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前一地狼藉,郎二疼的发抖, 却不敢再弄出一点响动, 生怕引来大长公主的注意。
雨晴跪在地上, 用眼神向芸娘求救。
芸娘哪得空管她,一颗心全系到了大长公主身上, 又气又急, 不断抚着大长公主的胸口,希望能替她顺下这口气。
元蘅没想到终日打雁, 倒叫雁啄了眼。
她多年在朝中替皇帝刺探藩王臣子事君之心,却从来也没想过自己被个小兔崽子算计的彻头彻尾, 到头来被卖了还帮着数钱。
眼前庭院地砖高低起伏, 人影忽远忽近,她只觉眩晕恶心,胸中怒火如焚,忽的吐出一口血来, 才觉心头清明, 厉声道:“把这两个奴才给我打死扔出去喂狗!”
立即便有婆子侍卫上前来拖两人, 郎二便罢了, 自知脱不了一死,但好歹并没有连累家人,还能忍着。雨晴却急的不住哭求:“主子,求主子饶命!奴婢对主子绝无二心……芸姑姑求求您,跟主子说几句好话,饶了奴婢吧?”
芸娘却冷冷道:“还不赶紧处置干净了, 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她扶着元蘅回房去歇息。
掌刑的婆子来拖雨晴,其中一人窥着大长公主远去的背影冷嘲道:“姑奶奶歇歇吧,主子教你们去侍候公子,你们累的公子丢了性命,雨柔已经下地去陪公子了,教我说你还是好好上路,省得大家难看。”
雨晴如遭雷击:“公子丢了性命?这是几时的事?”她失去自由多时,还是头一次听闻桓延波的消息。
“公子都下葬多时了,你还想着活命。”那婆子掏出一块油腻腻的帕子塞着雨晴的嘴拖了下去,很快郎二跟雨晴都没了性命。
大长公主府里的日子自从桓延波的葬礼之后,就压抑而沉闷,好像被倒扣在一口黑色的锅里,无论是主子在元蘅还是众奴仆们都提不起精神,也只有二皇子来的时候主子心情好些了,身边侍候的人才能松快一点。
芸娘扶着元蘅回房歇息,又派人请了御医过来开了药,安排人秘密处置了郎二与雨晴的尸体,还约束府中下人切勿走漏风声,做完这一切,才怔怔坐在元蘅床边的脚踏上发呆。
她们四个从小侍候大长公主,姚娘已经去了竹林寺,春娘在内狱吃着皇家的饭,以前还有联系,但自从冬猎之后馨娘被押解回京,芸娘好几次上门去都吃了闭门羹,原本想求她瞧在一起侍候主子的份上高抬贵手放馨娘一马,没想到过完年禁骑司内狱的人就送来了馨娘的尸体。
四个人如今只余她一个留在大长公主身边侍候,不但要支应府里一应事务,还得考虑外面之事,偏偏大长公主一刻半刻也离不得她,芸娘从来没觉得自己是独挡一面的厉害人物,如今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前走。
大长公主自唐瑛“送礼”之后便病倒了,及止晚间乌云压了下来,便下起瓢泼大雨,及止天晴才转作淅沥小雨,连着下了三日。
这三日功夫,元蘅卧榻听雨,醒一时睡一时,意识昏沉,有时候便如初嫁,丈夫体贴父母宠爱,有时候又回到了丈夫过世之时,怀抱幼子悲伤不止,忽又回到了桓延波流放之前,她在睡梦中扯着儿子的脖子大哭不止,死活不肯放开手:“延儿别去,你若去了丢了性命,让母亲指靠哪个去?”
无数的面孔走马灯般转个不停,睡过去便不住呓语,只急的芸娘给灌下去不少药,及止雨停了天放晴,才渐渐好起来。
再过得两日,元阆过来探望,听说她这几日身子骨又不好了,便关切道:“前几日姑母的身子不是好多了,怎的又起不来了?”
芸娘答的滴水不漏:“春日气候反复,冷两日热两日没个定数,主子这才招架不住,待到夏日彻底暖和过来,估计也就好的差不多了。”
屏风后说话的声音真切的传了过来,元蘅眸中的恨意一闪而过,很快便轻声道:“是阆儿来了?快进来。”
元阆温雅的面孔很快从屏风后面转了过来,笑道:“原本还以为姑母睡着,想是侄儿吵醒了您?”
他没注意到身后芸娘阴郁的眼神。
元蘅向他招招手:“我也睡了许久,一直糊里糊涂的,是时候醒醒神了。正好你来了,陪我说说话儿吧。”
芸娘搬了凳子过来,元阆就势坐下:“姑母不嫌我烦就好,这几日实在忙的不行,我母妃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天天拿一堆画像要我选正妃跟侧妃,令人烦不胜烦。还是姑母这里清静,容我避避。”
元蘅的心里在泣血——若是延儿好好活着,也是时候给他挑一房媳妇了。
她面上却作哀切之状:“姑母真羡慕你母妃。不过妻子的人选可不能马虎,总要对你有所助益才好。”显然在为他着想。
这话简直暗合了元阆的行事准则,他向来无利不起早,前世的婚姻大事都能拿来做垫脚石。不过今生略有不同,总是不时想起唐瑛,想起那短短的三年婚姻生活。
有时候失去了,才知有多珍贵。
可惜唐瑛摆明了对他无意,对嫁给他更没有兴趣。
元阆笑笑:“哪那么容易?”又转了话头:“昨日驻守西北的杨将军回京述职,听说还带着家眷,我母妃还提起来,让我有机会同杨将军亲近亲近。”
元蘅垂目而视被子上的绣蝶,脑子里却不由自主想到了唐瑛,嘴上更要怂恿元阆:“姓杨的可是唐尧的得力臂膀,一□□法使得出神入化,如今驻守西北,你若是能与他攀上关系,倒也不错。”
不知为何,她有一种直觉,若是元阆准备与杨大将军套关系,恐怕姓唐的丫头会从中作梗。
杨巍年近四旬,无论是枪法还是兵法皆师从于唐家人,在唐尧帐下任职多年,去岁春天以换防名义被调往西北庆州,年冬打了场硬仗,西北又是雪灾又是流寇与边患未曾肃清,不然早该在先太子葬礼上出现。
姑侄俩谈起的杨巍昨日已经面圣,今日便留在家中歇息,顺便迎接摸上门来的客人。
杨家在京中有个三进的院子,算不得大,却也能住得开。
午饭刚刚撤下去,便有人前来砸门,守门的老苍头见来人穿着一身禁骑司的公服,当即被吓到了,暗思自家老爷才将将入京,也不至于被禁骑司的人盯上吧?
一面使个眼色让小厮跑去禀报,一边仗着老迈慢腾腾请了人进门。
“大人请进。”
不妨那位身着黑色公服腰佩长剑的禁骑司女官开口便问:“你家虎妞这次来了没?”
老苍头一愣:“大小姐也来了。”
杨大小姐乳名虎妞,从小长的壮壮实实,哭声来嗓门宏亮不输男娃,能吃能睡力气还大,长大了也是条女汉子,长的……总归与淑女不沾边。
但杨大小姐的乳名也不是人人都知道且能随口叫出来的,还是这么亲昵的口气。
老苍头上下打量这名女官,见她面露笑意,脑子里不由想到了什么,眼前忽然一亮,那点担心便烟消云散了:“小姐姓唐吧?”
唐瑛眨眨眼睛:“老伯猜出来了?”
老苍头腿有点跛,年轻的时候也在白城当过兵,后来受了伤才退下来,只是无缘得见唐瑛,对两家的交情却是知道的,当即便要行礼:“不知道唐小姐过来,是小人失礼了。”
唐瑛忙去扶他:“老伯大可不必如此!”
两人才进去没多远,杨巍便迎了出来,远远嗓门便跟打雷似的:“瑛子——昨日面圣,听得陛下说你如今在禁骑司暂领掌事一职,可是出息了!”他大踏步过来,一巴掌拍在唐瑛肩上,直拍的唐瑛呲牙咧嘴。
“杨叔父,您这是想把侄女肩膀卸下来吧?就不能轻点儿?”
杨巍身材高大健壮,面色黝黑,站在唐瑛面前跟铁塔似的,只是眉眼间却已经泛上红意:“好孩子,苦了你了。”
他说的便是白城城破,唐家父子及俞家父子战亡之事。
唐瑛便拖着他的手臂,如同无赖小儿般摇了两下:“杨叔父这是从西北过来,忘给我带礼物了吧?”被杨巍又狠拍了一巴掌:“坏丫头,还是跟以前一样淘气!”
然而两个人其实内心都清楚,早就回不到过去了,而眼前的“坏丫头”也早不似往日那般淘气,她穿着禁骑司黑色公服,头发高高用个小冠子束起来,腰间佩着长剑,身上半点珠玉首饰都没有,乍一看倒似个俊俏少年郎,无论是打扮还是气质都早染上了“官气”,而非过去那个凡事不必操心的傻丫头。
唐瑛笑笑:“许久不见杨叔父,叔父也不请我进去坐坐?还有我来了,怎的不叫虎妞出来?”
杨巍便转头骂身边长随:“你们还不赶紧去把小姐叫过来,就说小瑛过来了,叫嚣着要跟她比一场呢,赶紧让她带着兵器过来迎客,再晚点这丫头就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发高烧重感冒两日没爬起来,等我明天再补更哈。
晚安宝宝们。
☆、第一百一十二章
虎妞大名杨银君, 乍一听是个颇懂诗书的端方女儿, 但真见到其人多半会失望。
她在后院听说唐瑛来了, 提着杆木仓就跑来迎客, 老远便喊:“姓唐的你给我出来!”
唐瑛才落座, 连口热茶都没喝到, 就听到外面有人亮着大嗓门喊她:“杨叔父这是不想我喝你家的热茶吧?”埋怨归埋怨, 还是起身往外走。
杨虎妞可不是什么温良恭俭让的人物, 唐瑛前脚迈出客厅,迎面便撞上一杆长*木仓,直取她的面门。
唐瑛身体后倾,脑袋朝后下垂,躲过了这迎面一击, 起身之时长木仓犹如长着眼睛, 绕着她的脖子打转, 来势汹汹, 倒好似有深仇大恨誓取她的性命一般。
唐瑛腰中长剑“呛啷”出鞘,被长木仓压着的身体却紧贴着木仓滑了过去, 飞鸾的寒光顺着枪杆的方向直掠过去,差点削掉杨虎妞握木仓的手。
“好狠的丫头!”杨虎妞长木仓差点脱手,不得不朝后连退好几步,这才躲过了飞鸾的剑锋。
“你也不遑多让!”唐瑛拧腰追了过去,两人在院子里斗成一团,引的杨巍及院中侍从长随都来围观。
两人斗的激烈,杨巍的长随们纷纷议论:“大小姐这次遇到对手了, 怎么瞧着唐小姐好像比以前更厉害了?”
杨虎妞从小没少同唐瑛打架,两人隔三岔五便要打上一回,不过后来唐瑛跟着亲爹去了军营,打架的频率便低了不少,及止杨巍被调去驻守西北防线,这才分开。
两人直打了半个时辰还多,都打出一身热汗,鬓发散乱,唐瑛面上被划出一道伤痕,杨虎妞身上袍子都被飞鸾划破,也见了点血,才罢了手。
杨虎妞要回房换衣服,问她:“瑛子,一起去?”
