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城外, 两军混战。
阿古拉上次在金不语手里吃了亏,这次铆足了劲儿要取她项上人头,隔着前面好几个北狄骑兵向她喊:“世子, 有种跟本王单挑?”
金不语回身将地上那具卧倒的男子一枪挑起:“接着!”卜大下意识一把捞住了男子的腰带, 与男子的正脸打了个照面, 顺势放在自己马前,还有些发愣。
“世子?”
“带回去!”
金不语已经没功夫搭理他了, 连着几枪挑开面前碍事的北狄骑兵,拍马追了上去:“阿古拉你给爷爷等着!”
阿古拉此次换了匹千金难寻的宝马,打定了主意要一雪前耻,引着金不语往人烟稀少处跑:“有胆你就来啊!”
金不语纵马疾追:“你爷爷浑身是胆, 有本事你等着啊!”
两人坐骑皆神骏, 疾行之时风驰电掣, 寻常马匹难及,不过眨眼功夫, 两人已经脱离了两军战阵, 往远处跑去。
足足跑得半个时辰, 阿古拉才停下来,如鹰隼般锁牢了她:“金不语, 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你想想有什么临终遗言要交待”
金不语朗声大笑:“阿古拉,小爷死了珠儿岂不得伤心死?不如你死了, 爷爷好与珠儿双宿双飞!”
她这话正戳中了阿古拉的痛处,但见他下颔抿紧, 一言不发提刀便砍了过来, 金不语举枪来挡, 只觉得双臂一麻, 果然北狄勇士并非浪得虚名。
两人的坐骑齐齐朝后退了两步,都互相在心里重新评判对方。
阿古拉上次输的太快,回去之后苦练数月,还与珠儿成了亲。不过珠儿待他并不好,成亲当日便大吵大闹未曾圆房,两人至今仍不过是名义上的夫妻。
左贤王再爱女儿,也觉得珠儿过于骄纵胡闹,愧对女婿,因此在北狄王庭着力为三王子说话,这才让他在汗王面前有了一席之地,此次才能随得宠的大王子出征。
阿古拉如愿取得了左贤王的支持,至于珠儿对他态度再恶劣,只要不影响大局便不以为意,甚至闲来还会故意送东西给珠儿,将自己那张毁容的脸凑近了她,以刺激她口出恶言,去左贤王处告状。
左贤王听珠儿对阿古拉的嫌弃与指责,尽是自己女儿胡闹,说过几回珠儿不听,由是对女婿的愧疚越来越深,只有在北狄朝堂上更为尽心尽力扶持他。
不过稍停一瞬,阿古拉的弯刀便如闪电般劈了过来,金不语不敢托大,长**枪不再硬接,而是朝着他马腹扎去,果然阿古拉回刀救马,破口大骂:“狡诈小儿,吃我一刀!”
两人刀来枪往,边跑边打,开始金不语还能凭着枪法刁钻反应灵敏占上风,但阿古拉体健如牛,力气源源不绝,对她的耐力是个极大的考验,且经过针对性的训练,对她的防备极深,两人打的都很艰难,不知不觉间便越跑越远,等到两人身上都负了伤,天色也暗下来之时,才发现已经离幽州大营极远,竟已经冲进了宝灵寺的后山。
金不语一枪扎中阿古拉的大腿,将他从马背上挑了下来,而阿古拉也不甘示弱,落地的同时弯刀劈向她的后背,若非她的铠甲结实,恐怕要被劈成两半。
纵如此,她也从马背上滚落,接连吐了好几口血,才拄枪站了起来。
两匹马儿还当战斗结束,欢呼着摇头摆尾前去寻找水源绿草,它两位倒没有国界隔阂,还互相结伴而去。
阿古拉:“……”
金不语:“……”
“歇会儿!”金不语朝后跌坐了下去,只感觉五脏六腑被阿古拉的弯刀砸的移了位,拉扯着火辣辣的疼,连呼息都快喷出火来,嘴里一股血腥味。
阿古拉大腿受伤,站立困难,见她坐下之后才谨慎的坐了下去,按住了腿上的伤口,却不敢当着她的面包扎,就怕金不语突然发难。
阿古拉本来准备一举将金不语杀死在幽州城外,没想到对方没死,他的弯刀先卷了刃。他也真个勇悍,举着弯刀作势欲砍,实则隔空将弯刀投掷过去,待得金不语举***枪去挡,他整个人却扑了过去,重重压在金不语身上,双手便要去卡她的脖子。
金不语原本格飞了弯刀,回救不及,眼前已经扑过来一张狰狞的面孔,身上被重重砸中,眼前发黑,一口气差点吸不上来,头一侧便吐出两口血,本能的去抓挠,好死不死两根手指直直插进阿古拉的鼻孔,直捅的对方泪花四溅,放弃了她的脖子去救自己的鼻孔。
两人顿时厮打在一处,仅凭拳脚想要置对方于死地,未曾注意身处境,滚了没几下,阿古拉只觉得半个身子悬空,侧头一瞧顿时吓的魂飞魄散——原来他们已经滚到了悬崖边上,脚下是深不可测的悬崖。
阿古拉大叫一声,便要拽着金不语往上爬。
金不语刚刚握住枪杆,正想抽冷子给阿古拉天灵盖来一下,就被这北狄三王子从悬崖边上给拽了下去,她危机之中枪**尖在悬崖上划过,带起一长串火花,直往下坠。
原本是生死仇敌,此刻竟性命相关,阿古拉顾不得前一刻要杀了她的狠劲,死死抱牢了金不语的腰身,也顾不得面子了,扯着嗓子喊:“啊啊啊啊——”
山崖下回荡着一长串的啊啊啊声,还有世子爷不耐烦的骂声:“闭嘴!”
金不语一杆枪负着两人的重量,在山石间划下来,只觉得越坠越快,终于到了一半山石较软处扎了进去,两人便跟枪杆上挑着的一串蚱蜢一样晃晃悠悠,晃晃悠悠。
山崖间山风凛冽,每晃动一下,阿古拉便要啊啊两声,直啊的金不语烦躁非常,骂了好几声不见效,极想把这北狄三王子踹下去,但她相信只要自己去踹他,他必扯着自己同归于尽,只好极力忍耐。
然而她枪**杆的承重能力终究有限,在晃荡了十几回之后,眼见着越来越弯,最后终于啪的一声断了。
两人再次向下坠落,阿古拉在下金不语在上,中间被谷底的树枝拦了一下,砸到地上的时候总算是保住了性命。
阿古拉将身上的金不语拨拉开,这时候也顾不得杀死她了,先保住性命要紧:“这是什么地方?”
金不语回想了一番两人跑的方向,总算是大致确定了方向,她苦笑着说:“你我的葬身之地!”
阿古拉捂着断腿往后挪:“你死了本王都不会死!”
金不语捂着胸口坐了起来:“那就要看你身上有没有带着火折子了。”
血腥味弥漫开来,远处绿色的星星点点被吸引着游荡了过来,久在草原的阿古拉大吃一惊:“……狼群?”
那是常年游荡在幽州城外山脉间的一群狼,苏溱溱等人被扔下山崖之后就被啃的面目全非。
金不语仰天长叹:“阿古拉,你是霉神转世吧?遇上你我就没好事!”
她顺风顺水活了二十年,难道最终要葬于狼口?
作者有话说:
这章有点少,今天玩的太晚了,回来累的差点睡着,明天我早起来写,中午十二点之前会更一章上来,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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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两方会战到天黑, 死伤各半,鸣金收兵。
北狄军帐内,有人来禀大王子呼德:“三王子不见了!”
于此同时, 幽州军内的定北侯也收到了消息:“世子追着北狄三王子跑了!”
呼德很烦躁:“老三自从有了左贤王的支持, 越来越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了。”
他原本不情愿带阿古拉前来, 但就算他母族强盛,又深得汗王喜爱, 但汗王喜欢的也不止他一个儿子,而左贤王却深得汗王信重,不能不重视他的意见。
呼德只得在军中传下令来寻查阿古拉的踪迹,总算有人来禀:“三王子引了定北侯世子跑了。”
“定北侯世子?”呼德想起一则传闻, 忽然来了兴趣:“就是掳了三王妃的那位世子?听说三王妃对他倒有些情义。”
他对三王妃喜欢别的男子, 瞧不上阿古拉倒是乐见其成, 巴不得他们夫妇闹的不可收场,可惜无论三王妃如何闹腾, 阿古拉总是一副情根深重的模样, 从来也不多说什么。
呼德觉得, 与其说三王子对三王妃情根深得,不如说他对岳家势力情根深重。
“算了, 三王弟勇猛无敌,遇上定北侯世子,想也也吃不了什么亏, 谁知道他跑哪去了,说不定晚上就回来了。”
他不肯派兵去寻, 还将阿古拉的亲卫嫡系都圈了起来, 也不肯让他们去找, 直急的阿古拉的手下在营里团团转, 暗暗骂他。
定北侯满打满算活蹦乱跳的儿子也只有金不语一个,金不畏跟金不离早就被他划归为野种,证据确凿,就算他现在多纳几个妾,或者直接娶位侯夫人回来,再生孩子能立起来,也得十好几年。
听说世子追着三王子跑了,开天辟地头一回做了慈父,真心实意的着起急来:“怎么就跟着阿古拉跑了?世子也太鲁莽了!”不过斥候营对幽州地理状况很熟,四下布的探子也不见来报北狄设伏之事,想来也无甚大碍。
最怕的便是世子败于阿古拉之手,伤了性命。
他派了一队人马前去寻找世子,内中包括世子的亲卫黎家兄弟俩。
幽州大军伤兵营里,断胳膊断腿的呻**吟声此起彼伏,军医们忙着清理包扎伤口,还有药僮专事熬药,全都忙的跟陀螺似的。
金不畏还当自己死了,神魂飘飘荡荡去了阎王殿一遭,被小鬼儿吵的头疼,再睁开眼睛却在伤兵营,旁边坐着两个铁塔似的壮汉,见到他醒过来好像还很失望:“大哥大哥,他醒了!”
另外一个:“我又没瞎,瞧得见!”
原来是卜大跟卜三。
两人铠甲都没脱,守在他身边盯着。
金不畏嘴唇干裂,身上疼的厉害,原以为自己早被战马踏成了肉泥,谁知道又还魂人间,先前积攒起来的那点儿死志又风吹雪化般消失了,艰难的向两人道谢:“多谢卜家两位兄弟救命之恩!”
卜大不情愿的扭过头,小声嘟囔:“你当我愿意救你啊,还不是世子硬塞过来的!”
