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全笨嘴拙舌, 不会安慰人,听到金不畏冒领功劳的消息气的恨不得活撕了他,再听同营的兄弟们七嘴八舌的议论, 他心里替世子难过, 唯一能想到的安慰人的办法, 就是给世子买肉吃。
卜柱掌力惊人,上去就拍门, 在他几乎要徒手卸门窗的攻势之下,里面的人很快就打开了门,来人正是世子身边的黎英,一脸为难说:“世子不见客!”
“为什么不见?又不是你做了丢人的事情!”卜大将军推开黎英闯进内室, 扑鼻一股酒味, 世子抱着酒坛子坐在床上, 鬓发散落十分颓废,与往日的意气风发全然不同。
“怎么回事?侯爷说你主动自愿将功劳记在金不畏头上?”卜大将军嗓门震天响, 吵的醉眼朦胧的世子头疼。
她揉揉太阳穴, 醉眼朦胧的抬头, 显然从嘉奖金不畏的消息传开之后,她应该就开始喝, 木木呆呆盯着卜大将军好一会儿不说话。
“到底怎么回事?侯爷说你主动自愿,有没有这回事?”
世子再灌一口酒,睁着猩红的双眼, 喃喃说:“他是父亲,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_——侯爷说她是“主动自愿”, 那就“主动自愿”好了。
卜柱:“世子为何不跟他吵跟他闹?”
世子:“闹什么?”她意态萧索:“我刚刚听说大哥立了大功, 还官升一级, 真是可喜可贺啊!”
“可喜可贺!”
卜柱愣住了, 万喻跟柴滔都被这话给惊呆了。
也就是说,定北侯不但私自为金不畏请功,还对众人撒谎!没经过世子的同意不说,连知会她一声都不曾!
沈淙洲向来对养父感恩戴德,也对他此举很是不满:“义父他怎么能这样?”
宿全难受:“世子,吃一口肉吧?”
世子摸摸宿全伸过来的大头:“全儿啊,爹难受,吃不下!”她接着灌酒:“你自己吃吧!”
宿全:“……”
沈淙洲在侯府寄居多年,还从来没见过世子如此消沉的模样,心里难受,拔脚便走:“我再去找义父说说,他不能这样!”
世子一副心若死灰的模样:“算了吧,父亲疼爱大哥人所共知,沈大哥何必惹父亲心烦?再说你去找他,我便成了违逆父亲的不孝子!”
沈淙洲过去对侯府之内的暗流涌动视而不见,还一味的想要保全大家的颜面,没想到被世子一言点醒,再看定北侯所为,心里那杆秤不知不觉便偏了。
“侯爷怎么能这样?”
世子仰头灌酒:“他是父亲我是儿子,他说我娇弱吃不得苦,我就娇弱吃不得苦,他说我文不成武不就不成器,我便不成器。他说……他说……”她苦闷的再灌一口酒:“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多谢各位还能想着我,列位请回吧!”
卜柱没想到过来一趟,比不来更让人心塞。
他性情耿直狷介,能有今天的地位全靠自己悍勇无匹,很是厌恶冒领功劳之事,连带着对定北侯与金不畏都厌恶了起来,气冲冲来又气冲冲走了。
万喻掌营中刑罚,定北侯却给他出了个大难题,多年协作的袍泽之情都要被定北侯此举给玷污了,拉着沈淙洲回自己营房,关起门来语重心长的教育世侄:“淙洲,侯爷此举无异于自毁名声,你在侯府长大,与金不畏又走得近,从他能够坦然抢占冒领世子的功劳就能瞧得出来品性卑劣,就算是同一个府上住着,你也得小心!”
沈淙洲反问:“世子怎么办?”
*****
众人前脚离开,世子后脚便搁下了酒坛子,目光清明,哪里有半点醉意?
黎英注视着外面一步三回头的宿全,沉声问:“主子,接下来怎么办?”
“阿英,你见过那些头一回下赌场赢的盆满钵满的赌徒收手的吗?”
黎英不明白:“世子的意思是?”
金不语很是笃定:“升官发财来的太容易,抢了第一回,总还惦记着第二回第三回,就算是侯爷有所犹豫,我也一定要做个让他抢功劳抢的后顾无忧的好儿子。”她贼笑:“你说我是不是个孝顺儿子?”
隔日她与金守忠见面,笑着恭喜金不畏升官:“游击将军的官职是低了点,父亲不如再为大哥请功,待秋天办喜事的时候也更体面些。这样等大嫂进门,也能请诰命了。”
金守忠没想到嫡子如此上道,连连夸了她好几句:“为父就知道你孝顺懂事!”转头就去写请功奏折。
过得近两月,秦宝坤派去的人不但带来了一个让金不语震惊的消息,还带了证人回来。
前去探听消息的亲卫风尘仆仆前来见她:“世子爷一定想不到,咱们侯爷与苏氏竟然是表兄妹,从小认识不说,还有了私情。侯爷的身世倒没错,父母双亡寄居舅家,后来与苏氏有了私情之后被舅舅赶走,才北上投军。”
“所以……他们是拿我母亲与定北侯府做了跳板?”
金不语笑的杀机四溢,握着茶盏的手用力一捏,茶盏顿时碎成了几片,她随手扔了,起身四顾:“宗班主最近有点闲,也该排一出新戏了。侯爷送我灭门大礼包,我也应该还一份厚礼回敬他才对!”
亲卫们从来没见过世子这副模样,都不知如何安慰她才好,随着真相不断浮出水面,在幽州城里名声奇佳的定北侯露出了真面目,原来不过是个心机深沉不择手段的凤凰男!
“属下听凭世子差遣,一定要让真相大白于天下!”黎英向世子郑重行礼,他身后跪倒一片亲卫。
金不语身边的亲卫都是姜氏旧部之子,世受姜氏大恩,才愿誓死追随,姜鸿博之死的真相浮出水面之时,便对金守忠恨的咬牙切齿,何况现在。
金不语重新坐了回去:“你们且先起来,去唤阿默过来,唱新戏总要有戏本子。”
独孤默当年高中状元,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沦落到写戏本子的地步,而且还是被人关在屋子里催稿。
世子爷给了他大致的故事,守在书桌旁一宿没合眼,盯着他直写了一夜,结果交稿之后她极不满意,哗啦啦翻完了便开始批语:“你这写的是什么啊?不行不行,一本正经谁会来看?总要香艳一点,懂不懂?”
独孤默:“不懂!”
金不语:“我忘了,你可能确实不大懂,男女之情你也没经历过啊。阿默你可有爱慕的女子?”
独孤默:“……收过荷包。”只被人爱慕过,至于爱慕别人,不曾有过。
金不语对着少年郎清透的眼神,试图让他了解男人与女人之间的吸引力:“你想想啊,比如你身边有一位妙龄少女,两人朝夕相处,总之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你总要让这少女对你死心塌地,总也要用些手段吧?”
独孤默:“不必。”他从来也没想过让别人对他死心塌地,而他掉落泥泞之后,当年时常出现在他周围对他示爱的小娘子们早都一哄而散,他有时候都会想,她们到底喜欢的是他的容貌家世才华,还是他这个人?
没有答案。
没有人告诉他答案。
而他也早已懒得寻根究底。
金不语扶额:“这倒也是,以你的才华与容貌,恐怕死心塌地的小女娘不在少数,何用手段?”
她倒是对独孤默高看一眼,似乎从来也不在意他只是个流放犯。
“不过金侯爷讨好表妹的手段想来不少,你且待我想来再写。”
她深入了解了金守忠的性情之后,对他与苏溱溱当年的男女情爱持保留意见,不管是他对苏溱溱的深情不悔还是苏溱溱对他的念念不忘,都值得推敲其中真意。
金守忠其人,为了富贵权势前程可以不择手段抛弃一切,少年时代的情爱在他心里又值几分呢?
世上或许有生死相随的男女之爱,但那些深爱的男女必然内心高洁坦荡,重情重义,而不似金侯爷一般毫无底线。
独孤默见识过世子风流模样,再加上她挥金如土的性格,据说很讨欢场女子的喜欢,也不知道那些人平日如何讨她欢心:“世子不如想想别人如何讨好你?”
换个角度世界大不同。
金不语拊掌而乐:“阿默你真是太聪明了。”
两个人坐在桌边,边讨论边写,独孤默时常被世子爷嫌弃,嫌弃他写的太过板正无趣,不够香艳,还要时不时加些情节进去,他想到戏班子将这场大戏搬上戏台,幽州不知道得有多少人去猜测戏中之人。
世子爷排演的这一出大戏,写的便是一个寒门小子与青梅竹马的表妹情投意合,却因为舅父棒打鸳鸯而不得不独身投军。
没想到寒门小子在军中数年飞黄腾达,后来还娶了军中大帅之女,一跃而成为大将军。数年之后与表妹偶遇,彼时表妹腹中已有别人的骨肉,大将军却强夺人妇,将表妹带回府中做了妾室,并且派人截杀了表妹的丈夫,更百般宠爱妾室气死了正室夫人……
大将军不但极为宠爱表妹,还疼爱表妹生的野种,视他如亲子,连自己嫡出的骨血都视若无物,一心一意只疼爱这个野种……
独孤默边写边想象这出戏搬上幽州戏台之后,定北侯看到的反应。
他老人家殚精竭虑为长子谋划,不知道能不能从这出戏中嗅到蛛丝马迹,重新开始审视他心爱的长子的血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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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五月中, 幽州城内十余家戏班子都收到了同样的戏本子,名唤《银簪记》。
送戏本子的小厮有言在先:“我家主人闲来无事写了一本新戏,送往各家戏班子排练, 六月初八开演, 他会前往各家观看评判, 谁家演的合他心意便赏银五百两!”
各家班主喜出望外:“当真?”
小厮扔下二十两银子:“这是定银,无论演的好不好, 都不必退的,算是我家主人的一点心意。”
众人得了赏银,除了每日照常演出之外,都关起院门紧锣密鼓的开始排演新戏, 以期未来得到五百两赏银。
江庆跟着世子北上幽州, 滟滟被定北侯收入房中, 他便从侯府客院搬了出来,在城里租了场地经营起了戏院, 接到世子派人送过来的戏本子, 粗略翻过一遍, 不由大乐。
“劳烦黎兄弟给世子爷带句话,江某一定排演好这出大戏!”
六月初八, 幽州城里所有的戏班子都推出了新戏《银簪记》,为了争取到更多的观众,有不少戏班子竟然在城内集市或者人多热闹处搭台子公演, 声势浩大。
城内百姓闻讯纷纷出动,扶老携幼来凑热闹。另有点心茶水铺子、卖零嘴的小商小贩们也来凑热闹, 不少街道都堵了起来, 比元宵灯会还热闹。
金不语正逢休沐, 约了邓利云等人在宋记二楼吃饭, 推开窗楼下正对着江庆搭的戏台子,后台云板起,何莲掀开帘子婀娜上台,娇美如湖中菡萏初绽,甜如蜜糖般软语轻扬:“表哥……”
英武俊朗武生打扮的表哥紧随其后,少年郎的心事昭然若揭:“表妹……”
满目春光,新燕衔泥,妹有情兄有义,早晚争相见,觑着那无人之处,把粉面儿桃腮香遍,纤纤儿玉手握紧,柔肠百结恨不能鸳鸯枕翡翠衾一处寝,把亲来成。
忽然帐后杀音起,那老来颟顸图财的舅父执棍棒,将情哥哥赶出了魏州城,放言教他听:“呔!寄得你豺狼心,虎豹胆,生了异心,敢将我家姐儿勾引?竟想坏了她名声,嫁于你个穷困孤鬼,无人疼爱!
