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

    俞宁眸光骤寒,她手持骨扇,一甩将扇面打开,身形如一道轻烟,掠至于柳烟即将消散的虚影前。


    手腕翻转间,扇缘划破空气,带起一道凛冽弧光,精准切入那道遁逃的白芒——


    “定!”


    清声断喝,如冰玉相击,遁术应声而破。


    柳烟身形一滞,模糊的轮廓被迫凝实几分,眼中惊怒交迸。


    于此同时,无需言语,徐坠玉已然心领神会。


    他并未急于强攻,压低重心,足尖轻点,身形倏然移至柳烟的侧后方,与所处正面的俞宁形成夹击之势。朔雪剑应声出鞘,配合着俞宁骨扇的钳制,彻底封死了柳烟所有的退路。


    寒意萦绕,薄冰自柳烟脚下急速蔓延,如活物般缠绕上她的裙摆,死死缚住脚踝,令其如陷泥淖,举步维艰。


    俞宁无视她的挣扎,掌心发力,顺势一绞,骨扇力道骤增。徐坠玉看准时机,挽了个漂亮的剑花,直刺向柳烟的面门——


    剑锋在距柳烟咫尺之距时堪堪收住。


    徐坠玉执剑而立,眉梢微挑,“现在,可以坐下好好谈谈了么?”


    ****


    待柳烟气息稍定,俞宁方收了骨扇,眉宇间凝着一抹肃色:“柳烟姑娘,你造下杀孽,我等本应立时诛之。但听你方才所言,此事却似是另有隐情。”


    柳烟缓缓抬首,目光空洞地掠过俞宁,望向窗外那方被楼宇切割的灰蒙天空,唇边绽开一抹惨淡至极的笑:“我何错之有?不过是想活下去罢了,像个人一样活下去。”


    她的目光转向徐坠玉,带着些同病相怜的嘲弄:“你也是妖身,大抵能懂得我的苦楚。”


    不待回应,柳烟复又垂首,墨发垂落如瀑,遮掩了她美艳却毫无血色的面容:“在世人眼中,妖族本就低劣,更何况是半妖。纵有半仙之血,亦被视作不祥之物。”她声音平淡,似在诉说旁人的故事,“最初,我也曾想拜入仙门,求一条正道……可人人皆厌我、惧我。颠沛流离十余载,终遇一人,愿予我片刻温情。”


    她低低笑起来,笑声凄怆,“可是,这一切不过是黄粱梦一场。他所贪恋的,从始至终都只是我这张面皮罢了。他诱我服下断魂散,将我卖入醉烟楼,以解药相胁,令我永堕风尘,不得脱身。”


    “直至遇见李郎。他说不介意我的过往,愿倾家荡产为我赎身。”柳烟的嘴角扭曲地扬起,“我不敢再信了,只当他是个跳板。可他待我却是那般……真切。我便告诉自己,再信这最后一次。”


    “可谁知,这竟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她的声音骤然尖利,带着泣音,“他引来仙门中人,布下炼化大阵,欲夺我半仙血脉根基!而他……就那般冷眼看着!”


    “后来我才得知,这半仙之髓,需要承负仙髓者献出一颗真心,方能被取出。”


    “修为被废,血脉枯竭,我如敝履被弃。绝望之下,体内妖血反而彻底苏醒,与残存仙力交融,这才将我变成了如今这般不伦不类的模样,却也因祸得福,得了这身力量。”她轻轻笑着,眼中却无半分温度,“如此也好,再无人可欺我、辱我。这世道既不公,我为何不能报复?那些负心汉、伪君子,合该受尽折磨地死去。所以,将他们碾碎了以做花料,有何不好?”


    俞宁静静地听着,心中五味杂陈。怜悯与憎恶交织,一时竟无言以对。柳烟身世凄苦不假,但她却也真切地害了许多无辜的生命。


    "弱肉强食,本是天道。"一直沉默的徐坠玉忽然开口,他掀起眼皮,目光落在柳烟身上,"你想报复,以牙还牙,这想法……倒也不差。"


    柳烟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徐坠玉的唇边噙着笑意,话锋却冷:“但你败了。既然选了这条路,成王败寇,怨不得谁。”


    “是……我败了。”柳烟喃喃,眼神空洞,“从吞下断魂散那刻起,我便已是个死人了。”


    “我杀了他,将他剁碎,喂了我的花,自此,也断了我的生路。”她缓缓抬起手,指尖不知何时已变得乌青,“我本就活不过今夜。”


    “但你们也莫要高兴得太早。”柳烟忽地掩唇,笑得花枝乱颤,眼底却是一片死寂的荒芜,“你们当真以为,寻到我是那般容易的事么?”她的指尖轻抚过唇角,眸光幽冷,“是我故意引你们前来……你们修仙之人不是最讲究“以命抵命”么?既如此,云来客栈掌柜的命,便用你们的命来偿还吧!”