卜三为他解惑:“你也别谢我大哥,我大哥肯定是不想救你的,想想你先前做的事情,就让人讨厌,连世子的功劳也占,要不要脸啊?要不是世子救了你,谁管你死活啊”
金不畏还当自己出现了幻听:“谁?世子救我?”
卜三没好气的说:“对!就是世子爷救了你!如果不是世子爷,你早被踏成肉泥了。你抢占了世子的功劳还升官发财,世子爷不计前嫌救了你,真不知道你这人哪里来的厚脸皮?我要是你,早找根绳子上吊了,何必还没皮没脸活在这世上?”
金不畏怕疼怕死,以前尤爱面了,这点上他觉得自己与定北侯倒更像亲父子,但是遭逢巨变,想起亲娘跟妹妹被野兽啃的面目全非的尸骨,他却觉得活着更重要。
定北侯想让他死,他却想活下来,再难也要活着,哪怕像狗一样!
金不畏浑似没听见卜三的话,笑的艰难,更为不解:“我不明白,世子为何要救我?”
卜大猜测:“留着你看笑话?”
卜三联想到世子促狭的性子,也觉得大有可能,留着金不畏逗世子一乐也不错,他对此不再抵触了,唤附近一名正在替伤兵处理伤口的军医叮嘱道:“这可是世子的乐子,好生照顾。”
那军医约莫十八九岁,年纪尚轻,进营也只有一年多,不过对营中之事已大致了解,知道卜大将军家几个儿了脾气冲不能惹,当即连连点头:“一定一定!”
宝灵寺后山山崖之下,此刻情形凶险万状。
阿古拉倒是带着火折子,可是吹亮了冒出火星子之后,周围却并没有可燃之物。
此处的狼群时常在山中游荡,也没少啃尸骨,不但不怕人,但逢人少之时还敢结伴攻击。经狼王判断,这两人身上血气香甜,属于受伤可食用人,当即便扑了上来。
金不语与阿古拉原本还靠的不近,但两人都上过战场,知道此刻唯有并肩携手才能活下去,单凭一人只能被狼群撕碎,当即背靠背抓起地上的石子砸了过去,只听得狼群惨叫,原来有狼被击中双目,疼的发了狂,张着血盆大口直冲了过来,一口便咬中了金不语的袖子。
索性她身上还穿着铠甲,不至于咬破肌理,她一拳砸中那狼的脑袋,顿时脑浆迸裂,差点喷到她脸上。
阿古拉没想到她还有这手,连忙殷勤的将自己身周的石子都摸了递给她:“世子请——”
金不语都要被气笑了:“现在知道请了,之前怎不知留手?”她对北狄王庭的事情也知道不少,闻掌柜的情报网不是白拿的:“大王子的母族妻族都强势,你表现的再好有什么用啊?”一只狼冲了过来,她侧头避过,被阿古拉一拳砸中脑袋,那头狼惨叫着朝后滚了下去。
两人连杀数狼,引的群狼四顾踌躇,暂时不敢涉险,只将他们围着不肯离去。
阿古拉擦擦手上的狼血狼脑浆子:“本王要是再不表现,恐怕王庭就没我的立足之地了。”
如若不是目下还需互帮互助抵挡狼群,金不语真想给他一拳:“你是不是没脑子啊?就算你杀了我,表现的再好,难道在王府就有立足之地了?你没有立足之地,是因为你们王庭汗位只有一个,不是你大哥二哥上,就上你或者你四弟上,你们抢来抢去的位子只有一个才特别挤,而不是打下大渊的幽州城,就能多出来一个汗位,大家变得不那么挤了。”
阿古拉:“……”听起来好有道理的样子,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金不语觉得北狄人脑子都不大好使:“假设你们打下了幽州,是会耕地还是种菜?就你们北狄人的尿性,除了做一些烧杀抢掠的破坏性的勾当,还会做什么有建设性的事情吗?”
阿古拉气短:“……我们可以学啊。”
“得了吧!”金不语趁早下了定语:“你们北狄百姓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除了牧马放羊,就是谈情说爱,能学会什么呀?就算中原这锦绣河山到了你们手里,都得被糟蹋的不成样子。建筑水利稼穑你们懂多少?”
阿古拉:“……”
金不语:“你们北狄人的脑子真的不好使,就不能友睦邻邦,大家贸易互助,拿你们的羊群药材骏马来换中原的粮食布匹茶叶吗?非要打的缺胳膊断腿两败俱伤才算完?还是你们北狄人天生爱做强盗,劫掠成性?”
阿古拉:“……”不行!他竟觉得狗世子说的好有道理,再待下去他非得被狗世子洗脑不可。
他扶着山壁霍然起身,没想到惊动了虎视眈眈的狼群,周围那些浮动的绿色眼珠似乎更密集了,靠的也更近了,鼻端甚至能嗅到狼嘴里的腥臭味。
作者有话说:
阿古拉: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捂紧耳朵!
狗世子:你听我说你听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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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来有时间再写吧,出门浪行程不定,所以更新的量没有家里那么多,等我玩回去再多写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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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狗世子语重心长的说:“内部矛盾就要内部解决, 别蔓延到外部。就算是暂时利用侵略外族转移矛盾,也不能遏制你们内部的矛盾,只会在爆发的时候更厉害。”还顺手将靠的近的一只狼给一脚踹飞。
阿古拉被靠的近的狼叨住了下摆甲片, 他用力蹬飞, 还试图逃过世子的叨叨:“你身边的人不嫌你吵吗?”
“他们巴不得我多说几句呢, 还得看本世子乐不乐意。”金不语扯住了他的袖子,“你可坐下吧。”一使力阿古拉便坐倒在地——他顿时疼的呲牙咧嘴。
借着崖上透下来的一点月光, 金不语注意到对面紧贴着崖壁的藤蔓,这东西荣枯有季,年年发新枝,有些旧枝便枯死了, 对面山壁间有他们背后理应也有。
她猛的窜起来, 扭头朝身后的崖壁上抓了一把, 居然直拉下来一长串枯藤,枯枝败叶连同灰尘兜头落了下来, 她连忙催促阿古拉:“点火!”
狼群被山上落下的动静惊吓, 霍然散开, 待得两人面前燃起火堆,呜呜叫着更不敢近前了。
火光照亮了他们落下来的地方, 但见不远处还有白骨,阿古拉仰头看崖上明月:“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金不语嘿嘿笑:“杀人抛尸的好地方!”至少对于金守忠来说是个好地方。
山间夜晚温度骤降,尤其失血之后, 两人就着火光各自处理伤口,而温暖的火也暂时消解了阿古拉对金不语的仇恨, 他忽道:“世子, 你真喜欢珠儿?”
金不语注视着他面上那道伤疤, 没头没脑的问他:“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珠儿好像很不喜欢你的伤疤。”
阿古拉从未对人说过, 但对着差点有夺妻之恨的敌国世子,也许是夜晚太过静谧,也许是远处围堵的狼群过于凶狠,谁知道两人能不能活着离开崖下,都是未知之数,他竟忽然有了倾诉欲。
“我母妃虽然不是大汗最宠爱的妃子,但我从小力气大,父汗夸过我好几次勇武天成,等到十几岁之后无论骑射还是摔跤都比王兄王弟们要强,后来大概引起了别人的危机感,在一次围猎之时,我被他们引诱赤手空拳去了熊洞,撞上了两头成年熊,侥幸没死就有了脸上这道疤。”
“珠儿见我毁了容,便开始厌恶我,就连父汗也不喜欢我的样子,还有人放出流言,说我是恶鬼转生,我的那帮兄弟们觉得父汗厌弃了我,也渐渐放下心来。我母族是个弱小的部族,并无力支持我。”
“你是恶鬼转生吗?”金不语侧头打量他面上的伤疤:“要不你给我表演一个穿墙透壁?或者你们恶鬼的必备技能?”
阿古拉僵着脸一口回绝:“不会!”
金不语庆幸的直拍胸口:“还好你不是!你要是恶鬼转生,我觉得首先害怕的不是你们北狄人,而是我们大渊人。到时候只要将你这只恶鬼从笼子里放出来,你吹口气儿便是人仰马翻,魂飞魄散,还打什么打啊,直接认输比较好。”
阿古拉傻眼了:“啊——”
他还从来没这样考虑过,被金不语一说思路顿开:“以恶制恶也不错啊。”
“谁恶了?我们大渊友睦邻邦,你们北狄人才应该反省一下!”国家尊严不可辱。
阿古拉居然也心平气和向她解释:“我说的恶是我那帮兄弟们,他们既然可以用流言对外宣称我是恶鬼,我应该也能回敬他们一份厚礼。”
金不语心道:你们兄弟阋墙,可别拿我们大渊人练手,还是在自家地盘练蛊吧。
她真心诚意的赞美阿古拉:“敢与两头成年的熊赤手空拳搏斗,光是这份男儿气概便足以胜过这世间许多男儿。珠儿大概是没见过我家长兄,不说与熊斗能吓死他,遇见狼估计都要掉头跑,与人斗就怕的要死,只敢躲在别人身后蝇营狗苟,他倒是长的人模狗样,面皮光滑,依我看他还没你现在的模样俊!”
便宜长兄关健时刻拉来做反面例子,正好物尽其用。
阿古拉毁容之后,不知道被多少人嫌弃,连自己的亲生父亲,以及之前笑靥如花的未婚妻都变了脸色,见到他如同见到什么脏东西一般难以忍受。王庭更有许多关于他是恶鬼转世的流言,他设想过那些流言的来处,但却无法遏制流言的速度,没想到在敌国世子口中听到了赞扬,还戳中了他的心事,一时之间心绪复杂,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世子的审美还真是奇特。”
“不是我审美奇特,是那些嫌你丑的人眼瞎啊!”金不语从铠甲深处扒拉出一个荷包,倒出来一把糖豆给他:“吃吧吃吧,多吃几颗糖豆,来日说不定我们能化敌为友呢。”
阿古拉伸到了一半的手顿住了,他哭笑不得:“世子真是不放过每一个游说的机会。”
金不语纯然一副替他设想的架势:“你将来做了北狄狼主,是喜欢许多部落只剩下老弱妇孺还有一些缺胳膊断腿的伤残儿郎,草原上到处都是愁云惨雾呢,还是喜欢每个部族都人丁兴旺,牧民笑口常开呢?”
阿古拉接过她的糖豆,吃了两颗,口腔里顿时一股甜意散开,他靠近火堆烘烘冰冷的指尖,自嘲道:“我又不是汗王,这件事情也不由我作主啊。”
金不语:“既然你作不了主,那就想办法当上汗王,为草原上那些牧民作主啊。”
“汗王听起来是想当就能当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金不语狡黠一笑:“别告诉我你没想过自己当汗王?我可作梦都想当定北侯!”