……
暮雨江天,情哥哥孤身北上投军,临别时隔窗偷赠银簪,留作表记,待他日再相见。
硝烟起,战鼓响,哥哥阵前杀敌忙,妹妹倚门盼郎归,怎奈得三春景,四时烟雨,五更愁肠,点点泪流不尽到天明。
台上琵琶如急雨,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老帅女儿年十八,阵前招婿情哥哥,将军抱得美人归,新人红帐锁春情。
别后三年又三年,执手泪眼再相见,使君有妇妹有夫……
“好一对儿痴情妹郎!”邓利云仰头饮尽杯中黄汤,难得感慨:“哥哥我风流倜傥一表人才,怎没有妹妹牵心挂肠?”
世子:“大概还是你太有钱了吧,没有妹妹怜惜?”
邓利云:“……”
石嵘:“可能不是钱的原因,更有可能是脸长的不行吧?”
邓利云:“……”
宋记门前人潮拥挤,台上何莲的表哥周诚娶了军中大帅的女儿,而她被父亲抵债嫁给了老丑男子,与周诚相逢之后旧情复燃,心上人在云端,她却零落成泥。
笛音幽怨凄诉,她声声质问情郎,闻者共潸然。
情郎旧情难舍,驱杀妹婿,将表妹接进府中,却不知表妹已怀有身孕,未及十月便产下男胎。
……
邓利云想开了:“如果有妹妹牵肠挂肚的结果就是替别人养孩子,还是算了吧。”他最近开始相亲,对婚姻还是比较慎重。
金不语:“反正又不是你养,你着什么急?”
台下看客议论纷纷:“你说周诚知不知道这孩子是前妹婿的?”
“八成不知道吧?”
“那他什么时候知道?”
“这谁知道呢?不过他敢杀人夺妻,活该替别人养孩子。”
“我就想知道他几时才能知道这孩子不是自己的?”
公演第一日,各家戏班台下站满了人,所有观众们原本是奔着免费看戏的噱头去的,罢场的时候都揣着疑惑回家,互相私底下议论,周将军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养了别人的崽?
幽州城内从来没有一件事情让所有人都有了共同话题,无论贵富贫贱,对剧情的走向纷纷猜测。
金不语喝了几杯酒,隐隐觉得肚子不舒服,推辞了一众狐朋狗友如意馆约酒的邀请,赶回家中换衣服,才发现这辈子头一回来了月事。
高妈妈见她冷汗涔涔,心疼的摸摸她的额头,得知她是来了月事,恨不得去姜娴灵前上香:“阿弥陀佛,世子总算是成人了!”
姜娴将世子将到她手上,这些年她夜不能寐,生怕世子身份被揭穿,又怕她没有将来,连世子迟迟不来月事也忧虑不已,好几次提起让舒观云给瞧瞧,都被金不语拦了下来。
她煮了姜糖红枣茶,让她甜甜喝了一碗,侍候着世子换了小衣儿,将人塞进被子里,这才派人去请舒观云。
舒观云还当世子得了什么急症,进了卧房听高妈妈讲起来,不由大骂:“小兔崽子,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从来没讲过?”
他嘴里再骂的厉害,世子到底是女儿家,她不提高妈妈不提,舒观云还当她月事正常,自来不曾过问。
金不语闷闷的钻进被窝,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裹起来——高妈妈也真是关心则乱,这等小事也要劳动舒观云。
“这算什么大事?不来正好啊,省得麻烦!”
舒观云在她身上狠拍了一记:“小混蛋!你一个女儿家乔装打扮本就不容易,就算现在做世子,总要为将来打算,难道不嫁人生子?”
隔着一道屏风,忽然听到一声极轻微的响动,金不语枕下匕首飞了,厉喝道:“什么人?!”
她的卧室鲜少有亲卫不经通传便悄悄摸进来,也是高妈妈大意了。
匕首扎透屏风,后面的人受到惊吓朝前扑云,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楠木云母屏风被人扑倒在地,砸在屏风上的人抬起头来,鼻尖滴血狼狈不堪,竟然是独孤默。
他今日也在宋记听戏,只是与世子不在同个雅间,回来之后还想与世子讨论一番观戏感想,结果见高妈妈匆匆带了舒观云进来,还当世子生了急症,想都没想便闯了进来,结果听到里面的话,顿时傻了!
——定北侯府的世子,依红偎翠的风流人物,竟然是女子?!
他一定是没睡醒!
独孤默傻愣在当场,直到差点被匕首刺瞎眼睛,匆忙躲避之际扑倒了屏风,与惊起上半身震怒不已的世子爷来了个眼对眼。
“我可能在梦游……”危机关头,独孤默发挥了自己难得的幽默:“肯定是写戏本子写懵了。我在哪?”
他爬起来转身便走,被金不语喝破:“独孤默,别装了,你都听到了!”
独孤默转身,与世子坦诚相对:“是的,我都听到了。”将难题抛给她:“世子预备拿我怎么办?”
金不语披衣坐了起来,散着头发唇色发白,竟难得的透出一丝娇弱之气,以前独孤默不知道她是女子还在肚里不知道骂过多少回狗世子,现在知道真相内心复杂不已。
“杀了还是活埋,你自己选一个吧?”
金不语从来玩世不恭,难得露出冷酷的一面,满眼杀气,抽出了床头悬挂的长剑,剑锋直指独孤默:“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为我保守秘密!”
独孤默注视着她的双眼,想起两人共同度过的许多日夜,还有被她护着一路从北狄逃回来的艰难,他一步步走近世子,莞尔一笑:“我这条命是世子救回来的,现在你想拿回去,悉听尊便,我并无怨尤!”
他走的并不快,可是到底还是一步步站在了金不语的剑尖之下,寒意森森的剑尖抵在了他的咽喉处,很快便有一粒血珠从剑尖处沁出,沿着脖子流下一道细细的血线。
舒观云冷眼旁观,高妈妈被吓到了,急忙要拦:“世子……”又想起姜娴的重托,万一独孤默泄秘,等待世子的是什么都不用去想。
她又不敢拦了。
金不语静静看着他,少年人的骨骼好像竹子,经过一季的春雨就拔高了一大截,他初来的时候比自己还要矮一些,后来从北狄回来也将将与她齐平,可是现在夏季未尽,他已经比自己高了一个头。
如果没有流放至幽州,他或许在京城的暖风之中观春柳夏荷、秋菊冬雪,吟四时风月,写激昂文字,度闲淡人生。
命运何等奇怪?
少年人执意往前,无惧生死,她常年手握刀剑,能感知剑尖刺破了肌肤,刺破了肌肉,再刺下去便要刺穿了喉咙,这样美好的少年郎便要委顿倒地,命殒黄泉。
她手中长剑仓啷一声落地,少年郎茫然的站在她面前,沉静的眸子瞧不出悲喜:“你……不杀我了?”
他能感受得到世子在刹那动了杀心,且杀意坚定。
“你的脑袋就暂时寄存在你脖子上,哪天要是让我听到一点秘密泄露,必将你扒皮抽骨,大卸八块!”她说:“滚吧!”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写个戏本子,于是翻开西厢记看了大半日,然后看到一段描写:将柳腰款摆,花心轻拆,露滴牡丹开。但蘸著些儿麻上来,鱼水得和谐,嫩蕊娇香蝶恣采。半推半就,又惊又爱。
捂脸,好香艳啊。
——————最近神兽归家白天写文简直要命,今晚我趁夜半再更一章,我好期待下面的剧情啊睡不着了太激动了今晚熬夜也要写出来,大家先睡明早起来看。晚安。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座玫瑰园、心动、北、七弦泠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果橙 40瓶;冀高一筹 10瓶;Careygege大魔王 3瓶;
第七十三章
《银簪记》公演两天, 幽州城内跟过大年似的,到处都是听戏的百姓,还分出了流派, 这位觉得徐家班的何莲长的漂亮, 那位觉得吴家班的周诚英武, 另外一位觉得江家班的唱腔流丽悠远,柔情万千, 总之各有各的好,各有各的妙。
第三日上,幽州城内的戏台还在唱,金不语带着手底下的人骑马回营, 独孤默跟影子似的跟在她身后, 若有所思的注视着世子马上挺直的腰板, 依旧不能将女子与世子联系在一处。
他有时候觉得是自己疯了,产生了幻觉, 可高妈妈护崽似的守着世子不挪窝, 连饭都恨不得喂进世子嘴里, 他在明轩堂厢房里憋了一日两夜,侧耳听院里的动静, 发现世子连晨练都停了,又觉得自己听到的事情是真的。
既然世子是真的,那芸娘带来的俩儿子又是谁的?
独孤默满脑子问号, 只能全都存起来等着自己寻找答案。
正午时分,京中传旨官员入营, 嘉奖大破北狄军重创三王子的金不畏。
定北侯率众将接旨, 时隔两月, 金不畏再升一级, 从从五品的游击将军一跃而升至正五品的宁远将军,升职速度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传旨官员读完了圣旨,请众人起来之后,将圣旨交与定北侯,赞道:“听说金不畏是侯爷的大公子?当真是虎父无犬子!”
“哪里哪里?大人谬赞了!”同样的事情再做一次,定北侯尝到了甜头,渐渐心安理得起来:“大人请——”陪着传旨官员入厅,连其余将军们震惊到失语的表情都可忽略不计。
卜柱:“……”妈的好气哦!
可是不能打人,更气了!
万喻:“……”侯爷八成是疯了吧?!
柴滔:“……”这个女婿不能要了,必须要退婚!不但冒领功劳脸皮厚,还人品卑劣!
其余诸将:“……”
侯爷这是彻底不要脸了吗?!
唯有金不语很平静,她甚至向金不畏祝贺:“恭喜大哥官职又升一级!”
卜柱暗骂:世子是不是傻?被金不畏这小人占了功劳居然还去恭喜他?难道不应该当着朝廷传旨官员的面将他暴揍一顿?
金不畏得意又心虚——他的升官与定北侯的疼爱分不开,金不语是嫡亲的儿子又如何?还不是被他占了功劳!但同时又担心哪天失踪的孙春愈冒出来,忐忑又矛盾。
营中各人有各人的心思,同样的事情发生了两次,大家更多的是对定北侯行事的质疑与不满,同情世子的同时,对金不畏也是厌恶之极——都是军伍里拿命搏来的官职,今日定北侯敢让自己钟爱的庶长子占了嫡子的功劳,他日说不定就会让金不畏冒领了他们的功劳,物伤其类而已。
傍晚,定北侯设宴款待京中来使,派人请了城里的戏班子入营唱戏,营里才渐渐热闹起来。
定北侯近几日一直在营里住着,并没有见识过幽州城里这出大戏,吩咐下去在校场搭了戏台子,周围燃起了篝火,传令各营校尉及以上官员参加晚宴听戏。
云板响起,何莲袅娜上台,腰肢柔软如春柳,嗓音甜腻如饮蜜,柔柔一声“表哥”令台下听戏的年轻儿郎们酥了一大半。
定北侯疑惑:“这是什么戏?”
杨力去城里请的戏班子,凑趣道:“这是最近三日在城里新出的大戏,各家戏班子跟约好了似的在演,好像叫什么《银簪记》,百姓们都喜欢看。”他整日随侍定北侯,哪有功夫去城里消磨时间?
定北侯挥挥手令他退下,陪着传旨官员边喝酒吃肉边听戏,只是越听越觉得这莫名的熟悉感是从哪来的?
表兄妹生出私情,被舅父棒打鸳鸯,表兄北上投军,临行前赠银簪定情,结果表兄在阵前杀敌英勇,还娶了大帅的女儿——这踏马唱的不就是我吗?!
定北侯悚然而惊,左右看看,发现京中传旨的官员们皆听得入迷,领头的礼部侍郎郑标手指轻敲桌面和着拍子,一副沉醉的模样,其余营中诸将似乎都没发现他的异常。
也是,他与苏溱溱从小有私情之事,营中无人知晓。
不过是巧合!
