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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泳装(结局新增)


    “哟, 怎么都聚在这儿?”


    司徒锦的声音姗姗从船舱门口传来,当她往前踏一步,走入日光下之后, 连衣短裙上的金色蝴蝶花纹变得更为耀眼, 同样闪烁的颈饰和墨镜将她浑身的富贵气质展露无遗。


    她走到舒窈她们跟前, 自然早就注意到了木青也在船上,此刻只意味深长地给好友丢了个眼神, 就干脆地反手指了指身后那片即便隔了很远也能见到的壮观水上乐园设施。


    “要不要现在去那边玩?我让人包场, 再晚点上船的人多起来, 估计连晒日光浴的椅子都得靠抢。”


    那是她们先前在检票大厅就见到的、如彩色巨龙一样盘桓在这艘游轮上方的水上乐园项目管道,红的、蓝的、乍看就像是把陆地上的水上游乐园完全搬了上去。


    舒窈光是看这艘游轮的体量就能猜到, 等船彻底在海上航行时, 被局限了活动空间、甚至wifi信号可能也会变差的游客们只能蜂拥在这些游乐设施当中的乌泱乌泱场面。


    如此高的人群密集程度对社恐可谓是致死量。


    所以她忙不迭地点头, “要。”


    然后又看向身边的蔺然,悄悄在两人交握着的手心里,用食指轻轻勾了勾她的手心,眼睛眨了一下,又眨了一下。


    蔺然只能挪回放在木青身上的视线, 对无声撒娇的女朋友露出温柔笑容, “走吧。”


    从木青面前离开时,她将舒窈的手握得更紧。


    ……


    游玩水上项目,泳装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舒窈之前已经听司徒锦提过这事, 甚至还被好友戏谑让她给女朋友发福利, 但是还没放假之前,因为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缘故, 她总会被蔺然在各种场合一言不合捞起来亲——


    以至于她迟迟没有提起买泳衣的事情。


    总觉得……穿着泳装在家里出现,场面会变得更危险。


    好在现在倒也不算晚, 游轮上也有大型的商场,就在下面几层,从船舱玻璃走廊往外看,下方广场般的露天平层上还种着绿植,绿化带中央是尖尖的玻璃屋,而那片玻璃底下就是购物中心。


    因为省了旅行费用这笔大支出,舒窈出来玩便不再计较开销,拉着蔺然先往购物中心去,而司徒锦则自然地叫上木青先往水上乐园那边走。


    从上面看过去只露出尖尖顶的购物中心,进入之后再看穹顶,却是如同古老时钟般的设计,复古风的铜环大小相扣,与地面上的欧式立柱一起,跟上面的风格完全不同。


    舒窈正是看什么都新鲜的时候,见状先将出门时就挂在脖子上的相机拿起来拍下这美景,然后才问蔺然,“你想先逛哪一家啊?”


    这里所有的奢侈品店面都将当季新品的泳装挂在了橱窗前的模特身上,用射灯照出最完美的呈现角度。


    蔺然没什么所谓,反正进了水上乐园,衣着会不会被打湿是由她的心情决定的,她便看向舒窈,“你挑。”


    舒窈看了看两边的精致店面,还有模特们身上性感的泳装,过了会儿,目光鬼使神差地又挪回了蔺然这里。


    她微微眯起眼睛,表情从打量、沉思慢慢变成恍然大悟!


    之前是她思维太局限了!


    在司徒锦那里只能被富婆逼迫上演的奇迹公主游戏,到她和蔺然这里,完全可以变成奇迹女友游戏啊!


    转换了思路的舒窈豁然开朗,决定奖励自己,拉着女朋友走向最近的那一家,“那我们就慢慢试吧,挑到你喜欢的为止也行。”


    看着她情绪从害羞、踟蹰突然变得雀跃的蔺然:……?-


    几分钟后。


    开阔的试衣间等待区里。


    帘子拉开之后,身形修长的人从里面走出来,颜色极深的黑发披散在一字肩头,最简单的白色款式、带黑色描边的肩带就比吊带宽一指,细细挂在锁骨与肩骨相接处。


    而锁骨往下,胸腰臀曲线都被布料包裹,舒窈目光情不自禁流连完,又往倒三角布料的下半部分看去——


    笔直匀称的长腿毫无遮掩地直直闯入眼帘,大腿、膝盖、小腿到脚踝脚趾,舒窈上下看了两遍之后,感觉整个人脑袋都烧冒烟了,这次鼻子都跟着发热。


    蔺然三两步上前,半蹲在她跟前,伸出掌心,接住了她滴下来的鼻血。


    近距离再被这白花花的胴.体占据眼帘的舒窈:“!”


    她感觉整个人都在发晕,看她晕、看她手心自己落下的猩红色血液也晕,当即边抽纸巾给她、边给自己堵鼻子,再顺势往等待的沙发上仰倒,喃喃道:


    “这、这套太、太刺激了,可不可以换一套……”


    蔺然却不让她这样仰头,掌心托上她的后脑,让她重新换正确的止血姿势,身上带着的海盐味道再度凑得更近,呢喃时的悦耳音色传来:“怎么突然流鼻血,刚才撞到哪里了吗?”


    舒窈:“!!”


    她又多抽了两张纸,闭着眼睛如当场决定戒.色、遁入空门的僧尼,神色痛苦地道,“你、你先换衣服,别跟我说话了呜呜呜……我等会儿就会好的、我就是突然上火了……”


    脑子里只有西医知识、并不太懂上火的蔺然露出怀疑眼神。


    但是舒窈的检查又是最近才做的,只要等会儿鼻血能止住,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于是她点头,“好,我换衣服陪你回去。”


    这时刚闭上眼睛的舒窈又突然睁开,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行,今天就要买完,要买最合适的。”


    于是接下来。


    舒窈就见到了黑白格泳装版蔺然、蝴蝶结吊带花园泳装版蔺然、粉色分体式泳装蔺然……


    她旁边的纸巾堆得越来越高,差点将进来送茶水点心的柜员都吓一跳,忧心忡忡地问她要不要到船医那边去看看。


    终于,蔺然在换上一套白色短袖款式、配蓝色短裤的紧身泳衣之后,舒窈的鼻血止住了。


    她虚弱地拿出了自己的卡,“买单。”


    ……


    “哈哈哈哈哈哈!”


    半小时后,躺在充气小船上,戴着墨镜,慢悠悠吃着抹茶冰沙与漂亮水果拼盘的司徒锦听完好友的悲惨故事,发出了毫不留情的嘲笑声,并且附赠一句,“真没出息。”


    舒窈:“?”


    她忿忿地、小声狡辩着,说自己其实把所有蔺然穿着好看的泳衣都买了,这样以后也是有机会再慢慢适应欣赏的,也、也没那么窝囊吧?


    司徒锦再度不给面子地笑出声来,这次变成了,“不仅没出息,还被吃软饭。”


    舒窈:“??”


    她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拉下墨镜挡住脸,躺在遮阳伞下的长椅上开始装死。


    因为刚才流血太多了,蔺然和司徒锦都不让她下水,怕她这一冷一热的着凉,回头还没开始旅行就先感冒倒下。


    明明身处快乐的水上乐园,却只能看不能玩,舒窈想到这里再度emo了,哪怕好友跟她许诺,等到她们下船之前,能再度使用钞能力为她包场一次。


    司徒锦看她被逗过头了,捏了捏手边的一只尖叫鸡,然后用玩具敲了敲舒窈的小腿,“好啦,也不是不能夸你,起码你现在都学会馋别人身子了,我好欣慰——”


    舒窈:“???”


    说什么呢!


    蔺然长得那么漂亮,都谈恋爱这么久了,不馋她身子岂不是太监吗!骂谁呢可恶的小锦!


    她这次揭开墨镜,拿起旁边桌上放着的水.枪,准备和朋友在今天展开一场决斗。


    就在司徒锦冷笑一声,放下手里的冰沙和果盘,同样拿起气垫船上的水.枪时,刚才去帮舒窈要鲜榨果汁的蔺然走了回来,并且在半道上就与木青碰上面。


    舒窈犹如带了个反修罗场的雷达,察觉到她俩周围漫开的危险气息,赶紧起来往蔺然那边走。


    即便她不确定木青的到来究竟是有意还是巧合,但直觉却愈发不妙,尤其是刚才给司徒锦讲试衣间的事情之前,司徒锦还调侃地,问她觉得木青挥锄头的技术怎么样。


    舒窈还没反应过来,司徒锦已经接了下一句,“只要锄头挥得好,哪有墙角挖不倒。”


    正因为不想再听恋爱专家的这种恐怖猜测,她才胡乱转移话题,说起自己的糗事-


    蔺然这次很轻易地就和舒窈离开了。


    比起挑衅的、碍眼的普通人类,她注意到了这艘船上的奇怪异常。


    方才站在她面前,一身沙滩装、勤勤恳恳榨果汁的服务员,浑身上下都散发出【寄生种】的味道。


    他被寄生了。


    因为海风的味道太浓郁,所以比起在南城,蔺然在这里反而需要更近的距离,才能通过嗅觉来判断这些异状。


    “我忽然有点饿了,”舒窈挽着她的手,提议道,“反正现在我也下不了水,想去看看游轮上有哪些好吃的餐厅,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呀?”


    蔺然当然还是点头。


    ——因为她也想知道,这艘游轮上,有多少能登上她食谱的美味。


    两人在木青的凝视下携手离开,离开这座壮观的水上乐园区,往通向室内的廊桥方向而去。


    这艘游轮上的餐厅种类众多,对于vip房的客人而言,绝大部份都能免费享用,日料、意式餐厅、牛排餐厅、中餐、甜品店和自助餐,应有尽有。


    舒窈说着饿,却并不着急在第一时间就做好选择进去,偏要拉着蔺然将每间餐厅的装潢和今日菜单都看一遍,因此两人在船舱里上下走了好几层。


    于是,在海风的咸腥味更淡些的室内,蔺然得以确认。


    一只、两只……


    不止刚才制作果汁的服务员。


    这艘船上,还有非常、非常多的,散发出香味的食物。


    蔺然下意识舔了舔嘴唇,露出愉快又似期待的微笑。


    这个动静被一直关注她的舒窈所捕捉。


    原本只是不经意扫过的目光忽然停下,她不由自主地将焦点,落在了那对被添上一层莹润水泽后,变得愈发稠艳的唇瓣。


    无法移开视线。


    舒窈条件反射地联想到,之前女朋友格外放纵之后,嘴唇好像也是这样子的。


    不过要再更红一点……等等!大白天的她都在想些什么东西啊!都怪小锦之前说什么馋人身子的骚话!可恶!


    脑海中浮现的回忆,让舒窈的脸“唰”一下变红。


    她以为蔺然这是又“馋”了,还迅速瞄了瞄周围走来走去的游客和工作人员,虽然这会儿因为好奇餐厅观景窗的视野,两人进来走到了拐角处,暂时是个视野死角……


    可是舒窈克服不了害羞的心理,还没进展到可以接受这种公开场合的地步,就开始支支吾吾的,试图小声转移话题:“我、我觉得还是刚才那家日料比较好,有我很想吃的菜,不如我们倒回去吧?”


    却反而让蔺然将注意力落回舒窈身上。


    舒窈并不是擅长伪装的类型,尤其是在亲近的人面前,所以蔺然很快就看出了舒窈的误解。


    但她并不打算解释。


    “我好像现在就饿了,女朋友。”


    没有说谎,被调动起欲.望的蔺然,呢喃着再诚实不过的低语,随后就这样捧起舒窈还带着震惊神色的脸庞,深深地、贪婪地吻下去。


    在这个瞬间,掠食者的食欲和爱欲陡然被模糊了界限。


    不过,毫无疑问——


    舒窈和这种进食方式带来的满足感,同样能暂时填补她的索求无度的欲.望。


    她最棒的,也是最舍不得吃掉的猎物。


    还是从一开始就主动走向她的、最美味的女朋友。


    第32章 浴池


    被女朋友在大庭广众下亲了, 呜——


    虽然并没有被人发现,而且后来蔺然还是顺从了她找话题时的拙劣借口,牵着她的手带着她回到了那家日料餐厅, 可是舒窈就是觉得好羞耻。


    她以前真的不是这种会在公共场合、做不顾路人死活的事情的臭情侣!


    舒窈捧着瓷杯喝茶, 一副恨不得将自己脑袋埋进去就此淹死在杯子里的模样, 让蔺然觉得好笑。


    对餐点没有兴趣的她用指尖挑开女朋友落下来的浅色软发,然后用食指指腹点了点舒窈红苹果般的脸颊, 饶有兴致地问, “这里, 打算红到什么时候?”


    啊啊啊她就是故意的!


    舒窈之前还没发现蔺然有这种恶趣味,难得恼怒地轻拍了下她的手背, 佯凶道, “不许再说话!”


    可是红着脸的模样即便将眼睛瞪得再圆, 也毫无威慑力。


    此刻两人坐在高高的木椅上,面前有自高处垂下的花灯笼,还有缓缓旋转过的、放着各种新鲜握寿司的传送带,后面有透明的橱柜高台,戴着口罩的厨师就在附近不远处埋头将顾客扫码点的单做好, 放到传送带上。


    而她们和其他客人都隔了些距离, 没有人能听见她们的话。


    蔺然便一手支在桌上,探身凑近她,笑吟吟地答:“女朋友也太霸道了, 刚才不让我吃好吃的, 现在还不许我说话。”


    舒窈随手将面前转过的一盘烤鳗鱼寿司端下来放到她跟前,本来是想着刚到船上、换新的环境, 不好先吃生食怕肠胃不习惯,但是想到蔺然的挑食, 她又再伸手端下来一盘品质不错的鲜切三文鱼。


    “哪有不让你吃了?”


    蔺然却只是随意瞥过,然后将视线转回她面上,轻轻捏了下她的脸颊,语气莫名变得黏腻:“更想吃这个,杳杳,让我咬一口,好不好?”


    或许不止是咬一下。


    被那些美味的猎物勾起的食欲并没那么容易消下去,浅尝辄止、被推开的亲吻以及女朋友变得更加香甜可口的模样只会让掠食者愈发饥饿。


    若是真的能轻轻咬一口女朋友的脸颊,因为舍不得令对方受伤,或许牙齿在陷下去之前,就会松开,然后反复舔舐她这一片粉色的肌肤,就像饮鸩止渴。


    ……


    谁准她在这种时候撒娇的啊?