果然阿古拉神色微动:“……”
金不语拍拍他的肩膀,自动降了辈份:“兄弟,说实话我还真没喜欢过你那王妃,她脾气又臭眼皮子又浅,连你这样的人杰都不放在眼中,除了有个好爹,一无是处,有什么可喜欢的?我对她爹那样的中年大叔更没什么好感。是我大渊的女子不温柔还是不漂亮,我非要去喜欢那么个母夜叉?你对此大可不必再有心结。”
阿古拉:“……”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总之……心绪复杂。
金不语揶揄道:“你别告诉我说你爱珠儿爱的要死,我觉得你更爱的是她爹吧?等你将来当了汗王,北狄各部落不知道有多少美女都想嫁给你,到时候恐怕就不是你求着珠儿,而是珠儿求着你了。这样想想,是不是这汗王你非当不可了?”
阿古拉:“我若是当不了汗王呢?”
“哦,那也没什么,大概率就是天天被珠儿骂废物,一辈子在她面前抬不起头,你那些什么王兄王弟啊全都想要吞并你的部族,只要瞅准时机就要抽冷子咬你一口,想想日子也不是很难过的嘛。”金不语咬着糖豆说:“反正到时候我在幽州吃香的喝辣的,除了奉上我的同情,好像也没别的可送你了!”
阿古拉:“幽州人好肚量,居然没把你打死!”
他想想两人初次在沿林大坝相识至如今,打架的时候居多,心平气和坐下来谈天这是头一回,他忍不住好奇:“你在大渊人面前也这样胡说八道吗?”
“我哪句话说错了?”金不语手指头在他大腿伤处迅速戳了一下,阿古拉跟活鱼似的跳了一下,在她出其不意使坏之后,竟然意外的笑出了声。
“世子说的都对!是本王错了!”
自他毁容、王庭流传出他是恶鬼转生的流言之后,许多人对他指指点点,连带着他的性格也越来越阴郁,心思转沉,渐不曾与人再说笑打闹。
偏偏大渊这位定北侯府的世子言笑无忌,打起架来身后了得,连聊天也这么逗趣,若不是两国敌对,与她做朋友应该很开心吧?
两人坐在火堆旁边谈天说地,头顶星空狭窄,不远处蹲着的狼群围成一个半圈,似乎随时等着火灭吞食二人,但阿古拉竟意外觉得心境宁和,时时被金不语逗笑。
她真是个有趣的人,他想。
作者有话说:
捂脸……又晚了,今天真的还有一更,在酒店等台风来,不出门继续码字,写完就放上来。
为了表达歉意,本章留言全部有小红包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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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金不畏半夜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天都亮了,他难得迫切的问:“世子回来了吗?”
在经历过定北侯的深爱又被抛弃之后,他犹如从九天世界落到了泥地上, 想要活命就已经很艰难了, 体面就更别想了。
放眼幽州军营, 除了世子还有谁敢跟定北侯当面硬杠?纵然世子救他是基于看乐子的目的,他也要尽心尽力讨世子欢心, 以换取活着的机会。
从前世子与定北侯在府里闹腾的时候,他多是幸灾乐祸外加煽风点火,轮到自己落到不堪的境地里去,连自傲的侯府长公子身份都丢了, 比之世子当初还惨, 他才发现自己连世子的一半都比不上。
照顾他的军医小声说:“世子回营了, 听说舒老爷子亲自来军营替他治伤。”
金不畏扶着腹部挣扎着坐了起来:“劳驾,扶我去世子营房。”他害怕得很, 总觉得不在世子身边, 下一刻说不定就有人冒出来给他灌一碗汤药, 害了他的性命。
军医无法,怕他乱动崩开了腹部伤口, 只得喊了两名小兵过来,将他抬去世子住处。
黎英与黎杰见到金不畏捂着伤口前来,皱着眉头不肯让开:“大公子有何事?”
金不畏总不能说自己怕死, 只有死赖在世子身边才安心,支支吾吾总算找出一个理由:“听说世子救了我, 我来探望世子。”
黎杰翻了个白眼, 鄙视之意表达的明明白白, 懒得与他打交道, 扭头走开了。黎英客气许多,但称呼里却透着嘲讽:“我家世子爷正在里面包扎伤口,烦请宁远将军等等。”
“别这么称呼我……”金不畏羞惭后悔,抢占功劳的时候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后悔。
早知道有一天他要求着世子才能活命,打死他都不会同意定北侯的提议。
当时心存侥幸,后来时间会验证他有多愚蠢。
黎英:“那就烦请大公子等等,我去通报世子爷。”
金不畏:“……”
他忽然间发现,虽然定北侯并没有对外宣称自己戴了绿帽子,但无疑哪种称呼都让他觉得嘲讽,他的身份完完全全被抹煞了,就连姓氏也透着虚假。
在剥去了侯府长公子的荣耀与朝廷册封的官职之后,他发现自己只是个连姓氏都借用的可怜虫,一无所有。
他忽然有点理解城里那些衣衫褴褛在街巷里为了一个脏了的馒头打的死去活来的乞丐了,因为已经一无所有,所以才要紧紧抓住能够抓住的一口吃食,为了活下去。
他与那些乞丐,其实本质上没什么不同。
房门紧闭,舒观云正在帮金不语清理伤口,边清理边骂:“你是不是没长脑子?打仗打赢了是能升官啊还是能发财?还不是被别人把功劳给占了!你们姜家人都这毛病,打起仗来不要命,难道你以为自己有九条命?”
金不语在崖下处理伤口都是草草包扎,连伤口沾上的泥沙草屑都没办法处理,他现在先清洗伤口,独孤默端着盆子在旁边打下手,眼睁睁看着舒观云下狠手清洗,世子疼的直倒气,顿时有点于心不忍:“老爷子,不如我来清洗,您老配药?”
舒观云私底下听说了高嬷嬷的计划,已经自动把独孤默划分为世子的房里人,当下也不客气:“把伤口里面全都拨拉开清洗干净才能上药。”自己打开药箱去配药。
独孤默一上手,金不语就感受到了两人手法的不同。
舒老爷子粗暴迅速,还外带语言暴力,而独孤默轻柔缓慢,还生怕弄疼了她,时不时吹一吹。
她其实外伤并不严重,最严重的被阿古拉劈下来的那一刀震伤了五脏,当时就吐了血。
不过舒老爷子似乎见不得她受伤,只要皮肤有破损,不管大小伤口,总能骂得她狗血淋头。
金不语悄悄向独孤默递了个赞赏的眼色,等舒老爷子替她包扎好外伤,拖过她手腕把脉,顿时又要骂人:“你这……”
她厚着脸皮讨好的笑:“老爷子您不知道,北狄三王子比我伤重多了,他估计得瘸一段时间的腿了。”
天色大亮,狼群逃走之后,她与阿古拉终于攀着藤蔓艰难的爬了上去,各自打个唿哨,也不知道这两匹马去哪里溜达,没多久便一前一后疾跑了过来,还踏着欢快的小步子去蹭主人。
小白龙试图用口水帮世子爷洗把脸,被金不语嫌弃的推开了它的马脸:“走开,你个没良心的,昨晚跑哪快活去了?”金不语翻身上马,向阿古拉挥手:“三王子,咱们两军阵前见!”
阿古拉一时不防,与金不语在崖底谈了不少心里话,待到日光普照,顿生后悔之意,再联想到定北侯世子那张不靠谱的破嘴,顿时又后悔了,眸中阴晴不定,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再打一场,趁着无人之时把金不语给杀了——前提是能够一击必中。
金不语窥到他眼中杀意,顿时半开玩笑道:“不是吧?三王子准备杀人灭口?你难道不觉得,比起与我为敌,显然与我为友要更划算?”
“世子爷,两军阵前见!”阿古拉暗恼被她窥破意图,又觉得自己有失磊落,率先爬上马走了。
金不语摸摸鼻子——北狄人都这么喜怒不定?还是单单阿古拉有这个毛病?
她半道上遇见了幽州大营的人,听说侯爷派人出来寻她,当着杨力的面感动的热泪盈眶,动情的说:“多谢父亲记挂着儿子,让他老人家担心了!”
等杨力去聪络其余众人,才跟黎氏兄弟俩吐槽:“侯爷怕不是老糊涂了,前些日子还心疼金不畏,转头就向我示好。他莫不是以为我也记性不好,忘了金不畏的官职是怎么来的?这男人做丈夫是个两面三刀的负心渣男,能送苏溱溱上天堂也能送她下黄泉,做父亲就更不是个东西了,发现自己血脉不纯,就忘了自己以前做的混蛋事儿?”
没想到回营之后,金不畏就巴了上来,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金不语穿戴严实,坐在床上等着金不畏进来,没想到金不畏不顾自己腹部的伤口,进来就朝她跪下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金不语刚刚换完衣服,两袖空空:“大哥你这不年不节的,何必行此大礼?我可没有压岁钱给你。”忙使眼色让黎氏兄弟扶他起来。
黎英假装没瞧见,黎杰毫不客气瞪了她一眼,用眼神表示拒绝——多磕几个头又不会死人。
金不语无奈,只好换人:“阿默——”
独孤默最近善解人意得紧,趋前去扶金不畏:“大公子请起。”
金不畏捂着腹部不肯起,打定了主意要赖在金不语身边,厚着脸皮说:“我是什么身份,世子清楚的很,哪里当得起世子一声大哥?世子救我一命,往后我必结草衔环报答。别的也不求,只想在世子身边做个亲卫,朝夕待命,还请世子收留!”
“世子爷,有些人就不应该救,救了他的性命反而跟狗皮膏药似的粘上撕不下来了。”黎杰说话很呛,态度也极为恶劣。
以往金不畏何尝受过世子身边亲卫这等闲气,但今时不同往日,大公子的荣光不在,连性命也在别人手中捏着,就算被独孤默扶,也死活不肯起来:“以前是我对不住世子,厚颜无耻占了世子的功劳!还请世子给我一个机会,好让我为自己以前的种种行为赎罪!”
黎杰忍无可忍,便要拖了他出去:“宁远将军何必说的这般可怜?你不是侯爷最钟爱的儿子吗?挤的我家世子爷在侯府营里都没有立足之地,这会子倒来求我家爷?”
他死跪着不肯动,只苦苦哀求:“还请世子留我一命,小人定为世子效犬马之劳!”
“阿杰,让他留下。”金不语眉眼绽出一抹兴味的笑容,吩咐道:“既然你想留下,就先去找金老爷子开药,把伤治好再说。”
金不畏激动不已:“世子真的愿意留下我?”