巧合而已!
定北侯安慰自己,硬着头皮陪传旨官员们听戏。
及止周诚与何莲重逢,旧情复炽,他驱杀妹婿,何莲怀胎两月入府为妾,生下儿子,气死了正室夫人,各桌听戏的将军们:“……”
——剧情有点熟悉啊!
众将似有若无的目光扫向金不畏,似乎世子被顶替功劳的愤怒又消减了一些。
定北侯:“……”又惊又气,就踏马离谱!
这是谁编排的戏?老子抓到打断他的腿!
紧跟着他心里便咯噔一下,苏溱溱孕期饮食得当,侍候的人周到,早产两月的金不畏要比落地之后小猫般气弱的世子要壮实许多,不但胳膊腿有力量,连小脸蛋都粉扑扑的。
庶长子是他的第一个儿子,尤其当时苏溱溱情绪不稳,而他觉得后继有人,对金不畏寄托着深重的感情,每日回去都要看看孩子,印象极为深刻。
想到此,定北侯扭头去看金不畏,父子俩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金不畏心里打了个突,生硬的低头躲闪,再也不敢看定北侯的眼睛。
他若是坦荡与金守忠对视,金守忠说不定还不会这么疑惑,偏偏他的躲闪让定北侯的疑心如浓云般越积越多,脑子里不由自主便开始回忆苏溱溱入府之后的一切行为。
是不是他们母子有瞒着自己什么事儿?
定北侯连生气都顾不上了,开始努力在脑海里搜索有关于金不畏的一切,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恨不得丢下传旨官员立刻回府去审问苏溱溱。
刚刚还春风得意的金不畏额头冒冷汗,只想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又怀疑这戏是孙春愈所写,是在影射自己的身世,暗搓搓提醒定北侯。
他不敢再看定北侯的脸色,只闷头喝酒,忽然面前凑近一个酒碗,世子笑嘻嘻与他一碰:“弟弟是个没出息的,只知道花天酒地寻欢作乐,大哥以后升官发财,可别忘了提携提携弟弟我啊。嗝——”
金不语酒嗝喷了金不畏一脸,还搂着他的肩悄悄问:“大哥,你说这周将军,他知不知晓妾室生的孩子不是自己的种啊?”
金不畏面色惨白,直直盯着她:“是你对不对?你劫了他对不对?”
世子又灌了一口酒,迷茫之极:“大哥在说什么?我劫了谁?”
金不畏嗫嚅道:“没,没谁。”
定北侯屁股底下好像坐了针毡,扎的他坐立难安,等到《银簪记》唱到周大将军着力培养表妹生的儿子,置正室夫人生的儿子于不顾,甚至于数次牺牲嫡子的利益来培养扶持表妹生的儿子,他几乎失态。
——这戏唱的真不是我?!
——踏马这不是照着老子写的戏吗?!
他气急败坏,又疑心戏班子受人指使,心里更是疑云重重,底下官员互相敬个酒聊两句话,他都要竖起耳朵听,暗中怀疑他们在嘲笑自己戴着绿帽满大营溜达,不疼嫡子就算了,还偏宠一个野种,这不是笑话是什么?!
“郑大人,不如换个戏听?”
金守忠再也听不下去了,但席间有京官不能得罪,只能憋着一口老血委婉建议换个曲。
“不不,这戏挺好,就不必麻烦侯爷了!”郑标是个南戏迷,最喜欢这种曲调婉转唱法细腻舒婉的戏,况且剧情有趣,连他都听住了,大概觉得自己沉迷听戏有些失礼,侍郎大人亲切的凑近金守忠询问:“侯爷觉得,这位周大将军知不知道表妹生的孩子不是自己的种?”
——我踏马怎么知道?!
定北侯差点怒吼出声,忍着气勉强笑着回应:“也许……不知道吧?”
艹!
这种事关尊严的事情让他怎么回答?
他若回答知道,岂不是等于昭示众人自己明知头上绿的发光,仍旧到处溜达?若是回答不知道,岂不让营中诸将觉得自己愚蠢透顶,连亲疏都分不清,硬生生逼着嫡子让出功劳给一个野种?!
特么的老子可以拒绝回答吗?!
不用看同席诸将们的眼神,定北侯都觉得自己老脸羞臊无处可躲,甚至觉得众人都猜到了什么,说不定都在肚里一边猜测金不畏的身世一边笑话他做了蠢事。
郑标显然是真的喜欢南戏,还兴致勃勃拉着定北侯讨论剧情:“……世上当真有周诚这样蠢的人?放着亲生儿子不疼,偏要去疼一个野种?他是脑子被驴踢了吗?”
定北侯:“……”我看起来脑子像被驴踢了的样子吗?
随行官员陪笑道:“侯爷见笑了,郑大人在京中也是如此,沉迷听戏不可自拔,时常拉着同僚去听戏,就连陛下兴致上来,也会邀请郑大人去宫里听戏消愁解闷。”
金不语埋头喝酒,酒碗里映出满天星斗,近处的篝火,还有自己唇边的笑影儿,一口饮尽碗中酒,痛快!
作者有话说:
狗世子:侯爷您脑子有没有被驴踢,自己不清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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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还有更新,晚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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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台下听戏的武将们交头接耳, 与幽州百姓们关心着同一个话题:周诚到底知不知道表妹生的儿子并非他的骨血?
郑标极喜市井故事,非要扯着定北侯论证一番:“这周诚做了乌龟王八,他自己到底知不知道?”
知道就是心甘情愿做乌龟八王, 不知道就是蠢钝如猪做了乌龟王八, 总归都落不着好。
乌龟王八·周诚本诚·定北侯:“……”
众武将:“……”
众人眼神微妙, 从定北侯脸上挪到郑大人脸上,再挪回来, 来回往复,意味深长。
——郑大人你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如果郑标不是京里来的,不知定北侯府旧事,众人都要怀疑他是故意给定北侯难堪了。
定北侯深吸一口气, 压下心里的狂怒, 陪着郑侍郎听戏, 尽力摒弃曲子里自己与周诚相似的处境,以缓解难堪。
可是郑大人生来爱热闹, 看戏犹嫌不过瘾, 还要拉着众武将打赌:“来来来咱们押个注, 猜猜这戏中的周诚最后知不知道自己帽子绿了,替他人养儿子。本官押五十两, 猜他不知道,戴了一世的绿帽子!”
台下气氛微妙,沉默在蔓延。
众武将:“……”
瑟瑟发抖矣!
他们到底是押知道, 还是不知道呢?
迟钝如卜柱,都罕见的沉默了。
郑大人见众人颇为踌躇, 猜测边关寒苦, 众将手头不富裕, 于是亲切表示:“押多押少都图个快活, 不必拘泥于银钱多寡。”还向金不畏招手:“大公子接连被朝廷嘉奖,不如也来押一注?”
你可别说没钱,本官刚送来的赏银还热乎着呢!
金不畏被当场点名,顶着定北侯杀人的眼光浑身都要冒冷汗了。
“我我……”他进退维谷,不知如何是好。
郑大人最喜爽利少年,原来还以为大公子屡立奇功,定然英武豪迈,哪知道他吞吞吐吐还有些结巴,着急的连连催促:“大公子英雄少年,何必做妇人状?来来来押一注,你是押周诚知道呢还是不知道?”
金不畏想押不知道,又觉得有影射自己之嫌;想押知道,还是觉得不大妥当,最后眼睛一闭丢了二十两银子。
临时被郑大人拉来做庄的副使、礼部的员外郎赵远平道:“宁远将军,投注二十两银,押不知道!”
金守忠:“……”很好!
老子确实不知道!!!
其余武将在郑标的催促之下,有押了知道的,也有押不知道的,大家都来凑热闹,总算是替郑侍郎把场子撑了起来。
轮到世子,她已喝的半醉,随手从荷包里扔了五两银子过去,恰恰落在了知道。
郑侍郎赌兴高涨:“侯爷呢?押哪一方?”
定北侯:“……”老子踏马哪一方都不想押!
老子只想杀人!
他憋屈又难堪,一口老血卡在嗓子眼里,吐不出咽不下,维护了大半辈子的面子好像被郑大人扒下来扔在泥里踩不说,还往上面吐了两口唾沫!
《银簪记》终章,大将军借故将嫡子逐出府,由庶子继承家业,在他坟前,何莲对着自己的儿子周瑕唱:“表哥他非你亲父,却待你恩义重,此后逢清明祭扫,除夕上供,念着些他的好,素蜡檀香、茶酒元宝、汤团糕饼、鱼肉碗菜,须不得少。”
周瑕:“父亲他不知儿非亲子,儿定会奉他如亲父,好教母亲放心,四时的鲜果,八节的香烛,定不会少了他!”
周诚糊涂一世,迷了心窍认贼做子。枕上恩爱的鸳鸯,功名阵中的好汉,到最后不过都成了黄土陇中客,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郑侍郎兴奋大乐:“来来来!赔钱赔钱赔钱!”
定北侯:“……”
一场接风宴,让定北侯在幽州大营颜面无存,再听杨力在宴后禀报,说是《银簪记》近几日在幽州城内很是火爆,观者如潮,顿时面色铁青,恶狠狠道:“给我查!看是谁在背后捣鬼!”
他疑神疑鬼,从窦卓到世子,及营中诸将挨个在心里过一遍,总觉得谁都有嫌疑,谁都没证据。
窦卓自丧子之后便闭门不出,连营中事务也推拒了,在家哀悼独子。近来他看步兵营乱的不成样子,暂由沈淙洲代为掌管。
世子年纪尚小,他纳苏溱溱入府的时候还没出生,当年旧事也无从知道,今晚一直在喝酒,大约对金不畏占了她的功劳到底有些介意,光顾着伤心了,连台上唱什么都没留意,宴散的时候都已经半醉,打着酒嗝半挂在亲卫身上,被拖了回去。
卜柱太过鲁直,柴滔乃是长子岳父,万喻严厉坦荡,理应做不出这种事情……到底是谁呢?
定北侯想破了脑袋,也猜不出《银簪记》背后的人,却总觉得四面鬼影幢幢,到处都是阴暗算计与嘲笑,避无可避。
******
金不语被黎英半拖半背带回营房,远远看到门口站着俩人,似乎是独孤默与京里来的礼部员外郎,走得近了才听到赵远平说话。
“真没想到,状元郎做了定北侯世子的小厮。独孤默,你也有今日?”
独孤默很是平静:“赵远平,你喝醉了!”
“叫我赵大人!”赵远平趾高气昂道:“独孤默,你以前在京里清高,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我赵远平求你一首诗一副画都被你教训,你还真当自己才高八斗?不过是瞧在你父亲独孤玉衡的面上。你知道你父亲的近况吗?”
独孤默:“赵大人,你喝醉了!”
赵远平:“告诉你也无妨,他还在牢里押着呢,科考舞弊案审了几个月,没想到陛下病了,就给拖延了。听说你父亲在牢里得了重病,大概也离死不远了。你身为人子,连回京见你父亲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你难不难受?”
独孤默:“赵大人,你喝醉了!”
少年的声音清朗平静,喜怒无波,然而金不语听着却很不是滋味,她也不知道自己是酒喝多了,还是单纯见不得自己院里的人被欺负,东摇西晃大踏步往前走,被黎英连喊:“世子慢点!小心摔了!”
金不语醉醺醺走过去,差点一头砸中独孤默,少年郎犹疑的扶住了她,这是知道她真实身份之后,两人初次近距离接触。
世子爷却晕头转向往旁边撞,被正刻薄独孤默的赵远平给挡住了去路,她暴躁的骂道:“什么东西,敢挡爷的路?!”