唐瑛用帕子拭着面上血迹:“算了,我怕被你摁在房里再打一顿。”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好好的换着衣服,杨虎妞居然采用偷袭战术,于是房里的桌椅屏风都遭了殃。
“不去算了,胆小鬼。”果然她还未尽兴,有在房里偷袭的打算。
唐瑛朗笑出声:“你当我傻?”跟着杨巍转头进了厅堂,还朝她摆手:“你赶紧去吧。”
杨巍面上笑意极浓:“许久没见到虎妞这么开心了,她常说在西北闷的慌,也没个人陪她玩。”
“想要陪她玩,得先把皮练的厚一些,不然都架不住被她揍。”唐瑛取笑:“她是真不觉得自己厉害?”
杨虎妞都已经十八岁了,居然还能一心沉迷打架,也算是一种幸福。
杨巍发愁:“这丫头年纪也不小了,凶煞之名远扬,怎么嫁得出去哟?”
唐瑛最会出主意了:“杨叔父就没考虑过招赘?挑您营里的青壮儿郎,有她看上的直接招回家来,还多个儿子呢。”
杨巍与夫人感情不错,可惜只此一女,疼爱非常,往常也不是没考虑过招赘,只是他挑中的人都被杨虎妞大加嘲弄,嫌弃对方长的不够好看——杨银君同学虽然自己长的五大三粗,浓眉大眼,但却想要个长的好看的夫郎,这可是她从十岁开始的执念。
唐瑛:“……”这丫头颜控的毛病还没治好啊?
杨巍自从调走,关于白城之事都是从邸报上得知,时隔大半年见到唐瑛,先是拉些家常,好几次欲言又止,都想问及城破之事,可是考虑到唐瑛的心情,竟是问不出口。
唐瑛自猜得出他所为何事,便三言两语尽量轻描淡写的将白城之事讲给他听,听到唐珏牺牲,铁打的汉子眼眶都红了:“珏儿……”及止听说城中出了内奸,居然偷放敌军入城,令唐俞二人一同牺牲,钵子大的拳头重重捶在桌上:“狗娘养的……”
后来听说竟出了真假唐瑛,使得唐瑛入京,便关切的问:“谁的胆子这样大,竟敢冒充你?”
唐瑛说出那人的名字,他也有些不可置信:“真没想到,往日瞧着娇滴滴的丫头,竟也能干出这种事情。”
许多事情,唐瑛尽量三言两语讲给他听,但也架不住他心细如发,一再追问,便如掏一个兔子洞,原本是沿着一个洞口掘进去的,没想到掘着掘着便在地上挖出一大片,竟是让他连问带猜都弄清楚了。
“……所以白城城破,大帅他们出事,都是狗娘养的二皇子暗中做的手脚?”
“我目前查到的是这样没错。”唐瑛好心提醒:“杨叔父,您在外面可千万别说二皇子是狗娘养的。”
杨巍:“你当你杨叔父没脑子啊?”他面上愤怒之色不减,一长串国骂流利的倾泻而出,正骂的厉害,杨虎妞重新换了衣服过来:“爹,谁惹您生气了?女儿去捶爆他的脑袋!”
杨巍:“……”
唐瑛:“……”
两人齐齐沉默了。
“那个虎妞——银君啊,京里有许多长的俊俏的少年郎,你如今可是杨家大小姐,别动不动就想着捶爆谁的脑袋,也太不淑女了。”唐瑛想想,还是要阻止这丫头。
杨银君罕见的沉默了一下,居然露出一点少女的羞赧:“也是,你入京比我早,说的应该也有道理。”她挨着唐瑛坐下,也不再追问气的亲爹破口大骂的是哪个贼子,一径打听京中之事。
唐瑛入京之后经历跌宕起伏,还做过一段时间的乞丐,又有张青出门打听来的八卦,再加禁骑司就是个极长见识的地儿,遂化身说书先生,讲了许多京中趣闻给杨银君听,向来坐不住的丫头居然听住了。
杨巍悄悄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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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得两日,杨府便接到了二皇子的拜贴,所用的名义便是上门请教行军布阵之法。
二皇子自从带兵收复白城,也算是朝中诸皇子之中大出了风头,若非皇太孙继位储君大典迫在眉睫,打破了他的幻想,说不定他的态度也不必这么急切,还能更有风度一些。
杨巍身为边关守将,从来也没想过要掺和到京中夺嫡之争去,况且他已经从唐瑛处听说了二皇子的所作所为,踏着白城将士百姓的尸骨往上爬,就更不愿意接待这位皇子了。
他令随从退回了二皇子府来送帖子的下人:“我家将军长途跋涉,身体有恙,准备好生养一阵子,请转告二殿下,将军这阵子都没有精神头宴客,还请二殿下恕罪。”
二皇子府过来送帖子的正是冯奎,回去之后一字不漏的转述。
元阆没想到他摆出礼贤下士的姿态,居然还被杨巍给拒绝了,心中恼怒,又吩咐手底下的人:“查查杨巍这次入京,都带了谁?”
自从他接手大长公主手底下的人,信息比以前便利多了,很多事情不等开口,下面人早都替他打听清楚了。
“杨巍此次入京,听说带了其女杨银君。”
“杨银君?”二皇子上辈子倒是没亲眼见过这位杨大小姐。
上辈子杨夫人在临入京之前生病了,她留下来侍疾,结果一来二去认识了替杨夫人瞧病的吴大夫的小徒弟,那小徒弟生的清秀,说话也是慢声细语,竟莫名触动了杨大小姐一颗芳心,她便硬逼着人家入赘,留在西北与夫君培养感情,此后杨巍入京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而杨大小姐一颗心全扑在自己的小家身上,便也不曾入京。
没想到这辈子杨夫人身子康健,既然不曾生病,杨巍入京之时禁不住女儿吵闹,只好把她也带了过来。
冯奎回话:“杨银君十八岁,还未婚配。”听名字便是一位端庄的小姐:“只是不知道她容貌如何。”
元阆见识过了唐大帅家中会武的闺女,虽然与宫里那些会撒娇的妩媚女人不是同一款,但唐瑛模样却不差,相反加上她异于寻常女子的飒爽英姿,反而有种别样的动人之态。
既然杨巍的女儿也是出自武将之家,说不定便是下一个唐瑛。
他一心为自己的将来打算,眼瞅着唐瑛心思不可回转,虽然心中仍有不舍之意,还盘算过等自己再次登临帝位,说不定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但眼下却还是要费心筹谋,便在进宫之时向万皇贵妃提了一嘴。
万皇贵妃也觉得这主意不错:“既然大长公主也很赞成,而杨巍手中仍握有兵权,虽然比不上唐尧一呼百应,到底唐尧已经死了,他的闺女不娶也罢,倒不如求娶杨巍的女儿。”更何况唐瑛拒婚对万皇贵妃的打击也很大。
在她看来,自己的儿子瞧上了唐瑛,那是唐瑛大大的福气,没想到这个丫头竟然敢当着陛下的面拒婚,公然抗旨,这种丫头不要也罢。
不过经历过上次的乌龙事件,这次万皇贵妃与二皇子都谨慎了许多,并没有跑去与南齐帝说,而是找了兵部尚书去向杨巍通个气儿,也是试探一番杨巍的意思。
杨巍听说二皇子居然还想娶他的女儿,打的什么算盘不言而喻,当即差点把鼻子都气歪:“大人有所不知,我家闺女性子比较拧,这件事情还是等她在外面玩回来,我问过她的意思再给大人回个话吧。”客客气气送走了兵部尚书。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明天见。
☆、第一百一十三章
杨虎妞跟着父亲进京没两天, 很快就发现小伙伴已经摇身一变, 不但有了封号官职, 就连宅子都是御赐的。
杨虎妞:“……”内心复杂。
家里就一个老爹跟几个长随老仆, 也没什么好留恋的,在唐瑛来的当天,她就欢快的抛下老爹跑到唐府去了。
唐府统共就俩熟人,一个是小伙伴唐瑛, 另外一个便是唐珏的长随张青。
其实杨虎妞以前很是喜欢过一阵子唐珏的, 概因唐珏其人不但本事了得,长的还很对她胃口——在军营里一水的糙老爷们里既俊且白,实在招人眼目。
不过唐珏除了很宠妹妹,大部分时间吃住都在军营, 回府休息也从不跟妹妹的小伙伴们玩儿,远远听到闹腾声就避开了, 以一种成年人看小孩子的眼光来看他们,杨虎妞后来发现这一点,心里的那点子暗恋就渐渐在唐珏“长辈般慈祥的眼神里”烟消云散了。
她还可以安慰自己, 不是唐大哥瞧不上我,而是他拿我当小孩儿。
再见到张青, 不由便想到了唐珏,心里一阵惆怅,连说话都没那么粗声大气了:“张青大哥,你也跟瑛子一起来京里了?”觑着唐瑛被禁骑司几名等候已久的下属簇拥着去了书房议事,再小声问:“你们府里一起来京里的还有谁?”
张青低头:“只有我跟小姐两个人。”至于背主的阿莲, 早算不得唐家人了。
虎妞坐在椅子上,神情也显出了几分悲伤与茫然,以及不会安慰人的笨拙:“真没想到白城会出这么大的事儿,瑛子她很伤心吧?我看她好像都换了一个人,正经多了。”
不解愁滋味的少年人,从前爱玩爱笑,嘴里就没一句正经的,虎妞还记得唐瑛有多淘气。
张青替她斟了茶,目光悠远:“都过去了,小姐会慢慢走出来的。”这两个月连治疗失眠的药丸子都停了,她已经不用再靠着药丸子才能安眠了。
虎妞叹气:“还有傻小子俞安……”爱笑爱闹的傻小子,从小就是唐瑛的尾巴,两人在外面几乎形影不离,刚才她都下意识向唐瑛身后瞧去,总觉得下一刻便有个笑的跟个二傻子似的少年跳了出来,吓她一跳。
可惜没有。
张青:“银君小姐既然来了京里,就多陪陪我家小姐吧,她一个人也够辛苦。”
银君小姐从小最喜欢舞刀弄枪,安慰人的方式也别具一格,实心眼的认同了张青的提议,非要“多陪陪”唐瑛,等到唐瑛从书房出来,便被她堵在了门口,非要跟着她出门。
唐瑛便带着她去了禁骑司,去之前再三叮嘱:“你去了别多说话,跟在我身边就好。”
哪知道从小在边塞长大的杨银君与她骑马去了禁骑司,很好的向她诠释了“乡下人进城开眼界”的行为模式,从大门一路走进去,嘴巴就没停过,各种惊叹调轮着来,及止她去了凤部找傅琛有事商量,踏进傅大人的公廨,险些被杨银君小姐的一句话给砸懵。
她抱着唐瑛的胳膊激动的只差跳起来了:“瑛子瑛子,这男人长的好看!太好看了!”眼神已经**辣的粘在了傅琛脸上。
唐瑛在禁骑司官职不低,一路进来所遇同僚皆向她打招呼,有的称“唐掌事”,也有人称“郡主”,而唐瑛总是漫不经心点点头,身份高低一眼即明,同时也给了杨虎妞一种错觉,仿佛禁骑司所有的人都是唐瑛的下属,她便如同过去在边城之时大大咧咧的样子,毫不在意被当事者听到,直接开口夸。
傅琛:“……”哪里来的二缺?