金不语笑道:“自然!”
等他出去之后,黎杰气呼呼的质问:“世子干嘛要留下他?还嫌他以前给侯爷上眼药上的不够?他这种人死在战场上都多余,你不但救了他还要把他留在自己身边,非要给自己添恶心吗?”
金不语循循善诱,启发这一根肠子的傻小子:“苏溱溱跟金不弃死了,金不离被囚禁,你觉得谁最慌?”
黎杰没好气的说:“当然是金不畏啦。连他亲爹都被侯爷弄死了,他难道还能好生活着?他这次被塞进先锋营,侯爷不就是想让他死吗?”
金不语笑的意味深长:“侯爷越想让他死,越想让大家忘记他戴过绿帽子,本世子就偏不让他死,还要时时带着金不畏在他面前溜达,时时提醒他自己犯过的蠢,你说是不是很妙啊?”
黎杰面色转晴,已经迫不及待了:“那世子几时去见侯爷?”
黎英:“阿杰你……”算了,你俩高兴就好。
独孤默:“……”
世子爷到底从哪里继承了这么恶劣的性子啊?不怕她板正,就怕她使坏。
独孤默觉得,世子爷真是他平生仅见的一朵绝世奇葩,要是放进京城高门闺秀群里走一遭,只怕能掀翻了整个闺秀圈子。
作者有话说:
先出门吃个宵夜,回来改错字发上章的红包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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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阿古拉一夜未归, 再回到北狄大营之后,亲信乌恩其愤愤告状:“发现王子不见之后,我等准备出营去寻, 但被大王子派人死死拦着……”
“大王子他这是巴不得王子您死在大渊人手里啊!”亲卫乌尼也说。
阿古拉细想金不语的话, 竟觉得更有道理了——就算是他打下了幽州城, 难道北狄王庭那些仇视他的兄弟们就会接纳他了?或者父汗会将汗位传给他?
都是笑话!
北狄勇士想要什么都要靠自己争取!
手底下人请了军医过来替他重新处理伤口,再三叮嘱:“王子的伤口很深, 近期不适合打仗,还是休息为宜。”
阿古拉以此为借口,瘸着腿亲自前往帅帐向大王子呼德展示自己的伤腿,并且表示:不是王弟我不出力啊, 实是身体原因做不到, 只能替大王兄您呐喊助威!大王兄您是北狄草原上最勇猛的武士, 相信一定能打下幽州城,活捉定北侯世子替三弟我报仇雪恨!
阿古拉鲜少拍别人马屁, 很容易让人将马屁当了真, 首战告捷, 直拍的呼德晕晕呼呼,还真当他这三弟在定北侯世子手里吃了大亏, 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的无能,这才承认他的勇武远胜自己。
“三王弟平常都不把我们兄弟放在眼里,这次受了教训, 也不算白跟着本王来幽州长一回见识!”北狄草原上的儿郎,从小就在马背上滚大的, 谁又比谁差了?也不知道父汗什么眼神, 只夸阿古拉勇武。
呼德讨厌阿古拉, 最讨厌的还是他目空一切的样子, 只要他愿意做小伏低,便不会再格外刁难他:“既然受了伤,便回去养着吧。”
“那弟弟就在后方静等大王兄的好消息!”
阿古拉从帅帐出来的时候,神色沉了下来,注视着幽州的方向,默默在心里道:人我鼓动出营了,世子你说的天花乱坠想与我结盟,就不知诚意如何
********
金不语一夜未归,定北侯忽然间发现了嫡子的重要性,接连派人出去寻找,天亮之后将将合眼,才听说世子回来了,顿时喜出望外,难得展示他的父爱。
“总算是回来了,可有受伤?”
传信的亲卫想到他过去之时见到大公子居然在世子居处,顿时不敢直视侯爷的眼睛,心虚的说:“舒老大夫已经去替世子处理完伤口了,大致无碍,世子说晚点过来。”
先锋营打起仗来不要命,伤兵全抬下去治疗了,侯爷还以为金不畏在战场上被乱马踏死了,谁知道他竟然还活着?
亲卫决定体贴一回,假装自己没见过金不畏,先让侯爷高兴高兴。
定北侯自以为彻底解决了苏溱溱母子几人带给他的耻辱,连野种金不畏都被他用光明正大的手段处理了,到时候只消等着统计阵亡官兵的书吏将名字呈上来,他再痛痛快快哭一场,表演一番父子情深就算完了。
哪知道刚舒舒服服吃了顿早饭,肉包子进了肚,世子就来请安,身后竟然还跟着个尾巴。
那孽障进门就说:“父亲瞧瞧谁来了?”等身后的金不畏硬着头皮也来请安,她居然蠢笑着说:“大哥与我虽然都受了点伤,但与性命无忧,都平平安安回来了,父亲高兴吧?”
金守忠:“……”蠢货!你哪只眼睛瞧见我高兴了?!
金不语孝心可嘉,动情的说:“自苏姨娘与妹妹过世之后,父亲伤心了很久,三弟又出了事儿,父亲的白头发都多添了几根,儿子不能为父亲分忧,便想着绝不能让父亲再伤心了。父亲一向疼大哥,我与大哥同在先锋营,就怕大哥有个闪失,再让父亲伤心,故而昨天见大哥掉下马去,特意救了他!”
金守忠怀疑伙夫营里的厨子面没发好,做的包子外皮硬的跟石头似的,吃的时候松软,但落进肚里硌的人胃里难受想吐。
他皱着眉头,难受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蠢货!!
世子居然还一副天真单蠢的样子向他邀功:“父亲是不是听说我救了大哥,高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金不畏:“……”如果不是侯爷眼神吓人,他恐怕当场就要笑出来。
以前世子跟侯爷大战,他只顾着煽风点火落井下石,现在转换视角,站在世子这方旁观,有理由怀疑很多次侯爷暴跳如雷都是世子有意为之。
他现在开始佩服以前的自己了,到底是怎么在世子眼皮子底下混了那么多年,居然还蹦跶的挺欢?
定北侯一定气昏了头,说不定杀了世子的心都有了。
可世子竟然能顶着一张无辜的脸卖好,更好笑的是侯爷竟然被堵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却找不出半句合适的话来解释眼前的状况,只能心塞的看着他唯一的继承人,眼神忧伤。
金不畏默默低头,生怕自己的眼神泄露了真相,更万分庆幸自己赌对了,竟然解开了生死局,偷得一线生机。
原来,他们都低估了世子!
定北侯疑心世子是故意的,但他没有证据。
他沉默不语,在心里将事情从头至尾梳理一遍,当年旧事世子并不知情,而金不畏是野种的事情也只是流言纷纷,没有确凿的证据谁也不能当面来打他的脸,只能背后议论而已。
世子向来荒唐,他从山上回来之后还特意派人打听过世子的行踪,听说那晚她在如意馆跟邓利云厮混,还叫了蕊蕊姑娘花天酒地,哪有功夫理会宝灵寺的事情?
无论外面有多少人议论此事,但恐怕没有人跑去当面跟世子说:“世子爷,你大哥是野种,不是你的亲大哥!”
以她混不吝的性子,说不得便要来大闹一场。
金守忠给自己做完心理建设,终于能够面对单蠢的世子了:“不语你也真是,自己尚且受了伤,怎的还要去救你大哥?”
金不语:“我与大哥血脉相连,岂能坐视不理?”
金守忠:吸气!呼气!她只是蠢,不知道事实的真相,我不生气!不生气!
——气死了!
——好好的侯府世子,几时跟野种血脉相连了啊啊啊?!
金守忠努力平息肚里沸腾的怒火,继续好声好气跟不懂人心险恶的世子讲道理:“你大哥有了官职,也理应立些功劳才能服众,往后你可别再逞能了!”并且眼神如刀,威胁的瞟了金不畏一眼。
苏溱溱水性扬花,奸夫也不是好东西,果然生出来的都是忘恩负义之徒,居然还敢怂恿世子以身涉险?!
金不畏地位掉转,从最宠爱的儿子变成了侯爷恨不能当场诛杀的野种,亲眼见证了侯爷反复无常的塑料父爱,对他更不敢掉以轻心,马上当面表态:“世子身份尊贵,往后不可再为我犯险了!”
“大哥这说的是什么话?”金不语惊讶极了:“亲兄弟之间,安有贵贱之分?”
金守忠努力平自己的怒气,以防错手杀了唯一的儿子:“……”闭嘴吧你这蠢货!
金不畏战战兢兢,一面感受着侯爷的眼神,一面感受着世子挑战侯爷的快乐与酸爽,还想劝诫金不语:“……”
世子爷够了!
别再拱火了!
您再拱下去,侯爷非得当场杀人不可!
作者有话说:
太晚了困死了,我去睡了写的不够多,明天有空再写。为表歉意,本章所有留言都有红包掉落,潜水的小可爱们别潜了出来吧。
另外,最近带着小魔怪在外旅行,所以更新不稳定,等我回去之后就会恢复更新量,一定会加更的。请相信我,我真的有在尽力抽时间写。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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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世子忽然之间就变得孝顺起来, 还特别忧伤的跟同营袍泽们解释:"父亲跟大哥最近都失去了最亲的人,都很伤心。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在一起, 比什么都强!"
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
侯爷跟金不畏就是要整整齐齐绑在一起!
众人:"……"
宿全直言不讳:"世子爷, 你不知道他跟侯爷的关系吗?"
世子语重心长的告诫他:"全儿啊, 你要记得,从今以后金不畏可就是我亲大哥了!"
宿全不解:"难道以前不是?"
世子高深莫测:"你不懂, 还是吃你的肘子吧。大清早的吃肘子你也不嫌腻。"
以前她恶心金守忠的行为,从不认为苏氏生的孩子跟她是亲兄弟,但现在为了恶心金守忠,她完全可以拿金不畏当亲兄弟——至少表面上可以做到!
比如对面的北狄大王子带人叫阵, 先锋营出征, 世子就主动当着所有人的面向金守忠道:"父侯, 大哥受伤很重不宜出征,就让他在营里养伤吧?"
当着诸将士的面, 侯爷也不能硬逼着金不畏去死。
他心里面气的要死, 偏不能驳回世子的请求, 不然让手底下将士怎么看?
世子骑着小白龙出战,让手下喊话:"对面的北狄人听好了, 让你们的三王子出来受死!老子今天一定要将他的脑袋摘下来当球踢!"
呼德挺胸凸肚,与旁边的心腹谈笑:"阿古拉那个废物,父汗时常夸他勇武, 没想到被定北侯世子打得屁滚尿流,差点丢了性命, 龟缩在帐篷里不敢出来。且看本王与那世子一决高下!"