    舒窈拿她没办法,心里的那头小鹿都快被她撩拨得要撞死了,只能拿面前这盘炭烤三文鱼头稍微泄愤,戳进嫩肉里的筷尖更用力,然后狠狠喂进自己嘴里。


    “不好。”她咽下鱼肉,沙哑着声音,无情拒绝。


    并且再度发现蔺然非常挑食。


    在家里的时候都算还好的,如果是自己下厨,做出来的东西她还会给面子地光盘,但若是蔺然下厨,那往往餐桌上只有舒窈非常努力地捧场,她只是略动一下筷子,就改而全心全意盯着女友吃饭。


    仿佛在看精彩吃播。


    开始的时候舒窈还当她是控制体重、所以才不得不戒掉晚餐吃碳水的习惯,后来休息日发现蔺然白天也不怎么吃东西,对什么吃食都兴致缺缺的模样,就确定了——


    蔺然好挑食!


    现在连这家日料里,新鲜进货的海鲜都满足不了她了。


    舒窈甚至有些忧心忡忡女朋友会不会年纪轻轻,因为工作太忙、消耗太大,而胃口不好、吃得少,导致英年早……呸。


    总之,她又挑了甜虾、海胆、金枪鱼腹这些,都摆到蔺然面前,“既然饿的话,多少也吃点吧?”


    蔺然没吭声,还抬手在自己唇边比了个拉上拉链的手势,配上她此刻潋滟的双眸,不仅没有半分乖巧感,还给人一种眼神都在拉丝的勾引劲儿。


    舒窈只匆匆看了眼,就不敢再对上她这时相对总是偏凉的体温而显得炙热无比的目光。


    “不吃的话……”她拿出杀手锏,“回去之后不许亲我。”


    蔺然眉梢动了下。


    这次她看也不看被推到面前的是什么,从善如流地夹起一筷寿司,向舒窈确认,“吃下去之后,怎么亲都可以吧?”-


    因为蔺然突然之间的过于黏人,导致舒窈都没答应司徒锦晚上一起看剧场表演、顺便去黄金赌.场转转的邀请,在傍晚就早早回到了房间。


    夕阳已经沉下了海平面,在船舶离港、天幕下的海水从白天的波光粼粼进入深沉不可窥探的黑夜时,舒窈被蔺然按在门板上亲到目光迷离,察觉到她的吻还辗转往下,才匆匆道:


    “不、不行……”


    比起之前的亲吻,今天的蔺然总让人有种非常招架不住的感觉,好像自己马上要被她整个吞下去,而且她总是忍不住想用牙齿、却在舒窈绷紧身躯之前,又改成那种吃果冻般不舍的吮吸。


    这样会留印子的。


    她匆匆抵着蔺然的肩膀,喘着气找借口,“我、我想洗澡……”


    刚才还拿她解渴的女朋友静静地抱了她一会儿,听见她的借口,眼中出现笑意,答应得却很干脆,“好啊。”


    舒窈终于得以从她的臂弯和门板构建的囚笼里逃脱。


    推开浴室的门时,她还回头看了眼蔺然,而对方回了她一个如往常般温柔的微笑。


    只不过。


    在舒窈踏入浴室,被衔接着窗户、此刻被玫瑰花瓣铺满底部的浪漫浴缸吸引时,蔺然的目光已经转到了外面。


    她迫不及待地想在女朋友洗浴的缝隙间,开门出去享受真正能吃下去,不必怜惜,能够用触足搅碎、被吸盘里的獠牙连着骨头一起咬碎的猎物。


    ……


    舒窈关上浴室,对外面的一切丝毫不知。


    她解开衣服的时候,想起自己今天也买了泳衣、却没能在水上乐园游玩的遗憾,抱着要让身上这件泳衣也见见水的念头,解开长袖外套与牛仔裤之后,白天用来当内衬也非常合适的泳装就露出了全貌。


    那是一件纯白色的泳装。


    右边腰身设计还有个半圆形的空白,像是被挖掉一勺的雪域蛋糕。


    她拧开浴池的水龙头慢慢放水,闻着玫瑰花瓣的清香跟着透明的水面一起浮起来,正好放满时,便赤脚走进去,在温水里享受地放松浑身,面对窗户的时候,忽然听见了一声升空的响:


    “啾——怦!”


    大团的烟花升起,绚烂地绽放开来。


    这是没写在游轮安排上的,送给所有游客的惊喜。


    舒窈被那炸开在窗外的声响吓了一跳,惹得浴池水面荡漾开波纹,边缘的玫瑰花瓣顺着溢出的水流落在浴室地上。


    随后,她开始全心全意地看着外面的烟花秀。


    最开始只是姹紫嫣红的、大团大团升起的烟花,绚丽壮阔,后来是小朵小朵,以夜空为树、白色的金色的小花瑰丽盛开,一大片的美景令舒窈沉醉了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没带相机把这场烟花秀拍下来!


    “蔺然?”


    她转头大声地向浴室外的方向唤道,但是接连几声之后,都没有得到任何应答,不知道是不是外面放烟花的声音太大,将她的嗓音掩盖了下去。


    就在烟花秀即将接近尾声时,房间位于更高处、浴室方向对着海面的舒窈在低处见到了更漂亮的景色。


    本来漆黑一片,让人分不清天空与大海的静谧里,忽然漫开剔透的粉蓝色,像是会发光的海岸线,自下方深处不断往上冒。


    犹如海中的萤火。


    粉的、蓝的、紫的、看不清大小的水母自海洋中浮现。


    舒窈很快发现外面下方舢板上那些举着手机录烟花的人也跟着将手机对准海面,想拍下这场大自然配合馈赠的奇观。


    一时间,天上是礼炮声送上的烟花,海底是自然浮上来的彩色水母,而这艘游轮置身其中,构成天空和海洋中的人间-


    舒窈眼睛都不舍得眨,感觉自己两只眼睛都看不过来这些美景,更加遗憾此刻没有用相机记录下旅途的精彩一刻。


    “蔺然?”


    她又出声叫了下,还是想邀请女朋友一起欣赏奇观。


    这次,身后传来了门把手被拧开的声音,来人涉过地面淋漓的水痕,温柔无声地跨入浴缸中,拨开那些红色玫瑰花瓣,来到她的身后,双手在水中环住她的腰身,掌心还在她光滑的那一侧腰上略微摩挲:“嗯?”


    舒窈回头的时候,她已经将下巴顺势搁了上来、微凉的面颊贴上自己的脖颈,上面还沾了一片红色花瓣,以至于舒窈有一瞬间忘记要说什么。


    卡了会儿,再回头看到外面的景色,舒窈高兴地用手指着玻璃上那片水母的瑰丽景观,“我旅游之前看到的那本海洋故事正好讲到水母潮汐,说这个景象会出现在一些地方的海岸线上,是很少见的奇观呢。”


    蔺然却没有应答。


    她在想,舒窈看的那本书应该还有下半段。


    通常这样大批量出现水母的地方,对海洋环境而言都是一种灾害,不仅会破坏生态,还会影响渔业。


    然而这总归都只是人类的评价——


    于蔺然而言。


    她很讨厌这种模样的生物,这会让她想起在深渊的那些日子里,一些很不好的回忆。


    尤其是此刻,她属于本体的银色瞳孔张开,除了这些极具迷惑色彩的水母群之外,她还看见了黑色海底更深的地方。


    借着夜色遮掩,人类肉眼无法观测到,海面下已经裂开了一道缝隙,而那缝隙的形态……是能够连接深渊的裂口。


    是谁召唤了深渊裂口?


    船上那么多的寄生种,是否也与这背后的角色有关?


    ……


    还在思考之间,面上忽然沾染了一缕凉意。


    蔺然回过神,看见舒窈凑过来,用齿间将方才沾染在自己脸侧的玫瑰花瓣衔了下来——因为早在进入浴缸时,蔺然从后面拥住女友,就顺便把她的双手也一起揽住了。


    两只手都没空、所以才这样占便宜的女朋友理直气壮,“晚餐没吃饱对不对?是不是低血糖啦?”


    她似乎总是能很快察觉到蔺然的情绪变化。


    不过。


    蔺然刚才确实差点就抓到了美味的猎物,但是离开之后没舍得离开太远,所以总是能听到女朋友的呼唤声,最终还是决定调头回来看看她的杳杳究竟有什么事情。


    结果只是因为看到这些画面,想要和她分享而已。


    想到这里,她微微扬了下眉头,故意收紧了环抱对方的腰身,顺势凑过去将舒窈含在齿间、不知如何处理的玫瑰花瓣咬住——


    沿着艳红的边缘,缓慢地撕下来一半。


    锋利的牙齿咬碎花瓣,在唇齿间碾出汁液,她轻笑了一声,“是啊。”


    “所以,女朋友打算怎么喂饱我?”


    说话时,容纳两个成年人就满满当当的浴池再度起了波澜,漂浮在上面的其他红白花瓣都随着波纹悠悠摇晃起来。


    跟着一起进入浴池的触足们借着蔺然动作变化的幅度,悄悄在水底拍打着池壁,兴奋地怂恿道:


    【吃掉!】


    【吃掉她!】


    第33章 味道


    根本就喂不饱啊!


    舒窈最后都忘记自己是怎么从浴室出去、又是怎么被放到那张情侣大床上睡着的, 总之她觉得自己遭了女朋友的蹂.躏,仿佛一块奥利奥小饼干,不过吃饼干的步骤是倒过来的——


    泡一泡, 舔一舔……


    明天肯定没办法出门了。


    抱着这样的念头, 她陷入梦乡时, 还觉得眼尾沾在睫毛上的那点泪水被一点点舔去,直到她将脑袋埋入被子里, 还模模糊糊听见一声轻笑。


    直到跃出海面, 从粉色、橙色变成金色的耀眼日光, 将睡姿正对着阳台窗户的她给晃醒。


    即便现在是假期,但打工人长期被pua出的生物钟却没这么容易改变, 舒窈闭着眼睛眯了会儿, 就从被子里伸出手挡住眼皮, 去看那照亮整片天空与海洋的朝阳。


    金澄澄的,还将云层也染上同样的颜色,像是被戳破的溏心蛋,流出金色蛋液。


    想到这里,饥饿感也跟着从胃里冒出来。


    舒窈静静地看着海上日出, 慢慢醒神, 察觉到后背上贴着的软和温度,又觉得自己此刻和那轮朝阳一样,被柔软云层环抱。


    明明蔺然将她抱得很紧。


    不止横亘一条手臂在她肋间位置, 甚至非要将膝盖也错进她腿间, 呼吸隔着她的发落在侧颈附近。


    但是舒窈却有种很安心的感觉。


    大约是她从小就生活在舒女士的奇怪规矩之下,所以久而久之, 这些生活里的缠绕与枷锁,也潜移默化成为能让她觉得安心的错觉, 好像只有这样的紧紧拥抱,才能给她安全感。


    ……


    乱七八糟的思绪漫无目的飘了会儿。


    空荡荡的肠胃发出饱受饥饿的抗议。


    舒窈拉开蔺然的手,想要从床上起来,却被倏然握住手腕,被身后的人偏头在手背上亲了下,语气里带着几分慵懒:


    “早安。”


    “已经恢复了呢。”


    被她这样提醒,舒窈才发现手腕、手臂上那些深色吻痕竟然真的全部消失,明明昨晚被亲吻的时候,让她有种肌肤被烙印得很深的感觉。


    但是不光是手臂,连她从蔺然的怀抱里挣脱,跑去洗手间照镜子才发现,脖颈上、锁骨下,昨日被吻遍的全身每寸肌肤,现在竟然都白皙如初。


    就好像那恐怖的被品尝记忆只是她的错觉,是灵魂错乱的幻觉。


    对比昨晚被亲吻时候,自己用快哭出来的声音抱怨这样明天没办法见人、也穿不了内衣的形态,就有些过分夸张了。


    想到那些令人脸红的画面,她蹲在洗手台前,抱住脑袋,在内心发出尖锐爆鸣——


    啊啊啊都忘掉吧!


    她无声崩溃了半晌,才感觉那股热意消散,结果一抬头,就发现蔺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起来了,这会儿抱着手臂靠在洗手间的门旁,不知静静地欣赏了多久自己的丢人模样。


    舒窈:“!”


    经过更亲密的接触之后,她的脸皮厚度总算增加稍许,这会儿若无其事地强撑着站起来,刚想随便找个借口粉饰刚才的姿态,却听见蔺然悠悠道:


    “好可爱。”


    “那就再亲一口吧?”


    她自说自话着靠近,令舒窈情不自禁地后退,目光游移着,后腰都被洗手台冰冷的边角硌到,手慌乱地摆着,“不不不不行……没有洗漱不可以——”


    话没说完,羽毛般的轻吻就落在了自己的面颊上。


    她略微怔愣。


    蔺然歪了下脑袋,“亲脸之前也要先洗漱吗?”


    舒窈:“……”


    “还是说,你期待的不止是亲这里?”


    这次,回答蔺然的是将她毅然推出去的力道、还有重重从里面被拍上的洗手间大门-


    被反复戏弄的舒窈决定和女朋友单方面冷战十分钟。


    她在洗手间洗漱完毕、出来翻着行李箱,找了一条非常符合日光浴风格的印花长裙,清爽的细吊带下,一圈圈荷叶边的裙摆往下展开,配上遮阳草帽,风格轻松又俏皮。


    换完衣服的她再度出来,想问问蔺然今天要不要去北侧船舷边的玻璃桥拍照,因为昨天傍晚回来太早,而司徒锦则给她发了玻璃桥那边的照片,跟她说这里是不错的打卡景观,小情侣可以起早点过去,人会比较少。


    等到下午日落时,船上的其他游客肯定都会聚集到那边,到时候不管是拍景还是拍人都很不方便。


    舒窈不喜欢拍照。


    但是,她喜欢记录美景,也喜欢给别人拍,之前和司徒锦出去玩的时候,她就经常兼职富婆的专职摄影师,现在拥有了超漂亮的女朋友,她也想给女朋友拍。


    不过,走出洗手间她却发现房间里还有其他人。


    是来送早餐的服务生。


    此刻他正在低头认真布置餐桌,往上面放早餐,而蔺然就站在他不远处,直到听见舒窈走出来的动静,才将目光从监工般的状态里改变,挂上微笑迎向女朋友。


    “饿了吧?”她说,“先吃了早餐我们再出门。”


    舒窈点点头,走到她的身边时,却闻到了一股很奇怪的味道。


    ……像是,被放到有些变质的、腌制过的海货。


    这奇怪的味道倏然冲来令她猝不及防眼前一黑,步伐一顿,而女友也在这时候拉住她的手,“怎么了?”


