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冽的寒风吹过, 医院里平日茂盛的大树变得光秃秃,林予舒不自觉地将脖子往衣服里缩了缩。
林予舒检验冬天是否到来的标准,就是对着空气轻呼看能否哈出气来。
她随口轻呼出一口气, 瞬时在空气中凝固,表明季节的转盘已至初冬。
“林老师,你在这里干嘛那呀?”
章月带着一条红色的毛线围巾, 蹦蹦跳跳地出现, 为寂寥的冬天染上一抹生机。
林予舒刚在医院的中心花坛前吃完一个三明治, 慢吞吞地伸着懒腰, “我晒晒太阳。”
章月闪着一双灵动的眼,凑近林予舒的脸端详,“林老师, 您这次休假过后气色变好了。”
“是吗?”林予舒拿出手机照了一下自己的脸, “的确饱满红润了一些。”
章月见她一个人在这里吃饭,不解地问,“林老师,您怎么没有和乔医生去吃饭呀?”
林予舒最近忙着和纪铖“偷情”, 把乔清禾还在等她答案这件事忘在了脑后,“我下午有个手术, 随便垫垫肚子。”
章月舒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您和乔医生闹别扭了。”
年轻小孩对人际关系的理解略显稚嫩。
林予舒笑了笑, “乔医生和我不会闹别扭的。”
她和乔清禾之间的关系介于亲情与友情之间, 再加上长辈间的那层关系, 一辈子都不会决裂。
章月一笑露出一对尖尖的虎牙, “我和我在儿科轮转的朋友最近看不到你和乔医生在一起, 特别担心你们吵架生气。”
林予舒嗤笑, “你们两个小朋友, 有什么好担心我们大人之间的事情。”
章月挠挠头,“我是担心您生气就不好好吃饭,而我朋友担心,乔医生一生气就去德国了,以后不能亲自带教她了。”
“德国?”林予舒一脸茫然的重复,“他不是刚才德国回来没多久,怎么又要去?”
章月坦诚,“我是听我朋友说的:乔医生上次在德国参加学术研讨会时发表了近期的研究成果,柏林夏里特医院对他的研究方向很感兴趣,邀请乔医生去德国进修。”
一阵微风袭过,林予舒把手揣在了白大褂的口袋里,“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夏里特医院是儿科领域首屈一指的医院。如果乔医生能去的话,他的研究应该会有重大突破。”
章月正是看着周围情侣整天腻在一起的年纪,不想看着自己磕的CP还没发糖就相隔半个地球,“可是,你们现在关系这么好,就不怕乔医生进修半年后回来,你们感情生疏吗?”
林予舒笑着摇头,“成年人的感情没有你们小孩子那样炙热,距离和时差对我们来说可有可无,影响不大。”
看章月似懂非懂的样子,林予舒忍不住担心,“既然你提出要观摩下午的手术,就不要替我和乔医生瞎操心了,快点去看看病情的相关资料。”
章月满口答应,立即向着办公室跑。
为了下午的手术,林予舒去便利店买了一盒费列罗的巧克力。
在寒冷的冬日,这一颗香浓醇厚的巧克力成了她最大的慰藉。
手术顺利进行,但因为同时要指导第一次进手术室的章月,林予舒手把手地从术前准备开始教起。
两个多小时的手术,林予舒筋疲力尽,脑力和体力都消耗殆尽,抱着要在公寓主卧的大床上睡到天昏地暗的想法,拖着沉重的身子回到了公寓。
她像根挺拔的木头,笔直地倒在了柔软的大床。
睡在席梦思床垫,就像睡在一朵软绵绵的云上,林予舒感叹贵的东西果然有贵的道理。
正当她在软乎乎的床垫上遨游星海即将睡着时,身下突然涌来一股热潮。
林予舒立即从床上爬起,去卫生间查看。
坐在马桶上,她低头看着内裤上殷红的一片,无地自容。
因为作息和工作压力,林予舒的月经一直不准,上次来还是四十多天前。
最近工作太忙,自从搬到纪铖的公寓就没准备过卫生巾,突然造访的“大姨妈”让她措手不及,坐在马桶上抓耳挠腮。
无奈之下,她打通了纪铖的电话。
纪铖那边熙熙攘攘,林予舒小声询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才几个小时没见,林予舒竟主动给他打了电话。
纪铖得意地低笑,“怎么,想我了?”
“嗯…”,林予舒支支吾吾地说:“想你回来的时候帮我带点东西。”
纪铖一愣,“什么东西?”
林予舒知道让异性帮忙买私密用品不妥当,可是别无选择,“想让你帮我带包卫生巾。”
纪铖:“……”
他拿着手机轻笑一声,“林医生,你不知道现在外卖员可以帮你去超市买东西、送货上门吗?”
她当然知道,可是她坐在马桶上,总不能让外卖员帮她送到卫生间吧!
林予舒气急败坏,“你不想买就算了。”
“等等,谁说我不想买了”,纪铖一本正经,“你总得告诉我你要什么牌子的卫生巾吧。”
林予舒没好气地丢下两个字,“随便。”
看纪铖一个人拿着手机痴笑,穿着破洞牛仔裤的吴争朝他晃晃手,“哥,笑什么呢?”
纪铖装起手机,从口袋里摸出车钥匙,“笑某个狠心的女人终于不把我当外人了。”
*
便利店的工作人员们躲在收银台后窃窃私语。
“那个在卫生巾货架前发呆的人是纪铖吗?”
“应该是吧,除了Rapper谁会那么穿衣服。”
“可他不是男的么,为啥要在卫生巾区域前停这么久。”
“笨蛋!男人不用卫生巾,可男人的女朋友要用呀。”
“什么?纪铖有女朋友了?!”
“说你笨一点都不委屈你。也不动脑子想想,Rapper身边能缺女人吗?”
“是喔!可是他亲自帮女朋友买卫生巾这件事依旧很值得称赞啊!”
对方一脸嫌弃,“看他那么久都没挑好女朋友常用的牌子,不是更证明了他平时不关心女朋友吗,有什么好称赞的。”
纪铖确实不知道林予舒用什么牌子的卫生巾,他的解决办法就是各种品牌的各种款式全买了。
在马桶上坐到生无可恋的林予舒忍不住打电话催他,“我让你帮我随便买一包卫生巾,又不是让你去采棉花亲自给我手工做一包,为什么现在还不回来!”
纪铖失笑,“别催了宝贝,已经在结账了。”
两个收银员妹妹相视一笑,他们一个帮纪铖结账,另一个在帮他装卫生巾。
纪铖抬眸,指着收银员身后的一排货架,“再帮我拿一盒那个。”
收银员妹妹转身拿下了一盒避/孕/套,“这个尺寸可以吗?”
纪铖顿了顿,“我的意思是,请你帮我拿一盒费列罗的巧克力。”
他记得林予舒来月经时特别喜欢吃这个牌子的巧克力,但他一时之间没想起来品牌的名字,才闹了个误会。
收银员妹妹的脸瞬间涨红,不停地给他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有听清您的要求。”
纪铖不想存心难为一个小姑娘,解围道:“尺寸刚好合适,麻烦帮我也装上吧。”
收银员妹妹看着纪铖离去的背影,瞬间觉得他高大起来,立即拿出手机在豆瓣娱乐小组写下爆料贴——《纪铖的尺寸原来是大号》
“咚咚咚——”
听到敲门声,在马桶上坐到手机都快没电的林予舒忙说:“放门口就行了。”
她用的是主卧的洗手间,纪铖答应了一声就离开了主卧。
他去次卧换了家居服,顺带着去洗手间抓了一下发型才出来,恰好遇见了来客厅的林予舒。
一个电话纪铖就来江湖救急,林予舒很是诚恳地道谢,“谢谢你帮我买这么多的卫生巾,未来半年我应该都不用买新的了。”
纪铖刚才在货架前纠结了半天无从下手,很是想解开疑惑,“日用和夜用的卫生巾到底有什么区别?”
林予舒:“……”
纪铖好奇地询问,“女生晚上到底是用夜用还是安睡裤?”
他小声说出推测:“安睡裤是不是就像Baby穿的尿不湿一样?”
林予舒懒得给他解释,敷衍道:“你又不用,问这么多干嘛。”
纪铖谈论起这个话题来丝毫没有不适,“虽然我不用,但所有女性都会经历月经、使用卫生巾。作为女性的儿子、伴侣、未来的父亲,我想我应该有义务了解这些。”
听到他的一席话,林予舒微怔。
她从小就被教育成为知廉耻的好女孩,穿裙子一定会穿安全裤;在学校换卫生巾会偷偷摸摸地把卫生巾藏在口袋里。
以前她和乔清禾合租时,常常一起去超市买东西,她都尽量避免购买卫生巾,日后一个人再来买。
今天突然有一个男性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你无需月经羞耻,这是每一个女性正常的生理现象。作为男性,他会试着从伴侣的角度理解你、关心你。
林予舒仿佛醍醐灌顶般的清醒,上前抱住了纪铖的腰,“谢谢你。”
纪铖轻抚她的发丝,故作不满,“我不光买了卫生巾,还给你买了爱吃的巧克力,是不是值得更多奖励。”
林予舒穿着拖鞋,矮他二十公分,头只够埋在他胸口,“你想要什么奖励?”
纪铖的指尖落在她修长的脖颈,学着她醉酒后的样子,“亲亲我。亲亲我好不好?”
一瞬间,林予舒心跳如擂鼓。
这个男人总会把握好和她相处的分寸,带给她不经意的感动之余,用玩世不恭的轻佻让她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付出。
林予舒踮脚,双臂环着他的脖子,闭眼凑近他的唇…
“叮铃铃——”
不适宜的电话声响起,林予舒睁开眼去找手机。
纪铖扣着她的后脑,手臂横着她的腰间不让她乱动,“专心一点。”
“不行,病入的电话我一定得接”,林予舒推开纪铖去找手机。
待两人都看清屏幕上“乔清禾”三个大字后,林予舒反扣手机至桌面,踮脚欲补上纪铖那个吻。
“算了”,纪铖阴沉着脸绕开她,“还是他比较重要。”
第三十二章 随叫随到
成年人做决定前最重要的事就是评估利弊。
面对不冷不热的人和事, 他们会费力维持礼貌;只有关系足够亲密的人,他们才会放心一时冷落,甚至舍得委屈。
林予舒没回应纪铖的小脾气, 回卧室接起了乔清禾的电话。
“学长,找我有什么事吗?”
乔清禾低笑,“没事情就不可以找你了吗?”
林予舒连忙解释, “我不是这个意思。”
只是他之前说过有足够的耐心, 在她考虑清楚前, 是不会打扰她的。
乔清禾应声, “我今天的确有事找你。不过别担心,我不是来催你给我答案的。”
这些天以来,林予舒已经理清了心绪, 她也不想吊着乔清禾给他不切实际的期望, 不如索性把话说开。
“学长,我可以给你我的答案了。”
“等等,先别告诉我,我现在不想知道你的答案”, 乔清禾强行打断了她,“是我先打电话给你的, 所以我先说。”
林予舒应允, “好吧, 那你先说。”
乔清禾兜着圈子, 抛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予舒, 你觉得这些年来我对你怎么样?”
林予舒毫不犹豫, “你对我挺好的呀, 感谢你这么多年来对我的照顾。”
为了达到最终的目的, 乔清禾继续铺垫,“我从来也没要求你回报什么、更没求过你什么事情吧?”
林予舒回想,“好像没有。”
不是好像,是真的没有。
乔清禾这七年来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林予舒都感激不尽,想要尽力回报。
乔清禾语气可怜,苦苦哀求道:“学长现在走投无路,只能求你帮我一次。”
林予舒迟疑,“帮你什么忙?”
乔清禾顿了顿,“可以假扮我的女朋友吗?”
林予舒:“……”
费尽心思兜了这么个大圈子,原来是要道德绑架。
林予舒稍有不悦,欲启唇拒绝,耳边响起了乔清禾更加诚恳的祈求声。
“我真的很想去德国的夏里特医院进修,但是我父母你也知道,对我的控制欲特别强。我都单身三十年了,如果还不解决个人问题,他们是不会同意我去德国的。”
乔清禾语气诚恳、理由充分,动摇了林予舒的心,可依旧有所顾虑。
“如果我们的父母当真了可怎么办?”
林启东和乔至简年过花甲才相遇,一见面就交谈甚欢、相见恨晚,林予舒不想因为一个善意的谎言影响长辈间深厚难得的情谊。
乔清禾宽慰道:“先骗父母我们在一起了,等我顺利出国以后我们就能分手了,理由就说异国恋谈起来太累了。”
林予舒还是觉得这个计划不够靠谱,“可是你进修半年以后就回国了,到时候他们还逼我们在一起怎么办?”
乔清禾一字一句,郑重承诺,“予舒你放心,我不会强人所难。到时候如果父母执意要我们在一起,我会主动站出来承认:在进修期间我爱上了其他人,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
纵使长辈之间关系再好,父母还是尊重孩子的意愿。只让乔清禾和林予舒多接触了解,不会像封建社会包办儿女婚姻的父母,逼迫他们不情不愿的恋爱、结婚。
林予舒咬着下唇,纠结再三,最终回应,“学长,这件事我可以答应你。但我想先和你讲清我的心意。”
在电话那头,乔清禾无奈地低头苦笑,“予舒,我知道你心里有其他人,不用特意强调给我听。”
林予舒微怔,“你是怎么发现的呢?”