    话音落下,柳烟的芙蓉面上爬上诡异的藤蔓纹路,一株艳红的人面花竟自她颅顶破出,她整个人化作了一株似在燃烧的妖花。人面花招摇着,黏腻的花条直取徐坠玉的要害。


    这一击凝聚了她的毕生修为与滔天怨念,狠绝毒辣,显然是存了同归于尽的心思。


    俞宁瞳孔骤缩,心头一紧。


    徐坠玉亦未料到柳烟濒死反扑竟有如此威势,他抬手将朔雪剑横格身前,堪堪挡住正面攻势,背后却空门大开,数条藤蔓刁钻地袭向他的身侧,已然避无可避。


    腹背受敌之际,徐坠玉眸光一沉,脑中飞速思索着是否要动用魔脉。魔脉之力或可解围,然则他瞒着俞宁的事,也必将被她所知晓。


    她会不会也像众人厌柳烟一般,就此远离他、躲着他,甚至……恨上他。


    电光石火间,一道身影比他的念头更快。


    俞宁动了。


    不曾有半分迟疑,仿佛是刻入骨子里的本能,又或是某种更深层的情愫驱使,她身化惊鸿,不退反进,毅然决然地插入徐坠玉与那漫天藤蔓之间。


    “宁宁!”徐坠玉的心跳几乎停滞,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惶。


    只见俞宁手腕一抖,那柄骨扇在她手中震颤,莹白的仙髓之力被她毫无保留地灌注其中。扇骨展开,却不是柔软的扇面,而是化作了一面由无数细密符文构成的、坚不可摧的光盾。


    血色藤蔓狠狠撞在光盾之上,光盾剧烈摇晃,符文明灭不定,俞宁持扇的手臂被震得发麻,虎口迸裂,鲜血瞬间染红了扇柄。但她咬紧牙关,硬生生将这致命一击尽数挡下!


    她无暇回头,只是高声喊道:“徐坠玉,左后方三寸,坎位,冰封!”


    徐坠玉不加犹豫,依言而行,精准地用朔雪剑击向她所说的方位。藤蔓被冷凝,随即寸寸碎裂,化为齑粉。


    “右前方,离位,斩!”


    徐坠玉剑随声动,剑光如匹练,又一条狰狞花条被齐根斩断。


    攻守之势,顷刻逆转。


    俞宁仿佛能预判所有攻击的轨迹,徐坠玉则成了她手中最锋利的剑,心念相通,配合无间。


    徐坠玉在混战的间歇抬眼望去,俞宁就站在他身前,她的发丝因灵力激荡而飞扬,发髻上坠着的鹅黄色飘带,几乎要拍打到他的脸上。


    一种前所未有的剧烈悸动,如同惊涛骇浪,狠狠撞击着他的心脏。那是一种混合着震撼、依赖、乃至疯狂的复杂感情,排山倒海而来,几乎将他淹没。


    他只是痴迷地看着俞宁的背影,心脏扑通、扑通。


    徐坠玉素来工于心计,他将真实的欲望与阴暗妥帖地藏匿于温润的皮囊之下,他自以为对俞宁的执念,不过始于算计,终于占有。


    可此刻,所有的谎言与伪装皆成笑谈。


    他好像……又一次,更彻底地沉沦。


    俞宁像一束破晓的光,映得他满身污浊无处遁形,让他自惭形秽,却又让他贪婪地想要攫取。


    她越是清皎如月,他便越想折其华光,从此晨昏昼夜,皆只为他一人明灭。


    “发什么呆!结束了!”俞宁略带喘息的声音将他从翻涌的心绪中惊醒。


    在他心神震荡之际,俞宁已将柳烟彻底击溃。血色植株迅速枯萎焦黑,最终化作飞灰,消散无形。


    柳烟的出现与存在,恍若浮生一梦,如今彻底湮灭了。


    俞宁松了口气,收回骨扇。一阵脱力感袭来,她身形微晃。下一瞬,温热的手掌扶上她的腰肢。


    徐坠玉贴得极近,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侧。


    “宁宁……”他一遍又一遍地低唤她的名字,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你为何又挡在我的面前,你可知那有多危险?”


    俞宁缓过劲来,对徐坠玉如此亲密的距离有些不习惯,下意识想挣脱却无果。却发现他的手臂箍得太紧。


    “你是我师弟,我岂能眼睁睁看你受伤?”俞宁答得坦然,甚至带着些许不解,仿佛这是天经地义之事。她微微挣扎,“放开我,我身上全是花汁,脏。”


    徐坠玉闻言,非但未松,反而收紧了手臂,他将头埋在俞宁的颈窝,半抱着她。


    她总是这样,用最纯粹的理由,行最撼动他心魄之事。


    这无心的庇护,却比任何精心设计的撩拨,都更令他溃不成军。


    她究竟知不知道,她在做些什么。


    ****


    俞宁被徐坠玉抱在怀里,没有说话。


    她的脑子里反复回荡着柳烟对她最后的耳语:小心你身边的男人们,不要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
图片
新书推荐: 教主卧底后怀崽了 重生六零之美人救英雄 2倍速游戏打了两年穿进游戏里了 打工人被豪门酷哥狠宠了 你们修真界道德太高 被高冷公主反向攻略 魔君大人被小白脸勾搭跑了 [神话]外挂是抽卡模拟器 孤星入怀 倒霉社畜沦为虫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