    舒窈使劲眨了眨眼睛。


    左右想去找那股怪味的来源。


    答案非常简单,之前只有她和蔺然两人住在这房间时,屋里顶多只有淡淡的海风味,甚至还有经理特意放过来的香薰,就是怕有些晕船的客人闻到太浓的海腥味,会加重不适感。


    现在屋里只多了一个人,味道不是他带来的又会是谁?


    于是,本来就被蔺然的目光看得发毛、甚至有些瑟瑟发抖的服务员,现在被两重目光同时凝视,将水果沙拉的瓷盘放下时还忍不住与桌面磕出响声。


    “两、两位客人,早餐已经为您二位布置好,请、请问还有什么需求吗?”


    舒窈摇了摇头,蔺然也没说话。


    服务生便低下头,推着餐车慢慢后退,走出她们俩的视线。


    ……


    就在他退出走廊,轻轻关上房间门的下一刻,蔺然忽然上前一步,将地毯上不知何时被落下的红色领饰蝴蝶结捡起,转头与舒窈道:


    “他的东西好像掉了,我给他送一趟吧,你先吃早餐。”


    舒窈却倏然拉住她的手——


    “等、等会儿吧?”


    蔺然有些讶异于她的动作,“为什么?”


    舒窈拦得太快,此刻被询问,竟一时找不出借口。


    主要是她从前闻到这些古怪的味道,要么是在那个已经失踪的吴理老师身上,要么就是分手后还反复纠缠的前女友林静姝车上,恰好这两人都没给她留什么好印象,所以舒窈本能觉得有这种奇怪味道的人很危险。


    而且。


    这艘船能够服务vip船舱的服务生都是经过挑选的,样貌身高服务意识自然不用说,舒窈不信经理会对于这种携带极大异味的服务员进行批评,也不信其他客人会容忍这种味道。


    ……对了,味道。


    她立即询问蔺然,“你刚才,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嗯?”只能闻到好吃猎物味道的蔺然不知道她问的是什么,而且舒窈只是普通人,按理说食谱和她不同、嗅觉也没有她这样发达,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蔺然难得用探究的眼神看向她,“我应该闻到什么味道?”


    舒窈噎了两秒。


    试着回答,“咸、咸鱼?”


    蔺然挑起眉头。


    她便说得更细了些,“放太久了……感觉过期了的咸鱼?”


    蔺然:“?”


    在她明显露出的疑惑表情里,舒窈揉了揉鼻子,打了个哈哈,“可能是我闻错了,要不这样,我陪你一起去还东西吧?”


    反正她不要让女朋友单独去面对那个奇怪的服务员。


    发现她莫名执着于要和自己一起做好人好事,蔺然默然片刻,只好放弃这个刚找的借口,“也没事,你先填饱肚子,我们再一起出门。”


    舒窈松了一口气,也拉着她坐下,“你也吃呀。”


    蔺然:“……嗯。”-


    见惯了女朋友的挑食、看她动了两下餐叉就没再碰过盘子,舒窈本来想让她再吃点,却发现这早餐味道并不算多么美味,只好自己努努力把剩下的都解决。


    为了不浪费,她差点吃撑了,出门时都忍不住打嗝。


    两人在船舱房间走廊转了圈,都没碰上那个咸鱼味的服务生,在舒窈的建议下,蔺然只能遗憾地将那枚领结交给服务站的其他人。


    发觉她似乎特别惋惜没能做成这桩小小的好事,舒窈忍不住弯了弯唇——


    人美心善的女朋友也很可爱啊。


    为了让女朋友打起精神,她拉了拉两人相牵的手,“你喜欢拍照吗?小锦说有个特别漂亮的景点,很适合出片,我们去那里看看怎么样?”


    失去标记食物的机会,蔺然便只能点头应下她的话。


    为了消食,舒窈特意挑了条过去比较远的路,中途经过一间不知是不是从昨晚开始奏乐到现在的酒吧,两个就在门口长桌高脚凳上坐着的熟悉身影映入她的眼帘。


    “杳杳,早啊。”


    “舒老师,早安。”


    懒洋洋的司徒锦和神采奕奕的木青形成鲜明对比。


    舒窈只能停下脚步,和女朋友过去,并且为了严防蔺然与木青相处,转头问女朋友有没有想喝的东西,让她先去吧台那边看看那。


    蔺然刚走,木青就发出了“噗嗤”的轻笑声,抱着手臂,身上那件深色皮衣短外套让她此刻的形象看起来与平日里办公室的休闲阳光不同,似乎更容易让舒窈认错。


    她悠悠出声道,“舒老师这几天似乎很不待见我。”


    舒窈被乍然这样指责,有些拘谨且无措地看过去,装傻地发出了一声:“啊?没有吧?”


    木青笑着摇头。


    然后往蔺然的那边看了眼,发觉她正好盯着调酒师在看,唇角的笑便跟着意味深长了些,“是怕我介入你们俩之间的感情吗?放心,我并不想我们之间的关系,变成你和她那样,舒老师不用这样防备我。”


    这让旁边看戏的司徒锦有些讶异地扬起眉梢。


    舒窈谨慎地确认着她的眼神,在判断她说的是真是假,还没等松一口气,又见木青扬了扬下巴,示意自己去看蔺然的方向:


    “你女朋友盯着那位调酒师看了好久,把人都看害羞了。”


    “你不去看看吗?”


    ……


    仿佛无论何时都电费不足的酒吧区域灯光很暗,并且白天黑夜都充满了各种酒味混合的味道,舒窈并不喜欢这种地方。


    她也不觉得蔺然会对这种地方或者这里的人感兴趣。


    不过,蔺然确实很少会特别关注什么人,所以舒窈决定去问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但刚走到对方的身边,她就再度闻到了……


    比刚才那种过期咸鱼更糟糕的臭味。


    是腐败的、在海滩上都要晒烂了的海洋生物尸体。


    尤其是这个调酒师朝自己看过来时,这味道就变得极具冲击力,甚至让舒窈刚攀上女朋友的手臂,就有些站不稳地晃了晃。


    再度碰上一只寄生种的蔺然心情本来很不错,结果没想到这只寄生种还敢在自己眼皮下明晃晃地打量她的人。


    她眼睛眯了眯——


    却被舒窈快要摔倒的模样移走了注意力。


    “你怎么了?”


    她反手握住女朋友的手臂,稳稳将人扶住。


    舒窈一副极其虚弱的样子,最后还是没忍住,打破了礼仪,当着人的面就捏住了鼻子,“我不喜欢这里的味道,我们出去好不好?”


    蔺然转头,记下这个调酒师面容的同时,缓声应,“好。”


    结果两人才刚走出门,后面也跟着走出来一个瞧着像是喝了一整夜、刚从酒吧醒来想起要回房间的客人,他脚下走着歪歪扭扭的路线,经过蔺然的时候,脚下一扭。


    眼看就要撞到她身上,舒窈却早有防备,硬生生拉着女朋友往旁边避开好几步。


    正在欣赏猎物自投罗网的蔺然:“?”


    没想到撞了个空的男人:“?”


    又闻到更奇怪的臭味的舒窈:“!”


    而两人的身后,本来正在饶有兴致看戏的木青却忽然坐直了身体,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到了舒窈身上-


    “你们俩是打算去玻璃桥吗?”


    在舒窈和蔺然踏入酒吧之前,木青从高脚凳上率先下来,脚步轻快地走到她们附近,“刚才就有很多游客往那边还有水上乐园去了,人应该挺多的。”


    “我昨天和司徒小姐过去了一趟,知道个人少的、不错的位置,”她笑意盎然地自荐着:


    “要不要我帮你们俩拍合照?”


    第34章 合照


    听见木青忽然提出“给小情侣拍合照”的建议, 还坐在原先位置的司徒锦也缓过宿醉的劲儿,从高脚凳上下来,蹬蹬走到她们身边, 露出看戏的神情:“那我也一起吧。”


    比起昨天刚登船的富贵花打扮, 同样擅长蹦迪的富婆此刻妆容都是热辣十足的猎艳风, 口红用的是正红色,上衣和短裙都是玫色皮制, 鞋跟是品牌字母铸就的, 又细又高, 底色也是红。


    随她行走间,黑色高跟露出一线猩红, 极其勾人眼球。


    ……一看就踩人很痛的样子。


    舒窈盯着她的纤细鞋跟看了会儿, 才将疑惑的视线放到她身上, 无声询问你怎么也来凑热闹了?


    司徒锦挽上她另一侧的手臂,眼睛转了转,示意她看木青,再得意地挺起胸膛,无声示意:


    反正你们小情侣都有一个电灯泡了, 再多一个我怎么了?


    没有我, 一会儿谁帮你们带走电灯泡?


    舒窈深以为然。


    司徒锦露出满意的笑容,凑到她的耳边问,“喜欢我这套打扮?”


    舒窈老实回答, “穿在你身上很有魅力。”


    于是富婆抬手打了个响指, “给你也买一套。”


    舒窈:“?”


    她瞳孔地震,根本想不出自己穿这种风格衣服的样子, 疯狂摇头的同时,正想说出拒绝的话, 就被司徒锦给打断,“别急着摇头,说不定蔺主任喜欢呢?”


    “小情侣就该多尝试一些新鲜的play啊,不要那么古板,戴上项.圈、穿上黑丝和高跟,亲热的时候不会觉得更刺激吗?”司徒锦非常贴心地给出建议。


    舒窈这一侧的耳朵直接烧红了。


    更离谱的是,她很不争气地在想如果是蔺然那张脸,脖颈上戴着禁欲气质十足的皮质项.圈,再穿这样一双高跟,被勾住项.圈金属扣拉近亲吻时的模样——


    舒窈用双手去捂司徒锦的嘴,面色通红地禁止,“不许说了。”


    好友虽然失去了言论自由,但那双心灵的窗户却特别意味深长,上下打量她几回,无声传达一句:


    承认吧,你心动了。


    ……


    有司徒锦这个活跃气氛的小能手在,蔺然跟木青被她们隔开在最远的两端,四人同时出游,倒有种和谐的闺蜜团旅行感。


    而且她们四人类型恰好也不相同,从左到右,中性风、热辣风、可爱风和温柔风一一列开,哪怕船上的旅客也经过精心打扮,却不及她们出挑。


    尤其是司徒锦,浑身的富贵气场挡都挡不住,还没到景点,一路上就拒绝了三四拨过来搭讪的,其中还什么肤色面孔的都有。


    不善言辞的舒窈默默往女朋友身后躲了躲。


    蔺然看着她因为惊恐而变得更加冷漠的神情,却是胆小的伪装,不由再度捏了下她的脸。


    就在这时。


    有人往木青那边靠近,她挑了下眉头,抱着手臂,对司徒锦露出苦恼的神情,“司徒,我的外语好像不太好,听不懂他说的什么,能帮我翻译一下吗?”


    因为这段时间的几次见面,司徒锦对她印象都不错,持友好态度,这会儿也很干脆要往那边走。


    却忽然被舒窈给拉住胳膊。


    ……又出现了,那种气味。


    舒窈不知道是自己上船之后吃错了东西,还是什么其他原因,仿佛嗅觉突然失灵,在所有人都神色正常的场景里,偏偏只有自己一阵好一阵坏得闻出古怪味道,而且样样都是不同类型的刺鼻。


    她刚才悄悄问了司徒锦,昨晚在酒吧待着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司徒锦用更奇怪的眼神看她。


    “你指的什么?”


    “酒鬼的臭味,还是那些想勾搭我的臭男人肮脏的体味?”


    舒窈:“……”


    她快被自己的异状搞疯了,现在拉住朋友的突兀模样,犹如早餐时在房间里阻止蔺然做好人好事一样。


    好在司徒锦虽然觉得奇怪,却还是将木青也拉过来,同时竖起另一手食指,遥遥晃了晃,说了声“no”,而后问身边朋友:


    “怎么啦?”


    不光司徒锦,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舒窈这里。


    包括那个被拒绝了的男人。


    他神色有些僵硬地站在木青不远处,俨如陡然失去指令、不知该何去何从的木偶-


    舒窈最终借口自己刚才突然不舒服,才无意间拉了下朋友,即便后来说没事,不影响去打卡点,神色却也是恹恹的。


    经过她从早餐时到刚才的几次表现,蔺然就已经意识到——


    舒窈似乎拥有了某种辨认出寄生种的能力。


    而且还是嗅觉方面的。


    想到这里,她凑到舒窈的耳边,声音和缓地进行最终确认,“是不是又闻到了什么难闻的味道,才这样闷闷不乐的?”


    舒窈诧异地看着她。


    刚才这短短的几步路,明明她自己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过度神经质、神经敏感之类的,甚至都在思考旅行后要不要悄悄去挂个心理科做一些测试,可是蔺然竟然这样相信她!


    她踟蹰地应了声:“嗯……”


    “这次是什么味道?”蔺然十分耐心地询问,眼眸里都是认真,“还是像你早餐的时候说的一样,是那种放过期的咸鱼味吗?”


    舒窈想了想刚才那个靠近木青的男人散发出的气息。


    表情微妙,“臭鸡蛋味?”


    过了会儿,不确定地改了改,“煤气泄漏的味?”