唐瑛恨不得捂住这丫头的嘴巴:“闭嘴!”
杨虎妞很无辜,还反问一句:“难道你不觉得他长的好看?”双目放光几乎都要流口水的样子,简直让唐瑛恨不得找个墙撞上去。
“禁骑司无人不知傅指挥使长的好看。”她几乎是咬着牙把这句话说完,忙向傅琛解释:“杨将军的女儿,我发小杨银君。”她面上都跟烧起来似的:“傅大人见谅,边关男儿长的都比较……”
杨虎妞可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她以前在白城也算奔放的,跟着老爹去了西北,亲眼见识过了西北那边有些游牧部落的风俗之后,就更大胆奔放了,紧接着一句话差点让唐瑛给她跪下。
这丫头扯开了大嗓门问:“这位大人姓傅是吧?可有婚配?”
唐瑛扭过头,很想假装自己跟她不认识。
傅琛原本性情偏冷,若是寻常人死盯着他的脸说这么无礼的话,大概早被他给踹出去了,但见到唐瑛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样子,他几乎要笑出声,面上不动声色:“不曾,杨小姐要帮傅某牵线吗?”
杨银君热切的踏前两步,勇敢自荐:“傅大人觉得我怎么样?无论家世武功我都不差,保管能让你吃饱穿暖,过好日子。聘礼的话我爹手里可以拿出五十匹好马。”杨将军早就说过要给女儿招婿,无奈挑中的人选没一个能入得了她的眼。
唐瑛面色古怪,好像一副要晕倒的样子,气急败坏的喊:“虎妞——”
傅大人嘴边浮起笑意:“……听起来似乎不错。”在杨银君更加热切的目光里,他一句话打破了她的幻想:“不过杨小姐有所不知,傅某早有了意中人,恕不能接受小姐的提议。”
杨银君的性子彪悍,当即问道:“你的意中人是谁?我可以跟她打一架,若是打得过她,我就认输。”
傅琛指指已经被这两人的对话给惊的快要暴怒走人的唐瑛:“你身边的这位。”这才发现她面上竟有道伤痕,似乎还是新伤,他不由起身便要过去:“你脸上怎么了?”
杨银君洋洋得意:“我划伤的啊。”一句话没经脑子就脱口而出:“瑛子是俞安的。”说完才发现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她不敢看唐瑛的脸色,只扫了一眼方才还英俊的要命的男人,发现不知道何时他目中全是要冻死人的冷意,她后知后觉说错了话,连忙找补:“算了,俞安已经不在了,看在你长这么好看的份上,我就不跟瑛子抢了。反正我也打不过她。”
西北边塞,丈夫早晨战死,办完了丧事没两天,寡妇就带着孩子嫁给了丈夫的袍泽兄弟,前一天还喊嫂子的,次日就成了自己老婆,都是寻常。
杨银君跟着亲爹见的多了,也不觉得这算什么。
她说完觉得自己很是多余,又遗憾自己晚了一步认识这么英俊的男人,更不能留在这里打搅好姐妹与“情郎”相会,便利索往外走:“你们有什么悄悄话赶紧说,我在外面等你。”难得体贴的替二人掩好了房门。
唐瑛:“……”
傅琛:“……”这位杨小姐说话虽然不长脑子,但性格倒是难得一见的直爽。
见多了说话弯弯绕绕,肚里装着几副心肠,竟觉得直性子还挺讨人喜欢。
唐瑛:“傅大人别见怪,虎妞从小在边塞长大,就是一副直来直去的性子,有什么说什么,不会藏着掖着。再说……”再说谁让你长这么招人的模样,遇上颜控的虎妞,她不上来搭讪才怪。
傅琛起身,直接走到她面前,低头打量她脸上的划痕:“怎么回事?你们打架都不留手的吗?也不怕毁容?”话语里的责怪之意很是明显,手底下却极轻的抚过她的脸颊,语声转柔:“疼不疼?”
两人许久未曾靠这么近说过话了,更何况傅大人近几个月摆出“公事公办”的态度太久,哪怕做好事也表现的很是“高风亮节”,忽然表现出这么亲近的模样,倒唬了唐瑛一跳,连忙倒退了两步:“没事没事。”
傅琛回身过去拉开自己书案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个雨过天青色的小瓷盒子出来,径自又走了过来,拧开盒子,里面是一汪绿色的药膏子,他挖了一块直接上手来抹,察觉到唐瑛又要有逃开的迹象,厉声道:“别乱动!”
唐瑛赶紧乖乖站好,感觉到脸颊上的清凉之意,还有他手指在自己皮肤上游走的感觉,心里又矛盾又彷徨,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她发现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虽然行动上一直在试图逃开傅大人的温柔与示好,可是此刻站在这里,心里竟然生出一点留恋不舍之意。
也许是这一路走来太过辛苦,她无数次的在梦中软弱,梦中流泪,恨不得回到过去,竟然让她在现实之中也禁不住软弱起来——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唐瑛把这一切都归结于人类天然的懒惰与软弱,一旦确认不用孤军奋战,就想偷懒,她在心里狠狠唾弃了自己一番,重新坚定了信心。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方才,她眸光之中不小心露出来的松懈之意让傅琛心头暗喜,手底下也更为轻柔,还想着再说几句,可是很快她又用一张冷硬的面孔武装了自己。
——真是个狠心的丫头!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一百一十四章
傅大人想到杨银君的鲁莽, 心里不由想笑。
小丫头平日滴水不漏, 遇上一根肠子的发小,恐怕也要伤脑筋。
他抹完药, 把小瓷盒子塞进唐瑛手中:“不想毁容就记得每日抹。”
其实唐瑛脸颊上的划痕并不严重, 她自己估摸着过一阵子也能恢复正常:“不用了吧?”
不过傅大人态度坚决:“你就算再不拿自己当女孩子,御前行走破相了也不大好吧?”
理由真是无懈可击, 唐瑛只好收下:“多谢。”
傅琛一哂:“你也不必跟我这么客气, 我又不是死缠烂打的人。”为了表明他说话算数, 果然退回桌案后面,又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谈起了公务。
唐瑛收敛神情, 也一头扎进了公务, 两人谈了大半个时辰,总算把近期需要对接之事接待明白,她便起身告辞。
傅琛坐着没动, 听到门口传来炸雷一般的声音:“瑛子,你跟情郎聊完了?”
他听到唐瑛无可奈何刻意压低的声音:“嘘——杨虎妞你再瞎说,我就真要揍你了!我跟傅大人之间什么事儿都没有。”
没想到杨银君小姐果然不负他所望, 大着嗓门与她据理力争:“瑛子你是不是还在想着俞安?唉呀他是不错啦,对你千依百顺,可人得往前看,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嘛。咱们自小在边关长大,什么事儿没见过?再说我觉得这位傅大人真不错啊,模样真是……啧啧……”
傅大人性格再沉稳, 也在心里为杨银君小姐暗暗竖起了大拇指——恐怕自从城破之后,知道的人都不曾直面去揭她的伤疤,更不敢大喇喇对她说“人得往前看,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之类的话。
听着脚步声离门口越来越远,他竟然做了个自己也始料未及的动作,猫着腰跟作贼似的溜到了门口,恰恰听到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杨虎妞的“哎哟”声中,唐瑛似乎气的在磨牙:“别胡说八道!你要觉得傅大人好,要不你去追他?”
没想到杨虎妞如获至宝,欣喜大叫:“真的真的?瑛子你可得想好喽,就傅大人这模样,要是放在我们边关,不知道得引的多少小姑娘一天往他面前跑八百回,就为了瞧他一眼。若是能跟他在一处,做梦可都要笑醒,你真不稀罕?”
傅大人一颗心提了起来,恨不得把耳朵伸出八丈远,直递到唐瑛嘴边去,才好听个清楚。
“你这毛病看来是改不了了,见到模样俊俏的儿郎就不带脑子!”他听到唐瑛颇为气恼的又狠狠拍了杨虎妞一巴掌:“你个乡下土包子,京城里也不独傅大人一名美男子,你见到一个就走不动道儿,回头多碰见几个岂不要直接变傻子?走吧走吧我带你多去见几个,你就不会对傅大人念念不忘了。”
傅琛唇角微弯——她到底还是意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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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瑛说到做到,忙完了手头的公事,果然带杨虎妞去见美男,派人早早打听了沈侯爷的行踪,拖着人直接去了酒楼,推开雅间的门,里面全是十七八岁的纨绔子,领头的便是沈侯爷,身边跟着形影不离的赵世子,外加几名沈侯爷的狐朋狗友,偏偏他们今日还带了楼子里的姑娘过来。
今日是赵世子作东,请的沈侯爷及几名京城来之后认识的臭味相投的“好兄弟们”,悼念自己即将失去的自由——婚期在即,他可是抓紧时间要狂欢。
雅间里杯盘碟碗都撤了下去,桌上空空置一鼓凳,鼓凳之上正立着出了名的飞燕姑娘,舞姿翩翩,帘后还有吹拉弹唱的伎人伴奏,显然聚会正值高*潮。座中纨绔们想是都喝了不少酒,各个兴奋的满面通红,都想要伸臂揽住那舞姿轻盈的姑娘。
杨虎妞果然是个浑人,明明唐瑛带她来瞧美男,哪知道她见到飞燕姑娘就被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不过场中诸人对不速之客的态度似乎不太友好,几名少年郎见到身着公服的唐瑛面面相觑,暗自交头接耳:“禁骑司的唐掌事……她来做什么?”
禁骑司的升迁一向与京中官宦人家有着密切的关系,他们虽然不曾入仕,也被家中长辈三令五申,遇到禁骑司的人都老实一点,免得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故而玩兴大减,还当唐瑛是来查案的,都不必沈侯爷开口,赶紧告辞。
“赵兄沈兄,忽然想起来家父布置的课业还未完成,再玩下去恐怕要挨揍,我还是回去写功课吧?”
“我也是我也是……改日再约啊。”
“……”
原本都是京里数得着的不学无术之辈,因为唐瑛的出现竟忽然之间都改邪归正,愿意做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少年,哗啦啦散了个干净。
沈侯爷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瑛瑛,你下次过来能扒了这身皮?瞧把人给吓的?”
唐瑛可不会跟他客气,不但自己落座,还招呼杨虎妞一起坐:“这位是杨将军的女儿,我发小。”对上赵世子茫然的眼神,特意提醒:“虎妞,这位是赵世子,已经同九公主有婚约马上要成亲的。”英俊归英俊,那可是公主的男人,咱还是少打量为妙。
杨虎妞的眼神就没离开过飞燕姑娘,坐下来还从下往上打量,活脱脱是个流*氓色*胚的模样。
帘子后面的乐器停了下来,飞燕姑娘见到禁骑司的人也是面色一变——鸳鸯楼的事儿她没少听,也再三被妈妈告诫,更知道不能招惹,连忙向唐瑛行礼:“大人——”作势要下来。
唐瑛见杨虎妞喜欢这套,笑道:“不必下来,既然我家虎妞喜欢瞧,你就多跳几曲给她开开眼。”摸摸荷包,往外掏赏银。
帘子后面的乐曲声适时响起,飞燕姑娘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跳。
沈谦不满:“瑛瑛,你是来搅局的吧?”小声嘀咕一句:“阿琛也不管管你。”触及她的目光,连忙改口:“我是说你一个姑娘家跑这种地方来做什么?男人寻欢作乐,你是不是早就打听到赵世子攒了局?”他几乎是在用怀疑的目光问:不是吧你跟九公主几时有了交情,还替她抓驸马的行踪?