赵氏一族在京里如今风光正盛,宫里出了个贵妃娘娘,而赵远平的祖父赵躬向来主张遵循旧制,与革新派独孤玉衡斗的死去活来,无论科考舞弊案最后结果如何,赵家已经将独孤家踩到了泥里。
赵远平靠着祖荫进了礼部,得了个员外郎的官职,此次前往幽州出公差,想到能当面羞辱独孤默,一路兴奋了好些日子,没想到却被定北侯世子给骂了。
他怒火顿起:“你又是个什么东西?眼瞎吗?”
世子爷低头,用醉意朦胧的双眼端详他,还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咧嘴傻笑:“你不是个东西?”
“你才不是个东西!”
世子点点头:“我自然是人啊。你不是东西又不是人,难道是个矮冬瓜?!”
赵远平一张脸涨的通红,气的大骂:“醉鬼!懒得跟你计较!”扭头走了。
他一张脸长的勉强还行,但无奈十五岁之后就再没长过个子,在京中一众公子之中他的个头是出了名的矮,又贪吃长肉,只能横向发展,离翩翩佳公子差着十万八千里。他其实最嫉妒的不是独孤默的才气,而是他的容貌。
许久不见,没想到独孤默又拔高了一大截,做了流犯也不见憔悴,反而风姿更胜往昔。
赵远平本来见到独孤默就满肚子酸味,羞辱他也不见成效,与定北侯府世子狭路相逢,才发现自己脑袋与世子肩膀齐平,被世子俯视着一巴掌拍在脑袋上,简直是奇耻大辱!
尤其还当着独孤默的面,一刻都待不下去了,只能落荒而逃。
金不语注视着赵远平远去的身影直起了腰,醉意退去眼神清明,步履稳健,走了两步发现独孤默还呆呆望着自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折回去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记,骂道:“你不是挺能耐吗?嘴巴除了吃饭就没别的用处了?别人骂你你不会骂回去?”
“你的嘴是摆设吗?”
独孤默:“……”前两天,世子还要杀了他。
杀他是真的,维护他也是真的。
“世子……不生我气了?”少年郎眼中浮起细碎星光。
金不语狠狠骂道:“笨死了!”
作者有话说:
郑大人:(真诚脸)我真不是故意的!
定北侯:谁信?!
明天见,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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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幽州大营里诸多武将陪着京中来使与定北侯看了《银簪记》之后, 轮休回府也与家中夫人有了共同话题,几乎都在讨论戏里面的故事,暗搓搓怀疑在影射定北侯。
万夫人多年疑惑终于得解:“我说苏溱溱不知道使了多少手段, 与侯爷只见了一面便把人的魂儿都勾走了, 让侯爷不顾姜氏的提携之恩决意纳妾, 甚至还独宠专房。原来两人早有勾连,不过旧情复炽而已。”
万喻想到当初金守忠安排戏班子为老夫人祝寿之事, 当时不觉得蹊跷,原来只是为了找个合适的机会把定北侯心爱的表妹带回侯府,连他娘的寿宴都可以利用,只觉得好像吞了苍蝇一样, 要多膈应有多膈应。
“这事儿且不可去外面混说!”他比较谨慎, 生怕夫人大嘴巴出去宣扬。
他们夫妇被苏溱溱与定北侯当傻子, 总归不是那么令人愉快的事情。
万夫人忽然好奇的凑近了万喻,压低了声音问:“老爷, 你说大公子不是侯爷的儿子, 那他……又是谁的儿子啊?”
她简直问出了幽州城内无数人的心声:金不畏既然不是侯爷的儿子, 那他到底是谁的儿子?!
万喻没好意思告诉夫人,营里那帮大老粗们也在猜测金不畏的亲爹, 什么答案都有,且越猜越离谱,金不畏的亲爹包括但不限于苏氏当年戏班子里教戏的师兄、拉三弦的乐师、跟她对戏的小生、以及戏班里的班主……再猜下去苏氏就成了人尽可夫的荡**妇了。
万大将军僵硬着一张脸, 硬梆梆说:“反正跟我没关系!”
万夫人笑倒在床上,又不依不饶追问了半日, 发现丈夫确实不知情, 便不再为难他, 只是替柴孟雨不值。
“可惜了孟雨侄女, 端庄娴淑,没想到遇上了这么倒霉的事情,现在嫁还是不嫁”
面对未来准备解除婚约的女婿突然曝出来的身世丑闻,柴夫人坚决不能忍:“不行!咱们女儿本来嫁给妾生子就已经够委屈她了,若是这个妾生子还不是侯爷的亲生儿子,图什么?图别人乐呵?”她已经没有耐心等着女儿的婚事延期,只想立刻与对方解除婚约。
“夫君,你几时去找侯爷解除婚约?自从《银簪记》在城里唱火了之后,好几家夫人都旁敲侧击来问女儿的婚事,还有故意在我面前阴阳怪气说话的,气死我了!”
当初大公子名声还不错的时候,侯府与柴府联姻之事颇引人注目,没想到风水轮流转,等到整个幽州城都在窃窃私语议论金不畏的出身之后,连带着柴孟雨的婚事也成为了衍生的热议话题,引来四方窥视。
定北侯拿世子的功劳给庶长子撑面子,到头来巴心巴肝疼爱的儿子却是别人的种,多么荒唐可笑?
定北侯与金不畏父子俩已经成为了幽州大营的笑话,谁人不在背后议论两句?
现在去提解除婚约,岂不是明明白白告诉定北侯——你家庶长子娶我女儿没问题,但野种就免了,就算再在侯府养二十年,野种毕竟是野种,配不上我家女儿!
这不是打侯爷的脸吗?
虽然,侯爷在营里可能也已经没什么脸面了,他的脸面早都被《银簪记》给扒的丁点不剩,但他们在侯爷手底下为官,总还是要多少给他一点脸面,掩耳盗铃假装对此事一无所知,省得彼此尴尬。
至于私底下如何议论,侯爷也不能封了大家的嘴巴!
柴滔很是为难:“妇人家多嘴!没有定论的事情,谁告诉你们大公子不是侯爷的儿子?”
柴大将军内心早已经认定了金不畏并非侯爷之子,毕竟大家一起陪着郑侍郎听戏,侯爷好几次情绪都不对头,如果不是联系自身有了疑虑,何至于不高兴?但与夫人讨论还是有所保留。
柴夫人气的恨不得跟丈夫吵起来:“戏里不都唱出来了吗?还用得着侯爷满幽州城嚷嚷去,见人就告诉他说大公子是别人的种?”
柴滔艰难为定北侯辩解:“……戏里的故事,怎能当真?”就算侯爷不站出来,现在跟满大街嚷嚷开有什么区别?
他自己都觉得这辩解苍白无力,不能教夫人信服。
果然柴夫人的怒火蹭蹭往上涨:“反正我不管,这婚事必须尽快退!”
*****
自从京里的传旨官员离开之后,幽州大营里流言纷纷,金不畏连营房都不敢出,总觉得走到哪里都有异样的眼神。他去吃饭,以往众人簇拥的风光早没了,方圆五个桌子之内都没人坐,众人如避瘟疫。
他去校场,营里将士们本来热热闹闹在练习新的阵型,见他过来哗啦一下作鸟兽散,瞬间就只留下往日与他交好的校尉,对方也只想尿遁:“宁远将军,末将肚子疼,去趟茅厕!哎呀伙夫营这帮人都在做什么,天气热了也不注意,肉菜都放坏了!”
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金不畏:“……”
他曾经雄心万丈,曾经野心勃勃,梦想着掌控幽州军,做一军主帅,继承定北侯的衣钵,费尽了心机笼络上下,如今不过笑话一场。
他去议事厅找定北侯,想向他倾诉自己的苦楚:“父亲,儿子在营里……”话未说完便被金守忠打断:“你没事别出来溜达!”
“啊?”如同许多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孩子,第一时间习惯性的找父母倾诉,况且从小到大定北侯极为疼爱他,多年的父子之情不是假的,他只是本能的想要来依靠定北侯。
金不畏眼圈都红了:“父亲——”
金守忠神色阴郁,烦躁道:“说了让你回营房去,你聋了?”他现在听到长子唤“父亲”就觉得讽刺。
除了刚刚离开的京中官员,恐怕幽州大营里的众将士与城里的百姓都知道了他这位定北侯头顶的青青草原了。
忙完了营中之事,金守忠带着亲卫回府,遣开了所有人,将苏溱溱堵在卧房里,问:“外面的戏你听了没?”
苏溱溱原本不知道,但金不弃约了小姐妹出去玩,回来转述了幽州城内近日的街头奇景,只听了开头她便吓的心惊肉跳,特意坐着马车去,结果越听越害怕。
到底是谁人翻腾出了陈年旧事要置她们母子于死地?
她头一个想到的便是失踪的孙春愈,除了他再没别人。
但孙春愈手头银钱有限,还都是从她手里拿的,没本事摆出这么大阵势,也不知道他投靠了谁?
她回来当夜便发起了高热,这两日才将将退下来,没想到被金守忠堵在卧房里,表情凶煞跟审贼似的,她心跳剧烈,强自镇定白着脸靠在迎枕上,有气无力的说:“外面什么戏?我这几日病着,倒不曾出门应酬。”
金守忠狐疑的看着她,摆明不信:“外面闹的沸沸扬扬,我就不相信你不知道。”
“表哥——”苏溱溱虚弱的唤道:“你这是在外受了什么闲气,回来找我撒气?是不是世子又胡闹了?”
金守忠眉头皱的死紧:“我跟你说外面的戏,你混扯到世子身上做什么?”这还是他头一次在苏溱溱面前维护世子,那小子混帐是混帐,到底是自己的骨血。
他现在听到“表哥”俩字,也觉得不痛快!
苏溱溱一脸无辜去扯他的袖子,那是两人旧时的习惯:“表哥,你怎么了?”
金守忠厌恶的甩开了她的手,紧盯着她的双眼:“你告诉我,不畏到底是谁的孩子?”
“什么?”
“金不畏到底是谁的孩子?是不是那个班主的孩子?”
苏溱溱眼泪瞬间簌簌而落,幽怨的盯着金守忠:“表哥,你怎么可以这样冤枉我?你怎么可以?你这是在逼我去死啊!”她作势要掀被子:“既然府里容不得我们母子,不如我现在就去死,省得让表哥吃心!”
她当年怀着金不畏的时候,要死要活也不止一回,动不动便哭的凄凄切切,回忆自己在戏班里受的委屈,引的金守忠心疼不已,搂在怀里温声软语的哄着。
二十年时光匆匆而过,原来他们都在时光中走了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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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二十岁的时候, 苏溱溱是金守忠捧在手心里的宝,但凡掉个泪珠儿,他都心疼不已, 生怕她在侯府受了委屈。
二十多年过去了, 苏溱溱再寻死路, 金侯爷连眉毛都没抬,冷酷无情的说:“你若是觉得死了就能掩盖金不畏的身世, 那你尽管死好了!就算是掘地三尽,我也会想办法挖出他的亲爹来!”
苏溱溱慌乱不已,内心恨不得尖叫:怎么办怎么办?难道孙春愈被表哥带走了?
她疼爱长子,也知长子身世上不得台面, 若是让金守忠察觉, 恐怕儿子的前程就完了, 当即瘫坐在床上流泪控诉:“表哥,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难道你都忘了我们这些年的情份了?”
金守忠很烦躁——我跟你谈长子的生父, 你跟我谈情份, 这不是耍流氓吗?!