    仿佛从她的现有人生体验里,很难找出准确的形容词去描绘这些层次丰富的臭,所以只能穷尽记忆库试图贴近地形容。


    蔺然沉吟着。


    舒窈的嗅觉当然与自己不同,首先人类嗅觉神经的细胞就不如她这种降临后、以深渊体质融合过的更优越,其次,人类即便能辨认寄生种的血肉融化,也不可能将同类的血腥视作美味。


    脑海里的知识告诉她,人类的基因里携带着远古时期刻下的恐惧,譬如有些人害怕指甲刮黑板的刺耳声,据说就与人类头骨被野兽啃咬的声音相似。


    同理可得。


    舒窈虽然还不知道这些人都被寄生,可是她的嗅觉却已经先捕捉到了这些人的异样,进一步提取脑海中残留的关于恐惧的气味,用本能警告她远离危险。


    “没关系,”蔺然替她将遮阳草帽上编着花的形状正了正,语气温柔地道,“既然觉得这些人的气味难闻,那你离远些就是了。”


    ——倒是自己,看来需要更谨慎地挑选进食时机。


    听见她这样的话,舒窈不由抓住她的衣袖,“你不怕我是有什么精神方面的疾病、疑神疑鬼吗?又或者是嗅觉出了问题、应该挂个五官科检查一下?”


    蔺然笑出声来。


    像是觉得她可爱,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怎么总是喜欢先怀疑自己呢?我是医生,你不信我?”


    ……


    舒窈被说服了。


    而她方才与司徒锦、与蔺然互动的全部画面,都落入了木青眼中。


    恰好此刻已经抵达玻璃桥的景点处,原来这景致除了对大部分旅客开放的区域,尽头还有一小截连着木桥的封闭区,便于工作人员及时管理各种突发情况。


    而木青所谓的知道的人少地方——


    就是指司徒锦过来之后,那些工作人员自会看在股东女儿的份上,替她再围出一部分的无人观景区。


    知道真相的舒窈:“……”


    偏偏木青面上还没有任何狐假虎威被拆穿的神色,像是一早就料到司徒锦也会来,这会儿还对舒窈伸出手,指了指她脖子上的相机,“来吧,我帮你们拍照。”


    玻璃桥是长廊,如其他山川名胜景区在高山外沿搭建的、能够让人俯瞰万丈深渊,云雨落于山涧和丛林奇景的廊桥一样,建在轮渡外沿的玻璃桥悬于海浪上方,也自有一番风情。


    轮渡行驶破开的白色浪花,渐渐漫开到远处深蓝色的海浪当中,日光、云霞、微风与浪花,大自然只随手拨落画盘,就能用热烈的颜料撞出最令人沉浸的景。


    舒窈最终也没舍得破坏这气氛。


    她将相机交给了木青。


    在木青举起镜头对准她们的时候,舒窈却神色一僵,本来和蔺然站在一起吹着海风、胳膊搭着桥侧扶手的放松动作,变得古怪又生硬。


    连续好几张之后,镜头里拍下来的她表情难看又木讷,跟不远处被按着脑袋跟家人拍合照的叛逆期小女孩一块儿,同时荣获丑照界的卧龙凤雏称号。


    而她越是在意,在每次相机举起来时,就越是难以控制五官的肌肉,最后让旁边的司徒锦都看不下去了。


    “是不是摄影师技术不行?”


    “让我来。”


    她都看见了,不光是舒窈的表情特别僵硬,连旁边那么个大美人蔺然在木青的镜头里,也是带着不明阴影的高糊样子,摄影师拍照可以接地气,但不能接地府!


    木青神色无辜,摸了摸鼻子,将相机拱手递给她-


    蔺然自然知道原因。


    每次借着相机的遮挡,木青藏在后面的眼神总带着不加掩饰的、赤.裸裸的恶意,恰好舒窈最近感知敏锐,才这般警惕。


    若非司徒锦站出来换人,她现在也没有兴趣继续配合下去。


    发觉舒窈的神色里带上了不安,一副想找借口逃出镜框的模样,虽然对拍照毫无兴趣、但对情侣合照的意义拥有执念的掠食者微微一笑,微微低头,温柔的声音与海风一起落入女友耳中:


    “项.圈、黑丝、高跟,想看我穿吗?”


    舒窈:“!”


    她浑身一震,瞳孔颤抖地看着早就听见她和小锦对话的女友。


    而蔺然实在离得太近了,黑绸般的发、深邃而情深的眼眸、靡艳的唇,都撞入了舒窈的眼帘里。


    下一瞬,相机快门被按下的咔嚓声响起。


    金色日光之下,碧蓝海浪之上,她们立足高桥之上相望,眼里只有对方的模样就此被定格,一人笑意吟吟,另一人羞涩不已,正是热恋中最美的照片。


    在舒窈紧张地走向好友,想要再次查看照片成果时——


    蔺然看着她的背影,想到刚才她自我怀疑的那些话,低下眼,忽然短促地笑了一下。


    精神疾病?


    疑神疑鬼?


    她忽然加快速度,几步就追上舒窈,并在舒窈转身想要询问自己时,单手就将舒窈拢在自己怀里。


    “看镜头。”蔺然说。


    舒窈懵懂地睁着眼睛,被女朋友拍下了一张合照。


    蔺然笑着问她:“好看吗?”


    “……好看!我的女朋友当然世界第一好看!”舒窈终于露出了第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


    她拥抱蔺然。


    而蔺然看着舒窈向自己露出的雪白后颈,微笑着,用掌心敷上了猎物最脆弱的致命处。


    裹着些占有欲的保护意味。


    她并不在意舒窈的精神是否出现了问题。


    但如果舒窈在意的话,她也很乐意帮女朋友解决这个烦恼。


    ——无论舒窈看到的人间是什么画面,只要她把世界都变成那副模样就好了。


    第35章 声音


    舒窈决定将刚才拍的两张合照一张用来做屏保, 另一张做壁纸,而且解锁顺序是从自己看镜头变成与蔺然对视,这样每次拿起手机就都能看见她们的甜蜜热恋!


    念头浮现之后, 她又觉得只有这两张似乎也不够。


    还想要拥有漂亮女朋友做各种聊天软件的背景, 还有聊天的头像——


    于是她拿起相机, 从自己并不擅长的拍照领域走回摄影师的舒适圈,给蔺然咔咔拍了好多张。


    风止时对自己微笑的女朋友。


    桥下海浪翻涌, 发丝飞舞、侧过头迎向日光的半张脸都被金色照亮的女朋友。


    戴上了自己的同款帽子, 压低帽檐看向镜头的女朋友。


    舒窈在朋友看恋爱脑的眼神里, 专注地捕捉了很多张蔺然的美丽瞬间,她有那样不讲理的颜值在, 对摄影师又极其配合, 不需怎么费心思地构图, 就能张张出大片。


    以至于同组照片想挑最好看的留,都变成了极困难的选择。


    舒窈慢慢浏览相机内存里的图,一张一张掠过,即便有注定要被删掉的模糊照片,也想多看两眼。


    譬如她现在翻到的一张。


    拍的时候相机不知聚焦到哪里了, 明明镜头里只有蔺然一个人, 就是糊了,镜头上还有斑斓的半透明物体攀卷着……


    舒窈反手看了看相机镜头,想知道是不是刚才拍的时候, 不小心溅到了风吹起的水痕, 或是有什么海洋里的小生物被吹了上来。


    可是镜头干干净净。


    于是她重新去看那张照片,好奇自己连拍之下, 长焦模糊拍出了什么图纹,然后发现那道半透明的痕迹有些像——


    八爪鱼的腕足?


    从粗到细, 上面还有一圈圈大大小小的吸盘……


    哪来的八爪鱼?


    总不能是刚才一阵风过,真把海里的小动物吹了上来,啪唧砸到了镜头上又掉下去才留下这种痕迹吧?


    舒窈表情迷惑,琢磨着自己好像也没听见什么奇怪声音。


    ……


    “拍够你的漂亮女友了吗?”在旁边倚着栏杆等待的司徒锦,看了眼与船舶离得越来越近的著名海岛,这时才懒懒地拿出挂在上衣口袋的墨镜架上鼻梁,“没拍够的话,你们回来再过瘾,船要靠岸了,宝贝们。”


    舒窈被她这么一提醒,立即抬头去看。


    离开南城港之后,经过一个白天黑夜的航行,这艘船如今即将抵达邻国一座著名沿海岛屿,这是很有名的旅游地点,平常节假日国内都有很多人飞过来短暂度假。


    也因此,这里对国内游客是免签的,省了签证的麻烦。


    即便不晕船,在海上微微颠簸了一天,舒窈看见陆地还是有格外的亲切感。


    蓝天之下,这座火山岛独立于海平面之上,覆盖在上面的绿意青翠欲滴,让人在炎热的夏日里看一眼都觉得凉爽。


    她收起相机,出声问司徒锦,“船在这里停多久啊?”


    “停到晚上八点。”


    早就做好旅行规划的朋友回答完,又说,“我订了两家当地的特色餐厅,离海岸线很近,这样晚上回来吃完上船也比较方便。”


    舒窈捧场地开始小海豹鼓掌,“好耶。”


    司徒锦欣然收下她的夸奖,出声问她,“想先吃哪家?虽然两家都是当地特色,不过一家是做海鲜的,另一家有参鸡汤、烤黑猪肉、海鲜面和豆腐汤之类的。”


    于是舒窈立即回头去看蔺然。


    蔺然温和答道,“随你们,我都可以。”


    而司徒锦又去看始终跟她们待在一起的木青,“你呢,要一起吗?”


    木青一副收获意外惊喜的模样,“好啊,我本来还在想上岛之后随便逛逛呢,既然司徒老板愿意让我蹭饭,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司徒锦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放下手时已经有了决定:“那海鲜就留着晚上吃吧。”-


    蹦了一宿迪、今天还要下船的司徒锦精力仍旧十分旺盛,将所有事都安排得极妥当。


    几人从vip通道离开,重新踩上陆地之后,就有一辆豪华的黑色商务车停在外面,将她们直接送到了目的地餐厅享用午餐。


    餐厅外面是芳草连天,油画般的大片草丛,本身用木头搭建,墙上开了四角窗户,如画框般将四时美景收入。


    舒窈在烤肉滋滋的声响、传出肉慢慢熟透的香味里,坐在四面通风的餐厅中央,看着这草场山坡上似乎还有片泉眼般清澈的小水洼。


    想起老板刚才介绍说,如果是四五月份过来,这山上会开出漫山遍野的油菜花,也很适合拍照和旅游——


    她眯起眼睛,发出了对富婆的赞美:“好想天天和小锦出门旅游呜呜……”


    司徒锦用筷子拨了下被烤得浸出油光、外面已经熟了、中央还是嫩粉色的黑猪肉,随后舀了勺被辣酱翻炒得诱人的年糕送入嘴里,“好啊,现在辞掉工作,我养你啊,只要你女朋友没意见就行。”


    舒窈一本正经,“我养她,你养我。”


    “算盘珠子崩我脸上了。”


    两人玩笑间,木青看着安静坐在舒窈旁边给她夹菜的人,倏然笑道,“蔺主任怎么不吃啊,没有胃口吗?”


    饭桌周围的热闹气氛顿时一滞。


    知道蔺然挑食、本来没想让其他人注意到这点的舒窈下意识抿了抿唇,转头看了眼女朋友,想要说个理由既不让她为难、也全了司徒锦的请客好意。


    谁知下一秒。


    蔺然忽然握住她刚夹起一块烤肉的手,潋滟双唇靠近,就这样搭着女朋友的手腕,从她筷间将肉片衔下,攫入唇间。


    缓缓咀嚼吞咽之后,她深不见底的黑瞳与木青对上,语气淡淡,“因为我更喜欢这样用餐。”


    ……


    时间静止的氛围里。


    舒窈手腕抖了下,差点没拿住筷子。


    还是司徒锦最先叹了一口气,瞅着木青,语重心长地问道,“我点的菜还不够吗?你非要加道狗粮,现在好了,吃撑了吧?”


    木青:“……”


    而后司徒锦眼不见为净地扭头对小情侣摆手,“你俩现在就给我换一桌,因为我开始恐同了。”


    被迫秀恩爱的舒窈:“……qaq”


    然而换桌是不可能换桌的。


    因为这家餐厅风景太好、又只开放预定,现在正值午餐时间,又是学生们都放假的暑假,店里其他桌都坐满了在这炎热旺季出来旅游的游客。


    一时大意忘记包场的司徒大小姐,只能捏着鼻子忍下自己刚才犹如一条路过的狗被踢了一脚的感觉。


    舒窈在后半程都不敢抬头。


    像是乡下吃饭时恨不得把脑袋拱进饭盆里的小狗,不过边吃还边偷偷夹菜放到蔺然的盘子里,没有忘记投喂女友这件事。


    而每当蔺然想开口说点什么,就会被她在桌下抬手拧一下腰上的肉,禁止她再度发言。


    蔺然被她反复捏了好几下之后,神色从疑惑变成恍然。


    等到午餐结束,司徒大小姐结完账,出门说要走那条沿海的栅栏石阶长路消食时,走路太慢落在后面的舒窈就感觉到自己的手掌被女朋友拉着放上了她的腰间。


    她:“?”


    蔺然看着她,“不是喜欢捏这里吗?”


    谁喜欢捏这里了!


    舒窈神色震撼,如同被人当场造.谣,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自己刚才是想让她收敛点、不许再在人多的餐桌上做奇怪的事情,又见蔺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慢吞吞地拉着她的手往上。


    “哦,好像晚上睡觉的时候,是喜欢捏这里——”


    就在掌心马上要被迫覆盖上她完美的胸型曲线时,舒窈瞳孔地震,毫不犹豫抽出手,一副“你在说什么话我小猫咪可听不懂”的样子。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快点给我忘掉这段!啊小锦她们好像走远了,我们快点跟过去……”


    她说完自己转身就跑。


    留下蔺然看着她的背影,一路跑着穿过绿荫葱郁的草丛,碎花裙摆如被草叶追逐的流光。


    蔺然慢悠悠地走着,也没有去追。


    因为她知道舒窈最终还是会回到自己身边-


    四人沿着海岛的海岸线徒步,再次从海岛的角度欣赏了不一样的大海与潮汐,直到蛋黄般的夕阳被海平面嗷呜一口吞下,她们来到了那家据说有很多地道特色海鲜的晚餐餐厅。


    可是餐厅却关了门。


    而且不光是这家,附近菜市场上、能够容游客当场挑选当场宰杀的海鲜区域,摆摊的人也特别少,哪怕偶尔有水缸里连着氧气,里面的海鲜看上去也半死不活的。


    司徒锦打了个电话。


    舒窈在旁边听着,大概搞懂了意思。


    说是这两天出海的渔船都一无所获,不光连小鱼小虾都捞不到,而且网里还全都是水母,让这座靠海吃海的岛屿在一夕之间,海鲜价格疯涨。


    即便如此,也是供不应求,来的游客太多,而国内其他区域调货也很难将同样大批量的海鲜提供过来,并且整个国家的海岸线现在都是同样的情况。


    也就舒窈她们本国有海上和陆地淡水湖养殖场的情况会好一些,但只要打开新闻,也会发现国内的海鲜价格也在飙升。


    这会儿她们所在的餐厅附近,也同样有其他游客因为提前预定了餐厅、却吃不到美味而感到恼火,有些还因为退款问题在和店家争执。


    在这样颇有些混乱的景区里,舒窈却在思考,如果海鲜再这样供不应求下去,船上那些大部分都做海鲜的餐厅是不是会改掉餐单?