乔清禾用故作轻松的口气自嘲,“大概是暗恋你太久,太了解你了。其实上次我突然表白,就是想最后为自己争取一次机会。可惜结果显而易见,我还是没能占据优势。”
暗恋七年的女生喜欢上了其他人,乔清禾都没有流露出半点伤心之情,还能拿自己开玩笑,“虽然不知道你钟意的人是谁,但能被你喜欢,一定比我强多了,我要向他学习。”
林予舒深感歉意,“学长,别这样想,我没有这个意思…”
“好了好了”,乔清禾及时打断她的抱歉,“我对你们之间的事情不感兴趣,不用告诉我你们甜美的恋爱故事。”
作为一名在意职业发展的外科医生,乔清禾更关心去德国顶尖医院进修学习的事情。
他试着和林予舒商量,“这个周末跟我回一次家,向父母们宣布我们交往的事情可以吗?”
林予舒同意,“好,那我需要准备点什么?”
乔清禾想得周到,“估计他们会问我们交往的细节,到时候我做个PPT给他们展示,使我们假交往的事情看起来更具有可信性。”
林予舒敬佩地点点头,接着提问道:“那我做点什么呢?”
乔清禾的计划如此缜密,她也不能露出马脚。
乔清禾想了想,“你练习一下说谎吧。”
说谎还需要练习吗?
她现在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地在纪铖面前镇定地编一大段子虚乌有的恋爱故事,还能淡定地观察他的反应。
刚纪铖看到她手机屏幕上“乔清禾”三个字时脸色骤变,他不爽的表情牵动了林予舒愉悦的神经,十分享受纪铖为她争风吃醋时的那一点傲娇的小脾气,像只炸毛的金毛,可爱极了,让人忍不住想要摸摸头。
林予舒踏着愉快地步子走出卧室,想要顺顺那只金毛炸乱的毛发,没想到在门口看到了正在系鞋带的他。
纪铖已换下家居服,重新换上棒球服外套和球鞋。
这么晚了,难道他还要出去吗?
林予舒顿了顿,不解地问他:“你要去哪里?”
纪铖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语气疏离,“是我每次随叫随到给了你我很闲的错觉吗?”
林予舒愣在了原地,反思自己。
这几个月来她的确有事麻烦过纪铖几次,每次他都像是上天派来的救兵,及时出现救她。
一次、两次可以说是不经意的巧合,可每一次都是如此,足以见他的用心和重视。
意识到自己理亏的林予舒放缓声音,“那你要去忙些什么?”
纪铖低头拉起外套的拉链,语气阴沉,“这好像也不关你事。”
看他冷漠地转身推开大门,林予舒没多想,急忙小跑挡在他的身前。
纪铖不耐烦地低头看夹在门和他之间的林予舒,“还有事吗?”
林予舒用手指扒拉着门,小心翼翼地询问:“那…你今晚还回来吗?”
纪铖凛声,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模样,“不知道。”
林予舒抿唇,仰着头看他冷峻的脸庞,“如果你不回来我就要反锁门了。毕竟你也知道,女性在晚上独居很危险。”
纪铖冷声,“这间公寓的治安你大可放心,每年高昂的物业费我不是白交的。”
听到纪铖这么说,林予舒迟疑地向后退了一步,让开他前行的路。
纪铖如此刻意的疏离她怎么会听不出。
也许他真的很忙,林予舒没理由死皮赖脸地缠着,不让他走。
林予舒隐隐抱有一丝期待,“那我等你回来。”
回应林予舒的是男人一句冷淡的“没必要”和门关上时的脆响。
*
主卧的房门大开,林予舒躺在床上静静聆听门口的声音。
夜晚静悄悄,大平层里一点声响都没有,不见纪铖回来的踪迹。
在软绵绵的kingsize大床上,林予舒握着手机看了又看,罕见地失眠了。
都已经十二点半了,这个臭男人怎么还不回家,又在哪里鬼混!
林予舒思来想去睡不着,气鼓鼓地打开微博搜索纪铖的名字。
首先跳出来的便是纪铖的微博账号。
林予舒点开他的账号,映入眼帘的头像是他手臂上那株枯萎向日葵的纹身图稿,可能是他亲手画的,林予舒猜想。
纪铖的账号关注数和已发微博数都是0,而粉丝数达到了惊人的一千两百万。
在纪铖的账号里找不到任何他的踪影,林予舒心有不甘,搜索了他身边朋友的账号,企图寻到蛛丝马迹。
点开高狄的微博账号,林予舒随手一划,前十条全是转发各官博纪铖参加活动的通稿,丰富且杂乱。
看不出纪铖究竟在哪里,林予舒又点开了孙傲的微博账号,发现全都是他精修过的自拍或是粉丝在演出时录的视频,无聊极了。
在脑海中竭力搜寻了一番纪铖的交友圈子,林予舒蓦地想起来另一个名字。
她眼皮跳了一下,在搜索框打下——EVAN。
果然不出所料,她三分钟前刚发了一条和另一个辣妹在Club里的合影,两个漂亮妹妹凑近镜头搞怪做鬼脸,既俏皮又可爱。
美女和帅哥总是结伴出现。
合照的左下角露出了一个男人的腿。他翘着二郎腿靠坐在皮质沙发上,脚上那双花里胡哨的球鞋比Club里的霓虹灯还要闪。
评论区的粉丝都在夸赞两位美女美丽动人,只有林予舒关注到了那个男人脚上的球鞋。
这双鞋她不久前刚见纪铖穿着,坐在门口系鞋带。
霎时间,林予舒头脑一片空白,胸腔起伏程度抑制不住地增大。
意识到自己根本没理由吃醋的林予舒更加烦躁,气急败坏地打开纪铖的微信对话框,打下:
【跷二郎腿会影响下肢血液循环,长期这样可能会影响男性的生殖健康,严重者还会造成不孕不育。纪先生,请自重!】
纪铖收到这句话的时候刚好在看林予舒朋友圈发的参加白念婚礼的照片,她在海边拿着一束圣洁的白色捧花,眉眼里全是幸福的笑意。
这张照片他明明在看到的第一时刻就保存在了手机,可这些天来还是默默点进她的朋友圈,一遍遍地放大看。
看了至少十八遍,傲娇的纪铖连个赞都不点,真是吝啬鬼。
看到突如其来的消息,纪铖默默放下二郎腿,想向林予舒保证以后不跷二郎腿了,就看到她又飞快地撤回了这条消息。
恼火的情绪被点燃,纪铖仰头靠在沙发上。
他这种极具反叛精神的Rapper,就算心里是这样想,嘴上也不会这样说。
纪铖嘴硬道:
【我又不可能和你生孩子,林医生不用替我未来的太太担心。】
林予舒看到这句话的瞬间就扔开了手机,把头埋在松软的枕头里。
谁要担心你个臭男人!
趴在床上,小腿交替拍打床垫的她没注意到纪铖接下来发了一条更气人的消息。
【这段时间我不会回去了,有任何问题就找管家解决。我做不到24小时为你Stand by(待命)、随叫随到。】
第三十三章 纪老板玩得好野
工作日晚上的Chill Room依旧人声鼎沸。
纪铖以伤敌一千, 自损八百的方式对林予舒阴阳怪气一番后还不解气,攥着高球杯的手臂青筋暴起。
他愤愤不平,像豪饮烈酒一样大口咕咕吞咽着酒杯中的牛奶。
高狄在他一旁揶揄, “呦,把YX的代言拱手相让给钟烈后悔了?在这儿闷闷不乐、借奶消愁?”
YX是电子烟行业的龙头品牌,自成立二十年来畅销全球, 今年正式进入中国市场, 正在寻找一位和其“不羁·放纵”品牌形象契合的代言人。
纪铖丢开手机, 沉声道:“以后这些烟、酒的代言就直接帮我推了, 没必要大晚上叫我来浪费时间。”
高狄不解,替他考虑,“代言费这么丰厚诱人你也不接?你每年花那么多钱大力筹办地下battle赛事, 自己不努力工作哪有闲钱烧?”
纪铖掐着眉峰叹气, “不是钱不钱的事,烟酒戒了就是戒了,总不能代言自己都不用的产品让别人买吧,良心上过不去。”
高狄冲他竖起大拇指, 怪声怪气,“您可真高尚, 自己不接的代言还能拱手相让给仇人。”
纪铖慵懒地靠在沙发上, 语调平静无起伏, 看起来毫不在意, “我们之间的私人恩怨再大也不能挡人家的财路, 大家从地下一路走出来都不容易, 能帮就帮点。”
刚YX大中华区的品牌负责人亲自来Chill Room向纪铖介绍他们的品牌文化和经营理念, 花了一个多小时竭力说服纪铖代言他们的产品。
纪铖耐心认真听他讲完, 然后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负责人见纪铖毫不犹豫地拒绝, 以为他不满意条件,于是提出了更具有吸引力的条件。
“纪先生,您这些年来为推动Freestyle Battle花费了不菲的钱财和精力。如果您接受代言我们的产品,YX愿意承办未来三年Back to the Origin活动,所有费用支出都将由我们承担。”
如此丰厚的条件,放在一个月前,纪铖都会毫不犹豫地接受。
可现如今他彻底把烟戒了,再多的钱都不能动摇他的决定,幸好他的积蓄还够烧一阵。
“谢谢您特意来Club里和我讲这么多,我最近正在很辛苦地戒烟,不想前功尽弃。”
YX当初选择纪铖就是看中了他的不羁与孤傲,负责人表示理解,但还是竭力扭转,“您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所有条件我们都可以谈。”
纪铖摇头,“感谢对我的信任,但我决定不考虑了。不如我向贵品牌介绍一位候选人——Ganster厂牌的钟烈。”
YX的品牌团队在决定代言人前列举了数十名合适的候选人,一一背调后才确定了商业价值和人格魅力都处于巅峰的纪铖。
负责人难为情地说道:“钟烈目前的热度虽然很高,但商业价值微乎其微,我们品牌今年最关键的决策就是开拓中国市场,打开新市场需要一位具有号召力和影响力的代言人。”
走出地下吃到蛋糕的纪铖也想为后走出来的兄弟们谋一碗羹。
纪铖大度地替钟烈说好话,“您刚说贵司的产品经过数十年的积淀和优化才得以面世,钟烈也在地下磨练了将近十年才出现在观众视野。《Rap King》节目才播了一半,他的热度就超过其余选手的总和,这也和你们产品问世的经历相似。”
负责人嗤笑一声,“我们团队在背调时发现你和钟烈之间似乎有些矛盾,看来是我们情报有误。”
纪铖大方承认,“我们之间是有矛盾,但同时我也很欣赏他的才华,希望能有更多人看到他的闪光之处。”
虽然没能促成合作,但和纪铖聊了这么久,负责人对他为人处世的态度和原则所打动,笑着和他握手,“你推荐的人选我们团队会重新认真评估。”
纪铖伸出手回握,“替他谢谢您。”
高狄的女朋友乐乐看他们谈完了正事,捏着手机,一脸坏笑地凑近纪铖。
“纪老板,这个帖子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纪铖一目十行地扫完帖子的内容,回答:“是真的。”
乐乐挤眉弄眼地调侃,“怎么没带你的宝贝出来给我们瞧瞧?”
Chill Room今晚可谓是热闹纷呈,孙傲、Evan、吴争等一众好友都要上台演出,高狄也携带家属来Club玩。
纪铖没下楼,坐在沙发上半撑着头,眸中划过一丝惆怅。
乐乐见他沉默,用女人的直觉猜测,“和女朋友吵架了?”
纪铖摇摇头,“她还不是我的女朋友。”
乐乐嗤鼻,“都叫上宝贝了还不是女朋友?果真你们男人就是一个德行!嘴上说得好听,一点责任也不负。”
纪铖懒散地用目光迎接乐乐质问的视线,“她是别人的女朋友,我的前女友。”
乐乐捂着嘴惊呼,“纪老板玩得好野,佩服佩服。”
纪铖自嘲地笑了,胸腔窝着火,“我才是被她玩了。”
“啊?”
乐乐可不信纪铖这种游走在花丛中的极品男人还能被女人玩弄。
纪铖酸楚地向乐乐诉苦,“她无聊寂寞时玩了玩我发现没趣后,立刻推开我去找她男朋友了。”
纪铖痛饮一杯牛奶,好似醉倒在奶里,“我为她戒了烟酒、搬到新家、甘愿做不光彩的第三者,能做的我都做了,她为什么就不能施舍一点喜欢给我呢?”