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他猜测金不畏生父有可能是当年的戏班班主, 只是想要个准话,不想做冤大头给别人养儿子, 沦为整个幽州城的笑话而已。况且戏班班主死了,当年还是他派的人去截杀的,戏班内无一幸免, 没想到跟苏溱溱放狠话,她居然神情慌乱连以死要挟都不敢了, 很明显有事瞒着他。
金守忠内心警觉, 不由胡思乱想, 难道他猜错了?金不畏的亲爹并非戏班班主, 而是另有其人?那个人还活着?
此时此刻,金侯爷与幽州城军民终于意外同频,也开始关注金不畏的亲爹是谁了。
“情份是情份,真相是真相!”金守忠很是烦躁:“你别在这里给我寻死觅活哭哭啼啼,你只要告诉我一件事情,金不畏到底是谁的儿子?”
苏溱溱大哭,抓起床上一只葡萄缠枝银香薰球便砸了过去,边哭边骂:“不是你的儿子,难道还能是别人的儿子?你到底是听了谁的挑唆跑来跟我找茬?宁可听信外面不三不四的人,都不肯信我,表哥你太让我失望了!”
城内的动静苏溱溱这几日听了不少,一直担心金守忠回来发作,或者在营里对长子不利,等来等去只等来了他的质问,她反而不太担心了,哭闹撒泼蒙混过去就好了。
她最怕的是金守忠不经求证便断了儿子的前程。
金守忠向来习惯了迁就苏溱溱,这是头一回强硬,没想到闹到最后倒好像是自己在无理取闹,气的摔了桌上茶壶,没想到苏溱溱竟然闹将起来,要死要活闹着要去做姑子。
“这府里既容不下我,我便绞了头发去做姑子,也省得碍了你跟你那小心肝的眼!”她立喝三声让外面的婆子去带金不弃过来:“我生的儿女也不能留着给人糟蹋,我当娘的去做姑子,不弃也把头发绞了一道儿去!”
“胡搅蛮缠!”金守忠没想到女人不讲道理起来,完全没办法沟通。
他前脚气冲冲拉开门走了,后脚苏溱溱便吩咐心腹婆子:“去让二小姐收拾收拾我们去宝灵寺进香。”
宝灵寺在幽州城外七八里路的宝灵山上,常年香火旺盛,还时常有香客在山上留宿,那里的斋菜一绝。
金不弃不知内里情由,只觉得近两日出门,那些相熟的小姐妹们神态都有些微妙,也不似以往捧着她了,连带她也不想出门,听说爹娘吵架了,连忙过来安慰苏溱溱。
结果进门就听说要去宝灵山,便有些不情愿:“娘,我这几日有些不舒服,不想去。”
知女莫若母,苏溱溱气的在她肩上狠捶了一记:“你不就念着淙洲明日轮休回来吗?这事儿以后再说,赶紧去收拾行李。”
“行李?”金不弃苦着脸:“我们还要在山上住?”
苏溱溱已经遭了金守忠的嫌弃,况且幽州城内流言蜚语,不如去寺里避一阵子风头再说。
“我最近身体不舒服,城里又热,去寺里住一阵子消消暑。”
金不弃不乐意,被她催逼着上山。
金守忠跟苏溱溱闹了一场气,连滟滟处也不想去了,径自回书房,吩咐人盯着苏溱溱,结果半下午有人来报,苏溱溱带着女儿出门去了,说是要去宝灵寺祈福。
“派人盯着。”他在书房转了半圈,怀疑跟春天的野草般疯长,过不多久又改了主意:“备马,本侯也去看看。”
苏溱溱既然有事瞒着他,两人吵完架之后她迅速出门,说不得便是去给奸**夫传递消息去了。
想到这些年说不定她一直瞒着自己跟奸夫有来往,背叛与欺骗的感觉像毒蛇一样紧咬住了他的心脏,使得他的怒火便越烧越旺,恨不得一剑结果了那对狗男女!
苏溱溱真是好笑,居然敢跟他谈情份!
连儿子都是别人的,还有什么情份可言?!
*****
与此同时,世子别院里,得到消息的金不语进了密室,告诉孙春愈一个好消息:“苏氏出城去了,听说要去城外的宝灵寺住一阵子,你想不想见见她?”
不见天日两个月,孙春愈都快疯了,如果能有机会当面质问苏溱溱,他拼着一条烂命也要扒了这毒妇的人皮。
“还有谁陪着她?”
世子:“丫环婆子,还有她生的小女儿。”
孙春愈被蒙着眼睛塞上马车的底坐,一路安全出城,在宝灵山脚下问金不语:“公子为何要帮我?”他一肚子的疑问无得解,临别之时终于忍不住了。
年轻公子简衣素服亲自送他出城,此刻掉转马头准备回城,随手扔了个装满了散碎银子的荷包给他,轻笑:“不忍见人伦惨剧随手而为,先生不必挂怀,一路好走。”
孙春愈戴着顶遮阳的斗笠,瘸着一条跛腿慢慢爬上了宝灵寺的台阶,堪堪在太阳落下山头之前踏进了宝灵寺正殿。
正是夏季酷暑,山间太阳落得迟,定北侯布衣布鞋,乔装成普通人上山,身边只带着两名心腹亲卫杨力与栾秀,在宝灵寺正殿进完香,寻了个离苏溱溱不远的客院住下,吃了顿斋饭,天就黑透了。
不知何时天边浓云聚集在头顶,渐成压顶之势,遮住了一弯新月,山间吹来的风带着微凉的湿意,快要下雨了。
金守忠负手站在客院里,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夜近亥时,杨力悄悄来报:“侯爷,有个男子自傍晚到现在一直在苏夫人院子周围徘徊,方才蹑手蹑脚扒在门缝往里瞧,很是可疑。”
金守忠原本只是怀疑,没想到却让他抓到了证据,沉声道:“过去看看。”
孙春愈在寺里进了香,又花了二两银子找了个杂役打听到了苏溱溱落脚的客院,等天黑透了便在她院门外窥探。
可巧这夜苏溱溱心里压了事儿,在床上辗转反侧,守夜的丫环婆子都睡得沉了,她还难以入眠,想到未来还有好几十年在侯府生活,长子的身世却过早曝光,就对孙春愈恨的牙根痒痒——早该死了的王八蛋,祸害她就算了,还回来祸害她儿子!
她披衣起床,悄悄推开房门走出来透气,没想到外面伸手不见五指,便燃了门口放着的一盏灯笼,踩着鞋子走至庭院消暑的石凳旁坐下,随手将灯笼放在石桌上,托腮发愁。
忽然墙着扔进来一颗小石子砸在她胳膊上,苏溱溱被吓了老大一跳,抬头看时,但见墙头窜上来一个脑袋,正是她与金不畏久寻不着的孙春愈。
“你——”她被吓的呆坐在原地,压低了声音问:“姓孙的,你做什么?还不快滚!”此处乃是宝灵寺成片的客院,住着不少幽州城里前来消暑的人家,若是她一嗓子尖叫起来,定然会引的左邻右舍住着的客人们闻风而来,到时候都不必金守忠逼问,她就先藏不住了。
投鼠忌器,她只能压低了声音想把孙春愈先赶走再说。
孙春愈在寺里偷搬了好几块砖扒上墙头,新仇旧恨让他窝了一肚子火,隔着院墙咆哮:“苏溱溱,你快开门,不然我就大喊大叫让别人过来!”
苏溱溱早就领教过他的无赖与下作,知道他走投无路定然会破罐子破摔,不敢再激怒了他,只好放柔了声音说:“你先下来,很危险的。”
孙春愈磨牙,恨不得生吃了她:“少假惺惺的!你都敢让咱们儿子去找我,难道就没想过我来找你?”
苏溱溱吓的手脚冰冷,如同牵线木偶般打开了院门,由得这老无赖走了进来,生怕他高声大嗓惊动了屋里的婆子丫环跟金不弃,只能忍着厌恶之意劝道:“有话好好说。”顺手关上了院门。
金守忠过来的时候,正巧见到了苏溱溱给男人开门,他隐在黑暗之中紧握了双拳,用尽了毕生之力才不致于暴怒,当场冲进去杀了这对狗男女。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身后心腹默契的远远站着,未敢再近一步。
隔着关起来的院门,他听到里面男人的声音:“苏溱溱,我真是小瞧了你!你到底给咱们儿子说了什么,他来见我的时候一口一个爹叫着,转头把脸一抹却想动手,你跟儿子灌了什么药,让咱们儿子差点做出弑父的禽兽行径?!”若非姜公子相救,他恐怕早就被亲生儿子杀了。
认爹?!
金守忠想起从小将金不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许多亲昵的光景,还费尽心力替他筹谋,连嫡子的功劳都抢占来给野种,而这个野种却背着他在外面认爹,胸口的怒火越烧越旺,额头青筋快要挣破皮肉暴出来:“贱人!”他咬牙低语,只有自己与夜风听得到。
他很想冲进去质问苏溱溱: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你们母子俩到底背着我都做了什么?
二十多年啊,想到他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替别的男人养儿子,而苏溱溱母子却背着他与奸夫勾连,怕事情败露还与他胡搅蛮缠,贱人!
他真是瞎了眼,疼爱了她那么多年!
金守忠想到自己北上投军,战前杀敌搏功名都是为了她,受了重伤躺在医庐里心心念念的还是她,二十多年来对她们母子疼爱有加,为此连正室嫡子都丢在了一边,到头来他却成了幽州城内最大的笑话,戴着绿帽子还替别人养儿子!
他算什么?
乌龟王八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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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世子爷半躺在如意馆蕊蕊姑娘的房里, 蕊蕊姑娘纤纤玉指剥开了葡萄紫色的皮儿,将内里绿色饱满的肉果喂给她,世子爷就着她的手吃了井里湃过的果子, 还要在人姑娘手背上不舍的香一记, 逗的蕊蕊姑娘咯咯娇笑, 直让跟过来侍候的独孤默眼角直抽抽。
幽州城内的世子搂着娇香软语的蕊蕊姑娘玩闹取乐,而宝灵寺的定北侯却一脚踢开了院门, 也不管有没有惊动房里的人,上前去狠狠扇了苏溱溱一个耳光:“贱人!□□!”
苏溱溱傻了般看着从天而降的定北侯,好像做噩梦不小心魇着了,徒劳的想要伸手挣扎:“表哥……”耳朵嗡嗡的响, 半边脸颊立刻便肿了起来:“表哥, 不是这样的!”她软软坐到了地上。
金守忠双目喷出的怒火都快要将她烧出来两个洞:“夜会奸夫, 让我养奸夫的儿子,苏溱溱你可真行!是我小瞧了你!”他揪着苏溱溱的衣领将半瘫的她提了起来:“你告诉我, 除了金不畏是这个奸夫的, 不离与不弃也是野种?”
房间里面, 定北侯踢门的时候,金不弃与一众丫环婆子都被吓醒了, 但听到外面侯爷的咆哮都不敢出去。
金不弃隔窗听到外面的话,直接被吓傻了——父亲在说什么?
大哥不是父亲的孩子?
她震惊的捂住了嘴巴,人却抖个不住, 被同样吓的发抖的贴身丫环紧紧搂着,丫环婆子没人敢吭声。
她们无意之中窥得侯府丑闻, 都怕招了侯爷猜疑, 况且苏溱溱出了这样的事情, 很明显会失宠于侯爷, 连带着她生的孩子也没什么希望了,她们这些仆从就更不必说了。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孙春愈也被吓的不轻。
他跛着腿悄悄往后退,刚刚摸出院门,便被杨力与栾秀堵住了,重新拖了回去。
天空中一个闷雷,劈醒了半城的人,紧跟着雷声滚滚,直劈了好几个,暴雨紧随其后骤然而降。
雷声之中,世子爷翘着脚打着拍子哼曲子:“俺曾见,金陵玉树莺声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榻了!眼看他——做了乌龟王八!”