    改餐单倒也无妨,就怕除了海鲜短缺之外,还有其他事。


    跟着司徒锦她们提前回船,享用晚餐时,舒窈闻着海风的味道,莫名觉出一股风雨欲来的感觉。


    ……


    而晚上果然下起了雨。


    噼里啪啦的雨点打在船舷铁杆与窗户上,将本来就只能映出船头照明灯的观景窗景色糊成一团橙色的光晕。


    舒窈半躺在那张与自己家花纹很像的沙发上,因为白天过于充实、在这自然白噪音的环境里就有些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间。


    她听见有声音细细碎碎地在耳边说着:


    “贴贴?”


    “抱抱!抱抱!”


    舒窈抬起手,对沙发对面的人张开手,“抱抱。”


    本来坐在床边,正在给学生改论文的蔺然听见,走过来将她抱进怀里,正想重新调整怀里的人姿势、方便自己继续看笔记本上的论文时,又听怀抱里的女生嘟囔着:“什么精?你嫌弃我?”


    说她是粘人精是吧!


    蔺然:“?”


    她低头看着舒窈,不解地道:“什么?”


    舒窈困顿而茫然地仰头看着她,稍微清醒了点,但是耳边的那些细碎声音却没有消失。


    【瓶瓶精?抱抱?】


    【我也要贴,嘤】


    一声一声。


    是琐碎、稚嫩的音色。


    而屋里唯二的另一人此刻就抱着她,嫣红的唇完全没动。


    冷汗如外面的雨,湿漉漉地浸出肌肤,舒窈嗓子发干、舔了下唇,试着问道:


    “蔺然,你有没有……”


    “听见什么声音?”


    第36章 幻听


    蔺然的声音还如往常那样温柔, “什么声音?”


    舒窈表情有些恍惚,浅色的瞳仁里,瞳孔像是失了焦, 坐在她的怀里听着那些细碎的声响。


    【听见?】


    她薄薄的嘴唇便也跟着开合, 重复这个破碎的词汇:“听见?”


    【我吗?】


    “我吗?”


    【瓶瓶精?听见我?!】


    “瓶瓶精?听见我?”


    深夜的大海, 倾盆大雨落下,随着波涛摇晃的轮船, 一切意象都这样符合恐怖故事的叙述节奏, 或许此刻就在这艘船上, 船员们也不曾抵达的舱底黑暗里,正关着什么怪物, 向能够倾听它声音的人低喃。


    舒窈越说就越害怕, 甚至觉得蔺然的怀抱也变得前所未有地冰冷, 让她此刻像是被深海里上岸的生物所缠绕,连搭在对方小臂肌肤上的掌心也打滑,尽是滑溜溜的冷汗。


    恐惧愈盛,面色就越来越白。


    此刻她仿佛成了一朵褪色的玫瑰花,逐渐要苍白凋零。


    而蔺然也从她刚才重复的那些词汇里, 彻底搞清楚发生了什么——舒窈, 听见了她那些触足的声音。


    再顾不上什么论文的事情,她掌心拢上对方的脖颈,如同抚着脆弱鸟雀的咽喉, 将舒窈彻底揽进自己的怀抱里。


    随后, 蔺然以主大脑的意志镇压了触足们的意识,将它们的活动彻底维持静止状态。


    她用下颌轻轻蹭过女朋友的额头, 在船舶上方的照明大灯随波浪摇晃、导致窗外映进来的光也一下明一下暗的节奏里,悦耳的声线软下来, 像是带着安抚:


    “别怕,我陪着你呢。”


    然而惊惧之下的舒窈却只更加多疑,忍不住地想,是她的错觉吗,为什么女朋友在听见这种事情之后,安慰自己的声音和情绪能和刚才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蔺然,不觉得奇怪吗?


    她不害怕吗?


    ……


    人在恐惧之中,躯体失温的同时,大脑却会无比清醒。


    舒窈在怀疑到蔺然身上之后,忍不住收拢掌心,强制自己不要这样想。


    她整个人像是婴儿在母体时那样,恨不能全身蜷起来缩在她怀里,越是想说服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心跳声就越发响如擂鼓。


    “是不是这船上……有鬼啊?”


    诸如《鬼婴》之类的跟死去小孩有关的故事样样进入她脑海中,舒窈被这联想吓得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样才能安全。


    而且在这种恐怖故事里,即便听见刚才那些声音,也不应该应答、不该回复,因为那些脏东西原本与人类生活在不同维度,如果被他们知道你能看见能听见,就会缠上你。


    舒窈语气哭丧道,“呜呜呜,我是不是不应该说出来?”


    蔺然另一手很轻地拍了拍她的脊背,语气轻哄着:“应该不是,司徒锦不是说了吗,这是今年刚刚试运行的新船和新航线。”


    顿了顿,她说,“说不定是你刚才睡觉做噩梦了呢?你再仔细听听,还有声音吗?”


    舒窈根本不想听。


    她怕死了。


    可是听觉此刻又前所未有地灵敏,忍不住去捕捉空气里的所有动静,雨点拍落的声音、外面大灯摇晃的声音、走廊上有人经过的脚步声、自己的心跳声……


    窸窸窣窣的孩童说话声确实也跟着消失不见。


    但是,为什么她们俩离得这样近,自己也听不见蔺然的呼吸声?


    舒窈喉头一哽,如鸵鸟般把脑袋埋入她的脖颈间,“蔺然,你再抱紧一点好不好?”


    “我好冷啊……”-


    因为舒窈的恐惧太强烈,而蔺然又无法令自己的体温上升到能够令她感觉到暖和的地步,最终只好选择将人抱进浴缸,调高水温,两人一同浸泡其中。


    透明水流持续地注入浴缸中,满了就从周围溢出来,流进下水口。


    舒窈从未如此喜欢过这样狭小拥挤的地方,明明只能容纳她们俩,而蔺然的怀抱也是紧紧的,仿佛只要自己点头,她都能化成更加柔软的存在,将自己整个包裹住——


    温热的水面雾气氤氲了她的眉眼,她紧绷的神经被不断流过的热水抚摸放松,连外面倾盆的雨点噪音都变小了。


    世界是如此宁静祥和。


    舒窈靠在女朋友的怀里,闭着眼睛,撒娇似的说,“今晚可以在这里睡吗?”


    “可以,”蔺然一下一下,轻啄着她的眉眼,语气里都是宠溺与菏纵容,“不会让你掉进水里的。”


    舒窈弯起唇角。


    她好喜欢女朋友什么都答应自己的样子,就好像她要天上的月亮,蔺然也会给她摘下来。


    或许这是她从有记忆以来最任性的一次,明明知道不能在水里泡太久、也不能养成在浴缸里睡觉的危险坏习惯,可是她就是突然想要这样做。


    舒女士严防死守了许多年的叛逆期,在她离开之后的、舒窈二十七岁的这一年,才姗姗到来。


    在这之前,舒窈一直以为,自己做的最叛逆的事情,是先前背着家长、悄悄和林静姝谈恋爱。


    然而与对方的恋爱和她所想的感觉并不同,和这样一个离经叛道的人在一起,舒窈依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自由。


    她原本以为和外面能自由飞翔的鸟儿在一起,就已经是自己逃出樊笼的表现了,可是那些时候的她,仍旧默许那些锁链缠在自己的脚上,不管跟着飞出去多远,依然每日准时回巢。


    直到遇见蔺然,她身上那些看不见的枷锁和束缚,好像才松开一些。


    在这样突然的感慨里,舒窈呢喃了句,“不会泡皱吗?”


    蔺然轻笑了声,像是也跟着她陷入困惑:“那该怎么办?”


    她声音低低的,像是乐器里缓缓响起的大提琴:“嗯……在泡皱之前,把你捞起来擦干净,换完睡衣再放进被窝里,这样如何?”


    舒窈欣然点头,恃宠而骄地答:“准奏。”


    ……


    于是她最后真的在浴缸里就睡着了。


    而醒来时,看见的是又一天如火般燃烧的海上日出。


    舒窈有种身上的晦气都被昨夜的大雨和浴缸热水一同冲走的感觉,为了避开任何可能的遭重事件,她主动提议跟蔺然一起去体验那些餐厅的早餐。


    蔺然欣然应许。


    最后她们挑了一家英式早点的餐厅,面对着大海的方向坐下,此刻海面风浪都很小,看不出半点昨夜变脸、降下暴雨的狂怒姿态。


    蔺然说要去一趟洗手间,等待的时间里,侍者来给舒窈倒牛奶,动作标准,礼仪完美。


    身旁有声音响起。


    【连成为同类的价值都没有,身上全是那个家伙的味道,明明只是普通的人类,除了不挑剔的那些低级种族,谁会选择这样既没有社会地位、又没有一技之长的人类呢?】


    【是呢,连作为被我们降临的资格都没有。】


    【好讨厌,她身上那股气味太浓郁了,不能杀掉她吗?】


    最后一句让舒窈霎时间绷紧了身躯,以为这船上潜藏着什么变态杀人魔。


    她的动作实在太紧张,甚至碰到了侍者正在倒的牛奶杯,杯子倾倒,洒落到了桌布上。


    【啊,就是这样蠢笨的、连杯子都会碰倒的人类。】


    侍者彬彬有礼地看向她,“怎么了吗,这位客人?”


    在他笑容满面地发问时,舒窈的眼神却愈发像见鬼。


    因为她发现自己刚才听见的那几道交谈声里,其中一个就是来自面前的侍者。


    对方似乎不懂她的举动,仍旧用普通话询问,“是觉得牛奶不合您的胃口吗,要不要换成其他的随餐饮品呢?”


    【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难道她发现了什么?】


    舒窈再顾不得自己为什么没治好幻听的毛病,甚至还变本加厉,开始给陌生人创造奇怪的阴谋剧本,明明睡了那么舒服的一觉,自己应该好了才对。


    她匆匆摇头,脚步急促地想要离开这间餐厅,去寻找蔺然。


    而为她倒好牛奶的侍者始终一动不动,就在桌边凝视她远去-


    快要走出餐厅的时候,舒窈撞到了个人。


    “怎么跑的这么着急?要去哪里啊?”


    熟悉的声音在她跟前响起,正是木青。


    这会儿她穿着一身休闲的格纹西装,拦下了舒窈、确定她站稳之后,就礼貌地收回了手。


    笑吟吟的话语伴着那张放大的、略显英气的面庞,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这种时候遇到熟人,安全感油然而生。


    舒窈狠狠松了一口气,就听她问道,“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女朋友呢?”


    “她去——”舒窈的话到一半,又听见了有另一道声音响起,在这样近的距离,足够她判断出声音来源就在木青身上。


    【嗯……身上残留的关于那家伙的味道越来越重了,好有趣的人类。】


    舒窈完全忘记了后面的内容。


    唇就那样张着,表情犹如受惊的兔子。


    “嗯?”木青好奇地问,“去哪里了?”


    舒窈磕磕绊绊地应答,“洗手间。”


    【真好骗啊,那家伙明明是去‘偷吃’了,也就这个笨蛋会相信这种谎言吧?唔,不过从前也是这样呢,分明发现了很多女朋友‘出轨’的疑点,偏偏要等到看到现场,才肯相信。】


    “砰!”


    是舒窈情不自禁后退的时候,脑袋撞到了餐厅挂在墙上的牌子。


    “你没事吧?”木青关切地抬起手,好像想帮她看看撞到没。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舒窈却动作幅度夸张地后退了很大的距离,整个人又差点退回餐厅里。


    她觉得自己疯了。


    幻听也就算了,给别人随便编剧本也就算了——


    现在病情又严重了!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幻听出的这些从木青身上传来的另一道话语内容,居然以林静姝的音色出现的?!


    第37章 早餐


    舒窈睁圆了眼睛, 用白日见鬼的眼神盯着木青。


    木青微微扬了下眉头,不太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表现出如此强烈的应激反应,还想向她靠近, 附近又传来另一道声音:


    “哟, 你俩在这当门童呢?”


    司徒锦抱着手臂出现在附近。


    她是早上出门时恰好碰到木青, 便一同约好来这家餐厅吃早餐,如今刚换了身衣服, 穿了条非常修身的酒红色吊带裙, 外面随意披了件黑色外套。


    她目光在舒窈身后转了圈, “咦,你家那个黏人精呢?”


    舒窈:“……”


    她语气有些虚弱地将自己刚给过的理由重复了一遍。


    比起自己好像得了妄想症、胡乱给安排奇怪剧本的木青, 此刻显然去到司徒锦身边更有安全感, 于是舒窈就用自以为很不明显的动作, 挪到了司徒锦的身边,甚至还挽住了她的手。


    司徒锦对餐厅方向扬了扬下巴,“那先进去呗?”


    “我、我想换一家,”哪怕已经走到了门口,也依然能感受到侍者仍未收回的目光, 舒窈极其不适地抖了抖, 眨巴着眼睛看向朋友,“既然我们现在人多,换成楼下那家自助怎么样?”


    “就你家那位的小鸟胃, ”司徒锦表情疑惑, “你确定要吃自助吗?”


    舒窈表情坚定,“嗯!”