两军对垒, 北狄传令兵扯开了嗓子喊:"我们大王子要跟你们世子单枪匹马一决高下, 你们家世子敢吗?"
卜柱知道世子昨夜未归, 舒老爷子一大早就被请到了营里,有点担心,说:"世子不要紧吧,不如让犬子替世子出战?"
呼德生得跟大熊似的,异常魁梧,世子身上又带伤,也不知道能不能应付的来。
金不语道:"卜大将军不必担心,谁说我要跟他真刀实枪地打?"
不等卜大将军再问,她已越众而出,扬声喊道:"有胆子你过来啊!"
呼德一夹马腹,坐下马儿冲了出去,还未到得金不语近前,她已张弓搭箭,等到呼德眼前亮光一闪,双目剧痛,他才反应过来,惨叫声响彻天际。
两军对阵,大家摆开车马,先叫阵后应战,光明正大地来。哪知道世子上来就耍流氓,讲明了单挑,对方冲过来的时候她暗搓搓放冷箭,太不地道了!
两方人马都被她这番骚操作惊到了,齐齐静默。
狗世子振臂高呼:"冲啊!杀啊!"
幽州军反应过来,喜出望外,杀声振天,向着敌营冲了过去。
而呼德的心腹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时被惊得魂飞魄散,等反应过来去救主帅的时候,幽州军已经冲了过来。
马上的呼德失去了双眼,他也真是勇猛,疼得昏天暗地,还挥刀自卫,左劈右砍。未料得卜大当先冲过来,一斧子便将他的右胳膊齐肩砍断,被他的手下拼死救了回去。彼时,北狄主帅失去了指挥能力,军心大乱,幽州大军趁乱冲了过去,将北狄大军冲散,原本整肃的大军一溃千里,各自逃命。
卜大将军开山斧刚刚亮出来,眼睁睁看着本营将士不听号令便冲了出去,而世子揉揉胸口拨马转头,热情邀请他:"卜大将军,不一起吃
个午饭吗?"
卜柱目瞪口呆:"……"
还可以这样?
后方压阵的柴大将军及骠骑营众将士:"……"
阿古拉早有准备,大乱之时召集心腹赶紧逃命。
乌恩其满面焦色道:"王子,我们不迎敌吗?"
以他家主子的性格,理应与幽州大军决一死战,何时不战而逃了?
阿古拉纵马便走:"大哥都已逃命,难道让我们留下来为他断后吗?"
乌恩其想到大王子对自家主子的所作所为,也反应了过来,带着属下有序撤离。
阿古拉手下的兵有人指挥,逃出去十几里,清点一番人数,无甚损伤。
三王子尝到了甜头,在心里将金不语的话翻来覆去地想了好几遍,越想越觉得世子是个可堪合作的对象,如同拨开迷雾般,他终于找到了奋斗的方向。
大王子呼德的部族死伤惨重,他自己亦剩了半条命去,再无斗志,被部下护着逃亡北狄王庭。路遇溃逃的阿古拉,三王子还对他的伤关怀备至,连救命的丹药都给他拿来续命,满怀担心自责不已:"怨我本事不济,被那狗世子打伤,没能及时救大王兄。"
呼德已残,从此恐怕与汗位无缘,他的部下正是人心惶惶之时,一路多受阿古拉安抚宽慰,事事与之商量,不知不觉竟将他当作了主心骨。
幽州军大获全胜,世子居功甚伟,虽然手段不够光彩,但结果好极。
步兵营众人被她按着打当爹的时候很狼狈,但他们发现世子对着北狄人耍流氓还挺爽。战后打扫战场,俘虏的马匹、帐篷粮草,武器,铠甲等等,所获颇丰,各营又有进项,众将士喜笑颜开,提起世子又笑又叹。
世子拉了一回弓,回营便吐了两口血,被舒老爷子骂死,按着她灌了浓浓一碗苦药汤子。
金不语大声惨叫:"谋杀啊!有人要谋杀朝廷命官!"
舒老爷子在她脑袋上凿了一下,威胁她:"老实点,不然下顿可就不是黄莲而是砒***霜了。"
独孤默笑吟吟地进来,极为自然地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蜜饯,总算终结了她恼人的惨叫。
狗世子又犯了老毛病,握着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深情地说:"还是阿默对我好,不如爷娶了你吧!"
独孤默被她闹了个大红脸,不知她是女子就罢了,误以为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癖好,可这人性别曝光之后,仍如旧时一般全无女子自觉,简直不知道让人说什么好。
舒老爷子见不得她犯病,一巴掌打在她手背上,瞪着胡子骂:"滚去床上躺着静养,别再乱跑乱跳!"
金不语发现独孤默耳尖都红了,不由哈哈大笑,血气震荡,嘴里一股血腥味,她竟慢悠悠吟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独孤默:“……”
他在京中虽以才气与外貌出名,但还真没哪家的闺秀敢当面调戏他,且自命风流的。
世子爷在男人堆里混久了,一副纨绔子弟的调调,就算是被独孤默给撞破女儿身也没有一点要改变作风的意思,被忍无可忍的舒老爷子骂走了。
他老人家还替金不语解释:"独孤小子,你别把世子的话当真,她那一张嘴惯会骗人的。"
独孤默指尖留有她的体温,眼睫轻垂,不知道在想什么,说:"嗯,我知道的,世子只是在开玩笑。"但他方才被拉着手的时候,有那么一刻竟觉得世子笑起来其实很好看。
作者有话说:
今晚夜宿武功山,借了小魔怪的平板结果使不来她的键盘折腾了很久,最后迫不得已有我口述她打字,今晚就这点了,明天下山再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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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北狄大败, 世子与金不畏都受了伤,为了躲避高妈妈的骂,世子便留在营里养伤。
金不畏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竟然搬来与世子同住, 如果不是世子强烈反对, 他都恨不得在世子床前打地铺,用的名头倒也说得过去:“世子救了我一命, 我思来想去无以为报,只有做个端茶递水的侍候世子养伤,才能心安。”
端茶递水侍候世子爷这项工作是独孤默的,经过高妈妈的悉心培训, 他现在爱岗敬业干的很称职, 并且暂时没有离职的打算。
离开了侯爷的视线, 世子对这位“亲大哥”的亲近也有限,她吩咐黎氏兄弟:“给大公子腾出来一间房, 不拘在哪, 只要别在我眼前晃就行。”
将无关人等全都赶走之后, 她舒舒服服躺在床上养伤,使唤美貌少年郎替她端茶倒水, 一时要果子一时要点心,欣赏着独孤默干活的模样,突发奇想:“阿默, 你会弹琴吧?”
独孤默:“世子闷了?”
“知我者阿默也!”金不语若有所思:“你们读书人不都要学琴棋书画这些风雅事情吗?我一个武夫也不懂这些,就觉得……”养伤的日子耳边除了外面校场上单调的操练声, 也没个别的动静熏陶熏陶耳朵。
独孤默遥想世子爷在如意馆有滋有味的小日子, 也确实觉得她这伤养的有些单调无趣:“就算我会弹, 世子爷这里也没琴啊。”
世子爷一听可算来了精神, 直起身子唤人:“阿英,你去找高嬷嬷,把我库房里的琴盒拿过来。那琴多年未用,也不知还能不能用。”
黎英回转一个时辰,果然抱个琴盒回来,珍而重之的递给了独孤默,还再三叮嘱:“这把琴是初代侯夫人的心爱之物,自初代侯夫人过世之后便一直收在库里,无人再弹。”
独孤默打开看时,但见此琴通体黑色,隐隐泛着幽绿,宛如绿藤绕古木,试拨琴弦,如泠泠山泉水击石,幽幽涧底风入松,琴音美妙如听仙乐,顿时双目大亮,急切去翻看琴腹,却发现刻字题款俱无,不知制琴者者是哪位前朝大家,也不知经谁收藏,最后到了侯夫人手中,成为她平生珍爱。
“这琴……”
“听说是前朝一位大家亲手所作,但此人平生不好虚名,此琴为酬知音,故而世间无名。”金不语小时候听姜娴说过此事。
大约当时姜娴对自己将女儿当儿子养也心有不安,总想让她学点女儿家也理应学的东西,女红是不必想了,也唯有琴棋书画可以试着发展一下,于是用这个故事来启发金不语学琴的兴趣。
谁知金不语练武读书已经疲惫不堪,想到后世那些鸡娃到疯魔的虎妈们,为了断绝亲妈的念头,发下豪言壮语:“母亲不用担心此琴蒙尘,待我将来寻个会弹琴的知音,让他弹给我听,也不算埋没了这把祖传之物。”
姜娴当时摸摸她的头,叹了口气,也不知心中作何感想。
光阴似箭,金不语从来没想过小时候发过的豪言壮语居然也有实现的一天,她大手一挥豪爽的说:“只要弹的好,这把琴便送你了。”
侯夫人在上,黎英从小就跟世子玩在一处,也算是亲眼见证了世子小时候的话,对上满腹欣喜的独孤默与送琴犹如送白菜的世子,欲言又止。
当时姜娴听到金不语的:“先辈有遗嘱,她过世之后不想此琴葬入墓中不见天日,只愿后世子孙能懂乐器之美,故而此琴不许转赠转卖,一定要留在姜家人手中。”
黎英心想:若独孤默是女子,世子娶了他,将琴当作定情信物送出去也没什么。可他偏偏是个男子,而世子大约早将这段叮嘱下菜就酒吃到肚里去了,半点没往脑子里进。
更不能理解的是高妈妈的态度,明明当时她老人家也在场,听到世子找琴让独孤默弹,竟然喜笑颜开。
黎英心里犯嘀咕,可不妨碍独孤默见猎心喜,净手焚香,屏气凝视开始为世子弹琴。
金不语是个五音不全的,更兼着前生后世没学过一件乐器,她对音乐的唯一要求就是好听。
琴音才起,她便傻住了。
独孤默年已十七,少年郎如玉如松,气度卓然,端茶倒水时也算接地气,但把澄心澄意拉过来一比,两小厮立刻便被比到了泥地里,让他服侍人总有种贵公子纡尊降贵的感觉,当他修长的手指端着茶水递过来,总让金不语不由自主便想象他殿前答卷的状元风采,心下暗暗惋惜。
他刚来之时,还有着少年人初尝重挫的愤懑沉郁,也不知是幽州的风沙太过粗砺还是现实太过残酷,经过大半年的磨练,他竟然更为内敛沉稳。而他盘膝坐下,面容肃穆端庄,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动第一根琴弦,整个人如同谪仙降世,金不语心神俱被牵引,眼珠子都粘到了他身上,再也撕不下来。
她现在终于能理解校园时代长的好会弹钢琴的男生让女同学尖叫的原因了,如果不是多年教养使然,她其实也很想捧着脸发花痴尖叫。
音乐果然能改变一个人的气质。
尤其在独孤默这里,简直就是巨变。
前一刻钟他明明还是尽职尽责的贴身小厮,嘘寒问暖端茶倒水,她还觉得挺亲和,虽然有种贵公子式的亲和。下一刻他便头顶音乐的光环让她双目发光直犯发痴,只差流口水了。
独孤默一曲终了,余音袅袅,好半日室内无人说话,他许久未弹只觉得手生不少,还略有些不好意思:“弹的不好,让世子见笑了!”