纪铖连“爱”这个字眼都不敢提,生怕自己痴心妄想。
只要林予舒能喜欢他,哪怕只有一点,他都能欣然自得、甘之如饴。
*
乔清禾为了双方父母相信他的说辞做足了准备,先是做了个长达30页的报告PPT,证据充分,逻辑合理,像学术论文答辩一样从相识背景开始交代他们完整的恋情故事。
聚餐当天,他又拉着林予舒提前彩排串好说辞。
待一切都安排好,乔清禾也在自家的车库停好车。
乔清禾侧身,在林予舒面前摊开手,“予舒,牵手去江边看老顽童们钓鱼可以吗?”
林予舒愣了愣,上前环着他的手臂,“还是这样吧。”
乔清禾尴尬地收回停在半空中的手,安慰自己,“这样也行。”
虽然林予舒环着他的手臂,但两人之间的空隙大到还能容纳下一个人,根本不像一对恩爱甜蜜的小情侣。
乔清禾刚想让林予舒朝他的身边靠一靠,一辆狂按喇叭的红色法拉利忽地从他们身边开过。
乔清禾下意识地扶紧林予舒的肩膀,冲着呼啸而过只留下一缕尾气的跑车怒骂,“#……*……@***”
林予舒没被横冲直撞的司机吓到,反而惊诧乔清禾的反应,“学长,原来你也会说脏话啊~”
他们认识七年,林予舒从没听乔清禾骂过一次人,就连自己偶尔飙出脏话他也会云淡风轻地装作没听到,根本不附和回应。
乔清禾心有余悸,揽着林予舒的肩膀把她带上人行的小路,“跟你学的。”
林予舒低头偷笑,“我是跟我前男友学的,要怪你就去怪他,我可是无辜的。”
乔至简和林启东从远处看着他们举止亲密,有说有笑地走来,两人立马扔下鱼竿,兴高采烈地回别墅通知太太们。
乔清禾详尽地照着PPT讲述了他们的恋爱故事,又回答了双方父母的刁钻提问,最终赢得他们的信任。
为庆祝喜上加囍,乔至简特意开了好几瓶私藏的好酒。
席间,妈妈们拉着林予舒畅聊未来结婚要准备的彩礼和嫁妆;爸爸们拉着乔清禾猛灌酒,三个人都喝趴下了。
喝醉的男人们去休息小憩了,妈妈们拉着林予舒问东问西。
林予舒怕说多错多,一不小心暴露了真相,随口找了个借口溜了出来。
乔清禾家的别墅在城郊,她得要一直顺着凌江走到别墅区的门口才能碰碰运气打到车。
喝了酒的她方向感变差,脚步轻飘,晕晕乎乎地朝着记忆中的方向行进。
别墅区的绿化设施都是顶级的棒,林予舒边走边欣赏风景。一不留神,她就看到了刚才那辆横冲直撞、差点剐蹭到他们的红色法拉利停在一栋别墅的院子里。
“开豪车了不起啊,开豪车就能不顾安全危及他人生命吗”,平日里林予舒最讨厌仗势欺人的行为,白酒和红酒混着喝了点的她更是愤世嫉俗,决心要教训教训这些没教养的有钱人。
林予舒左看右看,找到了一块大小适中的石块。
林予舒回忆起上高中扔铅球的准备动作,抡了抡手臂,做好抛掷的样子,用力一抛。
警铃声瞬间响起,林予舒的酒瞬间像是醒了,抱着头不知所措、左右乱窜。
林予舒站得远、准头还差,再加上喝酒后力气变小,石子根本没伤到豪车一分一厘,最多可能擦碰到了独栋别墅庭院外的大门,触发了警报。
林予舒颤颤巍巍地掏出手机,想要咨询甄相这种情况之下她犯了什么罪,如果她偷偷跑了会不会被主人起诉。
警铃声持续作响,别墅区的保安小分队立即出动。
几个保安拿着棍子和盾牌,从四面八方迅速逼近林予舒。
林予舒窘迫,正当她乖乖抱着头,蹲在地下缩成一团时,别墅里终于出来两个男人。
吴争问身边的男人,“哥,你的屋子怎么开始叫了?不会进贼了吧。”
男人耸肩表示不知情,“可能又有什么疯狂的粉丝想要入室见我吧。”
自从纪铖经历过这么一次后,心有余悸,为杜绝此类事件的发生,立即换了全城治安最好的别墅。
敬业的保安队长立即向业主报道情况,“纪先生,这位女士在您别墅前偷偷摸摸半天了,还伺机用石块砸您的车。”
纪先生?
林予舒听到这个称呼后抬头看了一眼。
对上这位纪先生的目光后,林予舒默默把头埋在膝盖上,懊悔地揉着太阳穴。
纪铖公寓的房租还没付清,怎么又阴差阳错砸了他的别墅。逃避现实的林予舒简直想要把自己埋在地里,成为一只无忧无虑的小蚯蚓。
保安队长坚持让纪铖检查一下跑车的情况,以便后需进行定价赔偿。
在这一刻,林予舒在脑海中飞快地把自己的所有存款和后半生的工资、退休金都算了算,看能拿出来多少钱赔他。
纪铖冷着脸,向保安队长解释,“女朋友和我吵架闹了点误会。麻烦您请回吧,剩下的家事我们自己处理。”
第三十四章 你这里没有套?!
敬业的保安队长已尽到了职责, 第一时间带着装备和人手抓了个“人赃俱获”。
既然纪铖作为尊贵的业主已经说了自己解决,他们也只好遵循业主的意愿,带队离开。
被围观的林予舒觉得丢脸, 像只小蘑菇一样缩在地上。
和煦的阳光洒在人间,寒冬的冷气被一扫而尽。
纪铖蹲在林予舒面前,像逗做了坏事把自己藏起来的小狗狗一样, 轻拍了下她埋在膝盖上的头, “起来吧, 女朋友。”
他刻意一字一顿、咬重了“女朋友”三个字, 语气带有玩味,“生我气可以咬我啊,砸我车能让你出气吗?”
林予舒气急败坏, 抬起头和他理论, “你都开车差点撞到我了,我砸你车又怎么了,难道车比我重要吗?”
纪铖不假思索,“车当然没你重要。”
他转念一想, 意识到哪里不对,“我什么时候开车撞你了?”
酒精让林予舒的脸颊蒙上一层红色的薄纱, “就刚刚。我好好走在路上, 这辆跑车突然冲出来从我身边呼啸而过。”
酒精放大了所有情绪, 她越讲越委屈, 眼眶都蓄满了泪水, “你知不知道我刚才好害怕。这辆车速度好快, 几乎贴着我的身子飞奔而过, 我差一点都不能好好站在这里来砸你的车。”
纪铖最见不得女生哭, 尤其是心爱的她。
他用指腹抹去林予舒眼角滑落的一颗泪珠, “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可是你也不想想,我怎么可能舍得开车撞你?”
难道在她心里,他就这么混蛋吗?
林予舒探身向前,把头埋在他肩膀,委屈巴巴地辩解:“这么骚包的颜色我想不记住都难。”
纪铖用手掌轻轻抚摸她后脑勺的发丝,竭力给她可靠的安全感,“宝贝,我这两天都没有踏出过别墅的大门,更没有碰过车。况且这辆车我很早之前就借给了…”
话音未落,他突然想起了在场的另一个人,疑惑地偏头看着吴争,“这辆车我借给了你?”
纪铖房产多,车子更多。
他财大气粗,又遵循活在当下的生活理念。只要遇见喜欢的地段和车子他都会大方豪掷千金购买。具体有什么车子放在什么房产的车库里,恐怕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刚就被一连串突发事件搞迷惑的吴争看见纪铖一副想杀人的表情,更加胆颤心惊,颤颤巍巍地说:“刚开车的是我没错,但是他们两个人放着好好的人行道不走,非要一起走在路中间挡我的路。”
纪铖的面色忽然变得凝重,压着怒火向吴争伸出手,“钥匙还我。”
“啊?”吴争惊诧,“那我怎么回去啊。”
江景苑坐落于北城城郊,像吴争以最高限速开到市区也要至少一个小时,就连打出租车也要付来回双倍路程的费用才有司机愿意接单。
纪铖轻蔑地冷笑一声,“不然我报警让警察开车接你回去?”
吴争尴尬地挠了挠头,“我让老高来接我。”
纪铖扬声,“老高是我的经纪人还是你的私人司机?周末他好不容易有时间陪陪乐乐,人家凭什么来接你。”
吴争抿唇,乖乖把钥匙扔给纪铖后发问:“哥,那你不让老高来接我,我怎么办啊。”
纪铖沉声,目光阴冷犀利,“给林医生道歉。”
被提出无理要求的吴争翻了个白眼,吊儿郎当地抖着腿,说什么都不肯道歉。
纪铖见状扶着林予舒的腰站起来,用不容商量的惊骇语气命令他,“给林医生道歉,不然就离开我的厂牌,Workholic不欢迎拿别人生命当儿戏的人。”
吴争被这番斥责吓得身子抖了一抖,这才不情不愿地双手插兜,向林予舒道歉,“林医生,对不起。”
纪铖凛声,怒火中烧到眉目,“如果你是这个道歉态度,今年合约到期我们就没必要续约了。”
林予舒捏着他的衣摆摇了摇,“好了,我接受他的道歉。”
吴争全当纪铖被有心计的女人蒙蔽了双眼,假模假样地给林予舒鞠了一躬,郑重道歉,“林医生对不起,我不该开车速度那么快,打扰了你和你的异性朋友约会。”
纪铖忍不下去他的混帐态度和语气,怒气值达到了巅峰,亟待爆发。
在他爆发的前一秒,林予舒仿佛预感到,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就像是挥出的拳头砸到了软绵绵的枕头上,纪铖身上攻心的怒火瞬时减半。
他神情不悦,把车钥匙砸到吴争身上,“快点滚。”
吴争立即发动法拉利的引擎,加大马力,麻溜地连人带车滚了。
纪铖朝着轰鸣的车子用英文喷了句脏话,感受到环在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理智也被她重新拉回。
纪铖捏了捏伏在他胸口的脸颊,小声嘟囔,“你就只会对我斤斤计较,这种差点撞到你的混蛋你倒能大度地原谅。”
林予舒从他怀里钻出脑袋,仰着头看他的眼睛,“因为只有你在乎我呀。”
因为只有你在乎我,我才可以肆无忌惮地撒娇甚至是撒爬打滚、无理取闹。
常常提出无理要求的我并不是真的想让你做到,有时候只是想让你从热爱的Hip Hop中抽身出来多关注一下我而已。
仅此而已。
靠得极近的两人四目相对,鼻息撞到了一起。
纪铖怔了怔,轻声叹息,“你怎么又喝酒了?”
每次喝酒就要来撩拨他,然后睡一觉起来就装失忆是吧。
“嗝~~~”
林予舒很配合地打了一个带有酒气的嗝回应他。
纪铖看着她红晕的脸颊,微不可察地做好心理准备,与自己和解。
算了。算了。
按照惯例,先撩拨他的第一阶段是她最主动的一Part,也是他最喜欢的环节,要好好珍惜。
纪铖牵着她的手进屋,“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以她父母的财力水平,应该没有办法负担这里的房产。
林予舒靠着他的手臂,像是没骨头一样,任由他牵着走,“我来见学长的父母。”
原来是这样。
为了在美留学的儿子能在当地购置一套House的家庭,住在这里倒也合乎情理。
纪铖用刻薄的语气讥讽,“恭喜林医生嫁给富二代,未来应该不用努力工作了。”
刚在饭局上乔至简和金曼高兴得嘴角都咧到了耳后根,直呼林予舒儿媳妇。她的脑筋也暂时没转过弯,顺嘴道:“刚才我的公公婆婆还说要给我买金手镯、金耳环和金戒指呢。”
纪铖垂下眼眸,无奈地看她,“没发现你还是个小财迷。”
林予舒大大咧咧道:“谁会不喜欢钱呢?要是有人愿意包养我,我立刻辞职在金主的豪宅当金丝雀。”
纪铖被林予舒逗笑,捏了捏她的掌心,“我家算不算豪宅?要是用来包养你会不会委屈你?”
林予舒踏进纪铖的屋子,就被四层独栋别墅的布局和装修所震撼,立马回头谄媚地讨好纪铖,“金主,今天您想在哪个房间做?”
纪铖的嘴角噙着笑意,陪着她演戏,转身把她逼到了餐桌,挑眉问她:“这里怎么样?”
林予舒不知道金丝雀对金主应该百依百顺,娇气地敲了敲身后的桌子,“这里太硬了。”
纪铖低头失笑,拉着她去沙发坐下,“这里怎么样?”
他的手臂虚搭在她身后,用手指按了按沙发表面,“这个软度合你心意吗?”
林予舒看了看她腰后的手臂,俯身凑近他的脸,“可是这里太小了,金主您喜欢的姿势恐怕施展不开。”
纪铖偷笑,放在她身后的手臂猛地收力,轻而易举地带起她,“那我们去卧室。”
两人走到二楼卧室门口,林予舒探头进去环顾一圈,突然发问,“这里是主卧吗?”