    而木青则耸了耸肩, 表示自己都行,于是在舒窈用手机给蔺然发消息, 给了她新餐厅地址之后,三人便转移了早餐目标。


    ……


    远离了那间古怪餐厅之后,她的幻听似乎又好了。


    舒窈这才有心思打量自助餐厅的早点。


    不同的窗台后面是专门做相关菜品的厨子,光是第一间点心铺那边的小蒸笼就满满当当,每一碟上下内容都不同,豉汁凤爪、香芋排骨、黑椒小排、青椒金钱肚、虾仁水晶饺、四喜烧卖……


    舒窈在这一步就陷入了“成年人全都想要”的处境。


    而在她旁边的司徒锦倒是挑剔。


    目光在全场转了圈,才姗姗走向一边的汤品区域,往自己盘子里放了一盅石斛花炖鸡汤。


    诸多食材吊出的高汤非常鲜,闻着就很香,但汤汁却格外澄澈,此刻上面漂荡的一朵金色石斛花飘飘扬扬,让人想到洱海清澈湖面上飘着的海菜花。


    舒窈往她托盘里看了眼,眼睛一亮,跟着过去先拿了一盅汤,然后就成为了富婆的小跟屁虫,和她一同拿燕窝桃胶之类的补品。


    “李伯伯,早上好。”


    正当时,司徒锦遇到熟人,停下步伐先和对方打招呼。


    舒窈适当地跟她保持了距离,毕竟有些进不去的圈子不好硬融,这会儿就对旁边厨师新鲜捞出的金色炸虾十分感兴趣,干脆上前再端一碟。


    等她转身时,司徒锦附近已经聚集了好几位衣冠楚楚的中年人,还有一些同样富贵打扮的二代们。


    舒窈自他们身后路过——


    【可惜、好可惜,司徒家真正的掌权人没来,选择他,必定比这个女人更有价值。】


    【这有什么难的?只要等船下次靠岸,让昨夜降临的同胞们登陆,将陆地上所有的人类权贵都变成我们的同类,届时深渊便可侵染这片陆地……】


    【也是,昨晚的大雨让她侥幸躲过,现在她可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


    极具恶意的、带着嘲弄的声音传入她耳中。


    可是从舒窈的角度看过去,被他们围住的司徒锦面上仍是得体的微笑,和他们交谈时神色自若,倘若她听见的内容和舒窈一样,想必不会是这幅模样。


    “当!”


    托盘里装着的食物因手臂的脱力而倾倒在地上,大只的金色炸虾掉的地面四处都是。


    舒窈站在原地,怔怔地想:又来了-


    几分钟后。


    舒窈被司徒锦按在用餐区域的吊椅沙发上,摸着额头关切地询问,“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晕船吗?还是感冒了?”


    方才就是因为舒窈在附近制造出的响动,将半个餐厅的用餐者目光都吸引了过来,而司徒锦发觉她状态不太对,急匆匆和那些叔伯们道歉,先离开为她处理事情。


    很快就有侍者过来道歉,不光为她收拾好了狼藉,还小声提醒她没关系,让她再重新取一份餐点即可,不用担心。


    可是舒窈脸色差的一直都没有恢复。


    司徒锦就只能打发木青去取餐,然后自己坐在这里陪着她。


    此刻,舒窈正在反省自己,她又发现了自己的新一面:


    仇富。


    刚才把受害妄想安到侍者身上就算了,现在见到几个平常见不到的富豪,症状还跟着变本加厉,唯一值得慰藉的是,她好像还挺有自知之明,想的不是那些富豪要害自己,而是要害司徒锦……


    她握上司徒锦的手腕,试图最后证明自己精神是正常的,在从刚才到现在遇到的事情里,勉强挑了件与两人都有关系的:


    “你最近好像很爱带着木青一块儿玩?”


    司徒锦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因为她是你的朋友,又一个人出来旅游,我对这船上的男人质量都不感兴趣,总不能让你丢下蔺然成天跟我在一块儿吧?”


    也是。


    舒窈心有戚戚焉地点头。


    从前能够入司徒大小姐法眼的男人,要么是其他国家首富继承人序列里长得好看的,要么是世界著名球星的后代,要么就得是在顶级院校读博的精英……


    舒窈还感叹过,司徒锦的前男友团已经是这世界上品质最高的那一批男人了。


    不对。


    这不是重点。


    她根本不是在吃醋好朋友爱带着其他新朋友玩这件事啊!


    舒窈摇了摇头,语气谨慎地重新问道,“你有没有觉得,木青给人的感觉特别熟悉?”


    司徒锦稍加思索,悍然点头,“确实,我在她身上总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两人对视片刻。


    异口同声地说出了那个名字:“林静姝。”


    ……


    舒窈眼中燃起了希望的光。


    但是很快又见司徒锦摆摆手,对她道,“但确实不是,我让人查过她,也查过林静姝,那家伙早就离开了南城,就在你来蓝天工业园找我那晚,她就连夜开车跑了。”


    现在想起来,司徒锦都怀疑那家伙是不是早就知道身边那个楚宛的不对劲,为了摆脱困境,才重新开始纠缠杳杳。


    听见她的话,舒窈眼中的光慢慢黯淡了下去。


    不过。


    如果林静姝是被怪物给吃掉了,就像楚宛那样,那骗过现代社会的一些侦查手段,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似是为了强烈证明自己此刻精神正常,舒窈甚至还极其乐观地想,说不定自己就像小说主角一样,是偶然觉醒了什么特异能力,能够清晰地辨认出人群中被怪物占据了身体的人类,并且因此听见怪物的心声——


    等等。


    如果按照先前的假设,木青是林静姝被怪物占据身体后改头换面的角色,她有什么必要重新回到南城,甚至还费劲心思安排身份来到百泉上班呢?


    怎么的,怪物也想体验996?


    再说了。


    电影里获得特殊能力的角色,就算是蜘蛛侠,都要最起码经历被奇怪的蜘蛛咬一口的历程吧,自己身边甚至也没有这种蜘蛛啊?


    连当初制造出吃人事件的那些绿色黏液怪物,也都没有碰到过自己的衣角。


    舒窈想着想着,再度自闭了:果然,怎么看都觉得自己是个精神病这个猜测最合理-


    “怎么了?”


    熟悉的温柔嗓音从身后响起,来人的掌心从身后贴上舒窈的后背,黑色长发从耳后滑落,凉凉扫过她的耳尖:“换了餐厅也闷闷不乐的?”


    舒窈回过头时,司徒锦正好对姗姗抵达的蔺然道,“你来得正好,她好像身体不太舒服,你看看要不要带她去船医那里拿点药。”


    蔺然闻言,立即坐到了舒窈的身边,从天花板上垂下、落下来的手工编织宽大藤椅正好容纳两名成年人坐在其中,旁边就是能看到海景的落地窗,被海面反射的金色日光倾斜着照亮她们半边身子。


    舒窈看着逆着光的女朋友,与自己身上淡蓝色长裙相对的,蔺然换了一件雪锻的敞口上衣,肩膀处的领子一边高一边低,不规则设计令她一字锁骨与圆润肩膀半露,底下是和自己同色系的短裙。


    这是自己早上换过衣服之后,蔺然重新换的一套衣服,任谁看了都会因为女朋友暗戳戳换上的情侣色系而感到熨帖——


    “是不是昨晚的不舒服还没好?”


    蔺然靠近她,低声问着。


    她的身上依然只有干干净净的海盐清香,没有任何其他的味道,让舒窈想不通,自己为什么刚才会听到什么关于蔺然出去“偷吃”的想象,总不能是自己又多了绿帽.癖毛病吧?


    蔺然是这样体贴温柔,完美无缺,哪怕舒窈在嗅觉出问题之后、现在又陷入被害妄想的幻听,也从不见她露出丝毫不耐烦。


    明明她那么正常,却仍然能对古怪的自己交付耐心。


    舒窈听见她这样询问,内心却仿佛被一只手给攥住,她自己都受不了自己这副神经样子,蔺然为什么还能包容她?


    “没有。”


    最终,她攥紧了搭在藤椅上的掌心,对女朋友露出了好看的笑容,语气轻松地回道,“我好了,早上睡醒的时候就已经好了,不是吗?”


    蔺然怔了下。


    ……


    就在这时,拿着两个托盘、装了满满早餐的木青回来,对小情侣的黏人状态习以为常,自然而然地和司徒锦搭话:


    “晚上剧场那边会举办很有趣的假面舞会,要不要一起?”


    司徒锦不假思索:“好啊。”


    听见她的应答,木青唇边的笑意加深,像是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礼物那般,流露出高兴的气息。


    舒窈见到她的模样,不知怎么,脱口而出道,“什么舞会?我也想去。”


    说完,她看向蔺然,做出对这种场合很感兴趣的模样:“我们一起吧?”


    蔺然点头。


    视线与女友相交之后,却转向木青那里,她没有错过刚才对方将司徒锦视作入网猎物的眼神,虽然不知道这个令人厌恶的家伙在打什么算盘,不过,如果司徒锦出了事,想必舒窈的心理状态只会雪上加霜。


    而木青也坦然迎上她的目光,出声应答舒窈的话:


    “好啊。”


    “人越多的话,不就越热闹好玩吗?”


    她的话意味深长地只答到这里,可是那道属于林静姝的声色又再次于沉默中响起:


    【即便有碍眼的家伙加入,也无法影响舞会既定的结局。】


    第38章 舞会


    邮轮的舞会于晚上八点, 在往常演出剧目的金色大厅举行,而且还是以假面舞会的形式进行,游轮上的客人们可以自行准备面具, 也可以等待舞会举办方发放。


    大家都对此极有兴趣, 舒窈她们到的时候, 大厅里已经处处是衣着华丽的参与者。


    舒窈换上了之前司徒锦送她的那条灰色星空长裙,配着珍珠项链与一双黑色高跟鞋, 与舞厅四周垂下的金色幕布、花束布置以及悬挂的一行行彩灯风格很搭配。


    当然。


    更相配的是她身边的蔺然。


    光锻面料的无袖小黑裙修出她的匀称身形, 将她完美的脖颈、锁骨、肩膀颜色与线条展现得淋漓尽致, 而她穿的那双银灰色高跟鞋也有低调奢华之感。


    往常的黑发此刻被全部束起,以黑纱般带花的礼帽盘拢, 半张脸都被薄纱遮的隐隐绰绰, 令她的美与平日相比更具凌厉锋芒。


    而这些都是司徒锦友情赞助造型师的成果。


    这会儿她们四人齐齐站在入口处, 等待申领邮轮举办方免费发放的面具,面具做工看起来非常精致,蓝色、透明色、淡紫色,还有丝带般的坠珠,美轮美奂, 仙气飘飘。


    舒窈听见前面的游客们都在称赞这面具做得不错, 甚至还有人在问侍者在舞会结束后,是否能将这面具带回去收藏。


    侍者微笑着回答,“当然, 这是为每位客人特别准备的惊喜, 各位自然可以拿回去做纪念。”


    她好奇地探头去看。


    却看见正好被一名女客人拿起来的淡蓝色面具,如珠串般的飘逸流苏尾部, 在佩戴上她面部之时,随她行走间被风吹起, 如有生命般化作蜇足,扎进了她的后颈——


    舒窈:“!”


    ……


    然而周围人谁都没有看到这一幕。


    舒窈使劲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地挽紧了蔺然的手臂,在女朋友倾身过来,无声询问她怎么了的时候,舒窈却又骤然松开了力道。


    幻听已经够神经病了,再加上幻觉,就怎么都解释不清了吧?


    她摇了摇头,眨巴了下眼睛,询问好友:“小锦,你不是有让人准备面具吗?我好像更想试试你准备的风格耶。”


    穿着香槟色长裙,如人间行走富贵花的司徒锦抬起食指略微抵了抵下巴,“可是举办方准备的也蛮好看的,有点出乎我意料,我有点想用他们给的。”


    舒窈一时无言。


    眼见就要轮到她们,正不知如何接的时候,身边的蔺然忽然提前走了几步,在司徒锦之前抬手去接侍者的面具。


    举着面具的人脸上笑容僵了一下。


    蔺然慢条斯理地挑了下眉头。


    片刻后,那张透明的、一动不动的面具被犹犹豫豫放到她的掌心,然而几乎在刚碰到她肌肤的那一刻,就发出“咔嚓”的碎裂声,如玻璃般从中间裂成了两半。


    “咦?怎么坏了,能再给我一个吗?”她模仿着舒窈平时无辜的神色,表情单纯地看向侍者。


    侍者:“……”


    他几乎咬碎了牙,好像恨不能立即扑上来与蔺然同归于尽,隐蔽地看了眼木青的方向,却没得到任何反应。


    于是他忍辱负重地沉默抗议半天,也抵不过蔺然主动朝放面具的台桌伸出手去——


    “咔。”


    “咔、咔。”


    接二连三的清脆声音响起,蔺然露出讶异的神色,转头看向三人所在的地方,尤其是木青:“看来这面具的质量不怎么好啊。”


    早在那天晚上陪着舒窈在浴室里看过了那场壮观的水母奇观后,蔺然就猜到了这群特殊的、被从深渊里放出的水母有可能抱有特殊目的。


    但即便是从深渊出来的,浸染了不同的气息,和那些低级的寄生种也没什么区别,想要像自己这样完全隐匿气息、降临到人类身上,是绝没有那么简单的。


    就像现在——


    以原形出现在她面前,甚至连上她食谱的资格都没有,只能沦为被碾碎的下场。


    看见面具挨个碎裂的司徒锦:“……”


    她分明看见了蔺然在拿第二张的时候,拇指和食指在面具上微微一错的动作。


    于是表情微妙地去看被示威的木青,见到她面色微微僵硬后,又转头看好友,在舒窈同样意外的表情里,她抬手掩着唇,很轻地说了句:


    “看不出来啊,蔺主任还有这手深藏不露的才艺呢?”


    莫名松了一口气、知道司徒锦不会再对这些面具感兴趣的舒窈下意识地接,“什么才艺?”


    司徒锦:“蔺黛玉倒拔垂杨柳?”


    舒窈:“?”


