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

    万丈霞光流转,仙乐缥缈萦回,九重天阙的凌霄宝殿内祥云铺地,瑞气千条,一派煌煌天家气象。


    奚珹座于殿中上首,身姿舒展随性却自带威仪。他身着绣有日月星辰、山河社稷的九天玄袍,头戴象征无上权柄的紫金凌霄冠。冠檐垂下细细的玉旒,珠玉轻撞,泠泠作响,半掩了他过分漂亮的眉眼。


    奚珹懒懒地倚着身后的软垫,目光扫过殿内垂首恭立的众仙师,问:“罪仙莫云起何在?”


    一名身着青色神君袍服的仙官立刻出列,“回禀剑圣,此人已被拿下,正押在诛仙狱中,等候您亲审。”


    “是么?”奚珹的唇边逸出一丝讥诮,“竟如此容易便被捉了去。原是我高看了他。”


    “带上来。”他淡淡吩咐。


    “是。”仙官应道,高声唱喏:“拿罪仙莫云起上殿——!”很快,殿外便传来锁链刮蹭过地面的声音,尖锐刺耳,粗暴地撕裂了仙乐的和谐。两位金甲兵将押着一人步入殿内。


    那人披头散发,原本素白的仙袍早已污秽不堪,浸染着暗沉的血渍与狱中污垢。他的手腕被反剪在身后,以闪烁着禁制符文的光链紧缚,双脚则戴着沉重的玄铁镣铐,镣铐深深嵌入皮肉,留下血肉模糊的伤痕。昔日的那位风度翩翩、被誉为仙道楷模的莫云起仙尊,此刻形容枯槁,狼狈得如同丧家之犬。


    行至御阶之下,负责押解的兵将毫不留情地在莫云起的膝弯处一踹。他闷哼一声,跪倒在地面上。他挣扎着,脖颈青筋暴起,试图抬起头颅,却被身后一股巨力死死按住,额头被迫紧贴地面。


    “殿前不得失仪。”金甲兵将冷硬地说道。


    “不得失仪?”莫云起挣开他的钳制,猛地昂起头,嘶声尖叫起来,糟乱的发丝间露出一双怨毒的眼睛,其内布满血丝,充斥着无尽的屈辱与愤恨,“奚珹!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如此折辱于我!你难道忘了……”


    “谁准你多话的?”奚珹甚至没有正眼看他,只是优雅地端起身旁的仙娥适时奉上的琉璃盏,轻啜了一口茶水,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闭嘴。”


    话音刚落,一股无形的力道便猛地压下,如同万丈山岳直接镇在莫云起的脊骨之上。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刚刚抬起些许的头颅被狠狠按了回去,磕在地面上,一时间只能听到沉闷的骨骼碎裂之响。


    场面惨烈至极,然而殿内列班的众仙师却皆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未有人敢出言置喙半句。


    奚珹这才慢条斯理地放下琉璃盏,缓缓起身,玄色袍袖曳地。他踱步至瘫软如泥的莫云起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脚下这摊扭曲匍匐的身影,轻轻笑起来。


    “如何呢?”奚珹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残忍,“高高在上的莫仙尊不曾想过会有今日吧?”


    似是担心莫云起听不真切,奚珹甚至好整以暇地蹲下身来。他伸出手,勾起莫云起一缕被血块黏连的头发,缠绕在指尖,然后,猛地用力一拽——


    一小撮沾惹血污的头发连带着头皮被硬生生撕扯了下来。


    莫云起拱起身子,剧烈地痉挛。


    奚珹垂眸,凝视着手中扯掉的一团脏污,捻动手指,感受着那黏腻的触感,轻嗤道:“真难看。”随手将其扔在莫云起毁容的脸旁。


    他没有立刻起身,反而就着蹲踞的姿势,和颜悦色道:"怎么不继续嘴硬了?嗯?不过是撞破你以邪术增进修为的秘密,你便要对我赶尽杀绝。莫仙尊当真是好狠的心肠。"


    “你将我打入堕仙阵,夺我剑典时,可曾想过有朝一日我能逃出来?当年你冷眼旁观我受刑时……”奚珹的指尖倏地腾起一簇幽蓝色的火苗,狠狠按进莫云起皮肉翻卷的伤口,焦糊味瞬间弥漫,“又是何等感受?可曾……快意?”


    “呃啊——!”莫云痛极,发出溃不成声的痛吼。


    “嘘。”奚珹竖起一根手指,抵在自己的唇边,眼神疯狂而炽亮,“别吵。本尊在问你话呢。告诉我,当年,你看着我的仙骨被一寸寸抽出时,是不是……在笑?”


    他的语气越来越轻,眼神却越来越骇人。


    奚珹沉浸在这种掌控仇敌生死,肆意玩弄其痛苦的极致快感中。他看着莫云起在自己的手下如蛆虫般毫无尊严地讨饶,一种沸腾的兴奋感灼烧着他的神经。


    就是这种感觉!将他加诸于己身的痛苦,千倍百倍地偿还!