“噗——”对面坐着熟知曲词的邓利云一口酒喷了出来。
蕊蕊姑娘抿唇偷乐,娇声软语的纠正她:“爷,您唱错了,没有最后一句!”
“没有?我怎么记得有啊。”世子爷一脸认真:“是不是你记错了?”
蕊蕊:“真没有!”
世子颇为遗憾:“唉,可惜了,怎么能没有这句呢?那这句是哪来的?”
这句打哪来,恐怕没有人比定北侯更清楚了。
当第一道闷雷劈在宝灵寺上空的时候,孙春愈正被侯爷的亲卫扭送了回来,与定北侯来了个脸对脸,雷电照亮的霎那,定北侯看清楚了眼前男人的脸,虽然只是一瞬间,但足够他将奸夫与长子的脸对上。
——太像了!
比起他与金不畏的长相,眼前之人如果与金不畏站在一处,旁人恐怕一眼便能猜得出来这是俩父子。
那疏淡的眉毛,相似的五官,简直是从一个模子里脱出来的。
杨力贴心的递上马鞭,一脚将孙春愈踹翻,定北侯在他背上连抽了两鞭子,夏日衣衫单薄,背后的衣服顿时裂开两个大口子,露出皮开肉绽的肌肤,在那翻绽的皮肉旁边,完好的肌肤之上,有个宛如猫爪印的胎记。
这个胎记太熟悉了,长子背上同样的位置也有一个猫爪印胎记,他一度觉得神奇,却原来都有出处。
孙春愈被他眼里浓烈的杀气给吓到了,连滚带爬想要逃离,连疼痛都不敢喊出来。
雷声一声接着一声,仿佛在人耳边炸开,暴雨兜头砸了下来,砸的人皮肤疼。
孙春愈又疼又恐惧,想往后缩,视线所及是一片被打湿的衣角,男人蹲下身来,两手温柔的扶住了他的脑袋,他吓的眼泪鼻涕都流了下来,连连认错:“侯爷,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定北侯轻声说:“不会有以后了,再也不会有了!”双手用力,只听得“咔吧”一声脆响,孙春愈的脖子便被他给拧断了,软软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垂了下来。
“拖出去,扔到山里去喂狼。”
栾秀轻松扛起孙春愈的尸体往外走,地上的血迹被暴雨迅速冲刷,渗进了泥土里,片刻之间就混成了泥浆,瞧不大出来。
金守忠回身蹲在苏溱溱面前,像二十多年前初初心动的时候,温声唤她:“表妹——”
苏溱溱眼睁睁看着他徒手扭断了孙春愈的脖子,已经被吓到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可惜逃不掉。
他用刚刚扭断孙春愈的那只右手抬起苏溱溱的下巴,柔声问:“表妹,你告诉我,这个奸夫是谁?”
苏溱溱吓的尖叫了起来:“他是班主!是以前的班主啊!”
定北侯摆明了不信:“表妹,你还在骗我吗?”他的声音越平静就越吓人:“我记得那班主胖成个球,且早就死在了檀州的路上,你骗谁呢?”
苏溱溱暴哭:“表哥,他真的是班主!还不兴人瘦了?表哥你讲不讲道理?”
定北侯手上用力,将她的下巴很快掐出了血印子,他眼神渐渐狂乱狰狞:“溱溱,你不老实!”
“你不老实!”他说:“我给你荣华富贵,结果你都干了什么?背着我偷人,让我养别人的野种,你对得起我吗?”
苏溱溱全身都被淋透,眼泪砸了下来,也分不清她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她不断解释:“表哥,他真的是班主!你别不相信我!”
定北侯却慢腾腾拿起地上的马鞭,沉痛的说:“溱溱,你不该骗我!”马鞭套上了苏溱溱的脖子,他用力勒紧,在房里大哭着冲出来的金不弃到达之前,勒断了苏溱溱的气管……
金不弃已经顾不得害怕,她扑过去疯狂摇晃苏溱溱:“娘,你醒醒!娘,你醒醒……”暴雨将她浇了个透,在她十六年备受娇宠的生活里,做梦都想不到会亲眼目睹父亲杀死母亲的残酷事件。
她在雨幕里抬头,与金守忠的眼神对上,被亲爹眼神里疯狂的杀意给吓到,朝后坐了下去,流着泪唤他:“爹——”
定北侯起身,吩咐杨力:“全都处置了,扔去后山喂狼。”雨水冲刷的他的脸部线条又冷又硬,好像是石头刻就,没有一丝人气儿。
杨力犹豫:“那二小姐呢?”
金守忠低头,对上少女瞪的溜圆的眼睛,好像十六岁的苏溱溱,他烦躁的说:“哪里来的二小姐?全都处置了!”
谁知道这是谁的种呢?
现在回想起来,苏溱溱生的三个孩子,没有一个像他的。
金不畏像他亲爹,金不离跟了外家,金不弃随了娘,谁知道都是哪里来的野种呢?
想当年,两人还恩爱时,他为这三个孩子起名费尽了心思,一对双胞胎取了“不离不弃”四个字,以昭示他对苏溱溱的爱。
他仰头冷笑,笑的不能自己——不离不弃,多么讽刺啊?
栾秀回来的时候,定北侯已经回了他住的客院,杨力将一院子女人都拖了出来,丫环婆子死状凄惨,头并头躺成了一摞,最旁边单独躺着的正是苏溱溱母女。
她们母女生前关系紧密,死后也紧紧偎依在一起,母女俩面上痛苦的表情如出一辙,浸泡在雨水里瞧着有些不大真切。
“干活吧。”杨力低声吩咐,栾秀站在金不弃面前:“二小姐她……”是个男人碰到这种事情都忍不了,可侯爷生气归生气,万不该连自己的女儿也不留活口吧?
杨力跟着定北侯日子更久,也更了解这位主子的性子:“以后府里没什么二小姐了,你提都别再提这事。”
如意馆里,世子爷跟邓利云玩骰子,输的一塌糊涂。她不信邪,解了外袍灌了半壶酒呼喝着再战:“不行不行,爷就不信今晚会一直输。”
邓利云笑的奸诈:“其实世子想赢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只要你将蕊蕊姑娘让给我,保管能赢。情场得意,赌场失意嘛。”
金不语揽住了蕊蕊细细的腰肢:“想的美!”
蕊蕊伏在世子爷怀里吃吃娇笑:“蕊蕊是世子爷的人!”
外面暴雨如注,房里温暖如春。
作者有话说:
孙春愈死前表示不服:怎么,就不兴人减肥成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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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曾见,金陵玉树莺声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榻了!______引自孔尚任《桃花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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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金不语一觉睡起来, 外面的世界变了天。
她昨晚心情愉快,喝的有点多,被黎英跟独孤默弄回府, 睡一觉起来, 橙心冲了进来禀报:“侯爷身边的亲卫送来的消息, 说是苏姨娘跟二小姐昨天去宝灵寺,结果临时回府, 天色未亮,一车人全掉进了山涧,侯爷跟大公子三公子已经赶往宝灵寺了。”
金不语:“嚯,真狠!”
高嬷嬷敲了她一记:“什么真狠?”
金不语挥退了橙心, 懒懒洋又倒了回去, 翻个身趴在那儿:“全身的骨头都酸了, 嬷嬷帮我捏一捏吧。”
高嬷嬷边替她松筋骨边听她说,听说大公子的亲爹居然真不是定北侯, 都呆住了:“苏氏真是胆大。”
再听世子将自己如何手下如何意外盯住了孙春愈, 意外救了他, 骗他暂居别院密室,待得亲自驾车送他上山送死, 还赚得那人感激涕零,最后命丧定北侯之手一一道来。
高嬷嬷没想到定北侯竟然对少年时相爱,此后同床共枕二十余年的苏氏下狠手, 连她生的女儿金不弃都没逃过去,不由被惊到了:“真没想到, 姓金的居然狠到连自己的亲骨肉都能下得去手, 他还是人吗?”
“他是权势的狗。”世子笑嘻嘻趴着, 有人脚步轻悄的踏进内室, 面前横过来一盏红枣茶,她坐了起来,发现是独孤默,颇有些意外,与高嬷嬷使眼色:怎么让他进内室侍候了?
高嬷嬷意味深长的笑,让独孤默去小厨房传话,准备早饭,她小声嘀咕:“还不是为了世子的将来。”
金不语大惊:“嬷嬷说的什么糊涂话?我的将来跟独孤默有什么关系?”
“他不是已经知道了世子的女儿身吗?”高嬷嬷想的很开:“不如就让他在你房里侍候着,待得时间合适,世子便收他在身边,生个一儿半女。反正他被流放,又是大罪,恐怕极难回京,能侍候世子,可是他修来的福气。再说……”高嬷嬷凑近了金不语,透着说不出的高兴:“阿默长的好看,性情又好,也不知道世子跟他生下来的孩儿得多好看哪?”
金不语:“……”
终极颜控原来在这里!
她也就是花痴花痴别人长的好看,高嬷嬷已经开始花痴尚未降生的小孩子了。
高嬷嬷的算盘打的很精:“自从上次阿默闯了进来,无意之中知道了你是女儿身,我就想好了,往后就让他一直跟在你身边侍候,保管比橙心橙意还贴心。”
金不语觉得无法反驳,难怪昨天她要去如意馆喝酒,高嬷嬷临时将独孤默塞上马车随侍,原来打着这个主意。
“嬷嬷你看着安排吧。”她就跟这世间许多态度随意纳妾收通房的男人一样:“反正别出岔子就好。”
侯爷带着苏溱溱生的俩儿子往宝灵寺去了一趟,只从山涧里捡了几块新鲜的白骨回来,也分不清谁是谁,只好分装起来,在府里替苏溱溱与金不弃设了灵堂,他还往灵前去狠哭了一场,伤心难禁的模样很对得起他对苏溱溱这二十多年的宠爱。
金不语去灵前祭拜,发现金不畏惊魂未定的模样,在她面前近似卑躬屈膝的讨好,亲自替她拿香,恭恭敬敬说:“多谢世子!”再没了侯府大公子曾经的傲气。
她怀疑大公子窥得一点内情,才惶惶如丧家之犬,并且对自己的性命也不甚乐观。
但此事是金守忠与苏溱溱作孽,她与母姐皆是受害者,故而只作不知,还劝慰兄弟俩:“大哥与三弟还请节哀!出了这种事儿,谁也不想的。”倒是兄友弟恭的紧。
府里少了苏溱溱主持中馈,便由管家金余暂代,他跑前跑后张罗苏氏母女俩的丧仪,顺带还要关怀“伤心过度”的侯爷,忙的脚不沾地,不得已找上了金不语。
“世子,老奴实在忙不过来,想请高嬷嬷出山。老奴知道高嬷嬷定然不肯,为着过世的夫人也咽不下这口气。可各府派人来吊唁,丢的可是侯府的脸面。还请世子跟高嬷嬷说说?”
金不语拨着茶碗里的浮沫,眉毛都没抬:“金管家,这是你的主意还是侯爷的意思?”
“嗐!”金余道:“侯爷失了苏姨娘跟二小姐,心疼的饭都吃不下去,哪有功夫理会这些小事儿?都是老奴自作主张。”
金不语忍不住伸出了罪恶的小手手,想要给金侯爷的伤口上再撒一点盐:“高嬷嬷身体不适还在床上躺着呢,不如你让苏姨娘身边侍候的去帮忙。父亲伤心姨娘与妹妹早亡,丧事可不能马虎了。”
金余揣摩侯爷的意思,外面的风言风语当不得真,最爱的女人跟最爱的女儿出了意外,他伤心难禁,也只有在身后事上好好补偿补偿。
得了世子提点,顿时打起精神,将苏溱溱生前培植的人手使唤的团团转。
苏溱溱与金不弃出了意外之后,幽州城里议论纷纷,都在暗中议论谁下手,后来母女俩着急回府起早了,正赶上暴雨过后山体松软,马车滑下了山涧,被山间暴雨过后出来觅食的野兽啃成了白骨。
金不弃生前在各府有些手帕交,虽然交情算不得深厚,背后互相议论嘲笑免不了,但逢生死大事,也都亲自来吊祭。
各府听说侯府惨事,亦派人前来吊唁,再加上军中各级将领们也支会家里人前来,顿时侯府门前挤满了人。
定北侯在书房里阴着一张“伤心过度”的脸问金余:“外面闹哄哄的,怎么回事?”