唐瑛的目光在他面上扫过,对沈侯爷这张风*流面孔也颇为满意:“我家虎妞见的美男少,我带她过来开开眼。”
沈谦平日没少以挑剔的目光在外面寻花问柳,虽然伪装的比较斯文,但终究脱不了浪荡气息,那种把女人当玩物的眼神太过熟悉,换句话说,唐掌事打量他的目光与自己平日在外面打量女人的目光何其相似,一句话不由冲口而出:“感情你舍不得阿蒙给姑娘开眼,就跑来拿我开涮?”
唐瑛:“胡说八道!”她发现自己今日说这四个字的频率过高,否认的过于急迫,连忙放缓了语气解释:“若是太过于无礼,被傅大人拿刀削了咋办?相对来说侯爷可就安全多了。”没什么杀伤力的美男,欣赏起来毫无压力。
没想到杨虎妞扫了他一眼,极度嫌弃:“油头粉面的轻浮男人,算什么美男!”显然很是失望。
赵世子一口茶呛进了气管,顿时咳的惊天动地。
唐瑛不意虎妞有如此高的鉴赏能力,毫不客气的大笑起来,显然很是认同发小的评论。
杨虎妞再追加一句:“比那什么……傅大人可差远了。”她颇为遗憾:“傅大人如果不是瑛子你的情郎,我一定把他抢回西北去。”
唐瑛抚额:“你哪里学来的土匪作风?”再次重申:“还有,不要随便把我跟傅大人往一块儿拴,就算我的名声不要紧,可也不能毁了傅大人的清白名声吧?”
沈谦被嫌弃,再看自己的打扮,也确实走的是“浮夸”风,再听到傅琛被杨虎妞夸,心里很不是滋味:“傅大人要什么名声啊,杨小姐可以放心毁。”
唐瑛带着杨虎妞见识京中美男的第一次行动宣告失败,没想到很快杨虎妞就有了第二次机会见识京中美男。
杨巍打发走了兵部尚书,便派了自己的长随前去唐府,将万皇贵妃有意想要为儿子求娶杨银君的消息转告女儿,果然杨虎妞永远关注的都是男人的颜值:“这位二皇子长的怎么样?”紧跟着才是人品:“他为人如何?”
唐瑛听说万皇贵妃有联姻之意,简直大出意外。
南齐帝急着为皇长孙及几个儿子选妃,没想到万皇贵妃倒是消息灵通,善于钻营,很快便摸上门来。
她觉得有必要给杨虎妞提个醒:“二皇子长的还真不错,看起来像个贵气的小白脸,在京里素有贤王之称,据说待人温雅亲和,礼贤下士,得了不少人的称赞。至于为人……”她翻个白眼:“你以为是咱们边关,谁跟谁不对付了,打一架就好了?京城的人啊,可不流行打架。”
“那流行什么?”
“流行背后捅刀子,捅完了你还不知道是谁捅的,特别是表面上看起来越亲和的人,可能才是背地里捅刀子越厉害的人。”
杨虎妞:“所以说这位二皇子最喜欢给人捅刀子?”
唐瑛:“……这可不是我说的,等你见过他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一百一十五章
她还向杨虎妞透露一个消息:“不过这位二皇子呢, 之前带着唐莺返京, 对她悉心照顾,还向陛下请求赐婚。”她停顿了一下,笑的不怀好意:“不过后来呢, 他发现唐莺并非唐大帅的女儿,便转头拿赐婚圣旨来压我, 企图让我认了这门婚事。”
虎妞目瞪口呆:“他脑子没毛病吧?”
唐瑛:“皇宫里出来的都是人尖子,你可别小瞧了他。”
虎妞:“那他到底想娶的是唐莺呢, 还是唐大帅的女儿?”
唐瑛送她一个自行体会的眼神:“你说呢。”
虎妞举一反三:“所以, 他先是跟唐莺两情相悦, 听说照顾错了人,转头便表示要娶你?”她对发小的性格太过了解:“结果你拒绝了他,没过多久听说我父亲带着我进京,他又准备向我提亲?”
唐瑛忍不住摸她的脑袋:“我家虎妞真聪明!”
经此,虎妞对二皇子的人品有了深刻的了解:“所以这就是个朝三暮四水性扬花的贱人?!”
唐瑛暴笑:“……也可以这么说吧。”她再三叮嘱:“不过你可千万别当着他的面说出来,不然会给杨叔父惹来麻烦。”
“你当我傻啊?”她如是说。
虎妞衡量人总有她自己的一套简单粗暴的标准, 远比这世间许多世故的人要来的简捷的多。
次日唐瑛与傅琛一起入宫面圣,就储君大典之上的安保问题与甘峻商议, 顺便向南齐帝禀明禁骑司的准备,杨虎妞一个人太过无聊, 非要跟着她去皇宫。
“我也知道宫里进不去,我就在宫门口等着你还不行吗?等你出来咱们再找地儿玩。”
唐瑛没办法,只能任由她跟着,两个人骑马到了宫门口, 她还朝傅琛笑嘻嘻打招呼:“傅大人早。”
傅琛:“早。”难得他竟然还能和颜悦色与女人打招呼。
杨虎妞脸皮既厚,也不在会看人脸色,顶着傅大人冷淡的目光竟然还有上前与他搭讪的勇气,凑过去坏笑着问:“瑛瑛是不是很难缠?”
唐瑛:“……”上来就拆台,什么毛病?
不知为何,向来对女人敬而远之的傅大人对着杨虎妞的笑脸居然不觉得反感,相反还能感觉到她努力想要表达的善意,相比张青的警惕与防备,这可是她身边头一位向他表达善意的人。
——不过唐掌事身边人本来也没几个就是了。
他居然皱着眉头,显出一副极度苦恼的模样:“说实话,不是一般的难缠,简直称得上铁石心肠。”心里话居然对着杨虎妞说起来也毫无障碍。
也许有的人天生直爽,连带着旁人与她说话也不由自主被她带跑偏,不再藏着掖着。
杨虎妞就有这种魔力。
她闻言哈哈大笑,露出一口白牙,毫不顾忌形象,还挤眉弄眼说:“傅大人有所不知,瑛瑛不但从小蔫坏,还脾气不大好……”还准备再吓吓这位姓傅的,就被唐瑛揪着后脖领子拖了过去,咬牙切齿的威胁:“杨虎妞,别逼我动手啊!”
杨虎妞示意傅琛:“看吧我说她脾气不好,可是一点也没冤枉她。”希望姓傅的没被这丫头的坏脾气给吓跑了。
傅琛自从认识唐瑛,见过她无所谓的敷衍笑意,也见过她伤心难禁的模样,唯独从来没见过她七窍生烟却又强忍着的样子,仿佛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被杨虎妞撩拨的几欲失控打人,却又顾忌着身在宫门口,他在心里不由勾勒出那个身在白城无忧无虑的唐瑛,笑意不觉间就爬上脸庞。
“杨小姐说的对。”表示赞同杨虎妞的话。
三个人正在宫门口笑闹,唐瑛揪着杨虎妞的领子教训她,忽听得马蹄声声,二皇子府的马车驶到了宫门口,冯奎撩起帘子,元阆从马车上下来了。
二皇子对禁骑司的人向来留意,再说也从来没听红香提起过添了新人,却发现唐瑛揪着个堪称健壮的浓眉大眼的姑娘,心中正疑惑这姑娘是何人,便察觉一道肆无忌惮的目光扫了过来,那健壮的姑娘从头到脚将他打量一番,好像逮到兔子的猎人,双目都要放出光,还毫不顾忌的说:“瑛瑛,美男哦。”
显然已经忘了自己的处境。
唐瑛头疼的去揪她的耳朵:“闭嘴!”
二皇子元阆从小尊贵,又有贤名在外,纵然朝臣家中闺秀有心仪于他的,也都表现的特别委婉,比如进宫的时候有意去向万皇贵妃请安,有事没事儿向九公主套近乎,路上偶遇便红着一张俏脸欲说还羞,还从来没有人敢当面对他的容貌评头论足。
杨虎妞早把唐瑛的叮嘱抛到了九霄云外,目光在傅琛与二皇子面上挪来移去,用意也很明显——美男之间也是可以比较的。
傅琛向来气质偏冷,况且与杨虎妞见过两次面,对她的性格也有了一定的了解,不以为意闲闲向二皇子拱手:“微臣见过二殿下。”
唐瑛心里虽然恨元阆恨的要死,却也知道不能打草惊蛇,仍旧如同旧时与他保护着距离,不咸不淡的行礼:“见过二殿下。”
“二殿下?这位就是二皇子?”
元阆:“正是本王,姑娘是?”他心里猜测这姑娘的身份,能同唐瑛关系亲昵,难不成姓杨?
他双瞳紧缩——不可能吧?!
不过很快,他就后悔今日出门没看黄历了。
那堪称壮实的丫头挣开了唐瑛的束缚,几步窜到了他面前,无礼的直视着他,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满意,笑容堪称热切:“听说皇贵妃娘娘有意想与我家结亲,还派人向我爹探听口风。”她竟然说:“虽然你水性杨花朝三暮四,不过只要成婚之后收敛性情,这门亲事我还是可以考虑的。”
唐瑛:“……”杨虎妞你这个没有节操的货!
不是都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吗?
元阆骤然色变。
他千算万算,就从来没算到过杨巍的女儿居然脑子不太好使,还长的跟大熊一样壮实。
“哪里来的野丫头,居然敢侮辱我家殿下?”冯奎冲过来要动手,被她一脚踹飞,皱着眉头道:“我最嫌弃汪汪乱吠的野狗了,殿下下次出门,记得把家里的狗拴好。”
唐瑛扭过头,死死咬着嘴唇,生怕自己暴笑出声,直憋的肩膀一抖一抖——暂时不能拿你怎样,也先要恶心死你!
傅琛:“……”原来二皇子已经转移目标,居然向杨将军家暗示想要结亲?
宫门口守卫不少,况且杨虎妞说话从来都是大嗓门,这段话又说的过于惊世骇俗,直惊的守卫们面面相觑,还当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二皇子居然向杨将军的女儿,就是这位长的壮实说话傻气的姑娘求亲了?
元阆千年难得一见的涨红了脸,仿佛被人当众扒了衣裳般难堪。
与唐家女的赐婚旨意解除才没过多久,他便不毫不挑嘴的向杨家求亲,虽然当初与万皇贵妃商议的时候是准备暗箱操作,先派人与杨巍将军通个气,假如杨将军有意,等到选妃之时由万皇贵妃直接向南齐帝提起,既不用二皇子出面,又以父母之命的名义掩盖了他的本意,到时候他再表现的伤心失意一点,稍微放个风声出去,人家只会说他“娶不到唐氏女伤心憔悴之下不得不接受这门婚姻。
哪知道小算盘打的响,碰上杨虎妞这么个混不吝,不但把事儿摆到了台面上,说话还恁的难听。
听听,什么叫水性杨花朝三暮四?