向来口齿伶俐的金不语神魂不知去了哪里,好半天才讷讷问:“阿默,你以前……有没有在别的女子面前弹过琴?”
独孤默回想自己枯燥的京中生活,可能是早慧的缘故,时常来往相交的都是比他年长之人,至于跟同龄男女一起郊游宴饮聚会取乐这种事情,还从来没有过。
“不曾。”
母亲曾经笑言他太过孤僻,除了容貌才气让同龄不知内情的小女娘们惦记之外,真要相处起来恐怕会嫌弃他太过沉闷。
“你若是娶个新妇回来,不过三天新妇不是被你闷死,便是哭着闹着要回娘家。”
他当时年纪小,还未曾考虑过终身大事,颇不认同母亲的言论:“我若娶妻,必是喜读书弹琴善诗文的大家闺秀,闲时红袖添香举案齐眉,忙时替我打理后院周全人情礼仪,怎就要闷死了呢?”
那时候,世上女子在他眼中大抵分为两种,一种是骄纵跋扈不堪理论的;另外一种是娴雅明理的。
他要娶的,大抵都是后一种。
谁知世事巨变,让他有机会窥得另外一种女子。
绝无仅有的一朵奇葩。
这朵奇葩现在向他提要求,且提的理直气壮:“琴我送你了,但我有个要求,从今往后你不能给别的女子弹琴,否则我就要把琴讨回来,就算是砸了也不给你弹!”
黎英敏锐的觉得世子爷话中有话,但他又难解其中关窍,只能暗暗疑心世子爷养病养魔怔了。
唯有独孤默能受得了她的脾气,思索片刻居然郑重应道:“好!我答应你。”
世子爷挥挥手:“好了,这把琴送你了。往后我想听曲子你只能弹给我听。”
独孤默唇角微弯,应的格外顺口:“好。”
作者有话说:
我终于活着从山上下来了,腿有了自己的意志,想跪就跪,完全不受大脑控制。
被外面各种疫情消息吓到了,本来四号的机票改签了明天的,我明天就赶紧回家猫着,所以明天一天都在路上,早晨就赶高铁飞机,更新明晚回家写。
鉴于最近一段时间假期的松懈,三十一号正式开始加更哈,下卷了我觉得该拯救拯救我的感情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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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苏溱溱的丧事办完之后, 侯府中馈无人主持,管家金余勉力支撑,恰逢战事重起, 定北侯顾不上家里的事情, 等到幽州军大胜之后, 他回府才发现家里一团糟。
金余苦着脸来报:“侯爷,府里无论如何还是需要个女主人的, 小人只能暂时支应着,还请侯爷早日定夺。”
定北侯思虑再三,有了主意:“女主人也不是一时半会就有合适的,去别院把大小姐请回来吧。”
金不言听说定北侯有请, 心中再不情愿也只得回来, 又听让她暂理府中之事, 颇有些不情愿:“女儿从不曾打理过府中之事,还请父亲另择贤能。”
定北侯想到自己一把年纪, 膝下也仅有元配正妻所出的一双儿女, 看向长女的目光都慈爱不少:“另择贤能还须得时日, 可眼下府里却很需要你。不言,你回来家里住吧?”
金不言深厌苏溱溱母子四人, 对亲爹定北侯也是厌恶大于敬爱,只是面上保持恭敬而已,她原本不想答应, 但转而一想侯府将来是要交到自家弟弟手里的,总还是弟弟的家业, 故而才应了下来:“既然如此, 那女儿就暂时打理。”
定北侯还当自己的话管用, 高兴的说:“往后府中一应之事由你打理, 为父与你弟弟在军中也可安心!”
金不言回到侯府主持中馈,最高兴的莫过于高妈妈,回想她和离之后苏溱溱在时受到的折辱,不由感慨万千:“这世上不是自己的还是不要强求,否则就算抢了来,只怕也没命享!”又擦着眼泪去姜娴灵位前上香:“夫人地下有灵,也该保佑咱们大姑娘将来遇到个可心可意的儿郎!”
金不言浅笑:“妈妈不必担心,我心里有数。”
高妈妈福至心灵:“可是有合适的人了?”
金不言连忙岔开话题:“府里现在是怎么个情况?”
自苏溱溱死后,她身边侍候的都死在了宝灵寺,院里留下来的也被定北侯下令打死泄愤了,只府中各处行走的还在战战兢兢的等着,结果战事忙起来暂时逃得一命。
谁知道等来等去,居然等到了大小姐走马上任的消息,早知大小姐与苏氏不合,他们皆受苏氏提拔,顿时惴惴难安。
金不言入府之后先将侯府各处的帐务拢在一起彻查,跟秦宝坤讨人,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抽调来的几位帐房先生,清帐极快。帐房里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响了没几日功夫,就将侯府各处的贪渎疏漏查了出来,紧跟着便是人员调动。
贪污的便捆起来连同帐本一起丢给侯爷,由他亲自出面处置。对于尽忠职守之人,并不因苏溱溱的提拔而撤下来,反而大加奖励。
一时之间,有不少仆从挨了棍子抄没贪污的家资被捆绑发卖,剩下的再不敢如旧时般散漫无拘。不过半月功夫,府中各处下仆偷奸耍滑吃酒赌钱的风气一扫而清。
定北侯再回府中,恍然回到了当年姜娴在世时的光景,各处井井有条,仆从谨言慎行,规行步距,很是舒心,遂唤了长女去书房说话。
“都说女儿贴心,还是你比世子省心。”
金不言内心冷笑,面上客气:“父亲言重了。”
定北侯近来心绪低沉,又被世子与金不畏的“兄弟情”给气到了,好几次都想扯着世子好生教训一顿,可是对上世子“天真无辜”的眼神,只能自认倒霉。
这时候幽州刺史邓淦邀请他与军中几位将领赴宴,以贺此次大捷,保一方百姓平安,定北侯欣然前往。
当夜,金守忠大醉,挟美而归。
定北侯府新添了美人,名唤姚易兰,生的丰满妖娆,与楚楚可怜动不动流泪的苏溱溱全然不同,热情大胆妩媚,是幽州富商姚一可的妹妹,听说当日在宴席上为感谢定北侯保全一方百姓而献舞,反而成就一段姻缘。
长久以来,幽州城内都流传着定北侯的长情,但没想到《银簪记》一出,坊间流言纷纷,紧跟着苏溱溱出事,众人恍然大悟——侯爷是长情没错,但长情的可不是早亡的侯夫人姜二小姐,而是妾室苏溱溱。
苏溱溱死后,各种议论甚嚣尘上,有觉得侯爷灭口的,也有暗地里议论侯爷绝情的,唯有想要攀附定北侯之流觉得机会来了,顿时蠢蠢欲动,四处钻营找机会。
姚一可早与幽州地方官员厮混熟了,往侯府送过数次重礼,却一直没有下文。
他这位庶妹天生尤物,嫁个商户人家不甘心,但长相与门第都不符合官员正妻的标准。恰逢刺史府开宴,听兄长说定北侯枕边凄冷,姚易兰自告奋勇:“大哥想办法让我与侯爷见上一面,侯爷也是男人,没道理会拒绝我!”
姚一可对庶妹的志向大加赞赏,从中穿针引线,果然在宴席上自庶妹上场后,定北侯的眼神便有了变化,再经他恳切自荐:“舍妹常言侯爷乃当世英豪,平生立志要侍候英雄,若能在侯爷身边做个洒扫的奴婢便心满意足!”
再加上席间有心之人的起哄:“美人一番痴心,侯爷实不该推诿。”果然定北侯意动。
几番推辞,劝者众多,定北侯便借着酒意盖脸,当夜便带了姚易兰回府,此日便宣布要纳新人,命金不言择日办几桌酒席行纳妾之礼。
金不言没想到还要操持父亲的纳妾宴,顿时被恶心的够呛,差点甩手不干,还是高妈妈眼光毒辣,再三劝解:“苏氏死了,你父亲难道会为她守节不成?这些年你父亲装的够久了,你且欢欢喜喜替他办了这桩事儿,保不齐往后还有,什么猫三狗四都能进府,咱们总要为世子守好侯府。”
姚易兰有雄心壮志,初入侯府便得了金守忠的怜爱,当晚承宠,次日打听府里只有一位妾室滟滟姑娘,听说与死了的苏夫人有几分像,但因着苏夫人之死已然失宠,侯爷许久不曾去寻她,却也不敢轻忽,备了一份礼亲自前去探望滟滟。
“姐姐比我入府早,在侯爷身边的日子也久,妹妹初来乍道不知侯爷脾性,还请姐姐多加教导。”
滟滟衣衫单薄清丽可人,小巧精致的脸蛋上全是落寞之色:“妹妹言重了,我已许久未见侯爷,也不知侯爷近况如何,让妹妹见笑了。”
姚易兰见此情形,最大的竞争对手已经不战而败,心怀喜悦假意安慰几句,得意而归。
听说府中大小姐掌着中馈,她便备了厚礼前往,言谈倒是规矩,等她走了之后高妈妈便大骂:“看着就不是个规矩的,也难为侯爷,眼神一如既往的瞎,居然带这样的搅家精回来,往后的事儿且少不了。”
府中摆宴,养伤的金不语、步兵营练兵的沈淙洲、以及跟在世子身边的金不畏都回府喝喜酒,连同营中诸将及幽州府各部官员及地方缙绅皆闻风而来。
原本只是纳妾,没想到来的人不少,竟然办成了一场大宴。
姚易兰在房里穿着桃粉色嫁衣等候磕头敬酒,听说外面大摆宴席,顿时面有得色,跟身边的丫环说:“去瞧瞧舅爷来了没?”
姚一可此刻正在前面与世子套近乎。
“舍妹进了侯府侍候侯爷,世子爷往后但有差遣,但凡捎句口信,小人必然赴汤蹈火为世子办成。”
金不语笑嘻嘻应酬:“姚大爷客气了。”等他离开之后,金不畏不甘的凑近了小声问:“世子就眼看着侯爷纳妾?”
