调查公交站台的监控。

    为了确保看了监控后能第一时间调到人手,他把郑天忆也叫了过来,两人连带着荣清一起坐在监控室里调监控。

    于是便有了女人劈手刀带走林堂春并摘下口罩的一幕。

    在女人摘下口罩的那一刻,周洄先是一怔,随后像是不可置信般地凑近屏幕确认。

    郑天忆从未见他如此失态的模样,问:“怎么了?这人你认识?”

    周洄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而是清晰无误地带着丝丝恨意喊出摘下口罩的女人的名字:

    “明——荆——!”——

    作者有话说:啊啊啊我忏悔我不该染上星露谷[爆哭][爆哭][爆哭]

    明天,明天我将一整天全天候码字,相信我[彩虹屁]

    宝子们多和我互动呀,单机好痛苦[爆哭]

    今天依旧爱你萌[亲亲]

    第40章 囚在凛春(十) 一个少年双手被绑于身……

    他的语气就像是在喊一位多年的老友, 又像是在喊一位恨之入骨的仇敌。

    郑天忆蹙眉又问了他一遍:“你认识她?是不是你的竞争对手因为记恨你找到了小春的头上?”

    荣清在旁边轻轻道:“你还不了解他么?这些年天英在各个圈子辗转多年,为的就是圆滑处世,没有绝对的竞争对手。”

    “况且, ”他喘了一口气,“就算真的有这样的人, 他又怎么会不早些做防备。”

    荣清说的没错。即使把林堂春隐藏得再好, 也总是会漏出破绽, 而周洄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周洄沉默着摇摇头,“.…我的确跟这个人有一些渊源,只不过这其中的关窍太过复杂,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的。”

    “我只是……”他用双手捂住脸, 尽量让自己的话语平静一些。

    “我只是没有想到,她竟然会把手伸到我身边来。”

    郑天忆和荣清哪见过他的这副样子,此刻两人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惊愕和无措。

    “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把小春救出来。”郑天忆拍拍周洄的肩膀,安慰他道, “你也别太担心,兴许她要的只是钱, 要多少给她就是了……”

    “不。”周洄的眼中流露出几分罕见的绝望和愤恨,“她要的不会只有这么简单。”

    郑天忆说得对,现在没有时间在这里回忆往昔,赶紧把人救出来是要紧。

    距离林堂春被带走已经过去几个小时,时间就像是一把血淋淋无情的刀,每再过一秒,就会生生在周洄的心脏上剜去一片血肉,凌迟不过如此。

    “我要去找一个人。”他忽然开口。

    郑天忆仿佛预料到什么, “你……”

    “先不要惊动警方,天忆,麻烦你的人先去周围布控,剩下的等我消息。”周洄话毕便大步流星离去,连背影都带有十二分的焦急与担忧。

    不惊动警方不是因为害怕撕票,而是因为明荆背后牵扯到太多的势力,十年前他就已经在这上面吃过亏,傻傻地以为州警方能够伸张正义公正无私,可后来现实给了他狠狠一个巴掌,事情热度被一压再压,明明凶手的线那么明显却要被说成是一起意外,还如此轻易地把林堂春送到那个男人手中……

    这一桩一件,让他不敢再去赌。

    如果说州警方真的能够不牵扯一丝利益清清白白的存在,那这世上便不会有地案处(地下案件处理中心)的出现。

    只是怪他当时初入社会,将大城市里的一切想得都太过单纯,连这个道理都明白得如此之晚。

    周洄猛地推开眼前办公室的大门,看见了端坐于其上的人。

    这个人就如毒蛇一般,沉寂、不动声色,却又能在关键时刻给予最狠毒恶心的致命一击。

    他根本就不是普通的商人。他是家族斗争中胜算最小的赢家,他是能够狠下心除掉所有有悖于他利益的人。

    包括他的血肉至亲。

    *

    晚上八点半。

    距离林堂春被绑已经过去整整四个小时。

    文州早已明月高悬,人们正在享受下班或放学后的难得欢欣,夜市热闹吵嚷,商场灯火通明,每个人的脸上都似乎挂着放松的笑容。

    无人注意的城市一角,黑暗透不出一丝光。

    一个少年双手被绑于身后,手腕上的皮肉细嫩,已被勒出红痕;他额前的发丝被冷汗浸湿,白净如瓷玉的脸上多了些瑕疵般的黑灰,双眼紧闭,眉心紧蹙,似乎陷入了很痛苦的梦境之中。

    他半靠地倒在墙边,整个身子蜷成一团,即使在痛苦的梦境之中也没有十足的安全感。

    就在他以狼狈的姿势微微发颤的时候,黑暗无光的室内忽然开了一条小缝,“吱呀”一声,是有人进来了。

    明荆一打开门就见到这样一幅惹人怜惜的光景,不过她没打算就此怜香惜玉,而是将手上拿着的一杯水毫不留情地泼了出去!