那不是骂荡*妇的词儿吗?
他堂堂一介皇子,如斯尊贵,居然被这粗鲁的丫头如此形容。
元阆撞墙的心思都有了,顶着宫门口守卫们惊异的眼神,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平生头一回维护不住风度,下意识反驳:“胡说,本王几时向你家提亲了?”
杨虎妞虽然是一根筋,奈何杨巍从来不觉得自己闺女智商不够,派来的长随为了怕大小姐记不住,还把提亲的人重复好几遍,导致杨虎妞居然记住了那人:“不是兵部尚书秦大人亲自去向我父亲提的亲吗?要不要咱们现在就去尚书大人府上问个清楚?”她竟然上来就要揪着元阆的袖子拽人。
元阆直吓的倒退了三步,俊面铁青:“你住手!”
远处冯奎挣扎着爬起来,便要跑过来护主:“别对我家殿下动手动脚!”声音里都透着绝望,大约是做护卫多年,从来也没想到过还有人狗胆包天,居然敢调戏到皇子头上。
杨虎妞就跟个无赖似的,一把攥住了元阆的手腕,她力气奇大,竟然要拖着二皇子走:“咱们现在就去问问尚书大人,难道是他耍着我父玩儿?”她似乎极为愤慨:“别仗着你长的漂亮,就敢随便戏弄于我,也不问问我的拳头答应不答应!”
恰逢冯奎跑了过来,就要护在元阆前面,被她一拳砸中鼻子,顿时“嗷”的一嗓子,鼻血喷涌而出,眼泪也跟着一齐下来,别提多狼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要相信杨虎妞,她真的是瑛瑛的好姐妹啦。
嘿嘿。
☆、第一百一十六章
元阆被杨虎妞强硬拉着, 只觉得热血上头,再加之她嘴里说的话着实难听, 只想尽快摆脱眼前的窘境, 急怒道:“你放开!”
杨虎妞哪里肯听他的?
她道:“殿下别欺负我是从乡下地方来的, 就觉得可以戏弄,咱们得把话说清楚了。”上下打量元阆气的通红的脸,只觉更添几分秀色,心里啧啧叹息:如此美男,可惜心术不正!
唐瑛笑话看够了,适时出来打圆场:“唉呀, 二殿下别生气, 虎妞她从小在边关长大,不比京里这些闺秀都长着十八弯的肚肠,她是有话直说的直肠子, 有一是一有二是二,从来不会藏着掖着,可没什么坏心眼。再说虎妞的眼光很高,可不是阿猫阿狗都愿意成亲的, 她对自己的婚事可是极为认真的。”
元阆气的险些脱口而出:难道本王是什么阿猫阿狗?
你这不是拐着弯的骂我吗?
但这话不能问, 再问肯定没什么好话出来。
他的目光与唐瑛相触, 从对方似笑非笑的眼神里只能感受到幸灾乐祸, 暗中猜测——她是不是听闻我有意于杨将军的女儿,所以才来搅局的?
难道她心中还是对我有意?
这个念头冒出来,连自己也觉得好笑。
唐瑛早不是前世的二皇子妃了, 当她面对他的时候,眼里毫无情意,甚至有种隐隐的戒备,总之并不是什么可以亲近的关系。
他一瞬间心里有点茫然——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呢?
可是中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前世与今生两人相交到底不同,她的性格也是大相径庭,不能娶到她就算了,可是她竟然带着杨虎妞跑来宫门口羞辱他!
元阆胸膛起伏,心里对唐瑛前世的那点子失去的愧疚终于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恼怒与愤恨,好吧好吧,既然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他狠狠推开杨虎妞,大声喝道:“杨小姐,我与你素相识,怎好在宫门口拉拉扯扯?你别听到一点风声就跑来,到底是女儿家,也该有一点廉耻之意吧?”
若是别家女儿听到这话,肯定早羞跑了,可惜杨虎妞皮厚如城墙,松倒是松开了,可是眼里讥诮之意甚浓,说出的话更是难听:“咦咦,不知廉耻的可不是我,是谁先与那假小姐情意绵绵,转头就想娶我家瑛瑛?我家瑛瑛不同意,便又来打我的主意?虽说男儿可以择妻,可这朝三暮四的性情我却实在瞧不上。”
她转头跟唐瑛抱怨:“瑛瑛,我可不要你挑剩下的男人!”
唐瑛憋笑憋的脸都红透了,面上还要做个和事佬,佯怒道:“瞎说!二殿下可是皇子,谁敢对他挑来挑去?你别瞎说。”向元阆陪笑:“二殿下别见怪,虎妞是个乡下丫头,乡下人不会说话,您可是有贤王之风,肚子里面能撑船,何必跟她个野丫头一般见识?!”
元阆看出来了。
反正什么话都让唐瑛给说尽了。
他若是见怪呢,说不定反而要落个斤斤计较的名声,与他一向的形象不符,可是若不计较呢,又着实气人。再说外面若是传开了,还不定旁人怎么瞧他呢?
反正娶杨巍女儿的计划只能搁浅不说,吃不到羊肉还惹了一身膻。
他心情实在糟糕:“行了行了,别再说了。”
宫门口的守卫探头探脑往这边瞧,免费观看了一台大戏,元阆拔脚就走,再不想跟她们纠缠。
唐瑛却好似故意的,一直扬声向他道歉:“二殿下别恼,她不会说话,您可千万别跟她计较啊!”
杨虎妞专跟她唱对台戏,嗓门也不低:“瑛瑛你站在哪一边的?他拿我当什么啊?不行不行你别走,给我回来说清楚,我可不接受这种污辱!”她跳着脚就要跟二皇子理论,吃了大亏的冯奎哪里还敢再往她身边走,驾着马车赶紧跑了。
等二皇子的人一走,宫门口守卫的对着禁骑司两名大人也不敢再看戏了,唐瑛才笑的止不住:“坏丫头,真有你的!”让二皇子丢这么大一个脸面。
这事儿都不必等到晚上,肯定很快就传遍宫禁。
虎妞用肩膀撞了她一下,笑的开心:“咱们瑛瑛可不是什么小猫小狗都可以欺负的。他可别打错了主意!”她生气二皇子竟然想拿圣旨压唐瑛,让唐瑛认了假小姐弄出来的姻缘不说,眼见得这头笼不住,转头便想与她家联姻,就这种唯利是图的性子,居然还敢把主意打到她们俩身上。
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在宫门口闹了元阆一场。
傅琛眸中禁不住笑意点点,杨虎妞还真是有意思,他先时吓了一跳,只当她还真瞧上了二皇子妃的位子,如今看来,果然与瑛瑛是一路人。
“赶紧走吧,公务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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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门口之事传的很快,万皇贵妃到了傍晚就知道了,气的在寝宫里摔坏了两个宝瓶。
“姓杨的丫头竟然这样说我儿?”
报信的小宫女垂着头,生怕被皇贵妃迁怒。
她的贴身宫人宽慰她:“娘娘息怒,边关来的野丫头没什么教养就算了,还目光短浅,这样的女人,咱们殿下不娶正好。”
万皇贵妃又气又急。
元阆娶的难道是杨家丫头?他要娶的可是杨巍手里的军权!
难道这就是杨巍的态度?
万皇贵妃不由陷入了沉思,良久之后才说:“把那些闺秀的画册给本宫拿过来。”为着各位皇子与皇孙选妃,南齐帝下令待选闺秀送了画册入宫,唯独杨巍的女儿未有画册送进来,没想到人丑就算了,还是个蠢的。
事到如今,娶杨家女这条路看来是行不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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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虎妞与二皇子在宫门口狭路相逢,南齐皇帝竟然也有耳闻。
谈完国事他竟然也有闲情逸致问唐瑛:“听说杨卿的女儿与二皇子在宫门口相遇了,还发生了一桩趣事?”
唐瑛似乎很是费解:“这个……不瞒陛下说,当时微臣与傅大人皆在场,微臣还劝架来着,可惜杨小姐性烈如火,可能有些伤了二殿下的颜面,微臣还一直向二殿下致歉来着。不过微臣有一事不明,最开始听说二殿下与他府里收留的那位唐小姐情深意重,但凡那位小姐有点头疼脑热,殿下便着紧的很,还向陛下求了赐婚旨意。微臣当时虽然觉得二殿下认错了人,但内心对二殿下还真是钦佩,觉得他当真长情。可是没过多久,二殿下便以赐婚的圣旨是微臣与他的缘由,要舍那位小姐而就微臣,当时微臣也没多想,只是不愿拆散了二殿下的良缘,这才有面陈陛下之事。可这才过了多久,二殿下竟然又有意与杨叔父家的女儿结亲,二殿下与杨小姐一面都未见过,连她的性情都不了解,说穿了没有半分情义。微臣不太明白的是,二殿下挑妻子的标准是什么?”
做皇帝的脑补功能都很强大,值此敏感时机,南齐帝为了巩固皇孙的地位,不知道有多少暗中的举措等待实施,经唐瑛提示,不由冷哼一声:“你不知道,朕可知道!他这是见朕立了皇孙做储君,心里不痛快,便想拉拢朝臣。以前还跟朕说什么与唐家女儿两情相悦,朕瞧着他是想与唐家的军权两情相悦吧?”
无论是娶唐瑛还是娶杨银君,难道为的不都是她们的背景吗?
唐瑛恍然大悟:“哦哦,这么说来,还是四殿下好,一派纯然天性,只知道埋头刑部,不愿意恂私,也没那么多想头。”只差说四皇子元鉴是个老实孩子了。
凡事就怕对比。
南齐帝从前宠爱二皇子,那是因为在一众儿子里,除了太子就属这位会来事儿,他也愿意给二皇子脸面。
可是事关江山社稷,储君大统,自然不是能够轻易让步的。
南齐帝心如磐石,坚不可移,想要皇孙继位的心思不可能因为二皇子的小动作而有所改变,更何况小动作太多也只会引起他的反感:“老四的确是个老实孩子。”
太子大丧,四皇子不但对皇孙关爱有加,还时常早晚向南齐帝请安,刑部的事情没落下,东宫的丧仪也从头跟到位,有好几次听说四皇子跟人提起太子便叹气,伤心太子英年早逝,不然一众兄弟们有太子的庇护,定然不差。
彼时南齐帝正伤心于太子早逝,还不觉得有什么,此时再听到二皇子私底下的小动作,想到老实的四皇子,反觉得四皇子秉性不错。
唐瑛为了杨虎妞,还要再多说几句好话:“陛下您可千万别生虎妞的气,她小时候被人在脑袋上敲过一回,昏迷了好几日,从那以后脑子就不太会拐弯,说话都是直来直去。她若是对二殿下有所冒犯,微臣一定押着她亲自去二殿下府上陪罪,都是我没盯紧她。”
南齐帝道:“她说的也没错啊,直肠子有直肠子的好处,哪有那么多小心思,陪什么罪?朕可不觉得她冒犯了老二。”不仅如此,他竟然还赏了杨虎妞,就由唐瑛亲自去杨府宣旨送东西。
杨巍是唐瑛去宣旨的时候才知道这事儿的,身后还跟着得意的差点把嘴巴咧到耳根子旁边的杨虎妞,他恨不得揍自家闺女:“天天出去就知道闯祸,你就不能给老子消停点?不想结亲有的是办法,哪里就用得着你跑到宫门口去闹?”