金余为了安慰伤心难禁的主子,摆出一副感同深受的模样,道:“苏姨娘与二小姐意外身故,老奴见侯爷伤心,府里又再无女眷主持,老奴便自作主张往各家送了信。”
金守忠:“……”
妈的!你是嫌老子丢脸丢的还不够吗?!
苏溱溱这个贱人生前背叛了我,还跟别人生下仨野种,死后还要侯府为她跟野种大办丧事,当老子是什么人了?
冤大头都当了好几回了!
他自信当年肥胖颟顸的戏班班主早死在了檀州山间,还是他派人动的手,确凿无疑,而后来出现的这个奸夫跟苏溱溱恐怕一直有勾连,可怜他一片丹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白白替他人养野种。
金守忠骨子里既狂妄自大又自卑自怜,在感情的战场上从来都没什么自信,小时候父母双亡,寄居在舅家的时候与苏溱溱两情相悦,也还时不时自问:我配得上她吗?总觉得苏溱溱对他的动心毫无缘由,说不定是在可怜他,然而这样的可怜也值得他如追逐明月一般追逐苏溱溱的爱情。
没想到苏溱溱竟敢怀着别人的孩子骗了他,这种愤怒又激发了金侯爷的多疑,让他全盘否定了苏溱溱,甚至认定连她生的孩子也全都是野种!
“谁让你这么干的?”金侯爷气的要吐血,好几顿没吃饭还要假装深情,说话有气无力,但想到有可能是金不畏这野种不安生,竟然借着侯府的名头替苏溱溱母女大办丧事,顿时杀他的心都有了。
他原来想着,自己在府里伤心之下,苏氏与金不弃的丧事无人主持,自然一切从简,尽快葬了完事,过得几年他毕生之耻随着亡者入土,无人提起也就渐渐淡了。
可现在丧事办的如此隆重,外面连念经的和尚都请了来,各府里都派人来吊唁,想低调都低调不了。说不定再过十几年,旁人都会提起侯府妾室苏氏跟金不弃的丧仪,连带着自然便能想得起这女人的所作所为,而他替别人养野种的事情也永不会被别人忘记……
只要想到这种可能,金侯爷的心情就极度糟糕,产生了想要毁灭世界的冲动。
金管家误以为侯爷要放赏,自然不能让世子抢了他的功劳,挺胸凸肚道:“没人吩咐,是老奴觉得侯爷哀伤过度,苏姨娘与二小姐走的不安生,这才想着好好办一场,也好让她们母女俩走的安生。”说着还抹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叹道:“苏姨娘生前对老奴多有照顾,漫说是侯爷伤心,老奴每每想起她与不弃小姐,就觉得心都在疼。”
金守忠:……
踏马的,都疯了吧?
他脑子里忽然浮起一个荒唐的念头——苏溱溱不会与金鱼也有点什么吧?
金侯爷一旦确定了苏氏不忠,且奸夫都不止一个,连野种都生的堂而皇之,再见她日常接触过多的男人,心里的怀疑便跟野草似的疯长。
他内心狂喊:苏氏,你究竟有几个好哥哥?!
作者有话说:
前面写过,猴爷第一次见班主他胖的不成人形,也没细细打量眉眼,所以自信的以为把班主给弄死了。没想到后面又冒出来个金不畏的亲爹,细打量眉眼竟然十分像,于是心里认定了苏溱溱的奸夫不止一个,所以她生的孩子全都是野种!
咱们猴爷就是这么“自信又决绝”的男人!
有一天,当他知道不离不弃真是他亲生的……
*****
晚上我尽量早点回来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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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金不畏知道内情, 母亲与妹妹的葬礼上战战兢兢,好几次去书房向金守忠请安,都被侯爷无情的拒之门外。
金不离不知缘由, 对兄长忽然之间在府里不再摆大公子的谱, 甚至还对前来吊唁的金不言态度异常客气也觉得不能理解, 将兄长堵在无人处质问:“大哥,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金不语在营里欺负你了?”
金不畏对母亲与妹妹的死持怀疑态度, 而且出事的前一天他探得侯爷秘密出行,天快亮了才回来,去向成迷,由不得他胡思乱想。
“三弟, 等娘跟妹妹下葬之后, 你赶紧走吧, 离开幽州,南下也好, 去京城也好, 总归走的远远的不要再回来!”
金不离不能理解他的话中之意:“大哥你疯了吧?我在幽州城里好好的, 跑外面做什么?再说我除了花钱,赚钱的营生一概不会, 跑出去等着饿死啊?”放着侯门公子不做,他何必出门吃苦。
金不畏不想让弟弟糊里糊涂送了命,只得下一剂重药:“三弟, 你再不走我怕出事。娘跟妹妹很可能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金不离对兄长的精神状况表示忧虑:“大哥你没病吧?在幽州地界上, 谁敢对娘跟妹妹动手?”
金不畏向定北侯的书房示意:“除了侯爷, 还能有谁?”
他们去宝灵寺寻人, 与定北侯及其亲卫一同下山去寻人, 等见到那些被野兽啃的面目全非的尸骨,从那些野兽撕碎的布料还有散落一旁的首饰确认了身份之后,金不离只顾着悲伤,而他却大感异常。
金不畏回想自己在军中数年,上阵杀敌没学会,但跟着营中老人出城去打扫战场,辨认死者伤口还是学过的。
那些尸骨之上有虐杀的痕迹,不应该是坠落山崖造成的摔伤,而是死前遭受了极大的痛苦,但当他抬头之时却与定北侯冰冷的杀意十足的眼神相接,瞬间就不由自主朝后坐了下去。
定北侯视他的软弱如无物,漠然为苏溱溱与金不弃的死因下了结论:“定是暴雨过后山体松软,你娘着急赶路这才坠落山崖。”
金不畏将满肚子疑问咽了回去。
“怎么可能?”金不离后知后觉:“爹……爹他干嘛对娘跟妹妹动手?”他忽然间想起来外面那些传言,后知后觉问道:“大哥,不会外面那些传言都是真的吧?说什么你不是爹的亲生儿子……”对着意外沉默的长兄,金不离都要崩溃了:“外面人胡说,大哥你难道也当了真?”
“是真的!”金不畏也想否认这个事实,可事到如今不是他想做侯府大公子,定北侯就一定会认他这个儿子的。也是到了苏溱溱与金不弃死了之后,他才真真正正认识到了定北侯有多狠,然而他逃不掉的。
他是在籍的武将,只要无故逃离幽州大营,别说是定北侯可以光明正大的追捕他,就连大渊各州府都会贴满他的通缉令。
当认识到了这一点之后,他只能想尽了办法保住弟弟。连妹妹金不弃都成为了这件事情的无辜陪葬品,他不认为定北侯会好好待金不离。
他捏住了金不离的双肩,沉痛叮嘱:“三弟,等娘下葬的时候你就跑吧,越远越好!”
金不离已经被吓傻了,拖着哭腔问:“大哥,到底怎么了?”
金不畏回答不了,他的世界早已天翻地覆地。
金不离趁着金不畏守灵的功夫,跑去质问定北侯,结果被哄住了:“老三,你大哥悲伤过度胡言乱语你也相信?”他哽咽着说:“你娘跟你妹妹去了,爹跟你们一样伤心……”
哪知道葬礼过后,他就被禁了足,关在后院一处许久无人住的屋子里,窗户被钉死了,门口还有人守着。
他扯开了嗓子喊:“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外面守卫议论:“苏姨娘跟二小姐出事之后,二公子伤心之下得了失心疯,听说对着侯爷胡言乱语,他好好的做侯门贵公子不好吗?非要得疯病!”
金不离:你才得了疯病,你全家都得了疯病!
他扯着嗓子从白天喊到黑夜,再从黑夜喊到白天,嗓子都喊哑干裂了,外面送了茶水进来,他灌了一碗之后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天地皆暗。
侯府里的变故挡不住外面的流言纷纷。
苏氏与二小姐在山上遇难,葬礼办的极为风光,引的幽州城内不少人都在暗暗议论,定北侯为了让外面的人少些猜疑,竟连妾室的葬礼都办的如此隆重,算得上幽州城内的头一份了。
也有人猜测:“……侯爷不会为了掩饰自己戴了绿帽子,派人把苏氏给做掉了吧?”
持反对意见的也有:“可别扯了,妾室让他戴了绿帽子,弄死就算了,但没必要连二小姐也弄死吧?”
“说不定……二小姐也不是侯爷的孩子?”
这个猜测跟定北侯的想法不谋而合,总归苏氏跟她生的女儿死了,脏水无论是泼到谁身上,这件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了。
金不语在宋记喝茶,听到外面的议论声,心情极为复杂。
金守忠假如当真重情重义,她还敬他是条汉子,但很明显侯爷早被权势熏坏了脑子,行事不择手段,不说他当年珍爱的女人,连亲骨肉都下得了狠手,将来有一天她与侯爷对峙,恐怕更要万分小心。
高妈妈悄悄在她耳边说,侯爷把金不离给关了起来,对外宣称他得了疯病,而往常与金不离玩耍的那些人皆有意上门探望,都被挡了回去,她就知道金不离这辈子算是完了。
只要金守忠活着一天,他就不可能出来。
这个男人为了自己的面子,也为了洗刷耻辱,可以不顾夫妻骨肉之情,抹煞了别人的性命,哪还有人性可言?
她坐的久了,觉得后心发凉,下楼在街市间行走,头顶煌煌的日头照着,才觉得暖和不少。
有一名挑着担子的中年人拦住了她,就在世子爷准备绕过去的时候,对方朝她跪了下来,口中称颂:“多谢世子爷!世子爷仁慈宽厚,是我等的福气!”
金不语被这人跪愣了,忙去扶他:“您跪错了吧?”她在外的名声一向不大好,头一次被人当街跪谢还有点慌。
对方认认真真磕了头,然后爬起来从担子里挑出一个兔皮手筒硬要塞给她:“没错没错!我家小儿子从小就想读书,可惜家里太穷了,听说世子办的学堂里收穷人家的孩子,还是免费的,我们就送了小儿子去读书,他上个月考试成绩很好,学堂还奖了一方砚,孩子回家都快高兴疯了。谁能想得到我们这样的穷人家也能读书呢?”他搓着手笑的憨厚:“世子宅心仁厚,我替全家都感激世子!”
金不语:“……”忽然被表扬,还怪不好意思的。
她匆匆道谢,带着被硬塞进怀里的兔皮手筒跑了,待进了军营碰上宿全,连同宋记的点心跟皮手筒一起送给了他。
宿全摸着大脑袋十分不解:“世子爷,您给我点心就算了,大夏天的送我皮手筒做什么?”
金不语很是严肃:“让你戴上皮手筒,牢记军中法令,不可轻易触犯军法。”
宿全:“……”世子爷是不是家里办丧事,把脑子给弄坏了?