    没想到蔺然有这种‘巨力’,司徒锦做出个有些牙疼的表情,片刻后,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好友,转换了思路劝道,“没事,做枕头公主也挺好的。”


    舒窈:“??”-


    总而言之,她们四人最后还是戴上了司徒锦准备的金色面具,这是下午她让人用直升机送来的。


    在舒窈好奇摩挲着上面的繁复花纹,询问她怎么挑了四个不同的时候,司徒锦随口解释:


    “这是国外擅长黄金技艺的匠师特别打造的藏品,不过为了减轻重量、只在最外面镀了金,比较符合当下的审美,更潮流一点,不觉得这样更年轻吗?纯金的很像法老墓里刚挖出来的诶。”


    本来系上丝带之后,已经放下手的舒窈重新抬手抵住了面具的鼻梁下摆,这次甚至使用的是双手。


    莫名其妙的,她觉得这个面具重若千钧。


    可司徒锦已经先一步踏入了舞会会场,而木青紧随其后,于是她也只能拉着蔺然踏入其中。


    几乎就在她们刚刚进入,舞会的大灯就被人拉下,暗下来的背景里,聚光灯打在舞台中央高处的主持人身上,他语气昂扬地宣布,今晚的假面舞会派对即将开始——


    “不过在开始之前,为了增加今晚的舞会乐趣,舞池有一条规则,每对舞伴在两分钟之后,等乐手敲响鼓声,就必须交换舞伴,不可以和同一个人从头跳到尾哦!”


    “我知道诸位客人当中,一定存在只专情于一人的情种,也有一生一世一双人、情比金坚的夫妇,不过,这只是一场游戏,希望它会成为为你们感情增添情.趣的小插曲,那么,请各位尽情享受今晚的狂欢吧!”


    他抬起右手放在心口,鞠躬退幕时,聚光灯也“啪”一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高处亮起的旋转球等,以及四面悬挂着的、像小星星一样闪烁的灯泡与灯带。


    而第一首随机响起的乐曲竟然是《Just one last dance》。


    在听见这首歌时,舒窈莫名觉得,举办方似乎笃定,今夜这场舞会,只有这最后一首歌的时间。


    ……


    “Just one last dance——”


    空灵动人的女声响起时,置身于朦胧黑暗中的舒窈转头想去看司徒锦的方向,却已经被蔺然抬手揽住了腰。


    她们的腰身紧紧贴在了一起,明知道她撒了谎、并没有失去那‘幻听’能力,或许是白天听见了什么才导致现在如此紧张朋友的蔺然,却依然不准她将注意力从自己身上挪开。


    她的红唇隔着面纱,吻在舒窈的耳朵上,摩擦出一个略微粗粝的吻,笑吟吟地问:“还没有到两分钟,女朋友就已经在物色下一个舞伴了吗?”


    舒窈茫然地睁大眼睛,失措地摇了摇头。


    其实她好久没跳舞了,只有小时候被舒女士为了改善仪态、培养气质之类的理由送到舞蹈班去跟着练了一阵,可是后来舒女士听说那些不规范的舞蹈班会让孩子的脊柱变形,便又单方面为她取消了这项兴趣班。


    不过现在在周围人的节拍里、在蔺然领悟力极强的引领下,她又重新找回了那时跳舞的感觉。


    周围的星星灯带跟着舞蹈节奏一闪一闪,像黑暗里的萤火。


    舒窈短暂地沉浸心神,在一二二的节拍里,蔺然的银色高跟鞋进,她便退。


    无意间将一个要走向司徒锦的男人给拦在半路。


    蔺然退后、她前进一步,在对方高高举起的手臂下转圈,灰色裙摆如花朵盛开,把旁边试图穿过她俩的女人逼得险险停住。


    等到她被拢回女朋友的怀里,后仰弯下腰时——


    从舒窈的视野里,终于能看清,此刻走到司徒锦面前的人,正是木青。


    “咚!”


    鼓声也在这时候响起-


    “Just one last dance/”


    舒窈转身走到木青那里,她无法同时顾及司徒锦与蔺然,只能选择让自己对上最危险的角色。


    倘若她那些幻觉、幻听和妄想症,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是真的,那她也想要阻止木青对司徒锦的糟糕计划。


    她的裙子下,偷偷绑了一瓶防.狼喷雾,只是不知道能起多少效果。


    “before we say goodbye/”


    在舒窈离开的刹那,想跟上去的蔺然却被好几个人同时阻住脚步,而他们身上散发出浓郁的深渊气息。


    “when we sway and turn around and round and round/”


    本来已经快要走到司徒锦面前的木青陡然被人一拉,她转过身,看着来到自己面前的舒窈,唇动了动,跟着音乐哼起舞池背景里的那首歌:


    “It’s like the first time/”


    歌词唱毕的曲调里。


    木青看着来到了自己面前的舒窈,低声笑了笑,与她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啊,杳杳。”总是试图让所有人都好,却唯独忽略自己。


    舒窈听见她对自己的称呼,脸色微微变化,又见她如绅士般优雅地对自己这名新舞者行礼,做出邀请的动作。


    话语却是:“但你的选择,好像总是错误的,以前是,现在也是——”


    “与我跳这支舞之前,不回头看看吗?”


    她的话音落下时,舒窈听见了更多的声音。


    【愚蠢,好蠢的人类。】


    【那么司徒家的这份礼物,我们便收下了。】


    她匆匆转过头去,见到舞池里的许多舞者早就停下了舞步,借着阴影的掩饰,朝司徒锦的方向围去,他们明明戴着透明的面具,神色却如被浓雾所掩,让人看不清,只有身形像密密麻麻的傀儡,潮水般拥挤而上。


    而她离开的方向那里,同样是大片大片朝着蔺然聚集去的人,他们身上穿的甚至都不是跳舞的华服,聚集时还散发出浓烈的恶臭味。


    “要选哪个呢,我的公主殿下?”木青唇畔笑意更深,配上她今晚戴上的蓝色钻石耳钉,与舞池里散下的灯光相映,晃在舒窈越发苍白的脸色上。


    “或者是,只选我吧?”她这样问着。


    却直视着舒窈的眼睛,将另一句话送抵她的心间:


    【因为你的前后左右,都是深渊啊。】


    第39章 破碎


    深情而空灵的音乐还在唱, 但舞池里却没有舞者再起舞,周围不知何时起了一阵飘渺的雾,像是被海风吹进室内, 让五光十色的旋转球灯投下的一道道光柱变得更为立体——


    舒窈感觉自己快要看不清蔺然和司徒锦的身形了。


    她们像是要被淹没在浓雾里。


    “Just one more chance/”


    连音乐的歌词都在催促她做出选择, 可是她又能选哪一个呢?恐怕她没有第二次机会能够重来, 因为蔺然和司徒锦于她而言都是要努力抓住的人。


    “Couse the night is getting cold and i dont know i belong/”


    舒窈犹如踩上了悬崖上的钢索,随着冷风在风里摇晃, 随时要跌得粉身碎骨, 巨大的压力将她整个人包裹, 令她感觉冰冷又窒息。


    木青的话成为一把尖锐的锤子,敲击在她纤细脆弱的神经上, 而无能为力的她就只能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坠入深渊。


    ‘你的选择, 好像总是错误的。’


    ‘以前是, 现在也是。’


    面色越发苍白的舒窈,站在原地摇摇欲坠,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人在面对巨大的恐惧时会选择闭上眼睛,因为那样就可以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如今她也是这样, 绝望地闭上眼睛, 忍不住地心想,如果她早在上午的时候就阻止司徒锦来这场舞会,刚才能在那些面具不详破碎的时候, 就拉着朋友和恋人一起离开, 该有多好?


    如果这些散发着诡异臭味,像幢幢鬼影般的家伙能够立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该有多好?


    都消失吧!


    她情愿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情愿自己是那个将整艘游轮幻想成怪物游乐场的精神病, 最好是这所有都只是她被害妄想症发作的假象!


    消失吧,都消失啊——


    ……


    舞池里的空气流动仿佛停了。


    舒窈睫毛颤抖得越来越厉害,从未如此用力地紧闭过眼睛,祈求着各路神佛,一时间,她连自己的心跳声都数得清清楚楚,甚至隐约能听见自己大脑神经在这歇斯底里的、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尖啸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可是下一秒。


    她又很快意识到,这些祈求都是无用的。


    用最后的理智强迫自己重新睁开眼睛,舒窈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强迫自己重新睁开眼睛,去面对眼前的……困境?


    穿着灰色衣裙的她,将那双浅褐色瞳仁睁得溜圆。


    甚至很用力地仔细眨了眨。


    然而司徒锦和蔺然的周围都空空如也,什么迷雾之下重重围去的鬼影,带着恶臭味道的舞者,都像人间蒸发一般完全不见。


    而周围本来空荡荡的舞池,则是一对对恰好在音乐唱完之后、定格着舞姿的舞者。


    “Just one last dance/”


    “before we say goodbye/”


    背景音乐唱的还是这两句。


    让舒窈神色恍惚,在灯光昏暗闪烁的舞池里,分不清究竟哪些是现实,哪些是虚幻——


    又或者,刚才那一切,什么鬼影、什么难闻的味道、什么所谓的友情爱情二选一,都不过是她病情严重、妄想症发作到极致想出来的画面!


    “when we sway and turn around and round and round/”


    舒窈浑浑噩噩地转过身去,去看刚才开口叫她“杳杳”的木青,见到她耳朵上的蓝色耳钉,最像林静姝会选择的品味。


    而木青看着转过身来的她,神色里却带着惊喜,以至于唇角的笑意愈发动人,连声线都温柔得好像要滴出水来。


    “要和我跳舞吗,舒老师?”


    舒窈听见她这样问,看见她的神情,听见背影里的歌唱道:


    “it‘s like the first time/”


    舒窈的眼睛却睁得大大的,和她直勾勾地对视了好久,然而什么林静姝的声线,带着阴谋的心声念头,什么都没有,木青就这样对她伸出手,耐心地等待着她选择自己作为舞伴、搭上掌心的时刻。


    但是她最终也没能等到自己的被选择。


    因为如公主殿下般打扮精美的浅发女人,只忽然抬手捂着自己的脸,发出了一声尖叫,就这样转身朝着舞池外飞奔逃离,像是在远离自己的难堪-


    舒窈跑得实在太快,令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司徒锦刚才所有的视线都被迷雾所笼罩,听见已经彻底唱到尾声、音调都变得更加高昂的歌曲,想到刚才雾起时似乎朝自己围来的许多影子,都在雾气消散时一同退却,神色变得若有所思。


    她忽然抬手摸了摸自己手腕上这几天隐在各种外套长袖下,始终没有变化过的一只手镯配饰,看到那些像是木偶一样被定格了动作的游客们,忽然觉得这地方诡异不已。


    虽然不知道在刚才的短短时刻里舒窈经历了什么,她却很快跟着追了过去。


    临走前,她对蔺然道,“先去找杳杳,找到她之后,你们俩就回房间待着,别再出来了。”


    然而从来被她当作是黏人精、身影和视线都时时在舒窈身上的蔺然,却在这时一反常态地并未先选择走出舞池,而是就这样直直朝着还被留在中央的木青走去。


    随着她步伐接近,脚下被四散灯光晃过的影子变得愈发浓郁,像是即将掀起一场风暴。


    直到刚才见到那些猎物出现又消失,联想到前些日子在海底被召唤的那条深渊裂缝,还有这个从第一眼见到就觉得厌恶、像是被基因牢牢记住的宿敌木青……


    关于这艘船的所有迷惑,都在此刻解开。


    原来真的有像她一样的存在,从深渊里出来了。


    蔺然如此清晰地想着。


    “终于意识到我的存在了吗?”比起她迟来的愤怒,木青心情却很好,尤其是想到刚才在自己面前发生的那场犹如魔术般的杰作,她便喟叹着半敛着眼眸,出声道:


    “不过,现在就想找我的茬吗?”


    “如果我是你,可不会放心任由那样的宝贝在这艘全是怪物的船上乱跑啊。”她笑意盎然地提醒这个总是喜欢单打独斗的家伙:“因为宝贝这种存在,总是要看得紧一些,以免被人一不注意就抢走,你说呢?”


    ……


    此刻。


    两只怪物话题中央的“宝贝”,却并未出现在船上任何危险的地方,甚至也不知道朋友正在想方设法找到自己。


    自从逃离了舞池,舒窈就一股脑跑回了房间里,将自己埋在了沙发上那层千鸟格的薄毯下,像是一只连触角都伸回壳里,只想躲在安全屋的小蜗牛。


    她静静地就这样趴着,放空大脑,什么都不思考,不去想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得了精神病,也不去想刚才尖叫离开之后,在别人眼里自己会是什么形象——


    总之,她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紧闭着眼睛,试图就这样在沙发上睡一觉,好像只要还能睡着,那醒来之后不管世界是什么模样,都能再生出勇气去面对。


    房间里十分安静。


    只有窗外轮渡划破海面,开辟出的海浪声。


    不知过去了多久,舒窈感觉到自己薄毯外没盖住、伸出沙发的那只脚脚腕处被一道微凉的温度给握住,对方动作很轻地替她解掉了细细的高跟鞋链,帮她将鞋脱掉了。


    在这期间,舒窈开始不可自抑地颤抖起来,像是一只胆小的、都已经躲进了柜子里却还是被发现的小猫,紧张地看着柜门缝隙,怕人类要随时闯入将自己揪出去。


    然而蔺然并没有这样做。


    她只是替舒窈脱了鞋,然后拉开薄毯一角,替她将那只脚也盖住。


    而后沙发旁边往下一陷,令舒窈知道她就安静地坐在这里,陪着她-


    啪嗒、啪嗒。


    很响的,眼泪掉在沙发垫上的声音传入舒窈自己耳朵里。


    蔺然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问的宽和模样忽然令她觉得委屈,明明自己之前又是嗅觉失灵、又是出现幻听,现在还有了幻觉,像个疯子一样众目睽睽之下从舞池里跑了出去——


    可是蔺然却始终能包容理解她。


    她忽然想起来小学的时候,自己读书的时候因为太安静、不怎么说话,被同桌男生总是抢橡皮铅笔、抄试卷答案,那时候她也不会向老师告状,就较劲地使劲瞪着作业本,好像这样就能让写错的字自己消失。


    后来是同样在这个学校里教书的舒女士路过,恰好看见她同桌欺负她的一幕,想到这个学校的校风,毅然带着她跳槽去到另一个更好的学校念书。


    被舒女士看到自己被欺负的那天,舒窈觉得自己肯定要挨骂了。


    因为她的母亲对她的要求总是特别严苛,既不许她太跳脱、像林静姝那样每次放假都在外面疯跑,又不许她太内向、年节时见到长辈都不知道主动问好。


    这样窝囊的她,一定又要挨骂了吧。


    她是这样想的,所以回到家进了房间,就这样把自己埋在被子里,等着舒女士进来将她揪起来、拎出去教训一顿。


    可是什么也没有。


    那天,她在被子里好几次闷得脸都红了,伸出去透气,却始终没有等到舒女士来骂她,然后不小心睡着了,半夜忽然惊醒,却见到坐在床边的身影。


    见到她把被子都踢开,舒女士还替她重新盖了回去,甚至也不知道她已经吓醒了,还把她手脚都仔细塞好。


    舒窈是在那一刻恍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是被这样严厉的母亲爱着的。


    ……


    可是蔺然又和舒女士不同。


    从最开始见面到现在,她好像从来没对舒窈提过任何要求,她不像舒女士,要孩子自立自强不卑不亢,却又始终以那些奇怪规矩让她戴着枷锁成长;她也不像林静姝,一面爱她的纯真,一面又想要她为自己放浪形骸。


    蔺然好像从相遇的那一刻就是为了爱她。


    不管她是纯情、叛逆,正常还是疯魔。


    舒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薄毯下面探出脑袋,将那些眼泪都流到了对方那条黑色的裙子上,而蔺然起初只是一下又一下地用掌心捋着她被造型师搭理得井井有条、而在刚才早就被蹭乱的卷曲长发。


    她听见蔺然很轻的一声叹息。


    随后——


    对方捧住她的面颊,倾身下来,将她面上的泪痕一点点舔掉,柔软的舌尖蹭过舒窈带着温度的面颊,终于也比冷在她脸上的泪痕更暖一些。


    舒窈哭得更大声了,她抬手抱住蔺然的脖颈,在此刻忽然想把所有事情都忘记,忘记那些异样、那些疯象,还有自己或许成了精神病的事实,只想沉浸在女朋友如大海般包容的爱里。


    她抽抽噎噎地撒娇:


    “蔺然……抱我、抱抱我,好不好?”