唐瑛笑的不行:“杨叔父您的那些主意可未必有虎妞的办法好,闹的人尽皆知,看哪家武官的女儿敢跟他结亲。”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大家各凭本事。
杨巍拿这两个丫头没办法:“你们呀,从前就淘气,现在凑在一处也没好事儿!行了行了,都滚吧,别站在我这里碍眼。”
杨虎妞搭着唐瑛的肩膀把人往外拖:“瑛瑛咱们走,你可得请我吃饭,我替你出了一口气呢。”
唐瑛暗暗吐出一口浊气,心道:谁说不是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第一百一十七章
是不是觉得这章眼熟?没订阅够一定比例, 那还得再等等哦!
沿途风景秀丽壮阔,阡陌纵横,有山居农妇呼儿唤女, 村庄炊烟袅袅,城池繁华, 边关战火与这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百姓并无多大关联, 边关的惨烈与市井的安宁详和大为不同, 仿佛是被割裂的两个世界, 甚至能让二人生出所历者皆虚妄的错觉。
也许是远离了白城,就算偶尔遇上个把劫道的于两人入京途中不过是笑谈, 捎带手就给处理了, 都不必惊动官府。长途跋涉, 也不知是沿途的山水还是市井的安宁抚慰了唐瑛内心的伤痛, 如今她面上的病容已经消退,时不时还能跟张青在路上赛个马,输者包办露宿野外的一切事宜,打猎捡柴收拾猎物烤肉张罗晚饭之类。
张青表面瞧着敦厚,很让人怀疑他有几分木讷,实则心细如发, 他倒也不会一味让着唐瑛让她次次都赢,免得她一个人坐在荒野之中, 那背影都瞧着有几分萧瑟之意,未免让人心生酸楚。
故而两人的赛马差不多是五五开,每次唐瑛输了被他支使的团团转, 一时要剥兔子,一时要生火,忙碌起来的女孩儿才透出几分生机勃勃之意,他才觉得过去那个大帅府里神采飞扬的小姑娘又回来了。
两个人入京之中,牵着马才踏进京城街道,但见来往行人摩肩接踵,沿街商铺绵延,京中风物与沿途城镇大为不同,自有一番堂皇雍容的气象。
唐瑛与张青算是边关的土包子进京,牵着马儿还未找到客栈,半道上就遇上了数个摆摊耍杂技的,还有人群里跑来跑去的小孩子。
寻到一处略微偏僻价格适中的客栈,张青一摸腰间荷包,顿时傻眼了。
_——京城小偷身体力行给两个土包子上了进城的第一课,人多之处注意财物。
唐瑛过去泰半时间在营里,就算去市井间玩耍也有俞安陪同付银子,她大小姐都没有带银子出门的习惯,旁人若是靠近她身边一尺,早被俞少爷一脚踹远了。
而张青作为在唐府生活了十年,享受食宿四季衣衫全包的好青年,并无任何不良恶习,出门也习惯了不带钱。两人旅途盘缠交由张青带着,于是……两个人站在京城客栈门口,牵着两匹马儿面面相窥,不知如何是好。
那掌柜的看两人面露尴尬,不住摸着腰间荷包的一副倒霉样子,也不知道是认真的还是故意调侃:“银子丢了?”
张青一拍后脑勺:“哎呀,肯定是被方才撞我的小子给摸了去。”他当时只顾着防备迎面走过来的一名年轻女郎,生怕撞着了人家,才没有过多关注撞在他身上的小子。
唐瑛:“……”京师重地,再靠打劫过日子,就不太合适了吧?
她当机立断,向掌柜的卖惨:“老伯,您认我们兄妹俩入京投亲,没想到却被小贼给偷了盘缠,这大冷的天总不能流落街头吧?您瞧我们还骑了两匹马,不如您老先让我们住下,待我们把这两匹马卖了再交房钱?”
见掌柜的沉吟不决,她赶忙又加了把柴:“要不……您老有门路,知道哪里有卖马的,使个伙计带我们去?”
“妹子,马卖了你骑什么呀?”张青待要阻拦,被她横了一眼:“大哥,饭都吃不上了,哪有钱养马啊?”幸亏半道上有钱之后,先买了三牲置了香案,把结义的正事给办了。
张青:“……”
估计是兄妹俩的穿着不似落拓之人,况且还有坐骑,张青的五官极容易取信于人,那掌柜果然派了个伙计带着他们兄妹俩去卖马。
哪知道这一卖便卖出了祸事。
京里有个专门的马市,里面主要是各种代步的牲口,有毛驴青骡马匹,价格贵贱不一。唐瑛他们骑的这两匹马也不知道是盗匪打劫了何人所得,也算良驹。引路的伙计好心,半道上就给他们透了个底价,免得他们在京里这些马贩子手里吃亏。
待引的二人到了马市,他便功成身退,留两人牵着马儿叫卖。
问价的倒不少,但半日功夫愿意出银子的倒不多,唐瑛正饿的前胸贴后背,来了两名年轻女郎,身着玄色骑装,上来便开了个极低的价格,竟是只有那伙计给的三分之一。
唐瑛不干,那两名女郎竟然蛮不讲理,其中一名鹅蛋脸的女子娇叱一声:“让你卖你就卖,啰嗦什么?”
另一名高瘦的女郎怂恿同伴:“给她几鞭子,看她卖不卖!”
唐瑛瞠目结舌:“京里的风俗就是强买强卖吗?真让我们乡下人开眼了!”这跟强盗何异。
“妹子,不如咱们走吧。”张青见两女不是善茬,已经戒备起来,暗暗往唐瑛身边靠过来。
那鹅蛋脸的女子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甩了一鞭子过来,唐瑛没想到她说动手就动手,若是自己躲过去势必要打伤了马儿,到时候说不定还得降价。她正待抓住对方的鞭子,张青已经挡在了她面前,结结实实替她挨了一鞭子。
唐瑛大怒:“你怎么随便打人呢?”
那女郎冷笑一声:“打的就是你!”话音才落,便结结实实挨了唐瑛一下。
“你竟然敢打人?”两女郎大约平日横行惯了,还真没想到唐瑛敢还手。
唐瑛可不是忍气吞声的人,当下笑道:“难道你打人的时候就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挨打?老子难道是你家奴仆不成,由得你打骂?”她马也不卖了,挽起袖子就要打架。
张青要帮忙,被她给拦住了:“大哥你不好跟女人动手,且待我来。”
白城小霸王也不是白混的,况且又是战场上实打实历练过的,一盏茶的功夫,那俩女郎就被她给结结实实收拾了一顿,灰溜溜走了。
那两女郎临走时叫嚣:“你等着!”
彼时唐瑛并没有把这句话当一回事,这句话的潜台词就跟后世的某羊羊动画片里固定的结束语一样——我灰太郎还会回来的。
手下败将,何以言勇。
不过是找回面子的一句话而已。
也不知道是开局打了一架旗开得胜的缘故,还是运气真的来了,打完架之后半刻钟他们的两匹马便卖了个好价钱,食宿这才有了着落。
没想到过了两日,先时打架输了的那两名女子居然呼朋引伴,带了六七个小姐妹过来找场子,把唐瑛堵在客栈外面的巷子里要动手。
彼时张青去外面打听消息未回,那鹅蛋脸的女郎指着唐瑛的鼻子骂道:“小贱人,上次是我们没准备,着了你的道儿,这次你等着,看我们不扒了你的贱皮子!”
“小贱人说谁呢?”唐瑛见巷子两头都被堵住了,于是也不着急走人,索性倚墙而立,打起了嘴仗。
“说你呢!”鹅蛋脸的女郎尚未察觉有异,她同伴里有脑子转的快的已经掩口偷笑,待她明白过来,顿时一张嫩白的脸儿涨的通红,头顶直要冒起三丈的火,挥着鞭子就冲了上来。
……
半个时辰之后,唐瑛昂首走出了巷子,身后歪七扭八躺了一地的美娇娘,只是形容都比较狼狈。
那鹅蛋脸的女郎恨的捶地:“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贱人?竟然敢跟禁骑司的人动手?”
她的同伴捂肚子坐了起来:“阿荣,你告诉过她咱们是禁骑司的人了?”
阿荣没好气的说:“她眼睛难道瞎了,上次打架,光看我跟丽姐姐的穿着也知道是禁骑司的人啊。”
那名叫丽姐的正是第一次与阿荣同行的高瘦女子,她揉着小腿的手不由停了一下:“你们说,她会不会认不出禁骑司的服色啊?我记得……初次相见她还卖马来着,听口音也是外乡人啊。“
阿荣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丽姐姐你想多了,禁骑司大名谁人不知,就算是外乡人也该晓得禁骑司的厉害。小贱人就是装傻!”
*****
“什么禁骑司?”唐瑛一脸茫然。
张青近几日四处打探城中消息,便向她普及京中常识:“……禁骑司乃是先帝亲自设立,超然于百官之上,直属帝王统辖,凡属百官**犯法者,禁骑司无有不知。但有被禁骑司带走的,不死也得脱层皮,京中人人提起禁骑司无不色变。”
唐瑛:……这不就是类似于朱重八设立的锦衣卫情报机构吗?
“禁骑司共分两部,凤字部由禁骑司指挥使傅琛掌管,凰字部却由当今贵妃的幼女,九公主元姝掌管。凰字部原来是由先帝的正宫皇后掌管,那位皇后听说出身将门,而且先帝即位之后遇上三王叛乱,先皇后还曾跟着先帝平叛,后来荡平叛乱之后,为了给天家留些颜面,女眷便由皇后亲审。先皇后手底下有刑讯打探消息的人才,便将这部分女子并入锦骑司,才有了禁骑司的凤字部与凰字部。”
唐瑛心里冒出个大胆的念头:“大哥你说,要是我混进禁骑司当差,是不是能找到机会,查明那冒牌货?”
唐府的厨子还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伤兵,跛着一条腿吃军营里的大锅饭,连灶台都没摸过的前锋营的人呢,被四五岁的小豆丁紧急培训上岗。
他后来不但厨艺提高不少,且一手刀功使的出神入化,让切片就切片,让切丝就切丝。全家聚在一起吃火锅,薄如透纸的切片牛羊肉永远是最受欢迎的菜品,豆皮丝都快赶上缝衣针粗细了,是个对自己的职业有着严格要求的人,上阵杀敌是前锋营最勇猛的战士,洗手做羹汤也以侍候好唐府一家老小为己任,极为疼她,为着唐瑛喜欢吃的一道牛肉馅烤饼,能掐着她起床的时候大半夜起来发面。
唐瑛鼻端好像还能闻到牛肉馅饼出锅的焦香味儿:“怎么进的厨房不要紧,最要紧的是在其位谋其职坚持不懈的追求业务水平的提高,以满足全府人员的精神需求……”
“在其位谋其职我懂。”费文海毕竟也是小时候开过蒙的人:“但吃饭怎么就成了精神需求了?”
唐瑛吸吸鼻子,循循善诱:“心情糟糕的时候是吃到一顿可口的饭菜令人精神愉悦,还是吃到一顿糟心的晚饭能抚慰低落的心情?”