“大哥有何高见”
“不如搅黄了喜宴?”
金不语恨不得一巴掌呼死他,低声骂道:“金不畏,你胆子不小,竟然想拿我当枪使?你看我像营中那些被你撺掇的没脑子的校尉?”
金不畏背后小手段使惯了,没想到在世子这里触了礁,顶着周围不少暗中打量的目光,厚着脸皮认错:“我错了,世子别生气!”
他自死过一回之后,对旁人的眼神便不大在意,知道那些背后的议论并不能给他一条生路,旁人的嘲笑也罢,议论怜悯也罢,都不过是暂时的消遣,活着才是最艰难的事情,因此更要巴结奉承好世子。
可惜金不语不吃他那一套,围在她身边巴结讨好不但不能讨她欢心,甚至还会挨骂。有好几次他发现金不语要抬脚踹,目光扫过他腹部的伤口,总算是放弃了暴力举动。
金不语骂道:“夏虫不可语冰,我与你实在说不到一处。你不是要看金不离嘛,还不快滚?!”
沈淙洲也不大适应侯府新添女人,注视着姚易兰跪下去向定北侯敬酒的姿态,谦卑仰慕,站在世子身边问:“此事世子怎么看?”
金不语懒懒道:“天要下雨爹要纳妾,谁也拦不住的事儿,我能怎么看?”她转头打量沈淙洲,奇道:“沈大哥还有闲心操心侯爷之事?我可听说了,万大将军有意招你为婿,连着找了你两回。金不畏的婚事退了,府里倒是可以接着给你办喜事,恭喜恭喜啊!”
前几日柴大将军以金不畏要守孝,而柴孟雨年纪老大不小等不起为由向定北侯提出解除婚约。
这个理由再正当不过。
定北侯心知肚明,他现在巴不得金不畏死了,但柴滔还是他手下得力干将,自然不愿意在与窦卓渐行渐远之后再与柴滔有了芥蒂,便痛痛快快解除了两家的婚约。
紧跟着万喻便向定北侯提起沈淙洲的婚事,言下之意是想许嫁女儿。
定北侯对养子倒是一向宽厚,连带着婚事也要问问他的意见,便派人请了沈淙洲去商议。
此事不知怎的被贾三打听出来报于金不语,世子爷对此事表示极为赞同:“沈淙洲向来喜欢管东管西,正好万芷柔脾气暴烈好勇斗狠,娶回家也有事儿干,省得天天跑到我这里来啰嗦。”她甚至已经开始盘算沈淙洲的新婚贺礼。
没想到当事人沈淙洲心情似乎不大好,听世子提起他的婚事,难得翻脸:“世子有闲心操心我的事婚事,不如操心操心自己。”
金不语很有自知之明,无赖一笑:“我不比沈大哥洁身自好,早早有了外室跟私生子,满幽州城打听打听,谁家敢把姑娘许给我?我就是想操心操心自己,也得有姑娘愿意嫁啊!”
沈淙洲眸中晦暗,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长叹口气扭头走了。
金不语深感莫名:“他居然对我使脾气?”她很委屈:“阿杰你说说,沈大公子近来是不是飘了?仗着爷最近对他客气不少,他居然都开始给我甩脸子了?我做错了什么?我连他的新婚贺礼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他对得起我吗?”
她唠唠叨叨,声音不小,还未走远的沈淙洲听到这些话,脚下一滞,差点扭头回去跟她理论,但想到她的混不吝,当着酒宴众人的面,有闹事之嫌,只得忍了下来。
黎杰实事求是:“世子爷,沈大公子可能……不大愿意娶万小姐。”
作者有话说:
万字更新开始,这是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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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万芷柔的婚事一拖再拖, 直等到定北侯诸事已了,万喻才有机会提起。
定北侯倒不反对,且乐见其成。
可惜遭到了沈淙洲的激烈反对:“义父, 我向来当万家妹妹是亲妹子一般, 并无其他的想法。兄妹怎可成婚?”
养子向来孝顺贴心, 没想到会不同意,定北侯一时之间被问住了, 半天才反应过来:“可万姑娘毕竟不是你亲妹妹啊。夫妻感情成婚之后自然而然就有了,多少人不都是在婚后相处才融洽起来的吗?”
沈淙洲平生别无所求,唯有心中一桩秘事隐而不宣多年,几成心中禁忌, 眼下被定北侯逼着要娶万芷柔, 无论如何也不肯再忍, 一句话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可义父与义母夫妻成婚多年,也未见得相处融洽啊。”
他进侯府多年, 亲眼见证了定北侯与侯夫人之间感情淡漠的状态, 对于定北侯婚后融洽的洗脑包坚决不相信。
定北侯:“……”好心塞!
女儿和离儿子们不听话, 还天天喜欢拆他的台,他是家中自备了一支拆迁队吗?
拆迁队长金不语难得在他的纳妾喜宴上老实规矩, 还特意上前敬酒:“儿子恭贺父亲再添新人,祝父亲与新姨娘早生贵子!”假如不带上金不畏就更好了。
当着所有宾客的面,与美人娇羞的脸庞, 定北侯深吸一口气,假装眼神不好无视了世子身边跟着的碍眼的野种金不畏, 做慈父状:“我儿快起, 往后都是一家人, 来兰儿快来见过世子。”
姚易兰娇羞上前:“见过世子。”
金不语对定北侯的新姨娘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以后都是一家人了, 姨娘不必客气。”还将金不畏拉了过来向她介绍:“姚姨娘还没见过我大哥吧?这是我大哥金不畏!”
金守忠:“……”
姚易兰要进侯府,怎么可能没打听过侯府之事?
况且姚一可钻营多年,知道的比她还要详尽,连金大公子在营中失宠,恐怕与他的身世有关都打听了出来。现在世子却拉着野种要与她相识,她下意识偷瞧了一眼定北侯,但见他眼中已有阴霾,便含糊应答:“奴家见过几位公子。”连同后面站着的沈淙洲都一同招呼了。
沈淙洲再生世子的气,该到新姨娘向侯爷斟茶叩头之后认亲的环节还是要出面,虽然仍是板着脸,依旧温声道:“姚姨娘不必客气。”
金不畏缩缩脖子,顶着定北侯的利眼与无数人疑问的目光,还是硬着头皮把心一横道:“恭贺父亲与姚姨娘大喜!”
他既然已经摆明态度要做世子身边的狗皮膏药,就不能塌世子的台,因此表现的倍感贴心:“自我娘走后,儿子一直担心父亲无人照料衣食起居,现下有了姚姨娘,儿子与世子就算在营里,也不担心父亲无人照顾了!”
世子与之一唱一和:“大哥说的是,咱们做儿子的都盼着父亲有人照料,还要多谢姚姨娘!”
听听!
这话多孝顺贴心?!
如果都是亲儿子,活脱脱就是一幅父慈子孝的家庭和乐图。
可惜金不畏的身世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在侯爷纳妾的喜宴上提苏溱溱,不是在打侯爷的脸吗?
众人眼睁睁看着侯爷脸色渐变,世子竟然还天真的问:“父亲不舒服吗?”
金守忠硬梆梆回他:“无碍,我儿不必担心!”他怀疑这儿子前世与自己有仇,这辈子是来讨债的吧?
讨债鬼金不语不但自己来,还拖着金不畏出场,他是生怕幽州府众人忘了苏溱溱的存在吗?
时不时就要拉着金不畏出现在众人眼前,提醒着众人他那段不堪回首的绿帽往事!
金守忠也是在这一刻清醒的认识到,世子就是一匹野马,早都过了听话的年纪,这时候再强行与她联络父子感情,恐怕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
她说的话越孝顺贴心,做出来的事情就越刺他的眼,他推翻了自己先前的揣测,怀疑世子早就知道了苏溱溱一事,这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带着金不畏出现在众人面前,故意揭开他的疮疤。
凡事一旦有怀疑,许多事情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金守忠盯着世子的眼神渐冷。
——她就是故意的!
围观众人:“……”
世子是故意的吧?
也有人悄悄议论:“世子许是不知道吧?不然何至于对大公子如此亲热?”
“许是不知。”
“世子在营里曾经说过,苏氏与不弃小姐没了之后,父兄伤心难禁,故而对长兄多有照顾。”
“世子真善良。”
“没想到大公子脸皮真厚……”
厚脸皮金不畏听到了别人压低了声音的议论,他心里有些微的难过,但很快就被定北侯冷冽的眼神给刺醒——旁人的议论算什么?
他如今在府里的地位太过尴尬,说仆人不是仆人,说主子府里如今一干人等也不拿他当正经主子待,以往侍候的仆从都被定北侯捆绑发卖,身边连个贴身侍候的都没有,更不敢回自己的院子去住,就怕半夜死的不明不白。
他方才去看金不离,透过窗户狭小的缝隙发现弟弟已经疯了。
金不离从小娇生惯养不识人间疾苦,一点苦头都没吃过却骤然被关,吃的是猪狗食,喝的是残汤馊水,连件换洗衣服都没有,水火全在屋里,还被送饭的仆从冷嘲热讽是“野种”,连母亲跟妹妹都莫名死了,没多少日子便骨瘦如柴精神恍惚。
方才金不畏隔着窗户唤他:“三弟——”连唤好几声,只换来他木然转头,嘴里嘀咕着:“我不是野种……娘……我不是野种……”
“三弟……”
“我不是野种……”
金不离的话像刀子一样刺的金不畏心里鲜血淋漓,疼的发抖,他狠狠一拳砸在被木条封钉的窗户上,深深呼吸平息了内心的愤怒不甘,转头去寻世子。
姚一可送妹入侯府,打的就是与侯府交好的主意,虽然侯府现在的当家人是定北侯,可未来的继承人还是金不语。尤其近来世子在军中连立大功,风头正盛,就更不能得罪世子了。
认亲完毕,待喜宴开始,众人酒意正浓之时,他凑过去悄悄给世子塞了一卷银票:“我妹妹初入府中,万事不懂,还请世子爷多担待,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金不语被姚一可的大方给惊到了,伸手不打笑脸人,再说她别院里养着的嘴巴太多,世子爷顿时笑成了一朵花:“多谢姚大爷!”