    冰冷刺痛的水猛然拍打在脸上,林堂春几乎是立刻从噩梦挣扎过来,只不过从噩梦逃脱后还有另一个噩梦,他环顾着室内,还没来得及对幽闭黑暗的环境起反应,目光先一步来到明荆身上。

    “是你……”他的声音虚弱沙哑得几乎发不出一点声音。

    明荆居高临下地审视了他一会,“已经过去四个小时了,还是没有人来救你。”

    听到她阐述事实的可悲语气,林堂春嘴边扬起细微的弧度。

    “要杀了我吗……”

    或许他早在研究院的时候明荆便起了杀心,只是因为有他人的变故才没有得手。

    “杀你?”明荆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我只对没有任何价值的人施以不含一点痛苦的大恩大德,比如说……那天帮你逃出去的人。”

    林堂春的眼睛不受控制地睁大,随后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你杀了他?”

    明荆不可置否地从背后拿出一把精致小巧的手枪,用看旧友的目光仔细看过它,道:“你知道吗,这把枪跟了我很多年,可是我一直都找不到机会使用它……而现在,我终于可以畅快地用它瞄准一个又一个人……”

    她说着,一边慢慢用手枪瞄准林堂春的脑袋。

    林堂春勉强睁着眼直对着枪口,大有一种你要打就打死我的气势。

    明荆噗嗤一声笑了,用枪把拍拍他的脸颊,“你这张脸,啊,怪不得有男人喜欢。”

    林堂春听着她的话感到无比恶心,嫌恶地躲过她的触摸。

    迟迟不处决,又用这种无聊的话来吊着他。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她在等人。或者她在等某一时刻。

    明荆忽然走到紧闭的窗户边将它打开露出窗外一整个夜色,月亮被云朵遮挡散发不出一点光亮,只剩下市中心的灯光点点。

    林堂春这才喘过一口气来。

    她看了窗外好一会,才喃喃说道:“十年前那个晚上,夜色也是像今天这样,看不见一点月亮。”

    林堂春抓住她话语中的关键词,“十年前……那天你也在?”

    明荆没有转过头看他,而是靠在窗边道:“那天是我第一次出来做事,自然记得深刻。那年我才17岁。”

    她慢慢将目光移回林堂春脸上,“也是从那天起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做狠事绝对不能优柔寡断,既然要做就做到底。”

    林堂春总是感觉她说的字句中藏着另外一层意思,却因为云里雾里的用词始终想不明白。

    半晌,他才轻轻说:“事到如今,你为什么还要跟我说这些?难道想让我同情你吗?”

    明荆笑了一下,“我只是觉得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不说点什么还怪无聊的,毕竟说不定还要等很久呢。”

    林堂春皱起眉头:“你要等谁?”

    他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很不好的预感。

    果然,明荆道:“当然是你的‘老情人’啊,从……我想想看啊,从十年前到现在,你们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姑且能算作是‘老情人’吧?”

    她说这话时笑眯眯的,却令人十分胆寒。

    这个描述,林堂春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他没有立刻去细想,而是发自心底地好奇问:“为什么你们总是把我和他之间的关系说成这样?”

    明荆睁着无辜的眼睛暗暗讽刺道:“看吧,连你自己都知道我说的是谁。再说,我看过你们之间的相处,兄弟不想兄弟,朋友不像朋友,这么腻歪,不是情人是什么?你还得谢谢现在开放的社会风气,不然他现在在监狱里已经待到第十年了。”

    林堂春:“.…”

    他懒得解释在杀人犯中流传的有关于“周洄是恋童癖”之类的谣言,而是把话题绕到正道上:“所以你是想等周洄来救我,然后一网打尽?”

    明荆:“啊,聪明小孩。”

    林堂春被绑在背后的手摸摸握紧了拳头,心中一边祈祷周洄来得再慢一些,或者干脆不要来,但是砰砰直跳的慌乱内心告诉他——周洄会来,不仅如此,恐怕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而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还拖着残败虚弱的身体,勉强能够与明荆在这里周旋,即使只是无用功。

    “你和他……和我,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

    明荆似乎真的认真思考了一番,答道:“那倒是还真没有。”

    林堂春:“.…”

    “只是我十年前事情处理得不够干净,如今又让该喊我救命恩人的人出来干扰我的工作和思绪,我觉得很不爽,很不爽——”

    “那你的老板呢?”林堂春撑着一口气继续问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绑架我的这件事他还不知道吧?你就不怕他来兴师问罪吗?”

    听闻此话,明荆果然愣了一下,不过也只是片刻功夫,她便淡淡道:“他不敢做的事、不想杀的人都交给我一并解决,难道不应该感谢我吗?”

    她又补充道:“人嘛,就是这样,只要一刀两断了,就算痛苦的后劲再大,也总会接受的。”

    “更何况——”她笑着看向他,“他又没有亲手解决。”

    林堂春算是想明白了,更眼前的这个女人讲话,简直是对牛弹琴。

    室内没有可以参照时间的事物,只有窗外一如既往黯淡的夜色,因此林堂春根本不知道现在是几时几刻,也搞不清外面的状况,就在两人陷入僵局气氛压抑静滞的时候,内室的门终于又被打开。

    这次来的是一个压着帽子的男人,他在明荆耳边说了几句话,便匆匆走了。

    明荆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直到男人带上了门,她才语气平静没有波澜地对林堂春说:“等着吧,来救你的人来了。”

    待她走后,整个室内又只剩下林堂春一个人,平静无波,只有窗外的风在不详地呼叫——

    作者有话说:额呵呵呵没想到我今天这么早放粮吧[墨镜]这章小林让我偷偷嬷一下……

    噢还有,这次是真的本垒打预警了![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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