纪铖用手指点了点她俊俏的鼻尖,“你睡主卧睡上瘾了是吧。”
在彼岸那套公寓纪铖之前从没住过,林予舒一住到那里就鸠占鹊巢睡了主卧。而江景苑这套别墅纪铖早就搬进来,先睡了主卧,怕林予舒嫌弃才带她来了次卧。
纪铖今天格外有兴趣陪她玩这种角色扮演的小游戏,揽着她的腰上了三楼。
林予舒推开主卧的门,打量一圈去拉他的衣角,“金主,你今天怎么不撞门进去把我按在墙上亲?人家好喜欢你那样,好man哦~”
纪铖把头埋在她肩窝里笑了半天,直起身子遗憾地说:“你自己睡吧,我这里没有套。”
没有套?!
你这里居然没有套?!
林予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这种浪子应该钱包里都要塞着两个套以备不时之需才对,怎么在最常待的家里居然没有放套?
也可能他怕收拾屋子麻烦,都带女生去酒店开房吧,她自顾自地猜想。
林予舒笑得灿烂,极力想讨好愿意包养她的金主,“没关系,金主您不用戴套。”
言情小说里的金主为了愉悦值最大化,好像确实也不戴安全套。
纪铖手撑在她身后的门背上,像个教训naughty girl的迷人教授,居高临下地教训她,“你什么时候学坏了?妈妈没有教过你永远不要和不戴套的男生上床吗?”
话音刚落,纪铖突然放下撑在她头顶的手臂,从扮演的角色中抽身出来,“Jesus Christ!你们居然不戴套?!”
纪铖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气到中英夹杂,“林予舒,拜托你use your loaf(动动脑子好好想一想)。你这种懂性知识的医生为什么还会同意男人不戴套?”
林予舒:“……”
见林予舒无所谓的态度,纪铖更加抓狂,“乔清禾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你愿意不戴套和他上床?难道他比年轻的Leonardo DiCaprio(小李子)还帅?”
林予舒百口莫辩,还没启唇解释,就听到纪铖厉声强调,“就算是23岁在《泰坦尼克号》里扮演Jack的Leonardo没戴套就邀请你上床,你都应该严词拒绝!!!”
第三十五章 再亲下去要出事了
合格的Rapper不光嘴炮速度快, Diss的内容也足够犀利。
纪铖语调激昂,喋喋不休地控诉着乔清禾欢愉时不戴安全套的渣男行径。
林予舒几次欲张嘴解释,无一例外, 都没能成功插进纪铖的Freestyle里。
她索性说:“那我们不做,就抱着睡一个素觉总可以了吧?”
闹了这么久,林予舒是真的困了。要是纪铖让她睡刚才的餐桌, 恐怕她也能睡得着。
纪铖听到这番话瞪大了双眼, 面色变得复杂古怪, 仿佛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半晌后才出声,“我不会在你意识不清醒的时候乘机发生性关系,但你也不能过分高估我的自制力。”
他耳尖泛红, 欲盖弥彰地轻咳了一声, “毕竟,我是个正常的男人。”
所谓正常男人,就是遇见喜欢的女生会心跳加速、面红耳赤;会忍不住做一些幼稚的事情引起她的注意力;也会觉得她越看越可爱,随口说的一句话就能让他像个傻子一样捧腹大笑。
当喜欢升级成为猛烈如山海般的爱时, 男人强烈的占有欲愈发在体内作祟,想要完完全全拥有整个她。
只要男欢女爱, 你情我愿, 这件事本该无与伦比的喜悦舒畅。可纪铖一不留神就从正牌初恋男友成了不光彩的第三者, 他没资格企图更多。
况且他连最基本的安全套都没有, 这样保护不了她的事, 他是绝不会做的。
林予舒看着纪铖义愤填膺的样子感叹, 如果能看到他这副没有套就坚决不上床的架势, 教过他生理卫生课的薇薇安老师一定很欣慰。
青春期懵懵懂懂的男孩在生理卫生课上学会了安全套的正确使用方式, 班上最受欢迎的四分卫男孩不以为意, 公然开着恶俗趣味的低级玩笑。
“我从来不戴套,还是有大把女孩愿意吃避孕药和我睡。比起condom,她们更喜欢饱满坚硬的big eggplant。”
周围哄笑一堂,还有几个男生附和着带头的四分卫。
薇薇安老师平和地反驳他,“避/孕/套的作用不止是为了避孕,最重要的是,它还能够预防二十多种由性行为引起的传染病。”
她接着给全班同学展示了艾滋病、尖锐湿诊、梅毒、淋病患者的图片,大多数同学接连发出了恶心作呕的声音,还有人当场就表示为了不患这些传染病,愿意从此不发生性行为。
四分卫男生习惯了以自我为中心,傲慢地说:“感染这些病的几率比火箭坠毁的几率还小,薇薇安老师不要用这些图片打破青少年对性的美好幻想。”
面对青春期男孩的挑衅,薇薇安老师不卑不亢,耐心解释,“你知道吗?以艾滋病为例,男性传染给女性的概率在0.1%到0.2%,而女性传染给男性的概率只有约0.033%远小于0.1%。”
纪铖记得薇薇安老师在那堂课上教会他们正确使用避孕套的方式,最后总结道:“女性在性生活中处于绝对的劣势地位,任何有担当和责任心的男性都应该在发生性行为时戴好避/孕/套,这既是避免女性意外怀孕的方式,更是保护她们避免传染性病的最佳措施。”
谁也没想到,纪铖十几岁学习到的性知识,快三十岁了还在身行力践。
他一想到作为医生的乔清禾明明比他更懂这些最基本的性常识,却像个令人发指的禽/兽,只顾独自享乐,让林予舒无形中承受风险,气就不打一处来。
纪铖目光阴冷,语气不善,“你把乔清禾的联系方式和地址给我。”
林予舒:“?”
她一头雾水地看着面色狰狞的纪铖,“你想干嘛?”
总不会是线下和他约着打一架吧?
林予舒扶额,刚想从头到尾彻底解释清误会,又听到纪铖刻薄的声音说:“我寄一箱套给他。”
林予舒:“……”
她突然想起以前和纪铖谈恋爱时,两人都年轻气盛,没少做探索异性身体奥秘的事情。
纪铖好像比她还害怕意外怀孕这件事,不但每次都规规矩矩地戴好套做好预防措辞,更会在她生理期推迟时立刻买验孕棒来测。
林予舒一直以为纪铖这么做是讨厌小孩,害怕意外当父亲阻碍他游戏人间。这次她也理所应当地这样认为。
酒精的功效已发挥至第二阶段——昏昏欲睡。
林予舒的眼皮愈发沉重,索性用蛮力推纪铖出去,霸道地占了主卧的大床。
床的主人昨晚还睡在这里,蓬松的鹅绒被里还残留着他的味道。
在寒风刺骨的冬日,林予舒钻进被子里,侧躺着蜷起身子。
清冷的雪松香气萦绕在林予舒的鼻尖,就像有人从背后环住了她一样,身体的温度也慢慢升高。
纪铖从门缝里看她睡得正香,安心地去了楼上的家用studio制作歌曲。
《Rap King》节目已过半,下期就是参赛者的个人表演环节。
为了战队的四名选手能在舞台上留下经典的作品,纪铖这两天加班加点,和作曲家、选手共同商量每个人的表演主题和beat(伴奏)。
纪铖逐字逐句地修改完选手的词句,太阳已悄悄落山,换上了一牙新月值夜班。
他下楼站在餐桌前倒了一杯水,视线恰好落在了桌子正中央的花瓶处。
林予舒刚经过得太急,没注意到这里插着她最爱的奶油黄心。
前天刚送到的向日葵,纪铖今天看怎么都觉得不新鲜,送不出手,于是亲自给花店老板打了电话,拜托他今晚之前再送一束新的奶油黄心来。
纪铖算是这家花店的VVVIP客户,花店老板七年来每周五都会固定给他的别墅送上一束最新鲜、颜色最好的奶油黄心。
老板前天刚让店员送过一束,不解地问他,“是这周的花不新鲜吗?”
他千叮咛万嘱咐手下的店员,这名客户住在城郊的别墅,路途虽然远了点,但人十分大方,心情好时会给上千块的小费,务必选最新鲜的奶油黄心送去,
纪铖用手指捻了捻向日葵的花叶,“那束我放在花瓶里养起来了,还需要一束包装好的向日葵,我要用来送人。”
听他这么说,老板这才终于放松地笑了,“好的,我马上安排人去送,地址还是江景苑的那套别墅是吗?”
纪铖轻“嗯”了一声,叮嘱道:“不用包装得太华丽,用最简单的牛皮纸包就行了。”
他每周订一束奶油黄心的习惯从上大学开始,已经持续了九年。
林予舒除了爱学习,还有一个喜欢向日葵的爱好。
在认识他之前,她每周都会去学校门口的花店买一枝奶油黄心,拿回宿舍后认真插在书桌前的花瓶里。
一周七日中,向日葵陪着她学习、玩乐,自己也不知不觉中逐渐衰败。林予舒便会重新买一枝插在这里,乐此不疲。
纪铖学生时代为了投其所好,每周都会送一整束奶油黄心给林予舒。
像林予舒这种朴素的女生,送她金银珠宝的效果也许不怎么样,但如果有男人坚持送她喜欢的花,她一定会被感动。
每当抱着大束的向日葵,林予舒都会开心地凑近闻了闻,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别的女生都只有纪念日男友才会送一束庸俗的玫瑰,而她每周都能收到新鲜的奶油黄心,羡煞旁人。
虽然十分喜欢,但林予舒还是担心他这样做会浪费钱,“其实你真的没必要每周都给我送这么一大束花,每周我自己买一枝也能心满意足。“
纪铖连人带花一起抱着,笑着在她耳边低语,“宝贝,你值得拥有一整束漂亮的花。”
*
纪铖这么大的房子也没有请任何住家保姆,只有清洁工阿姨每周上门来帮他打扫卫生并填满冰箱。
这两天他一直靠着冰箱里的速食和零食苟活,但一想到楼上还睡着一只比他还能糊弄胃的醉猫,不自觉地去翻冰箱里剩下的食材。
由于厨房太久没开火,纪铖先是认真清理了一遍厨具,又自学会了缴天然气费用。好不容易历经千辛万苦,才做好一顿简简单单,烟火气十足的晚饭。
他看了一眼腕表,上楼去叫林予舒起床吃饭。
敲自己卧室门的感觉有点奇怪,但纪铖还是规规矩矩地敲门。
他敲了几次无人应答,放心不下,推门而入。
看来这只醉猫真是醉得不轻,想要赖在他床上睡整晚,乖乖侧卧在大床的角落里。
林予舒双眼紧闭,小嘴一张一合地均匀呼吸,看起来睡得正香甜。
纪铖蹲在地下,凑近她的脸颊,认真用眼睛描摹她的样子。
距离上次这样细致入微的观察她已经过去了许久,喜欢的女孩乖乖躺在他的床上,纪铖格外享受此刻的平和与惬意。
但人总是贪心的,光用眼睛看还不够,他还想用唇瓣亲自感受下她柔腻的肌肤,就像以前做过千百次的那样。
一旦拥有了这样疯狂的想法,必定会付诸行动。
纪铖探身,慢慢凑近她的脸颊,想要亲亲她的唇角。
这只醉猫仿佛在迎合他一样,忽然翻了个身,脸颊微转,四片唇瓣刚好碰在了一起。
纪铖立即睁开双眼,想要直起身子向后仰。
偷亲醉酒熟睡的女孩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举动,他不想因为一时的头脑冲动就破坏了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信任。
纪铖刚想蹑手蹑脚地溜出房间装作无事发生,没想到一抬头,撞到了一双狡黠黝亮的眸子。
他身子一怔,声音也带着点心虚的抖,“你什么时候醒的?醒了怎么也不叫我一声。”
林予舒笑着看他,慵懒地说:“刚刚。”
纪铖若无其事地避开她的视线看向门口,“那就快点起床吃饭吧,我做了…”
后面的话语,都被女人来势汹汹的吻吞没了。
看着纪铖支支吾吾的样子,林予舒意识到刚才蜻蜓点水般的吻可能不是梦。
或者,就算是梦,她也要将其变为现实。
林予舒猛地扑到他身上,双臂环在他的脖颈,热切又大胆地去寻他的唇。
纪铖险些被她扑到,但还是下意识地扶着她的腰身,让她稳稳跨坐在他身上。
这次两人都没有说多余的废话,用一个缠绵缱绻的吻诉说这七年来对彼此的思念。
吻到情迷意乱之时,也是纪铖的理智在分崩离析的最后一刻,他推开了怀中的林予舒,“我这里真的没有套,再亲下去要出事了。”
第三十六章 纹身
被吻到七荤八素的林予舒额头靠在纪铖起伏的胸口, 迷迷糊糊地问他,“出什么事?”