姚一可没想到世子如此上道,当即笑呵呵道:“世子喜欢就好,往后舍妹在府中若是有了错处,还要劳烦世子派人告诉我一声,我必请家父出面好生教导。”
实则姚老丈多年不过问家中之事,每日只喝酒听戏享受生活,万事撒手由姚一可处理。
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见钱眼开的世子爷,当即变得极为好说话:“姚姨娘是父亲房里人,哪会有什么错处?若是父亲不中意,想来姨娘也进不了侯府,姚大爷不必担心。”
姚一可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他方才瞧着定北侯与世子之间暗流激涌,暗暗心惊,生怕自家妹妹刚进门便成了炮灰,提心吊胆好一会儿,总算没闹将起来。
金不语收了厚厚一沓银票,转头就塞给黎英:“把这钱拿去给秦宝坤入公帐。”又暗自算盘:“阿英你说,父亲若是多纳几回妾,这些妾们多几个有钱的兄弟,是不是爷就会财源广进?”
黎英面无表情戳破了她的幻想:“世子爷,您这是想卖爹?”
别人坑爹,他家世子爷既坑爹又卖爹。
世子爷无赖道:“有何不可?”立刻着手她的新计划:“放出风声去,就说侯爷有意想要多纳几个妾,看看能不能钓到几条大鱼。”
黎英虽然觉得世子爷这行为不大地道,可是作为世子身边忠心的狗腿子,他一向很称职:“属下这就让秦宝坤去放消息。”
姚易兰进侯府没多久,幽州城内的风向彻底变了。
外间传言,定北侯遭苏氏背叛之后彻底想开了,有意多纳几个妾,以绵延子嗣,于是各方官员富商蠢蠢欲动,都开始盘算自己府里的适龄女孩儿,甚至还有人畅想:“侯府女主人之位空置多年,侯爷是不是也该续娶了?”
幽州府的官媒婆们也开始扒拉自己手底下的适龄女子,精心挑选下任侯夫人的人选。
金守忠,人到中年,忽然之间炙手可热起来。
作者有话说:
世子:渣爹反正也是多余,称称斤两还是可以卖点钱的嘛。
——————————二更奉上,三更在半夜一点半,一定能更上来。现在爬下去继续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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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有心人扒拉侯府, 惊异的发现府里一窝男光棍,外加和离单身的金大小姐。
侯爷虽然纳妾了,但府中未有正妻, 仍算是超大龄鳏夫。再往下扒拉, 打头的便是侯府养子沈淙洲, 这位也未有婚配,还是前途正好的儿郎。
侯府世子不必说, 虽然有外室与私生子,高门贵女要掂量一下,但次一等的人家可巴不得嫁进府里来做世子夫人,将来便是正儿八经的侯夫人, 外室私生子算什么?就算是小妾庶子也能接受。
最后便是不受待见的大公子金不畏, 这位野种的名声在外, 暂时被忽略。
幽州府的媒婆们嗅觉灵敏,发现了侯府的巨大婚姻市场, 以及有可能到手的丰厚赏钱, 连大小姐金不言的第二春人选都备好, 一个个登门造访。
侯府守门的小厮最近不胜其扰,但官媒又不能得罪, 万一这些人真能促成侯府良缘呢?
府里主子从上到下全都是大龄单身,外间还有传言说侯府风水有问题,不但官媒婆往侯府跑, 就连城里混饭吃的道士们也探头探脑往里瞧,随时准备为侯府的大龄光棍们贡献一点微薄的力量。
金不言这个月第八次接到门口来传话, 又一位官媒婆求见, 很想让人打出去, 但想到府里单身的弟弟们, 只好耐着性子将人请了进来。
高妈妈听说大小姐要为世子挑选妻室,心情复杂,劝阻了好几次:“大小姐,世子性子执拗,你擅自为她挑妻室,问过她的意思了吗?”
金不言惆怅一叹:“母亲过世的早,父亲是个不靠谱的,镇日除了流连在姚姨娘房里,便是在外宴饮,或是去营里忙军务,世子都老大不小了,也没人操心他的终身大事,剩下我这个做姐姐的不操心,谁操心?”
高妈妈犯嘀咕:“也不先操心操心自己,世子有什么可操心的?”
今日上门的是宋媒婆,幽州府官媒婆里的头一份儿,不但口才了得,还持有各家未婚男女的册子,进门便向金不言提起沈淙洲与金不语的婚事:“府上的沈大公子与世子爷皆是青年俊杰,城中不少女儿家都有意结亲,恭喜大姑娘要有弟妇啦。”
姚大爷银钱了得,听说了侯府一窝光棍的流言,立刻感受到了妹妹的危机,厚厚给宋媒婆包了一份红包,只有一个要求——一年之内不能上侯府为定北侯提亲。
一年之后,若是姚易兰肚子争气,应该已经在侯府站稳了脚跟。
宋媒婆做媒老道,不肯放过侯府商机,掐指一算,沈大公子与世子的婚事若能成都需要跑个几十趟,时间若有充裕连大小姐的媒也一同包圆,一年时间也就过去了,到时候早与侯府各路人马混熟了,再为侯爷做媒岂不顺理成章?
她怀揣赚钱大计满心欢喜上门,刚提起沈大公子的婚事,大小姐正翻她手中画册,便见外面进来一名身高腿长,气宇轩昂的青年。
大小姐高兴的招呼他:“淙洲,过来瞧瞧,宋妈妈来为你提亲,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该成亲了。”
那青年瞧着温和,态度却极为坚决:“我的婚事不急,长姐不必为我操心。”
“你都二十二了,哪里不急了?”金不言自觉履行长姐义务,还忍不住念叨:“等你成亲了,就该轮到世子了,他也到了成亲的年纪,总不能一直这么胡混着?”
她在别院与芸娘相处了些日子,自感弟弟这位外室性情和顺,俩双胞胎也聪慧可爱,可惜身份所限,只能等将来娶了弟妇再接进府中给个名份,总不能让俩孩子一直顶着私生子的身份吧?
沈淙洲听她提起世子婚事,不由面色古怪:“长姐可有与世子商议他的婚事?”
金不言面对不听话的义弟,没好气的说:“你们一个个都跟脱缰的野马似的,一听要成亲便跟上了辔头似的,浑身不自在,问他做什么?等我敲定了人选再找他也不迟。你先挑你的,别想着躲过去。”
沈淙洲:“……”
他叹一口气,试图跟金不言讲道理:“长姐也见过义父与义母之间如何相处,婚姻大事还是与世子商议为妙。世子若是不愿意,长姐难道还能按着他的头成亲?”
以金不语的性子,只要她不愿意,就算是拿刀抵着她的脖子,她都有一百种法子逃开。
金不言闹心得很:“你们一个两个都让人头疼!”
沈淙洲跟逃似的离开了前厅。
金不言没好气的说:“宋妈妈你也瞧见了,非是我这做姐姐的不肯替弟弟们着想,他们一提成亲跟要命似的。”
宋妈妈陪笑道:“府上公子们皆忠心国事,于个人婚事上便要大小姐多操些心,免得耽搁了。”
金不言挨个翻她送来的画册:“容我再想想。”
沈淙洲一路回房,连晚饭也没吃,呆坐到月上中天,终于鼓气勇气去寻金不语。
离开了金侯爷的视线,世子爷以“跟着宿全学格斗”为名将金不畏丢去步兵营,许诺了回营给她的好大儿带酱肉,好不容易甩脱了这块狗皮膏药,正披衣在院里听独孤默弹琴,神游天外,便被来寻她的沈淙洲给搅了雅兴。
“沈大哥大半夜不睡觉,跑来我这里做什么?阿默弹琴吵到你了?”
沈淙洲皱眉瞧了独孤默一眼,少年方才在月下抚琴,而世子半躺在榻上盯着他瞧的眼神让人极为不舒服。
“我有话想与世子说,还请世子遣散旁人。”
此刻黎英等人在后面的演武厅苦练,高妈妈与一干丫环小厮全都进入梦乡,唯有独孤默与世子在院中一弹一听,安然静谧自成一个小世界。
“阿默也不是旁人,有什么话不能讲?”
沈淙洲执意要遣散他,金不语只好说:“阿默你在外面守门,一会再弹。”然后引了沈淙洲回房。
沈淙洲也是急了,开口便道:“长姐在为世子挑选妻室,世子可知道?”
金不语没想到还有这事儿,她手底下的人四下打探消息,但从来不曾监视过金不言:“几时的事儿?”她浑然不在意,笑道:“沈大哥可见着画像了?听说幽州府的官媒婆们手里都有一套画册,长姐替我挑的是谁家女儿?”
沈淙洲:“你就一点都不急?”
金不语忽然醒悟,不由笑出来:“我明白了,恐怕长姐不止替我挑,还替沈大哥挑妻室了吧?听说你拒绝了万芷柔,连侯爷都被你给气到了?”她目露欣赏:“难得啊沈大哥会拒绝侯爷的要求,恭喜你也终于要做一回逆子了。”
沈淙洲:“不语……”
金不语:“你拒绝娶万芷柔,总要娶别的姑娘吧。不过万芷柔脾气不好,长姐为你着想,挑个脾气好的,就算家世不如万芷柔也不打紧。你这么紧张跑来找我,难道是喜欢长姐为我挑中的人?”
沈淙洲从来不知道世子在这方面是块木头,都要被她逼的额头见汗了,心一横全都倒了出来:“不拘长姐挑的是谁,我通通都不喜欢。我喜欢的是你!”
金不语还当自己幻听,呆呆看了他一眼:“沈大哥,你没毛病吧?”乖乖,沈淙洲犯的这是什么病?
大半夜的,别是没睡醒吧?
“你梦游?”
事到如今,沈淙洲也不必再隐瞒了,他朝前一步,直视金不语:“我进府没多久就知道你是女孩子,当时不小心听到你跟义母说话,一直没有告诉过你。这么多年,我眼睁睁看着你扮男儿,闯祸挨打受气,辛苦挣扎,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不语,我中意的人一直是你,没有别人!”
金不语真被惊到了,她不由后退两步,眼见着沈淙洲又朝前走了一步,连忙喝止:“你站住,让我理理。”
外面夜色极静,沈淙洲虽然极力压低了声音,但门开着,而独孤默奉世子令守门,就站在门口,隐隐听到室内两人说话的声音,也被沈淙洲的话给惊住了。
“你是说——你从小就知道我是女子?”
“从小?”
“是的。”真相一旦被揭开,似乎接下来的话便顺理成章:“很多年了,从你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我就喜欢你,想要一直陪在你身边。”
世子的关注点却大为不同:“这件事情,你还告诉过谁?”她警惕的问:“你有没有告诉过别人?有没有告诉过侯爷?”
沈淙洲对此一直抱愧,但这件事情上,他从没有一刻犹疑过,从知道的那天开始就坚定的选择了站在金不语的身边:“当然没有!我从没告诉过任何人!”
作者有话说:
明天继续加更,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