    是先拔了这家伙巧言令色的舌头,还是先剜出那双伪善的眼珠呢?奚珹神经质地低笑着,正待动作,视线却不经意掠过了御座旁手捧仙果玉盘的侍女。


    那侍女低眉顺眼,身姿窈窕,穿着与其他仙娥无异的霓裳羽衣。


    只是那张脸……


    奚珹瞳孔骤然一缩。


    是俞宁。


    俞宁怎会在这里?离开堕仙阵后,他们不是已经分道扬镳了吗?不……不对。


    奚珹死死盯着那张脸。


    那张脸很美,与俞宁分毫不差,却像一张精致的人皮面具,毫无生气,眼神空洞。她只是站在那里,履行着侍女的职责,对眼前这血腥残酷的一幕视若无睹,仿佛殿内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死气沉沉。奚珹的脑海中闪过这四个字。


    一瞬间,所有的复仇的快意都泄了个干净。


    奚珹环顾四周,只觉得那些垂首的仙师姿态僵硬,除了所谓的谦卑,并无一丝一毫的情感波动。脚下来自莫云起的咒骂与呻吟,也变得空洞而虚假。


    原是黄粱一梦。


    他仍被困在阵中,从未脱逃。


    至于莫云起,早已因功法反噬而身死道消,不过他为了保全身后清名,便编造了为救孩童而陨落的谎言。若非奚珹有双可窥万里的眼睛,恐怕至今仍被蒙在鼓里。


    当年,莫云起因一己之私,折他仙骨,夺他修为,缚他肉身……此仇不共戴天,岂能因斯人已逝便一笔勾销?况且,他还未公布了这贱|人的真面目。这血海深仇,必要其徒子徒孙,代代偿还!


    所以,即便在这幻梦中登临至尊,快意恩仇,也终究是镜花水月,毫无意义。


    他缓缓阖上眼,不再看这虚妄的殿堂,不再听这缥缈的仙乐,也不再理会脚下令人作呕的幻影。


    “散了吧。”


    声音落处,周遭万象,尽归虚无。


    ****


    “奚公子,你醒啦。”奚珹一睁眼,便见俞宁离他很近,正欣喜地瞧着他。


    俞宁见他睁眼,明显松了口气,“你昏睡了许久,我还以为……”她顿了顿,将后半句不吉利的话咽了回去,“我看你眉头紧锁,似陷梦魇,便一直在旁试着唤你,也不知是否有用。”


    原来如此。奚珹了然,难怪梦中会出现她的身影。


    “多谢,有用。”他的声调温和,“俞姑娘怎么这么早便离了梦?是那梦境不够好么?未能留住你。”


    他说话时,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俞宁的双眼。这双眼睛,与梦中那个死气沉沉的侍女截然不同,是极为清透的。奚珹看着,莫名舒心。


    俞宁轻轻摇头,唇边漾开一抹浅笑,“并不是。相反,那个梦太过完美,梦里的一切都无可指摘。可也正因如此,才显得虚妄。”她抬眼望向头顶无尽的黑暗,仿佛透过此处看到了渺远的未来,“现实纵然千般艰难,却终究是我们必须面对的路。”


    话音落下,地动山摇,穹顶震颤。无数碎石尘屑簌簌落下,如雨纷坠。那株充作阵眼的参天古木,躯干上皲裂的纹路疾速蔓延,发出迸裂之声。盘踞根部的妖异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败焦黑,终化飞灰,散于无形。


    一股久违的、稀薄的天地灵气,开始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来。


    "阵法将倾。"奚珹起身,"上方处裂隙便是生门。"


    话音未落,惊天巨响自头顶传来,地表即将崩塌。


    "阵破灵通,快走!"


    他化作银光直冲而上,俞宁催动仙髓之力紧随其后。莹白光罩护着她冲破层层岩障,终在轰然巨响中重见天日,闪现回云来客栈的后院废墟。


    月华如练,凄清地铺洒在断壁残垣间。夜风过处,送来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俞宁的视线缓缓扫过满目疮痍,最终凝滞在地面之上。


    暗红色的血液几乎浸透了每一寸土地,还未完全干透,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一个圆滚滚的物什正巧滚到她的脚边,借着朦胧月光,俞宁看清了——


    这是云来客栈掌门的头颅。


    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瞪着夜空,嘴角还残留着惊骇的神情。断裂的脖颈处参差不齐,显然是被极其凶残的手法生生撕裂。血迹沿着地面蜿蜒,在残破的庭院中织成一张死亡的罗网。


    奚珹不知何时已站至俞宁的身侧。他垂眸瞥了眼那颗头颅,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看来,我们不在的时候,这里倒是热闹得很呢。"


    “对了,你的同伴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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