金不语再次回到营里,明显感受到了营中将士对她的态度似乎更友好了,就连步兵营的荣意平都跑来向她示好。
“世子这几日忙坏了吧?家里有事怎的也不多歇几日,反正营里也无事。”
金不语客客气气道:“劳荣校尉挂念,我一切都好。”
还没打发走他,就听到一个爆炸性新闻——金不畏被安排进了先锋营。
定北侯对此有自己的解释,将金不畏唤去之后,先是愁眉苦笑:“不畏,你也知道自己这个将军的职位是怎么来的,都是占了世子的功劳上面嘉奖的。”接着化身为体贴的老父亲,时时处处都为他着想:“我思来想去,你只占功劳没有一点实质性的表现不大好,索性让你也去先锋营历练,说不得过上两年你就能够独当一面。”
金不畏早就已经失去了与定北侯讨价还价的资格,他低低应了一句:“是。”然后就被杨力引到了先锋营。
卜柱还没从城里回到大营,他的三个儿子倒都在,见到金不畏也很意外,都翻着白眼表示:“先锋营里可不留废物。”
待得世子过来,三人迎了上来,先狗腿的寒暄,接着提起此事十分不满:“侯爷干嘛塞个累赘过来?”
累赘金不畏:“……”
金不语在卜老三头上敲了一记:“少胡说八道,这是侯爷的安排,你服从就好了。”心里却在惊讶金守忠的速度,他应该是早就不想见到这个令他蒙羞的野种了。
按照往年的习惯,秋天庄稼收上来之后,北狄就喜欢骚扰大渊边境,烧杀抢掠,为过冬做准备。而先锋营的出战次数最多,他疼爱金不畏的时候,舍不得对方被磕碰一点,于是牢牢护在自己羽翼之下;厌恶他的时候,自然巴不得他快点死,但讽刺的是,金不畏在他的骚操作之下已经是朝廷挂名的将军,不可能无故死亡,只能丢到战场上去自生自灭。
以金不畏之能,在先锋营里大约死的很快。
作者有话说:
太累了没写出来不敢爬上来,本卷马上就要完了,然后就进入下卷了,说实话有点卡下卷的内容,可能还要理一理,稍微写的慢了一点,见谅,等我理顺就写的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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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高妈妈说干就干,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让独孤默服侍金不语,便开始对他进行全方位的岗前培训,从世子的穿衣吃饭喝茶饮酒进行全方位的普及, 期待他能成为世子后院最称职的男子, 接过她老人家的衣钵, 把世子侍候的妥帖周到。
金不语起先没察觉,只是对于自己回营, 独孤默被高妈妈以有事为由扣留在侯府不当一回事。没想到忙完了六月营里的集训,经历过了丧子之后回营的窦大将军跟妾室幼女新丧脾气也更为古怪的侯爷的荼毒,进门就被刚刚上岗的独孤默给吓到了。
独孤默温顺的上前来替她解外袍,语声恭敬体贴:“世子在营里辛苦了, 小的服侍您更衣。”
彼时世子爷正顶着烈日回城, 嗓子眼里渴的要冒烟, 冲进来就提着茶壶仰脖灌,喝相颇为豪迈, 被伸过来解腰带的一双手给吓到, 喷出一口水, 呛了个半死。
“你你……”
独孤默很无辜,还从袖中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 上来就要给金不语擦下巴上的水:“世子爷也不慢着些,小心呛到。”
金不语被他的这番作派吓的一激灵,朝后退了两步:“停!”等独孤默保持原位不动的时候, 她小心的问:“你那位?皮儿是独孤默,芯子换了?”
那个笨手笨脚完全不会照顾人的独孤默哪儿去了?
独孤默好像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 上前去扒她的腰带, 还特别顺手的替她擦干净下巴上的水渍:“大白天的, 世子爷说什么胡话?小人就是独孤默啊, 奉高妈妈之令来侍候世子爷。”
世子爷习惯了打嘴炮,在如意馆也没少对着人家姑娘动手动脚,甚至对着独孤默撩闲都做过,真让这美少年贴身侍候,还是有心理障碍的。
她上次随口应了高妈妈,就是觉得她老人家也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她一个空谈者遇上高妈妈这位实干家,立刻就现了原形。
“高妈妈的话你听听就好,当不得真。”
独孤默被拒绝毫不气馁,仿佛已经平静的接受了自己的命运,甚至还说:“高妈妈说了,往后就让我在世子房里贴身服侍,冬天替世子暖床,夏天替世子打扇,沐浴泡脚梳头都要做,世子若是嫌弃小人,高妈妈就让小的自动滚回流犯营去做苦力,别在她老人家面前碍眼。”
说到做到,老人家真狠!
金不语很想告诉他:少年,你太天真了!
高妈妈的终极目标哪里是在培养贴身小厮啊,换个性别就是在培养通房小妾啊。
独孤默没告诉金不语的是,高妈妈当时话说的很难听。
她老人家说:“甭管你以前出身如何显贵,读过多少书,才华有何过人之处,被流放到幽州地界上,就得认清现实。若没有世子爷的赏识,就只能去营里做苦役,吃的是猪狗食,出的是牛马力,能活到哪天都不一定。要么你就彻底放下从前所有,侍候世子爷。要么你就横着从府里抬出去,否则难保不泄露世子的身份,你自己选吧。”
独孤默想起赵远平的话,想起远在京城的母亲与弟弟妹妹,还有牢狱里挣扎求生的父亲独孤玉衡——他自然是想活下去的。
高妈妈提起这些的时候,他觉得屈辱,然而等到一样样学过去,亲自上手侍候世子,发现她受到了很大的惊吓,他反而有种想笑的感觉。
——刚刚相识的时候,世子爷满嘴轻浮之言,时常做些出其不意的举动,他没少在心里骂她狗世子。
现在才发现,世子爷也就是嘴巴闲爱撩人,真让他上手侍候,最先吓懵的不是他,反而是看起来“身经百战风流成性”的世子爷。
他唇角微弯,面上却保持着一本正经的恭顺表情,除了外袍还要替她脱靴:“世子室内还是穿软底鞋舒服。”
金不语就跟被烫到似的往后跳:“哎哎我脚臭,你——走远点!”
营里活的糙,侯爷可能是想要制止营里的议论声,为了榨干各营将士们热衷八卦的多余精力,没命的下达训练任务,她最近都快被晒成黑炭了,更别说靴子,脱下来能熏死蚊子,连驱蚊的药草都比不上,特别管用。
独孤默真没想到世子还有这副避他如蛇蝎的模样,越想越觉得好笑,还蹲下来坚持要替她脱靴子:“世子爷,让小人侍候您换鞋子吧……”
那向来风流带笑遇上美人跟蜜蜂遇到花儿似的嗡嗡个不停的世子爷跳着脚直往后退:“别!别!我自己来!”
独孤默抽猛子抓住她的脚踝不撒手,还恭敬的说:“往后小人还要侍候世子爷沐浴更衣,脱靴子也不算什么啊。”
金不语:“……”
高妈妈,救命啊!
高妈妈不经念叨,前脚金不语在心里狂喊,后脚她老人家的声音就在院里响起来:“橙心橙意,你俩猴儿偷什么懒呢?让你们去刘记买的芙蓉酥买回来了?还有王家的酱驴肉呢?别打量我老了没瞧见,你们背后再对阿默指手划脚,小心我打断你们的爪子!”
世子身边侍候的人都是有定数的,但丫环小厮虽做得屋里的活计,但贴身之事一向由高嬷嬷打理,忽然之间冒出个独孤默拔得头筹,竟然可以贴身侍候世子,自然让世子房里的其余丫环小厮们心里升起危机意识——于是小摩擦开始出现了。
不过高妈妈镇吓小妖有一手,连金不语也时常避其锋芒,更何况是几个丫头小子的闹腾,很快外面便安静了下来,显然各司其职,都去做事了。
高妈妈进来的时候,世子正被独孤默按在椅子上脱靴子,少年一双握笔的骨节分明的手做起这种事情还是显得有些笨拙,不过因其举止温雅缓慢,反而有种从容的美,倒掩饰了不熟练。
金不语苦着脸好像上刑,等到靴子脱下来,高妈妈挨个去开窗,还吩咐独孤默:“臭死了,赶紧扔出去!”
金不语:“……”
这时候就能感受到上岗培训的重要性了。
一个月未见的状元郎化身贴心小厮,不但把靴子放在外面,还端来了一盆洗脚水,贤惠的吓人。
待得独孤默去厨房,金不语受惊的小心脏才复归原位,小声问高妈妈:“怎么回事?阿默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
高妈妈非常有成就感:“世子别急,过个一年半载的,保管使唤起来更顺手。”
金不语:“妈妈不觉得这样有辱斯文吗?阿默可是有状元之才!”
高妈妈:“若非他是读书人,老奴还觉得他配不上世子呢!”她老人家很是勤俭持家:“再说将来还省了请西席的银子呢。”
金不语:……
在生活经验丰富的老人家面前,她所有的辩驳都显得苍白无力,只有闭嘴一途。
也不知道高妈妈是如何对独孤默洗脑的,到了八月中秋,北狄人再次前来打秋草的时候,他照顾金不语已经做的非常熟练了,跟去营里帮她打理内务,世子爷的营房也终于干净整洁,不至于跟狗窝似的,还得自己动手。
两军对垒,北狄人的毡帐连绵成片,而幽州大营也已经有一套熟练的应对机制。定北侯派兵点将,诸将各司其职,先锋营打头阵,神射营掠阵,步兵营紧随其后,骠骑营伺机而行。
金不畏自从调进先锋营的那一日,便如同新丁入营,埋头苦练,时常滚的一身泥一身伤也不带歇,就连卜柱也偶尔感叹:“大公子要是早知道苦练,也不至于落到这般田地。”
世子天生反应灵敏,况且看其身手便知苦练多年,上了战场本能反应就能救命,而金不畏从前全靠大公子的身份与小恩小惠撑着,要论真本事,拍马也赶不上世子,这时候知道要凭两个月时间速成,骨架已经定了型,反应也跟不上了,上了战场性命堪忧。
但定北侯特意唤了他前去,话说的很是冠冕堂皇:“不畏……以前是我犯了糊涂,只想着让他成亲之前官职高一些,也有面子。现在却觉得这是害了他,进了先锋营之后,万望卜将军别一味姑息,他也该上战阵为自己拼杀了。”
卜柱当初就对他将世子的功劳给金不畏颇多怨言,谁知事情峰回路转,竟然爆出来金不畏身份成疑,他家夫人近来时常叮嘱:“你就算知道这事儿是真的,也千万要管住自己的嘴,别在侯爷面前提他戴了绿帽了,不然无异于当面打脸!”
他难得管住自己的嘴,道:“全凭侯爷吩咐。”
北狄此次由大王子呼德与三王子阿古拉带兵前来。先锋营出战,金不语见到三王子便热情问好:“三王子别来无恙。”
三王子脸色很臭,无视她热情洋溢的笑脸,冷冷道:“世子别来无恙,本王今日来取尔狗命!”
金不语端坐马上,丝毫不以为意:“那还得瞧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金不畏就在她身后,手心已经汗湿,心跳很快,对面的弯刀在秋日烈阳之下闪着寒光,他怕疼怕死想逃,忽然之间无比羡慕金不语的勇气——那是他从来不曾有过的东西。
两军冲杀,金不畏哆哆嗦嗦被挟裹着冲入阵中,耳边杀声震天,到处都是飞溅的热血,像初次入营见到两军对战血流成河的场景,当晚他做的噩梦无比真实,那种血喷到身上的粘腻感,身体被利刃穿透的剧痛……他最后的印象是金不语头也不回杀入敌阵,长**枪所过之处死伤无数,而他仿佛永远也不能成为世子那样的人,从马上跌下来的时候,他差点喊出来:好疼啊!
就这样吧。
在死去前一刻他想,与其活得战战兢兢,时刻等着定北侯手中的大刀落下,不如痛快死去。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上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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