    边说,还边主动去吻对方的唇,像是终于听见主人的声音、在柜子里躲了半天的猫猫终于肯主动出来,躺下翻开肚皮、用脑袋去蹭地板,用尽一切手段要将能给予安全感的人留住。


    也像是要把所有的筹码孤注一掷丢向赌桌,祈求胜利女神永远眷顾自己的赌徒。


    蔺然几度想偏开头,想要开口说点什么,都被舒窈主动且热烈地再次纠缠而上,后来连她们的亲吻里,都渗入了微咸的泪水。


    “抱抱我吧,我要抱——”她一遍一遍地要求着。


    哪怕女朋友最后妥协地已经用双手将她困在臂弯里,可是舒窈却仍然觉得不够-


    她的女朋友,好像要碎了。


    蔺然看着怀里哭泣的人,心中莫名冒出这样的形容。


    从来都任由腕足去找寻那些精美瓶子,并且在它们盘桓、钻入其中栖息、最终玩腻了丢弃,看着瓶子随着洋流漂浮,撞在海底礁石上粉碎成一片片的怪物,第一次遇到了难题。


    她不知道该怎么修补破碎的瓶子。


    于是只好极尽所能,想要让舒窈重新开心起来,露出往日那些羞赧的、生动的、眼睛里好像会发光的模样。


    无论对方想做什么,她都一一满足,好像这样就能让这瓶子破碎得更晚一些。


    哪怕舒窈此刻拉着她的手,顺着那条如枯萎玫瑰般的灰色长裙开叉下摆而去,抚摸上属于人类的大腿肌肤,肌理分明,细腻又温暖。


    却还不止——


    蔺然听见她的女朋友如此哭着道,“不够、还不够、更多一点……”


    她想要更多的、足以与这现实痛苦抵消的欢愉。


    第40章 沉湎


    衣裙成了更多肌肤相贴的阻碍。


    几分钟前, 蔺然只是持纵容的态度,想要由着舒窈将那些快要疯狂的情绪发泄在自己身上,女朋友要亲, 她就亲, 要抱, 她也抱。


    甚至在这个过程中,她还很温柔地抬手扶住在亲吻中投入过于忘我、好像要从自己身上滑下去的人, 但是舒窈却丝毫不在意自己是否要从沙发上滚落到地毯上, 她的动作里带着恨不能与整个世界同归于尽的疯狂。


    于是在刷卡买单的时候, 看起来有多衬女朋友的光锻黑裙,此刻那繁复如丝带的重叠面料, 扯起来就有多么不顺手——


    她有些沮丧地跨坐在蔺然的大腿上, 好像不懂自己为什么始终拆不开这份上天送给她的礼物。


    女朋友长得那么漂亮, 从头发丝到脚趾都像是被神精雕细琢出的艺术品,就像先前舒窈和司徒锦开玩笑时说过的话,不馋她的身子,简直是太监。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在蔺然这里得到更多的情绪,如果是与平日皆然不同的情与欲, 出现在蔺然这张脸上, 对自己而言一定是无上盛宴。


    舒窈是这么想的。


    可是这会儿却只能将脑袋抵在女朋友光滑的肩上,泪涔涔地抱怨:“怎么撕不开啊?”


    “嗯?”


    听见她的话,蔺然像是陡然明白了什么, 拉起她的手, 沿着肩下侧面已经开口的拉链,由指成刀, 如裁纸般,将拉链一路拉到了超越原本长度的地步——


    玉色肌肤自黑色衣料里倾泻出更多。


    她语气里带着温柔笑意, 拉着她的手,像是教孩童写字,去教她如何令自己呈现出更多,直到舒窈混乱的大脑跟着她的动作,看着那链条无限延展,一直到将整条裙子拉开分作两半。


    原本坚固包裹着她的衣料,成了只轻轻一拉就能彻底扯下的遮羞布。


    而她拉着舒窈的手,放上自己锁骨下那一角,将这条黑裙一点点从身上揭落,语气里甚至还带着安抚:


    “这不是撕开了吗?”


    舒窈:“!”


    她眼底盛满了春光,神色恍惚地想,啊,好像要疯得更厉害了。


    ……


    犹如看到传说中由魔鬼作的、只要看见就会陷入癫狂的画,舒窈就像那些被画吸引的粉丝,恨不能一寸寸吻过这些完美作品,甚至在恍惚中,又听见了先前雨夜在这房间里会出现的稚嫩声音。


    【舒服亲亲,想要,呜】


    【摸摸瓶瓶精?】


    舒窈甚至都能含着泪弯起唇角,将这些幻听的疯魔动静当作是这狂欢序曲的背景音。


    直到她的掌心按上了蔺然的腿间——


    因为她的亲吻和抚摸太过舒服,忍不住想要沉湎的蔺然意识到自己届时将无法完全控制住这些触足的想法,这几天女朋友被身体出现的各种异常惊吓到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她忽然明白对方想要的是什么。


    而且,她想要让舒窈放松下来。


    蔺然现在对她发生的变化只有一些大致猜测,但还没有实质的证据,所以先让女朋友从这惊惶里获得平静才是最紧要的,只要给予舒窈足够强烈的感官刺激,届时就算自己情动,她也应该顾不上聆听触足们的声音。


    于是她转而与舒窈的双手相扣,亲了下她的鼻尖:“让我来,好吗?”


    坐在她身上,被她此刻发丝难得有些凌乱的模样迷得不要不要的人胡乱点头,立即将自己要做1的念头丢到九霄云外。


    舒窈甚至还做出了以前从未设想的动作,像是对蔺然刚才教她解下衣裙的投桃报李,也主动拉着对方的手,放上自己的大腿。


    比起蔺然那件做工过分卓越、还很难让人拽下的小黑裙,舒窈这条星空裙则识趣得多,后背交叉设计的肩带,即便是让人从身后伸长双臂拥抱,也能让掌心轻易流连任何一处想要贴近的肌肤。


    而高开叉的下摆,也让她像是一朵完全迎着朝阳在枝头盛开的花,花瓣层层叠叠地开放,连散发出馨香的花蕊都清晰可见-


    明明裙子还好好地穿在身上。


    甚至连那灰色的裙摆都在沙发上铺开,可是对比黑裙已成破布、被丢在旁边的女朋友,舒窈才是那个从头红到脚的人。


    连肩窝处都是粉的。


    她一条长腿总是从蔺然的膝头打滑,几度要掉下去,被重新捞上来,被对方卡进臂弯固定之后,却还是情不自禁地一晃一晃,像是禁不住船身行驶时的海浪摇晃。


    乍看放松不已,实际上从脚背到脚尖都像跳芭蕾舞时一般紧绷,连脚面上的青筋都显露时,便痉挛似的发起抖来。


    她眼神迷离,瞳孔都失了焦,唯有带着湿汗的掌心一次次不顾感官里炸开的烟花,竭尽全力地想要去攀住蔺然的脖颈,像是落水的人使劲抓住浮木。


    即便一次次推她下水的人,其实就是蔺然。


    明明屋外没有落雨,这房间在深夜里的潮气也并不浓郁,可她就是觉得整个人都沉溺在水中,即便口鼻齐用,也很难将新鲜的氧气输送到肺里。


    连面颊上也全是缺氧般的坨红。


    当她整个人都痉挛似地颤抖起来时,她便会叠声叫着女朋友的名字,而这时,蔺然就会温柔地压住她的后腰,将她按进怀抱更深处,在她无声张唇的尖叫声里,一点点舔掉她眼角渗出的泪。


    可是舔去这些眼泪时,怪物的眼神却是遗憾的。


    漆黑的眼珠在女朋友意识涣散时,贪婪地看着裙摆之下,沿着人类小腿肌肤缓缓流下的液体。


    分神压制触足想法、甚至命令它们处于拟态状态下一动不许动的怪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湿痕顺着小腿,滑过脚踝,最终在脚尖凝聚许久。


    啪嗒。


    滴落在地上那只光面的黑色高跟鞋尖上。


    ……


    舒窈果然再也听不见什么奇怪动静了,因为她的耳朵里都是自己发出的声音,是难耐的呜咽、是喘不上气的破碎声、还有像在哭又像在撒娇的,总是叫着女朋友名字的声音:


    “蔺然、蔺然……”


    在她脑子里的烟花一次又一次地绽放,胜过之前游轮上的烟花秀演出,甚至比水母潮更壮阔的时候,被短暂松开的舒窈浑身发软地滑落,跌到了地毯上,她看见了自己散开的裙摆。


    这次蔺然没有再扶她起来。


    而她就怔怔地看着裙摆上那朵被印上去的梵高的向日葵。


    灰色的向日葵花瓣像是钢铁般的尖刺,扭曲地朝着朝阳盛开,张牙舞爪地,和她此刻不管不顾的精神状态极其接近。


    她便也像这朵向日葵那般,扭过上身,想要去和身后靠过来的人相拥,像是飞蛾扑火,可是不知是船在海浪里晃得太厉害,还是她真的失去了所有力气,每次都要在能靠近女朋友的时候,膝盖滑向更远处。


    这次她哭得更厉害了。


    连叫着女朋友的声音里都带着委屈,直到不知多久后,被蔺然抱进浴缸里,在满池的热水中,她躺在对方的怀中,被对方指尖抚摸着眼尾,出声问她:


    “还好吗?”


    舒窈安静了会儿,才缓缓摇头。


    她转过身,任由这件本来就要掉落的长裙自水面上浮起,而她在这狭小的浴缸里也要跟女朋友面对面拥抱,哪怕这任性使得浴缸里的水被泼出去很多。


    于是蔺然只能再次抱紧她,直到中途外面似乎有人敲门,舒窈隐约听见了司徒锦的声音,但是她只是盯着只剩下半缸的水,神色空白地发呆。


    等到女朋友回来之后,她就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扒拉在浴缸边缘,用沙哑的嗓音问:“你去哪里啦?我等了你好久,水都凉了。”


    为了让她再次热起来,蔺然重新放了水——


    不过后来。


    浴缸里只剩下了那条漂浮起来的灰色长裙。


    而舒窈被按在狭窄的洗手台上,后背抵着冰冷的镜子,在她给予的温度里,恍惚回到了那次在家里偷吃完荔枝,被按在冰箱前面亲吻的时候。


    一面冷,一面热。


    冰火两重天,让她觉得这幅身躯也像是经历火烤、又被丢进冰桶里的,快要破烂的洋娃娃-


    舒窈不记得这场末日狂欢般的放纵究竟持续了多久。


    她连白天和黑夜颠倒过几次都数不清,只是每次都昏昏沉沉地睡过去,再醒来之后,看见身上留下的那些斑驳痕迹,很珍惜地摸了摸,然后又抱着女朋友再睡了过去。


    在这几天里。


    她看不到古怪的画面、闻不到恶臭无比的其他人、也听不见什么稚嫩的声音,好似从灵魂深处放松了下来,而整个人就像树袋熊,挂在女朋友身上,甚至连吃喝都要坐在她腿上,懒洋洋地等着她喂。


    而她身上那股无处发泄的疯狂,逐渐变成燃烧后的余烬,睡眠质量也一次比一次安稳之后,在舒窈最后一次从床上醒来时,身后却没有了熟悉的怀抱。


    蔺然又出门了?


    舒窈发了会儿呆,以为她又是出去找侍应生们订餐。


    但此刻。


    蔺然却出现在了这艘游轮深处,平时除了船员之外,少有人到来的地方,空气极其不流通,海水的腥味和其他的船舱钢铁零件混合在一起,甚至味道有些刺鼻。


    而她视若无睹,鞋跟踩过地上的积水滩,单手插着薄风衣衣兜,视线左右逡巡片刻。


    水花静止的刹那。


    隐忍多日不许动弹的触足得到解封令,狂欢般将藏在附近黑暗里的一个家伙准确地揪了出来——


    那是一个上半身是青花鱼,下半身是人类两条腿的存在。


    仔细看还能发现他穿着vip客房区的服务员衣着。


    蔺然面无表情地和他那双鱼眼对视片刻,在他瑟瑟发抖、泪眼汪汪的眼神里想着:


    好可惜,自己最讨厌吃鱼了。


    于是她用触足拎着这家伙晃了晃,简单粗暴地拷.问道:“那只高等级的深渊种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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