箭在弦上的纪铖克制地喘息,皮肤表面渗出密密麻麻的汗滴诉说着对抗欲望的艰辛。
他的瞳孔失去了焦距, 哑着嗓音隐晦地说:“人命关天的大事。”
“人命关天?”林予舒顿了一下后恍然大悟,涨红着脸虚握着拳头轻捶他的胸口,“谁…谁说要和你闹出人命了。”
她也只是一睁眼就看见他站在床边, 激动地想要亲亲而已, 没想那么快就和他不明不白地发生性关系。
纪铖仰头舒畅地轻笑一声, 反手向后撑着地, 偏头望着两腿分开成M形,跨坐在他腿面的林予舒。
从窗缝溜进来的皎洁月光照亮了林予舒的脸,娇羞的样子像是回到了初吻被夺走的那晚, 纪铖不自觉地勾起唇角痞笑。
原来幸福是如此简单。放下芥蒂和偏见, 不在乎身份和过去,纯粹的情与欲便让他知足了。
纪铖用指腹轻抚她红润的唇,自说自话,“怎么好像有点肿了。”
明知故问!
林予舒睥睨他一眼, 没好气地娇嗔,“还不是拜你所赐。”
刚才纪铖吻得毫无章法, 唇舌强势地撬开她的齿关, 疯狂掠夺索取, 好似一次性想要把七年来亏欠的亲吻都补上。
纪铖的接吻技术七年来丝毫没有进步, 甚至大幅退步, 不如过去。林予舒甚至都怀疑他这些年有没有好好交往女友、提升吻技。
被前女友暗自吐槽吻技烂的纪铖也不恼怒, 眼角带着细碎的笑意, 用手指将林予舒被汗水浸湿的碎发别至耳后, 放缓声调哄道:“一会儿补偿你。”
林予舒天真地以为纪铖的补偿方法是用实践证明他的吻技并不差, 于是闭起双眼微嘟起红润光泽的唇瓣,满怀期待地等待一个更加温柔缠绵的吻落下。
然而,林予舒没等到痴情的亲吻,等到的是身子忽然一轻,整个人被托着腿根抱起。
纪铖面红燥热,喉结轻滚,下一秒就无情地把她丢在床上,“我去冲个凉冷静一下,你先下楼吃饭吧。”
由于惯性和冲力,林予舒被床垫轻轻反弹起几厘米,侧趴在床上看着纪铖的背影消失在浴室。
被纪铖这么一搞,别说性/欲了,林予舒连食欲都没了,索性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和手机开始工作。
医生这种特殊的工种永远做不到工作和休息时间完全分离,无时无刻不担心着主管病入的病情。
在林予舒还是一名医学生时,医学院的老师都很有原则,从来不在期末考试给学生划考试重点。
被期末周逼疯的医学生们哀嚎着给自己押重点题,和挚友互相交换押的题。
有一年期末考试,诊断学老师出题风格独辟蹊径,整张卷子都是疑难杂症,没有一道关于常见疾病的问题。
从考试的角度来说,这张卷子无疑是失败的,它让全院三分之二的人不及格,面临着重修。
经过学校鉴定,这次考试不合格率过半,算是严重的教学事故,需要老师在全体师生面前做出检讨说明。
诊断学老师笔挺地站在礼堂的中央,不像是检讨自己,更像是郑重告诫学子们。
“你们中的大多数未来是要坐在诊断桌前,为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负责。患者不会按照考试重点来患病。也许因为你当初少背了一个疾病的发病特征,那你面前的病入很有可能就会被误诊、错诊,亦或是漏诊。”
诊断学老师的声音振聋发聩,他用一张试卷教育了稚嫩的医学生们。林予舒至今一直铭记着老师的教诲。
患者不会按照考试重点来患病。
同理,患者的病情发展不会因为假期而停滞。
林予舒作为服务于一线的医生,必须时刻关注着患者的病情,就连休息时间都要和值班医生随时沟通联系,为每一条宝贵的生命负责。
林予舒一工作就容易沉迷其中、废寝忘食,直到纪铖神情不悦地站在她面前,敲了敲她笔记本电脑的后壳。
林予舒的视线从电脑屏幕移开,瞥了他一眼后重新将视线拉回屏幕,“你怎么不穿衣服?”
纪铖刚洗了快一个小时的冷水澡,才让自己彻底冷静下来,抛却脑中所有少儿不宜的想法。
以为她早就下楼去吃饭了,不在房间,他才图方便没穿上衣。
纪铖合上她的电脑,凭借身高优势放在了衣柜的顶层,转身看着坐在床上的林予舒,像个结婚多年后太太不再碰的怨夫,唉声叹气道:“我的身体对你没有吸引力了吗?”
纪铖的话通俗来讲就是:看见我身上你最爱的部位,你难道就不想做点什么吗?
吸引力嘛,还是有的。
只不过和以前那个一看纪铖脱掉上衣,就爱不释手摩挲他紧致腹肌的自己相比,林予舒现在矜持得很。
林予舒身体向后仰,靠在床头,捏着下巴颏,认真打量纪铖的身材。
也许是因为常年演出消耗体力大的缘故,他的身材保持得很好,肩宽腰细、腹肌紧致有型,小麦色的健康肤色更是让他多了份岁月沉淀后的成熟气息。
成功引起关注的纪铖屏息凝神,微躬身子努力凹出倒三角。
林予舒的目光顺着六块腹肌下滑,落在了他腰腹的两处纹身。
落地灯的暖光打在他身上,更加鲜明地衬托出纹身的独特和悠长。
林予舒刚想问他为什么分手后没洗掉这两处纹身,楼下的门铃突然响了,纪铖随手披了件浴袍去开门。
纪铖身上那两处纹身就像是根卡在喉咙里的鱼刺,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两人,他们曾经轰轰烈烈地深爱过一场。
在他们感情最好的时候,纪铖打算纹关于她的图案在她最爱的地方——人鱼线。
听闻这个想法后,林予舒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看着眼前满心欢喜的面庞,她脑海中最先想到的不是纪铖有多爱她,而是他们以后分手了该怎么办?
像他们这种背景、经历和爱好都完全不同的人要是能走到最后才是奇迹。
林予舒善解人意,好心劝他,“算了吧,你下一任女友肯定会介意。”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就算新女友不介意,妈妈也一定不希望十月怀胎的儿子在身上纹上关于其他女人的东西。
就像是篮球比赛还没开始就被教练喝倒彩,纪铖不满她的乌鸦嘴,阴阳怪气道:“你放心,我们分手后我就会立刻洗掉,纹上新女友的名字。”
明明是自己挑起的话题,林予舒被惹得狂吃飞醋,怪声怪气地回应他:“那你纹我的英文名吧,比较短,洗起来会容易点。”
纪铖偏要和她对着干,将她的名字和出生日期转换成一长串的摩斯密码纹在人鱼线上。
林予舒掀起他的衣摆,看见纹身几乎覆盖了一边的人鱼线后两眼一黑,咬牙切齿地讥讽,“怎么没给下一任女朋友留点地方?”
正高兴的时候又来煞风景。纪铖成功被激起逆反的情绪,又去纹了林予舒某一次体检的心电图,占据了另一边的人鱼线。
没想到一语成谶,后来他们真的分手了。
纪铖言而无信,至今还留着腰腹处的纹身,甚至还在手臂内侧新添了一处她英文名的纹身。
在林予舒还沉浸于猜想他为什么不洗纹身时,双眼忽然闯入一片明黄的风景。
林予舒愣了一下,惊喜地抬起头对上纪铖的目光,听到他用低沉磁性的嗓音说:“很久没送过了,但愿你还喜欢。”
她愣了愣,惋惜道:“也很久都没有人送给我这种花了。”
林予舒从他手里接过鲜亮的花束,“只有你还记得我喜欢奶油黄心。”
什么?!
乔清禾居然都不知道她喜欢什么花,她竟然还愿意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真是不可理喻!
纪铖想了半天都没想好该怎么开口安慰,干脆绕开话题,装作不在意地转身去衣柜找衣服。
林予舒承认,当纪铖抱着一束奶油黄心的向日葵出现时,她久违而又激烈地心动了。
原来这个世上还有人记得她的喜好,愿意不经意间带给她惊喜和感动。
这种历经沧桑,发现故人依旧拿着你最爱的花,等候在原地的情感,复杂又猛烈。
林予舒很想要伸手触碰他的真心,又怕到头来是自作多情,空欢喜一场。
林予舒若有所思地看着纪铖脱下睡袍,光着上半身从衣柜里找衣服。
他的纹身随着身体的摆动,若隐若现地闯进她眼底。
林予舒鼻头酸涩,问他:“为什么不洗那两个纹身?”
纪铖瞬时怔在原地,站直身子用手指着人鱼线,“这两个?”
林予舒乖张地点了点头。
纪铖将手里拿着的白色T恤换上,满不在乎地反问她:“为什么要洗?”
林予舒顿了顿,鼓足勇气问他,“你不是说一分手就会洗掉吗?”
纪铖失笑,嘲讽道:“当初我还说过我们绝不会分手呢,你怎么不信这个?”
看林予舒默不作声,纪铖的心也跟着下坠。他沉声认真解释,“这是我的过去,就算洗掉了,也忘不掉。”
林予舒低着头,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不安地用手捏包花的牛皮纸,“那…你不怕喜欢你的人介意吗?”
“有什么好介意的?”纪铖坦坦荡荡,“连我的过去都接受不了的人,他们的喜欢该多廉价啊,我不需要他们的爱。”
林予舒抱着向日葵眼眶发热,矫情地想:如果此刻纪铖像Antony一样突然单膝跪在地上求婚,她应该也会像白念一样头脑发热,冲动地嫁给他。
林予舒强装镇定,压低声音,“既然都分手了,你为什么又要在手臂上纹上我的名字。”
纪铖故作轻松地打趣,“我写了那么多关于你的歌,光是版权费的收入就高得惊人,要是不纹你的名字在身上,心里怎么能过意得去。”
“哦”,林予舒失落难掩,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果然还是为了立深情男的人设赚钱,就不该对他这种浪子抱有任何期待。
纪铖没继续看她,背对着她把刚翻乱的衣服一一叠好。
迟来的坦诚总比刻意隐瞒好。
纪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发声,“腰上的纹身是纹给你看的,而手臂上的纹身齐平心脏,是给我的心看的。”
林予舒不解,茫然地抬头问他:“什么意思?”
纪铖不敢转身看女孩的眼睛,长呼一口气背对着她坦白,“让我的心看看它当初不珍惜你,现在活该这么痛。”
第三十七章 记得戴套
皓月当空, 林予舒披星戴月,迟迟而归乔家别墅。
舒华站在门口,职业病发作, 像是抓学生迟到的班主任,厉声逼问她,“你一下午都跑哪里去了?知不知道大家都在等你吃饭。”
儿女的终身大事有了着落, 亲家还是相见恨晚的挚友, 林启东和乔至简欣喜若狂, 拉着乔清禾一共喝干了两瓶白酒, 又开了瓶红酒混着喝,最后三人都在酒桌上喝得七倒八歪,带着酒气去睡了。
三人一起休整、醒酒到了夜晚, 吃晚饭的时候才发现林予舒不见了, 急忙让舒华联系她回来吃饭。
面对舒华的火眼金睛,林予舒回想起刚才和纪铖发生的事,脸颊泛红,很想诚实地说:“和旧情人去幽会了。”
但舒华当班主任时收拾捣蛋学生的事迹让林予舒闻风丧胆, 她只好讪讪地说:“有个患者病情复杂,手术需要和几个科室共同配合, 刚才我去和同事们开病情讨论会了。”
好在林予舒平日工作的繁忙程度舒华有目共睹, 她没继续追问, 而是担心女儿未来结婚后顾不好自己的小家庭。
舒华语重心长道:“维系家庭是需要家庭成员牺牲部分事业发展的。你和清禾都做医生, 忙到不可开交, 以后孩子的教育谁来管。”
就算是做戏, 他们也连八字都没一瞥, 怎么就省略关键内容直接跳到孩子去了。
林予舒无奈地叹气, “说这些也太早了吧。”
舒华嗤鼻, 冷哼一声,“早什么呀,你爸和乔家父子俩刚在酒桌上,连你们蜜月去哪里旅行都定好了。”
林予舒居然还有点好奇,笑嘻嘻地问,“他们给我安排去哪里旅行呀?”