费文海:“……”听起来是有那么几分道理。
“费大叔,您可别小看这三尺灶台,它可直接关系着指挥使大人的精神状态。大人日理万机,难道还要让他因为一顿不可口的饭菜发火不成?咱们做厨子的总要为主家多考虑几分,譬如大人半夜忙回来吃一碗可口热汤热饭,胃里暖了是不是心里也就暖了?还能放松精神再思考一番国家大事,说不定还能多破几桩悬案大案?”
“灶台可不止三尺。”费文海纠正她的口误:“你不是大人雇的马夫吗?”
唐瑛对此更是侃侃而谈:“费大叔此言差矣,不管厨子还是花匠马夫,小厮长随,大家的目标都是一致的,那就是让大人回府之后更舒心。这不是单兵做战,而是协同作战,你可不能单纯的厨子与马夫割裂开来,从而藐视马夫。”她找着水缸舀了半瓢水咕嘟咕嘟灌下去。
哎哟妈呀,她可许久未曾这么滔滔不绝的忽悠一个人了!
但傅指挥使家里的下人既不能骂又不能打,只能祭出忽悠**。
费文海愣是被她给忽悠转了,还虚心求教一日三餐的安排之法,唐瑛当即向他推荐小米粥跟牛肉馅饼做早餐,当然再来两个时鲜小菜就更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咳的气都喘不上来,晚上更是咳的没法睡,刚迷糊着就咳醒了,今天好点了,更一章,明天再补更吧,宝宝们晚安。
☆、第一百一十八章
九公主的婚礼如期举行,紧跟着便是储君大典, 皇太孙 妃, 接着便是诸王分封娶妃, 短短半年时间, 工部忙着修缮赶工;礼部忙着大典及各人婚仪;户部在缺了尚书及侍郎的情况下还苟延残喘的运转着, 朝外支银子就没断过。
半年时间, 于皇城的人们来说, 时间过的飞快。
万皇贵妃一儿一女皆成了亲,皆不如意。
赵世子新婚头一个月倒是挺老实, 也肯放下身段哄九公主, 也肯陪她各处走走,并且对九公主的臭脾气也还能笑脸以对——毕竟是新娶的媳妇, 还有几分热乎劲儿。
次月送走了南越王,入国子监读书,虽然不曾宿在学舍,早晚归家, 但生活圈子扩大之后,同窗的应酬也越来越多, 九公主本来就对赵世子没什么感情, 他晚回来便冷言冷语, 赶他去书房睡。
赵冀也是被南越王从小捧在手心骄纵养大的, 忍一个月已经是极限,虽然不愿意跟九公主争吵,却连多留一刻与她理论都不肯, 转头就走了。
元姝气的回宫直哭:“他先时还肯哄着我,这些日子也不知道在外面做什么勾*当,对我半点耐性也无。母妃您一定要替女儿作主!”
万皇贵妃派人请赵世子进宫,他倒是礼数周全,问起来对答如流:“娘娘明鉴,臣对公主半句重话都不曾说过,是公主驱臣去睡书房,臣不好违逆公主之意。娘娘若不信,不如唤公主身边侍候的人来问,臣何时对公主有不敬之举?”言下之意是,您闺女赶我去睡书房,可不是我有意冷落公主。
“母妃你看他!”元姝公主听到他的辩解更生气了,也不知道自己气什么,越发哭的厉害:“他怎可如此待我?”
赵世子委屈求全:“娘娘,臣深知公主心中喜欢的并非臣,只是臣对公主一见倾心,故而不怕她心中有旁人,也想与公主共结连理,这才厚颜求亲。只是臣原本就不是公主中意之人,所作所为也不合公主之意,这才惹的公主不开心,都是臣的错。”
万皇贵妃深知女儿的脾气,再加上赵世子这番话合情合理,更衬的元姝成婚之后还心系旁人对丈夫无理取闹,哪怕贵为公主,也不利于构建和谐幸福的婚姻,她不但未曾责骂赵世子,还对他好言宽慰,送他出宫去国子监上课。
回头便将元姝骂了一通:“你与赵世子的婚姻事关南齐与南越之间的关系,你父皇不希望南境重燃战火,所以更要赵家父子的忠心,这才嫁了你过去。你可别忘了,女子嫁人之后,以夫为天,怎可随意对丈夫呼喝责骂?赵世子年纪再轻,也是南越未来的君主,你若与他在京里都处不好,要是跟着一起回南越,便只有被冷落的份儿,到时候母妃也帮不了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元姝公主想到未来漫长的半生要永远留在南越就觉得害怕,嘴硬道:“他敢?!”
万皇贵妃深深叹一口气:“他有什么不敢的?你父皇要的是他的忠心,而他对上国有所求,用婚姻向你父皇表忠心,至于是否待你如珠如宝,无关大节。”
元姝好像被人扒拉开长久遮住的帘幕,看到了帘子后面的真相,张口结舌:“怎……怎么会?”紧接着痛苦的大喊一声:“那我算什么?我算什么啊?”
以公主之尊,婚姻不能选择,远嫁就不说了,最可悲的是,在她的整场婚姻之内,无论是父族还是夫家所求的都是两方能够缔结牢固的盟约,而她的幸福恰恰是这场婚姻里最无关紧要的东西,可有可无。
认识到了这一点,元姝公主崩溃了。
女儿整日哭天抹泪寻死觅活就算了,娶个儿媳妇也整日耷拉着一张愁苦的脸,进宫请安好像被人按着脑袋完成任务,让万皇贵妃都快患上心梗的毛病,与后面三四皇子娶的媳妇儿形成了鲜明对比。
二皇子被封为湘王,封地富庶,南齐帝表面上依旧维持着对二皇子的疼爱,至少三皇子与四皇子在这一方面就比不上二皇子。
三皇子封为辽王,娶的妻子是国子监祭酒的女儿,清高的读书人家,谨言慎行,每回入宫请安都不会出差错,只是封地寒冷,与二皇子的封地中间还隔着好几个州,做惯了二皇子尾巴的他好像被人抽了主心骨,成婚之后好些日子都盘桓在二皇子府,眼泪汪汪的表示:往后见不到二哥,弟弟我的心好痛啊,一想到要与二哥分别,我的心都要碎了,二哥你可不能因为离的远就把弟弟给忘了。
二皇子也一再安抚他:不会不会,咱们兄弟俩情比金坚,哥哥无论如何都不会忘了你的。
这个弟弟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胜在拍马屁业务熟练,且对他忠心耿耿,从无二心。上辈子他带人逼宫皇太孙,登上至尊之位被人诟病,三皇子便是他推出去向朝臣及子民展示的兄弟情深的样本,证明自己并非嗜杀狠毒之人,而是宽厚仁爱的兄长。
二皇子与三皇子所娶的妻子都是京里的大家闺秀,婚姻生活平淡安稳,至少王妃都知礼,但四皇子妃就……有几分出格了。
有时候万皇贵妃都要庆幸当初与杨氏女结亲被她自己搅黄,如今来看都是天意,让她不由庆幸自己儿子没娶杨氏进门。
四皇子封为庆王,恰是杨巍驻守的庆州苦寒之地,也不知道是南齐帝觉得这个儿子太过老实,怕去了地方上不懂变通,被人欺负,找个岳父替他撑腰,还是想要让庆王将来接替杨巍手中的兵权,替皇太孙守护南齐江山,总之庆王元鉴的封地与亲事有着莫大的关联,与前面两位皇子都不同。
杨银君婚前与四皇子见过几次面,大多都是在唐瑛的陪伴之下,至少在发小的提醒之下对自己的作派还是很懂得收敛,生怕吓跑了文弱的四皇子,于四皇子来说就是个容貌普通胆大的女孩子。
新婚之夜,众宾客散去之后,四皇子入洞房挑完盖头,两人共饮合卺酒的时候,杨银君就露了形迹。
皇家御酿,甫一入喉便勾起了她肚里的馋虫,杨银君喝完杯中酒顿时双眼大亮:“好酒!”提起小银壶对嘴咕嘟咕嘟灌了下去,灌完了还不过瘾,向旁边侍候的丫环询问:“能再上一坛子酒吗?”
元鉴:你当这是酒楼啊?!
杨银君的人生信条是委屈了谁也不能委屈自己,提箸开吃,还一边招呼元鉴:“四殿下吃,吃。”对四皇子府的饭食很是满意:“这菜做的不错,就是肉少了点儿,切的不是丝就是丁,若能再上一扇烤羊肉就好了。”
她谈兴极浓,提起烤羊肉便不由自主要流口水:“殿下有所不知,庆州的烤全羊最是好吃,只加一点盐巴烤的金黄都能吃的满嘴流油,一点也不膻,再加点香料就更不必说了。若是庆州的烤羊肉再加上宫里的御酒,不知道得多美味。”
元鉴:……听起来,庆州似乎也不是那么苦寒偏塞了。
他受封庆王,封地远在西北苦寒之地,容嫔娘娘哪怕晋升为容妃,听到这个消息也几乎哭的死去活来,好像过几日母子之间便要生离死别一样,闹的元鉴都不知如何开口去劝。
不过眼下,两人吃饱喝足,宫人侍候洗漱完毕,杨银君用目光掂量一番文弱的四皇子,弯腰打横就将元鉴给拦腰抱了起来,神情热烈奔放:“殿下,咱们该办正事了。”
元鉴本来便是个文弱清秀的少年,被媳妇儿抱起来就算了,还……新婚之夜都是她主动,男人的自尊都要被她给碾的粉碎,内心流泪:父皇,您这是给我找了个什么样的媳妇儿啊?
次日三对新人入宫拜见帝后,前面两位都中规中矩,问什么便答什么,轮到杨银君,南齐帝问起庆州,她便向南齐帝提议:陛下,您宫里佳酿好喝,庆州的烤羊肉好吃,这两者配在一起,恐怕是天上神仙也不及。
南齐帝被她惹的大笑,竟不觉得她莽撞无礼,还当场赐了两车御酒,让她回庆王封地的时候带回去配烤羊肉。
别的王妃进宫都谨言慎行,她倒好,头一日进宫便向陛下讨酒喝,在宫内传开之后,不知道有多少人当作笑话一般传,惹的容妃娘娘狠哭了一场,叫儿媳妇进宫听训。
杨银君哪里是老实听训的性子,见到婆婆哭的泪眼婆娑,不但不对自己的行为进行反省,还疑惑道:“难道是母妃馋儿臣的御酒?”她露出一脸肉痛的表情:“要不,儿臣分您半车?”
容妃娘娘哭的更狠了。
杨银君:“要不,儿臣分您一车?可不能再多了。就这剩下的一车,儿臣还要带回去跟我爹分呢。”
唐瑛听完她安慰容妃娘娘的场景,差点笑破了肚皮。
“你这是不气死容妃娘娘,不肯罢休吧?”那位娘娘她也见过,是个胆小怕事能忍的主,所以生出四皇子这种孩子也不奇怪,最要命的是偏偏碰上了个胆大包天的杨虎妞,对婆婆的眼泪不当一回事就算了,安慰的方式也离奇诡异,听起来很像故意使坏。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明天见。
☆、第一百一十九章
“我哪里气母妃了?”杨虎妞百思不得其解:“我好心分她御酒,那可是寻常难见的好东西。”
她一片好心孝敬婆母, 没想到容妃哭的几乎昏天暗地, 她皱着眉毛, 终于显露出一点已婚妇女的烦恼:“不过婆婆哭起来真是……娘们唧唧的,轻不得重不得,让人头疼的很。”
唐瑛爆笑:“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 比汉子还糙。”
虎妞对此持不同意见, 坏笑着凑近了唐瑛说悄悄话:“瑛子你别说, 我家殿下就比姑娘还害羞。”
唐瑛一巴掌拍在她脑袋上:“你又欺负四殿下了?”