舒华拉长语调,“芝-加-哥-,你们初见的芝加哥”
林予舒勉强地撑着笑,“芝加哥挺好的,就是不太适合度蜜月。”
舒华睥睨,“你和乔清禾虽然认识这么多年,但刚在一起没多久,感情还没稳定他就要去德国进修半年。他这么有上进心,你们成家后,恐怕要牺牲的是你的事业。”
林予舒挽着舒华的手臂,故意说:“那怎么办呀?我总不能找个没上进心,还要靠我养着的男人结婚吧。”
舒华拉着林予舒的手叹气,“也不能太好吃懒做,像你爸这样的就很好。”
林予舒家的家庭模式是:女主外,男主内。
在她们家,为了家庭成员的共同利益,一直牺牲的都是林启东的事业。
舒华从高中数学老师开始做起,当上班主任的几十年间兢兢业业,退休前晋升成为市重点高中的副校长。而林启东就安心做躺平的教书匠,除了上课教书外,其余时间都贡献给了小家庭。
大多数父母大概都希望女儿找个事业有成、有抱负心的成功人士,而林家只希望林予舒找个甘愿为她洗手作羹汤的普通男人。
他们培养林予舒呕心沥血,又花费了大半辈子的积蓄送她出国留学,接受不了从小优秀的她有一天结婚后放弃事业发展,做半个全职太太。
见她们半天不出现,金曼闻声循来,“亲家母呀,怎么站在这里和女儿说悄悄话,大家都在等你们吃饭呢。”
舒华对于这门亲事没有男人们那么热衷,很是介意这个称呼,语气直接生硬,“叫我舒华、舒老师或者舒校长都行,就是别叫我亲家母,怪得慌。”
养尊处优的富家太太除了不懂人间疾苦,更是不懂看旁人的眼色。
金曼捂着嘴咯咯笑,“好的好的,我记住了,舒老师。”
她上前捏着林予舒的手,笑着问,“你想阿姨叫你什么呀?阿姨遵循你的意愿。”
仅是对视,林予舒就从金曼的眼里感受到了快要溢出来的母爱,那是舒华从没有大方表达过的爱意,热忱直接地让她心里倍感温暖。
林予舒的唇角不自觉地上扬,甜甜地说:“阿姨您叫我什么都可以。”
被赠予爱意的她甚至拍起了马屁,“阿姨你身上的香好高级哦,还有这件旗袍也太显身材、太好看了。”
一直遗憾没有女儿的金曼终于体会到了小棉袄的暖心,笑意更甚,“香水有多的,阿姨一会儿就上楼给你拿。至于旗袍,等你休息后阿姨带你去定制。”
看不惯两人更像一对亲生母女的舒华在一旁不耐烦地抱怨,“都快十点了,还吃不吃饭了。”
林予舒一家都喝了酒开不成车,乔至简极力邀请他们住在这里,所以今晚借宿在乔家。
席间,金曼依偎在乔至简身边,饱含爱意地看着坐在一起的乔清禾和林予舒,“老公,他们像一对金童玉女,比我们还登对。”
乔至简酒醒了一半,搂着金曼的肩膀,摇头道:“比我们差远了,他们还处于相敬如宾的那个阶段,不好意思黏在一起。”
林予舒看着眼前这对恩爱的夫妻,打心底里羡慕。
在她们家,舒华就是雷厉风行的女强人,林启东就是没什么上进心的家庭煮夫,从来不会在孩子面前大方秀恩爱。
林予舒没什么胃口,身体也累了,刚想和大家道别,坐在旁边一直安静待着的乔清禾突然牵过她的手,向父母口出狂言,“等我们到你们这个年纪时,一定比现在的你们还恩爱。”
像是被滚烫的热水烫到,林予舒下意识地收手,可是她的小手被乔清禾的大手紧紧攥着。
在外科医生里,乔清禾的手也算是纤细有力的佼佼者。
两人在桌下你来我往经过一番博弈后,林予舒的手纹丝不动地被他攥着,只好作罢。
醉酒的痕迹残存在乔清禾身上,他满脸通红,侧身盯着林予舒说:“予舒,你说是不是?”
她知道乔清禾是做戏给父母看,但她讨厌异性突如其来的触碰,哪怕是如此亲近的他。
男女力量过于悬殊,林予舒只好启唇找金曼帮助,“阿姨,我好喜欢你的香水,能拿给我试试吗?”
“当然可以了,阿姨去给你拿一瓶新的”,金曼立即起身带林予舒上楼,“阿姨还有好多没开封的护肤品,都送给你。”
乔清禾像是看穿了她的小心思,用力捏了一下她的手掌才缓缓松开手,笑着对她说:“去吧,我妈化妆品可多了。要是有喜欢的她不愿意送就告诉我,我都买给你。”
金曼瞥了一眼乔清禾,“妈妈哪有那么小气。不是我不给,予舒还年轻,我用的那些抗老产品她也用不上。”
乔清禾浅笑,饶有兴趣地看着被捉弄后浑身不自在的林予舒,语气故作恭敬地对金曼说:“感谢母亲大人,看在我的份上,拜托帮我照顾好予舒。”
林予舒被他的话刺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随便跟着金曼挑了几件护肤品和香水就提出要回屋休息。
乔清禾主动提出要把自己的房间让出来给林予舒睡,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乔清禾家只有三层,和纪铖家的格局不同,但即便是客房,都比林予舒从小长到大的卧室还要大。
她心满意足地躺在床上,捏着手机,很想给纪铖发条消息。
刚在他家本应该有很多话可讲。
纪铖突如其来的坦诚让林予舒瞬时心跳如雷,久久不能平复心情。
两人含情脉脉的视线在暧昧危险的空气中无声交汇了许久,但就是没有人先低头,做承认他们还爱着彼此的那个人。
恰好舒华打来电话让她回乔清禾家吃饭,林予舒像抓到了救命稻草,迫不及待地想要走。
纪铖也没像上次一样听到乔清禾三个字时就变得不开心,甚至迅速穿上了外套衣服,说他也要去趟Club,顺路送她到乔家门口。
坐在纪铖的梦中情车里,林予舒凭记忆指挥他开车,但因为路盲,他们在别墅区里兜兜转转,绕了不少远路才到达目的地。
要是七年前发生这样的事,纪铖一定会不耐烦地开着车,讥讽她既然不认路就别出门,不然走丢还会给他添麻烦。
可今天纪铖出奇的耐心,在园区里控制好车速,听着她的指挥行进,没有半点怨言。
林予舒在惊奇的同时,也猛然发觉他们拥有复合的可能性。
大概是随着时间和阅历的增长,每个人的心态就变得不一样了。
林予舒以前只会纠结和纪铖明天去哪里约会,从不会考虑结婚、生子这样遥不可及的事。可她现在已经二十九岁了,没有精力再浪费时间经营一段没有结局的恋爱。
林予舒这些年来没谈恋爱也不全因为纪铖,大部分原因是她没有遇到可以相伴余生的结婚对象。
她对终生伴侣的要求很高,从多个维度同时进行衡量,哪怕完美如乔清禾,也入不了她的眼,一早就被否决了。
林予舒喜欢纪铖,从看见他的第一眼就喜欢。可是他身上她接受不了的缺点也有很多,他孤僻、封闭、冲动、毒舌、身边莺莺燕燕多……但最重要的是,他没有多爱她。
以前她爱得太卑微了,从没享受过纪铖独一无二的偏爱,甚至连同样平等的爱都没有。
恋爱可以随心所欲,但婚姻是严肃认真的契约。健康的婚姻不能只靠着一方的爱硬撑着,需要两人互相尊重并给予平等的关爱。
林予舒最终选择放下手机不主动联系纪铖,关了灯钻进被子里。
躺在床上,她和自己约定好Deadline(最后期限)。
——半年。
只要半年内他能表现成熟,和异性保持好距离不传出绯闻,给予她足够的关心和安全感,她就会义无反顾地遵循心意,和他结婚、生子,做一切平凡夫妻会做的事情。
天马行空的幻想之际,枕边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
林予舒翻身解开屏锁,只见纪铖发了四个大字加一个感叹号:
【记得戴套!】
她还没想好要回复什么,就收到了纪铖新发的消息。
【要是jerk(混蛋)执意不戴套,你应该把他踹下床,竖着中指告诉他Fxxk Off(滚开)】
【Remember,You always have the right to say NO(请记得,你永远有说不的权利)】
第三十八章 不信就考考我
要是有“安全套推广大使”的评选活动, 冠军头衔非纪铖莫属。
纪铖就像代言了安全套一样,随时随地见缝插针地给林予舒推销。
林予舒很想呛他,“你还是先在家里准备好套吧。”
但认真想了想, 她还是熄灭了手机屏幕,把手机塞在枕头地下,刻意不去回复。
刚认识纪铖时, 他随手发一条敷衍的消息, 林予舒能秒回七八条文字再加上表情包。
当时同宿舍的姐妹们都说她太舔了, 一点也不矜持, 把喜欢都明目张胆地显露出来,让纪铖觉得她唾手可及,容易被死死吃定。
林予舒反倒不在意, 她觉得喜欢就是要大胆表达出来。况且在美式青春校园剧里, 主角们坦率又开放,哪里懂得含蓄的东方女孩在暗恋时弯弯绕绕的心理活动。
回想起以前,抱着手机虔诚地等待回复的自己是挺傻的。现在角色互换,林予舒终于体会到了对方的情绪被她轻易牵动, 而她却能云淡风轻,装作毫不在意地忽略。
*
坐在车里, 纪铖捏着手机半天等不到回复, 抬眼看着不远处矗立的别墅。
别墅所有房间的灯都已熄灭, 与此同时熄灭的, 还有他眼里的光。
担心林予舒接电话不方便, 纪铖特意发了消息提醒她保护好自己。可这个狠心的女人忙着和正牌男友亲热, 根本不在意备胎的关心。
纪铖心灰意冷, 无论他们之间的氛围有多暧昧缱绻, 只要乔清禾一出现, 他在她心里的地位就自动降级为Second best。
做备胎也没有什么不好,纪铖时常这样安慰自己。
就像球场上耀眼的首发阵容因为伤病无法完成比赛时,教练不得不换上替补。
他是Second best,也意味着他是第一替补。当正牌男友出现致命的问题时,第一个替补上场的一定是他。
自欺欺人让纪铖心里好受了点。
他发动汽车,沿着小路拐了几个弯。还不到两分钟,就顺利回到了自己家。
为了提升私密性,地产开发商将别墅建造得相隔彼此很远,又在周围设计了大同小异的绿化,一般人初来这里的确会被绕晕找不到北。但纪铖住在江景苑这么多年,早就对小区内的路烂熟于心。
当林予舒提到乔清禾家周围的标志物时,纪铖立即精准定位,找到了方向。可他却佯装不知道这个地方,甚至刻意绕路,慢慢远离了乔家。
等到林予舒在车里焦急万分频频看时间,又被乔清禾打电话来催时,纪铖才开着车慢悠悠地送她回到路程的起点。
林予舒看着车窗外熟悉的景色,疑惑地问他:“我们是不是有经过这里?”
纪铖装傻,“是吗?我不记得了。”
这种无伤大雅的小把戏,就当作是林予舒怕被家人怀疑,不带走向日葵的惩罚吧,纪铖暗自窃喜。
*
冬天的日子总是格外漫长。
一阵寒风呼过,林予舒不自觉地裹紧了大衣,把脑袋往围巾里缩了缩。
在如此阴冷的冬天,林予舒格外想缩在厚重的毛毯里吃炸鸡、看韩剧,度过一个暖和的夜晚。
但她的电脑上次不小心忘在了纪铖家,又因为他家离城区太远,只能下班后冒着寒风来他公司拿。
林予舒也不知道纪铖最近在忙些什么,都没时间回家亲手把电脑交给她,而是让高狄在公司门口代为转交。
Workholic Music大楼门口,林予舒和高狄一见面两人都愣了。
高狄看着她手里提着的炸鸡皱眉,“林医生,你晚上就吃这个?”
林予舒点点头,视线落在高狄空空如也的双手,疑惑地问:“我电脑呢?”
高狄一脸茫然,“什么电脑?”
“纪铖没把电脑给你吗?”林予舒以为纪铖忙昏了头,忘记把电脑转交给高狄,“我打个电话问问他吧。“
高狄告诉她:“纪铖在给战队学员录导唱,一时半会儿不会看手机。我不知道电脑的事,他只让我来楼下接你。”
就这样,林予舒一头雾水地跟着高狄上了顶楼,推开某一间录音棚的门。
铺满音轨的电脑前坐着个黑人Producer,他正在指导纪铖的唱腔和发音。
高狄把林予舒引至沙发,“林医生你坐着等等他吧,我晚上和女朋友约好去看电影,要先走了。”
录音棚一尘不染,摆满了专业的录音设备,逼格满满。林予舒环顾一圈后突然觉得在这里吃炸鸡很不好意思。
她小声问高狄,“我能在这里吃东西吗?”
高狄听笑了,“我们不可以吃,但你肯定可以。”
既然高狄都说了可以,林予舒就放心地拆开了炸鸡盒,大口朵颐美味的鸡块。
但凡还存有体力,林予舒都不会在别人工作的地方吃东西。
因为要做手术,她中午就没吃饭,随便吃了点含糖量高的零食维持血糖。下午又顶着寒风来取电脑,体力早已耗尽,再不吃东西就会头脑发昏、晕倒在大街上。
林予舒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消灭了两个鸡腿和三个翅中,又喝了半瓶可乐,血糖终于恢复至正常水平。
她不好意思继续享用独食,在黑人小哥(以下简称为:黑哥)摘下耳机休息的空档,端着炸鸡盒凑近他,用英文问他:“你要吃炸鸡吗?”
黑哥刚才一直在专心工作,没注意到林予舒的存在,待看清她拿着油炸食物的那一刻大呼小叫,推远了Keyboard,连连惊呼,“WOW WOW WOW,Jayden is gonna kill you(纪铖会杀了你)。”
林予舒的心猛地一颤,慌张地和他确认,“真的吗?为什么?”
黑哥第一次见陌生的女人敢在纪铖专属的录音室吃东西,猜测,“你是Jayden的女朋友?”
作为前女友的林予舒简单地点头和摇头好像都不对,索性否认,“只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还能在他最宝贵的录音室吃东西?
黑哥使了个眼色,半信半疑地问走出录音间的纪铖,“your girlfriend(她是你女朋友)?”
纪铖牵了牵嘴角,回答:“not yet(还不是)。”
纪铖看着林予舒手里油腻且容易掉渣的炸鸡,神情一瞬间从惊喜变成了凝重,忍不住蹙眉。
意识到做错事的林予舒立即用美食补救,希望纪铖大度地放她一马。
林予舒小心翼翼地捧着炸鸡盒,走近纪铖身边问他,“你吃炸鸡吗?”
纪铖失笑,大言不惭道:“如果你喂我,我就吃。”
林予舒一时语塞,默默收回了炸鸡盒,“那还是我自己吃吧。”
纪铖捏着林予舒的肩膀,把她按在了沙发上,“你坐在这里慢慢吃,我还要忙一会儿。”
纪铖和黑哥用英文讨论着用哪一版的录音,不时回头检查林予舒有没有用油乎乎的手乱碰其他地方。
听纪铖讲着大段流畅的英文,林予舒觉得手中的炸鸡都变香了。
以前纪铖问过她到底喜欢自己什么?林予舒怕说喜欢他帅气的脸太过于肤浅,就说:“因为你讲英文很好听。”
事实证明,这个理由还是很肤浅。纪铖生气了,认真的那种。
大抵是觉得作为英语母语者来说,这实在算不上什么特别之处,芝加哥街头随便一个人都有可能被林予舒爱上。
从那时起,纪铖再也不和林予舒讲英文了,一直逼自己磕磕巴巴地讲中文。哪怕吵架时表达不出来心中的怒火,他都要拿着手机翻译器试图说中文,绝不讲擅长的英文。
所以和纪铖恋爱的两年中,林予舒的英文口语水平没怎么提高,反倒是他的中文水平突飞猛进,甚至都能用中文和别人Battle了。
过了将近半个小时,他们才讨论完,黑哥和纪铖撞拳后独自离开。
纪铖站在茶几对面,看着林予舒油乎乎的手皱眉,“你还吃吗?”
看到她摇头,纪铖火速收拾好桌子上的残局,又拿来湿巾蹲在地下把桌子擦了好几遍。
林予舒羞赧,刚想抽张湿巾擦擦手,就被纪铖制止,“你别乱动。”
林予舒只好乖乖坐在原地,不给他添乱。
在整理完桌子后,纪铖终于想起坐在角落的林予舒。
他坐在林予舒对面的椅子上,抽出一张湿巾,捏着她的手腕,欲给她擦手。
林予舒忙挣脱手腕,“我自己来就好。”
她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的小朋友,连擦手这种小事都需要帮忙。
纪铖微不可察地叹气,“你知道如果有人在我的录音室里吃东西,我会怎么办吗?”
林予舒迷惑地摇头,听到他阴森的恐吓声,“我会把他从窗户里扔出去。”
这可是九楼呀!被扔出去就算大命不死,也得全身残疾,后半辈子生不如死。
听完他的话后,林予舒身体僵硬,猛吞了口口水,语气战栗,“那…你要把我扔出去吗?”
纪铖低头浅笑,拉着她的手腕,认真擦着每一根油乎乎的手指,说:“舍不得。”
威胁的效果极佳,林予舒果真乖乖地让他慢悠悠地擦手。可惜纪铖洁癖发作,总觉得她手上还残留着油渍,要捉着她的手去卫生间洗手。
林予舒起先还觉得抱歉,但被纪铖捏着手腕擦了半天还没擦完,忍无可忍,故意用手去蹭他的脸。
林予舒刚一伸手,纪铖就身姿敏捷地躲开了。他用一只手轻而易举地捏着她两只手的手腕,躲在她身后,咬着她的耳朵装作发威,“偷袭我?是不是想体验被扔出去的感觉。”
林予舒闷闷不乐,“你都擦半天了,手上早就没有油渍了。”
纪铖贴在她身后捏着两只纤细的手腕,两条手臂轻松地把她圈进怀里,姿势危险又暧昧。
纪铖像是背部挂件一样和林予舒同时行进,不时低头凑近她的耳边,用磁性低哑的嗓音讲话。
“林医生觉得手已经擦干净了?你会用这样的手拿手术刀给病人做手术吗?如果你觉得可以就证明你的手是干净的。”
林予舒:“……”
林予舒争不过纪铖,索性就让他像教小朋友洗手的父母一样,捏着她的手一起洗。
纪铖摘下戒指和手表,用大手包裹着她的掌心,手把手地教她七步洗手法。
泡沫填满每一个指缝,林予舒惊诧,“你居然还记得这些?”
她也只是在多年前流感肆虐的时候,教过他这样洗手。
水流哗啦啦地流淌了半天,两人手里的泡沫被冲刷干净。
纪铖终于觉得林予舒的手上没有残留的油渍,可以达到拿手术刀替病人做手术的标准。
他抽出纸巾替她擦干手,语气平和,“你说过的话,每一句我都记得。”
纪铖从镜子里看着林予舒难以置信地面庞,俯身凑近她的耳廓,信誓旦旦,“不信就考考我。”
第三十九章 我更爱你
滚烫的气息扫在敏感的耳边, 林予舒不用出刁钻的考题测试,也知道紧紧贴在背后的男人没有说谎。
Rapper都喜欢把Keep real挂在嘴边。
纪铖为人处世也一直遵循Keep real的准则。除了赌气和她故意说反话外,问他的问题哪怕真相伤人心都会实话实说。
林予舒家庭美满不缺爱, 但爱上纪铖让她很没有安全感,恋爱时总是不停问他:“你为什么选我当你的女朋友?”
林予舒很有自知之明。爱纪铖的女孩有那么多,要是真以颜值和身材来排序, 平平无奇的她肯定被淹没在一众美女辣妹之中。
他是高不可攀的星星, 只有唯一的月亮才能照耀他。
面对这种送分题, 纪铖不屑于用虚伪的漂亮话讨女孩子欢心, 坦诚地回答她:“因为你喜欢我。”
男人都喜欢被女人用崇拜的眼神仰慕,以此满足他们的虚荣心。
在来北城交流学习的一年时间里,纪铖选一个疯狂迷恋他的人做女朋友也是情理之中, 反正随便玩玩他就能回到芝加哥, 又不用对她负什么责任。
林予舒想清楚这件事的逻辑后一点儿也不气馁,以做数学试卷中最后一道附加题的心态想——泡到纪铖就是赚到。
反正她已经这么喜欢纪铖了,只要纪铖每多喜欢她一点,她就会赚更多一点。
*
纪铖有一点精神洁癖, 大到公寓住所,小到餐具, 他讨厌和别人共享任何东西, 之前借给Evan穿的那件衣服就直接扔了。
不光是爱好, 洁癖也需要金钱支撑。待纪铖拥有雄厚的财力时, 特地在公司顶楼为自己打造了专属录音室, 里面的音乐设备都是从国外花大价钱空运过来的。
如果有人敢在这里吃东西, 为了避免法律的制裁, 纪铖不会真暴力地把他从窗户扔出去, 但绝对会和他绝交、老死不相往来。
纪铖尤其介意和别人共享同一个卫生间, 黑哥在录音途中想上厕所都要跑去楼道尽头的公用卫生间,不敢使用录音棚里配套的卫生间,生怕他会一气之下中断所有合作。
全世界大概只有林予舒一个人敢在纪铖的头顶作威作福,甚至不断拉低他的底线。
本该只允许纪铖一人使用的卫生间里,此刻多出了一人。
纪铖看着镜子里被他的长臂圈进怀里的女人,把下巴垫在她长满秀发的脑袋上,力证自己没有说谎。
“你说过厌吵闹的Hip Hop,那些声音简直就是对耳朵的强/奸;说过喜欢牵手和拥抱胜过接吻,因为这样会使你感觉有被需要的安全感;还说过喜欢我抚摸你的发丝…”
林予舒怔了怔,抬眸看着镜子里的他,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疯狂的猜想。
因为她过厌吵闹的Hip Hop,他开始写舒缓悠扬的情歌;
因为她喜欢牵手和拥抱,他会寻求一切隐秘的机会和她牵手、拥抱;
因为她喜欢被抚摸发丝,他就在拥抱时频频用宽厚温暖的掌心抚摸她脑后的秀发;
……
这些细枝末节的地方林予舒从来没有注意过,原来纪铖已经默默为她改变了这么多…
一段健康的感情不能一味地靠单方面地付出。公平起见,林予舒也决心为纪铖做出点改变。
她偏头望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问:“你刚才录的歌能放给我听听吗?”
没有什么能比心爱的女人主动了解他还算成功的事业更开心、更有成就感,纪铖的目光从镜子收回,低头去寻怀中依偎着的女人。
待识别清林予舒的眸子里没有开玩笑的迹象,纪铖的唇角抑制不住地扬起,语调也轻快起来,“怎么突然对我做的音乐感兴趣了?”
林予舒靠在纪铖的胸口,放心地把所有重量都压在他的身上,故作娇嗔,“我要听听什么歌值得你冷落我这么久。”
纪铖失笑,低头轻吻她的发顶,“宝贝,对不起。”
电脑前的椅子只剩下了一张,另一张被纪铖刚拿去沙发附近给她擦手。
林予舒刚想从茶几周围拿回椅子,蓦然间,被纪铖揽着肩顺势带到了仅存的一张椅子附近。
林予舒:“???”
纪铖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这不是有椅子么。”
昂贵的人体工学椅挤一挤好像也能坐下两个人。
林予舒刚这样想,就看到纪铖迅速坐了下来,姿势豪迈到占据了一整张椅子,一点位置都不给她留。
林予舒睥睨他一眼,问:“我坐哪里?”
纪铖勾起唇角,拍了拍腿面,大言不惭道:“坐吧。”
坐他腿上?
公共场所被人看到不太好吧…
林予舒否决了这个想法,转身去找另一张椅子,“我还是坐…”
话还没说完,纪铖牵着林予舒的手猛地用力,把她往下坠。
林予舒重心不稳,一个不小心就毫无预备地栽进他怀里。
纪铖环着她的细腰,却还不满意他们之间的距离,健壮的手臂收力,把人往怀里带。
他假惺惺地找出一个冠冕堂皇理由:“这么冷的天,一起坐还能取暖。”
刹那间,林予舒的脸上浮现出可疑的红晕。
她只有在醉酒时才会变得热情奔放,敢主动去撩拨纪铖。清醒之际的调/情让她面红耳赤,尤其场所还是其他人可能会出现的地方,她更加害羞,在纪铖怀里绷紧身子,坐立难安。
看着她紧张到连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纪铖眉眼带笑,牵过她无所适从的手,十指相扣,“宝贝,放松点,又不是第一次坐。”
呼出的热气拂过白皙修长的脖颈,林予舒全身的毛孔仿佛都被灌进一股热风,吹得她心猿意马。
意识到心再这样怦怦直跳下去身体的循坏系统会负担不了,林予舒小心翼翼地抬起屁股往前移动。
她刚不动声色地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就被纪铖的长臂一把捞回。
纪铖失笑,温柔地揉眼前的发顶,“跑什么?”
林予舒支支吾吾,“在这里…不太好吧。”
林予舒听到纪铖失笑,感受到他凑近她滚烫的耳廓,用带有玩味地语气说:“偷情不就是背着全世界做最刺激的事情嘛。”
林予舒通红着脸,生硬地转移话题,“歌呢?快点放歌给我听。”
也太不经撩了,和以前一模一样。纪铖哑然失笑,滑动鼠标,找出下午录的三首demo(小样)。
纪铖的下巴懒洋洋地搭在她蓬松的发顶,解释,“这只是给别人录的导唱,不是最终的成品。”
反正林予舒对这些也不感兴趣,思绪一直被头顶的呼吸扰乱。
她慢慢放松紧绷着的身子,用身体挤走阻隔两人的空气,把他的怀抱填得满满当当,不留一丝空隙。
意识到怀里的人逐渐放松,甚至开始主动迎合,纪铖笑着找出未发表的新曲奖励她。
他双击鼠标打开桌面一个名为All About You(关于你的一切)的文件夹,光标定位编号为NO.30的一首歌。
纪铖沉声,“这首歌是我最近写的,先编了曲,还没填词。你先试着听听看,不喜欢的地方我还可以改。”
林予舒本以为音响会传出一首折磨耳朵的黑怕曲子,没想到,第一个音符就愉悦动听,奠定了本首歌的基调——恋爱小甜曲。
给在意的人听自己的歌总是会忐忑不安,纪铖默默祈祷林予舒会喜欢这种风格的曲子。
为了她能更加投入地欣赏,纪铖用修长的手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打着拍子,好似亲自坐在钢琴前为她弹奏这首曲子一样。
一曲落下,靠着纪铖胸膛的林予舒偏头问他,“这首歌是你最近写的?”
纪铖看着她轻嗯。
林予舒觉得奇怪,“这么适合春天的曲子,为什么会诞生于如此寒冷的冬天呢?”
她最讨厌的,可就是冬天了。
纪铖俯身亲吻她的额角,“因为我的春天已经到了。”
林予舒愣了一下,突然感慨,“你居然会用比喻的修辞手法了。”
她还真是擅长破坏暧昧的氛围。
纪铖被气得无话可说,捏着她的下巴,俯身去吻她的唇,顺便教训教训这张破坏气氛的嘴巴。
两人鼻尖相对,唇瓣几乎碰到的时刻,林予舒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录音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纪铖反应迅速地伸手护着她的头,回头冲着门口的人发飙,“Fucking %^$#&^*&*…*¥*¥,你就不能进来之前先敲门吗?”
黑哥被吓了一跳,装作敲门的样子,“Knock Knock(敲敲),我能进来吗?”
纪铖气急败坏,“不能。”
黑哥有正事找他,径直走进录音室,“我和你商量下明天去安城…”
林予舒听到黑哥的声音愈来愈近,被撞破亲热的她羞愧万分,努力往纪铖怀里钻,恨不得直接钻进他的衣服里。
黑哥还在往他们坐的方向走,纪铖语气不善地制止,“Hey dude,you scare my girl(兄弟,你吓到我的女孩了)。”
为了更好地汲取灵感,纪铖创作时习惯不开灯,只点着香薰和蜡烛。录音室的光线昏暗到和黑哥的肤色融为一体,根本看不清两米外的人。
黑哥走近才看到纪铖用身体挡着一个女孩,还不时抚摸她的发丝安抚,像是在安抚受惊的小动物。
黑哥恍然大悟,“你们继续,我先走了。”
门关上的瞬间,黑哥又探头进来,“Jayden,结束之后联系我。”
纪铖:“Fucking*……*&%¥,get out”
被撞破的两人心有余悸,无法装作无事发生,延续之前的暧昧。
纪铖懊悔地道歉,“我应该锁好门的。对不起,吓到你了。”
林予舒从他怀里探出脑袋,一本正经,“我发现了一个你的秘密。”
纪铖瞬时怔住,“我哪有什么秘密瞒着你。”
林予舒狡黠地笑着说:“我发现,你的心跳得竟然比我的还快。”
被识破的纪铖探身吻她坏笑着的狡黠眼睛,无可奈何地承认,“显然,比起你爱我,我更爱你。”
第四十章 嫉妒
谈起中美文化差异, 林予舒对一件事尤为好奇:为什么美国人能开放到在确认关系前就上床,但在说“我爱你”方面保守得像是被封建礼教束缚的古代人。
“我爱你”这三个字从纪铖嘴中讲出的概率微乎其微,和月食出现的次数基本持平。
和纪铖恋爱的两年里, 林予舒几乎没有听到过他说“我爱你”,仅有的一次还是他原本计划回芝加哥,送别时她在机场里哭得头昏脑胀。
有时候, 他们的感情明明甜蜜稳定, 明眼人都能看出两人有多恩爱, 但林予舒总是忍不住和纪铖确认, “你爱我吗?”
如此简单的问题,肯定或否定即可,但纪铖却总是躲躲闪闪, 不肯正面回答。
做纪铖的女朋友就该有他不够爱的心理预期。
林予舒没有气馁, 无论是耳鬓厮磨还是争吵冷战,总是锲而不舍地一遍遍问他:
“你爱我吗?”
“你是爱我的对吧?”
“你到底爱过我没有?”
纪铖起先还会说些无关紧要的话的糊弄她,后来被问烦了,连敷衍都略过, 直接用骨节分明的手扣着她的后脑,强势地吻她的唇和耳垂。
被堵住唇舌的林予舒说服自己:至少在此刻, 纪铖是爱她的。
听到期待已经的答案, 林予舒并没有想象中的欣喜若狂或是感天动地, 反倒怔在原地不知所措。
情感上知道目前她在这段感情中占据了主导地位, 可以轻易牵动纪铖的情绪, 但最终理智占了上风。
处于现在这个人生阶段, 林予舒想要的是终生伴侣, 不是某个念念不忘的前任。
她要沉着冷静地面对他的示爱, 花时间和精力考察他们的匹配度, 不能被一点花言巧语就冲昏头脑。
林予舒从他腿上跳下,“我去一下卫生间。”
纪铖没拦着,“去吧。”
年少时扭扭捏捏讲不出的“我爱你”,现在脱口而出却没有人在意。
他知道林予舒有感情稳定的男友,他们一起见了家长,正计划着结婚。而他自始至终都是她在恋爱之余的消遣,不是她结婚对象的首选。
“我更爱你”是纪铖对于错过的惋惜和无奈,他不敢更不应该奢求她回应。
林予舒在离开之前指着纪铖从刚才就开始响个不停的手机,“有人在找你。”
纪铖轻嗯,低头解锁了手机,微信立即跳出来Evan发的几套对镜穿搭自拍和语音。
林予舒的视力很好,走之前不经意地瞥了一眼他的手机,看清屏幕的那一刻笑容瞬间消失。
纪铖顺手点开了语音消息,由于林予舒对聊天内容太过好奇,于是卑鄙地躲在拐角偷听。
实践证明,她的听力也很好,相隔几米远都能听清熟悉的女声。
Evan娇嗔,“老板,你帮我选选哪套好看~”
不知道纪铖回复了什么,Evan直接拨了电话过来。
在林予舒的视角里,纪铖的语气关心又宠溺,像是担心女友感冒的体贴男人,“明天要降温,你确定要穿成这样出门?”
他怎么不提醒她明天要降温多穿衣服呢,林予舒酸楚地腹诽,又听到纪铖接着说:“没有厚衣服?不要打我衣服的主意。好,那你现在去商场买,我付款。”
可真大方。不仅在高铁上挨冻借外套,现在还要买新的给人家。
林予舒闷闷不乐地去卫生间理清思绪,又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到纪铖面前。
纪铖好似忙着赴下一场约,看了一眼时间,就忙着送走赖在录音室的她,“我送你回去吧,我还有点事需要处理。”
林予舒强撑着笑,“既然你忙就不用送我回去了,我可以在门口打车。”
纪铖已经穿好外套拿出车钥匙,又自作主张替她裹好围巾,“送你的时间还是有的。”
路程不近不远,车子里气压骤变。
纪铖频频看着后视镜,不时变换车速和车道。像林予舒这种路痴也意识到了他不是往彼岸开,“你这是送我去哪?”
纪铖看了一眼后视镜,加大油门猛地提速,“我在彼岸附近的商场有点事,我把你送到那里,你走路回去吧。”
商场距离她的住处走路不超过五分钟,她完全可以接受这段路程,但意识到纪铖急着送她回去是赴下一场约时,顿时感觉心如刀割,疼到连话都说不出。
“你知道明天要降温吗?”
林予舒冷不丁地发声,打破了冰冷的气氛。
纪铖焦急地等待着红绿灯,不耐烦地用手指敲方向盘,“哦,我知道,早上瞟了一眼天气预报。”
林予舒故意用他的原话刺激他,“那你明天穿厚点。”
纪铖满不在乎,“我明天要去安城,那里四季如春还临海,冬天不像北城这样刺骨钻心的冷。”
“哦”,林予舒失落地望向窗外。
可是明天她在北城呀,难道他就不需要关心她会不会冷、有没有添衣吗?
车子稳稳停在商场的地下车库,纪铖反常地坐在车上一动不动,没下次车替林予舒打开车门,像是怕被其他人发现一样,急着催促她快点走,“到家后发消息给我。”
林予舒很想冲动地问他:“你就不怕Evan看见我发的消息吃醋吗?”
但最终她决定给彼此保留一份体面。
纪铖叮嘱她:“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发生任何事先打电话给我。”
突如其来的关心让林予舒阵脚大乱,她不死心地去勾他的手指,“我没有晚安吻吗?”
纪铖失笑,反手握住她的手,“下次补给你,现在我真的有事。”
车门被合上,林予舒走了几步后,回头看了一眼车里。
纪铖已经握着手机在打电话,发现她回头看时笑着和她挥手,嘴型一张一合,好似在说:“再见”。
他还真是一秒钟都不肯浪费,刚送走她后又迫不及待地和下一个女人打电话。
林予舒明白了为什么纪铖现在能随口说出“我爱你“这种话。他终于知道女人当下想听的就是”我爱你“这三个字,而不是日后长相厮守的虚无承诺。
他是高不可攀的星星,在遇到唯一的月亮之前,不会为了一株平平无奇的向日葵停下遨游浩瀚宇宙的脚步。
纪铖看林予舒下车了,立刻给高狄打电话,“老高,你帮我查查北D 57672这个车牌是哪家公司的狗仔。”
高狄对这个车牌号有印象,“是北辰娱乐的,他们又跟你了?”
纪铖轻嗯,坐在车里时刻关注着那辆车的动向。
高狄感叹,“他们跟了你这么多年都没拍到有价值的新闻,怎么就这么锲而不舍呢。”
发觉那辆车朝着林予舒离开的方向慢慢行进,纪铖立即丢掉电话,发动汽车。
发动机发出喧嚣的轰鸣声,车子瞬时奔腾而出,像动作电影里演得一样,他笨重的大G经过漂移,一阵风驰电掣,霸道地挡在了狗仔车面前。
纪铖阴沉着脸,下车敲了敲对面车的车窗。
狗仔慢慢摇下车窗,自认倒霉,“纪老板,又见面了。”
纪铖不想浪费时间寒暄,直奔主题,“相机内存卡你出个价,我要了。”
真爽快,正合他意!
狗仔嬉皮笑脸,“纪老板,这些年来我在你身上投入了那么多的精力都一无所获,好不容易成一单,你可别说我狮子大开口,敲诈勒索啊。”
纪铖凛声,“钱你不用担心,我没有预算上限,具体的金额你和我的经纪人去谈。”
七年来只开张一次就赚得盆满钵满,狗仔喜笑颜开,乐呵呵地取下相机内存卡给纪铖。
纪铖捏着内存卡,不放心地质疑,“手机里有备份吗?”
狗仔立即拿出手机证明,“纪老板放心,这点职业道德我还是有的。”
纪铖神情微微放松,好声好气,“你们怎么写我都可以,但她不是这个圈子的人,我恳请你们不要去打扰她。”
狗仔这些年来跟纪铖收获到的只有冷脸和白眼,第一次见他这么低声下气地求人,于心不忍,好心提醒,“不止我们一家公司在跟,在《Rap King》节目期间你的热度比选手还大,最近约会地点就不要选在外面了。”
纪铖觉得他的提醒很有用,当晚就让高狄打点好所有娱乐公司的狗仔,代价是他今年一年算是白干了,巡演一百多场赚得钱原封不动地挥霍出去了。
*
除了上次情急之下在微博找纪铖的踪影,林予舒一直没在网络上搜过纪铖的名字。
以前这么做是为了戒断,后来慢慢变成了一种无以言喻的信任。
她不相信网络上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纪铖。
这次是个例外。
林予舒几乎一宿没睡,脑海里一直在重放纪铖和Evan交谈的画面,越想心里越酸涩发堵。
想到在她离开的七年里,他们亲密无间,林予舒嫉妒地无可救药,一大早就坐在餐桌前看关于他们的八卦。
在看到Evan遇人不淑的遭遇时,林予舒也替她愤怒难过。
可当她看到Evan在接受采访时说:“Jayden是我生命中除父亲以外最重要的男人”时,林予舒心脏骤缩,呆滞着盯着手机屏幕。
有一篇热度很高的推文总结了纪铖、Evan和钟烈之间的爱恨情仇。
【简单来说,纪铖和钟烈早年间同属一个Crew——Ganster,并且爱上了同一个女孩Evan。钟烈和Evan两情相悦,他们在一起后纪铖就默默喜欢着Evan。
Underground Freestyle Battle决赛当天,钟烈发现了他们两个居然在后台偷情,于是双方大打出手。两人都伤势惨重,不得不退赛,最后闹得很难看。
为了报复Evan,钟烈上传了她的私密照,让她身败名裂。后来纪铖出人头地开了公司,立即签约了Evan,并支持她创办Endless舞台。现在纪铖和Evan两人在偷偷恋爱,J&E的E就是Evan/Endless的E。】
这么一篇漏洞百出的推文,居然有数十万人信了,其中就包括林予舒。
正当她看着推文的配图——三人的合照发呆时,头顶突然传来一句低沉的声音,“你在看什么呢?”
林予舒被突如其来的男声吓了一跳,手一松没拿稳,手机就掉进了面前的麦片碗里。
纪铖手撑在餐桌上,高大的身躯从后面包裹着战战兢兢的女人,低头轻吻她的发顶,“昨晚回来太晚就没和你说,我今天要去安城录节目,想在你上班前见你最后一面。”
林予舒慌慌张张,不敢回头看他。
纪铖帮她捞出碗里的手机,顺手拿纸巾帮她擦干净,“麦片要用热牛奶泡,你怎么又…”
话音未落,他就看到了林予舒还亮着的手机屏幕。
他迅速扫了一眼,把手机还给她,嗓音低沉,“有什么想知道的你可以直接来问我。”
林予舒接手机时发现纪铖用力拽着不放手,“你松手。”
纪铖神色骤变,语气强势地不容置疑,“我说有好奇的地方可以直接来问我,你听到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