“哪有?细皮嫩肉的小郎君, 我哪舍得?”这货还颇有年长者的自觉:“再说我比他还大着两岁呢, 欺负小兄弟, 说出去都要丢了我们老杨家的脸面。”
“真没看出来, 你还记得老杨家的脸面呢,宫里这会儿可都传遍了,四皇子妃与容妃娘娘婆媳不合, 做儿媳妇的气的婆婆哭个不住,眼睛都肿了, 连去皇后宫中请安都不能, 你可长点心吧?”
虎妞:“……我又不能带她骑马打猎,指望让我坐在母妃宫里逗她开心取乐就更没希望,哎哟成亲真是烦人。”她发出过来人惆怅的叹息:“算了算了, 交给元鉴去处理吧。”
四皇子对亲娘的反应更是疲于应对,他坐在容妃娘娘封妃之手新搬进来的清霜殿,无奈道:“母妃您到底在哭什么呀?王妃她也不是故意的, 宫里传的沸沸扬扬,连儿臣都知道了。您有话就直说,不用一直哭啊。”
容妃娘娘见到儿子,好像找到了主心骨,哽咽流泪:“你媳妇……你媳妇她什么意思?头一回见陛下,就跟陛下讨酒喝,哪家子媳妇儿是这样的?满宫里都当笑话传,她自己还不觉得。我做婆婆的教她规矩,她居然胡搅蛮缠,还说要分我一车子酒,到底什么意思吗?”
四皇子扶额,想起自成亲之后杨虎妞的习惯,心情好了命丫环烫壶酒喝,心情不好就更要烫两壶酒来喝,于她来说御酒可是相当难得的好东西,能舍得送清霜殿一车御酒,那一定是忍着肉疼才下的决心。
他几乎可以想象杨虎妞当时的表情,一定很不愉悦就是了。
万幸容妃娘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依旧坚定拒绝了她的提议。
“她自己没事喜欢喝两口,能送您也是孝敬您的意思,您老别多想啊。”
容妃:“没事喝两杯?她没事儿还干吗?”
四皇子:“打拳舞木仓上酒楼听曲子出城围猎……”发现媳妇儿业余生活多姿多彩。
他忙起来没功夫陪王妃,但杨虎妞也不是能闲在后宅子里的女人,每日晚归问起她当日行程,总听她兴致勃勃历数外面有意思的事情。
元鉴听她讲的高兴,不知不觉也能多吃一碗饭,贴身侍候的小路子还说:“打从王妃嫁进来,咱们府里可热闹多了。”
想想还真是。
容妃娘娘一听再次崩溃:“……这哪里是女人啊?谁家媳妇嫁进来不在后宅相夫教子,天天跑外面疯玩?”
儿媳妇所为,极大的挑战了她的三观。
四皇子还嫌刺激的亲娘不够,居然又说:“听说王妃从小在边关就是这么过来的,过段日子到庆州,儿臣恐怕也得适应这样的生活。”
容妃光是想想就心疼的不行,感觉儿子就是个被儿媳妇欺负的小可怜,泪眼婆娑拉着儿子的手哭:“儿啊,咱能不去庆州吗?”
元鉴:“……这事儿得问父皇。”
容妃:“……”
元鉴在宫里安慰完亲娘,心神俱疲的回到庆王府,迎接他的是院子里打的难分难解的两个人。
唐瑛与杨虎妞各拿了一根用石灰包头的棍子切磋,双方身上各有被棍子戳到的白点,旁边计数的仆人们兴奋围观。
“王妃输几招了?”
“六招,没看王妃身上要比唐大人多好几个白点嘛。”
“王妃会不会输光一车酒啊?要不把王爷找回来?”
“……这两位,王爷能惹得起哪一位?”
元鉴额头几乎要滴下冷汗——听起来怎么觉得自己很可怜的样子?
“这是做什么呢?”侍卫长伍兴开道,喝了一嗓子,看热闹的仆人们让开一条道,向他行礼。
元鉴注目场中,去年冬天工部新移植的花草树木,春暖花开之后长势不错,入夏之后满园姹紫嫣红,如今就好像往后园子里丢进去两只猢狲,打的残红断枝纷纷落地,好像被洗劫了。
他头疼不已:“你两个别打了。”
唐瑛率先后退两步,以示休战:“你家王爷回府了,今日且饶了你。”
杨虎妞打的兴起,又不舍得输酒给唐瑛,对她紧追不舍:“不行不行,我先前还没调整好,咱们再来。我家王爷来了正好观战。”
元鉴:“……”
“唐掌事,关于秦尚书监斩的日子要不要再斟酌一下?”
“王爷且等我一下。”唐瑛听到有公务,彻底罢战,回身问计数的仆人:“我到底赢了几坛子酒?”
计数的仆人都是庆王府里奴才,顶着庆王妃要杀人的目光期期艾艾:“三……四……”
唐瑛:“不老实小心我割了你们的舌头!”
仆人干脆闭着眼睛悲壮道:“七坛!”
唐瑛眉开眼笑扔下棍子丢给他一块碎银子:“乖,赏你的。”
杨虎妞:“瑛子你又耍诈!”这丫头蔫坏,居然敢吓唬她府里的仆从。
唐瑛拍拍身上的白点:“愿赌服输啊,劳烦王妃回头派人把输的酒送到我府上去。”扭头丢下心疼的脸色都变了的杨虎妞,偕同元鉴往前院书房去:“前几日我府上可是收到一大笔银子,送礼的人求留下秦尚书的性命,说是让再拖拖。”
“我府上也有几拨人来送礼,想要替秦尚书留一条命,也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家的。”
秦尚书的罪责已经查清,不过关于量刑朝中又是一番争论,南齐帝震怒非常,摆明了要秦尚书的性命,但接连往唐府及傅府还有庆王府送礼的人就没断过。
唐瑛很是疑惑:“拖延有用吗?最近也没有大赦啊。”其中有一拨人送礼送的十分高调,还一再说若能保得秦尚书的性命,他家王爷一定对唐掌事感激不尽。
听起来便是二皇子府的人。
四皇子:“重礼呢,你都拒绝了?”
唐瑛一笑:“哪能呢?人家用心挑选过的礼物我哪里好冷着脸拒绝,让守门的小厮连贴子一起留下了。”
四皇子担忧不已:“……这样不太好吧?若是让父皇知道?”
唐瑛:“哦,我半夜把东西悄悄运到禁骑司,转天就运进宫里送到了陛下面前。”她还自嘲道:“也不知道是充了陛下的私库还是充了国库,可能我天生就是穷人的命,送上门来的财物都不敢收。”总感觉自己丢失了好几个亿,与亿万富翁失之交臂,不是不心疼的。
元鉴:“噗——二哥真是人才!”
这招高妙!
他转天也借鉴唐瑛的做法,来者不拒的收下,转头就送到了南齐帝面前,还做出一副胆小老实的模样:“儿臣不收,那些人就堵着门天天来,儿臣只好收下了,想着交到父皇手里就安心了。”
南齐帝面色铁青:“这些不长眼色的东西!”
他已经连着几日收到唐瑛傅琛“转送”的厚礼,如今再加上元鉴收到的,更是加重了处斩秦尚书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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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香悄悄儿约了二皇子,向他通风报信:“殿下,您可千万别再派人向唐瑛送礼请求留下秦大人一命了,这个小贱人,她转头就将礼物全都送进了宫里。”
二皇子摸不着头脑:“本王几时向唐瑛送礼了?”
红香小心翼翼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也是去唐瑛的廨房看到她整理礼单,问了两句,听她讲的,说是殿下府上派人送去的重礼,还说殿下重情重义,肯为了岳父奔波,可惜……遇人不淑。”
她还未进二皇子府,对正妃秦新眉嫉妒不已,巴不得秦尚书死在牢里。
二皇子大惊:“你确定?没欺瞒本王?”
红香脸颊红透,眼眶里含了两泡泪,娇滴滴替自己分辨:“我的一颗心早就给了殿下,只盼着殿下好,听说此事赶忙跑来给殿下通风,殿下却这般疑心于我,可见好人难做。”眼泪顺着白净的脸颊滚落,美人垂泪,很有几分赏心悦目之感。
可惜元阆无心缠*绵,对此美景视而不见,拉着她的手安抚:“都是本王的错,这不是乍一听闻有点慌嘛,也不知道是谁大费周章来对付本王,你且别哭。”
红香想着立了一功,总要尝点甜头,顺势偎进元阆怀中,把玩着他腰间玉佩,娇滴滴问:“殿下准备几时纳我进府?”
元阆满脑门子官司,哪得空去理会这等小事。再说从始至终,他从来都没想过要把红香纳进府里,上一辈子算计了他,没道理这辈子还要把她放在身边,忠奸不论,禁骑司里出来的人谁知道怀着什么鬼胎,防不胜防。
“我如今不好插手禁骑司之事,跟唐掌事也不熟,她未必肯放你走,总要慢慢想个法子不是?”
元阆安慰的很不走心,几句话说完便要走:“这事儿不能再拖下去了,亏得你替本王报讯。”摸摸身上,揪下随身的玉佩塞到她手上,这才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明天见。
☆、第一百二十二章
元阆派人去查送礼之人, 无奈四皇子元鉴与他向不亲睦, 禁骑司行事又向来隐秘, 他毫无防备之下,不但未曾亲见过送礼之人, 更不知所送何等贵重之物, 连礼单也没见过, 手底下人查了六七日,愣是没找到一条有用的消息。
在此期间,南齐帝瞧他的眼神反而越来越不善。
元阆从小到大得南齐帝宠爱, 这还是头一次在南齐帝面前得到明显的冷遇, 再加元奕每日立于朝堂之上,与南齐帝祖孙情切, 两厢对照之下,心中难受不已。
他去求助大长公主:“姑母可知谁人冒充侄儿去贿赂傅唐二人, 还有四皇弟?”
大长公主病歪歪倚在枕上, 鬓边白发星星点点,似乎随着桓延波下葬,她的生命力也在逐渐消失。
她轻抚元阆的手背,柔声道:“姑母不是把人手都给你了么?你都撒出去查查。咳咳——”她用帕子掩口咳嗽几声, 似乎是在强打精神, 但上下眼皮子打架,语声轻微:“你自己想想,近来都与谁人结了仇,对方非要置你于死地。”
结了仇?
二皇子脑子里头一个想到的便是唐瑛, 可她瞧着倒像不知情的样子。第二个便是如今的皇太孙元奕,两人天然处于敌对立场,哪怕骨肉血亲也是你死我活的残酷争斗。
“难道是……元奕这小子?”他心里很难将小侄子视为对手,这小子除了有南齐帝的宠爱,还有名正言顺的继承权,本人不过是赵括谈兵,空有纸上高论,未必有帝王之材,更何况上辈子是他手下败将,被他逼宫之后**于宫中,有何可惧?
不过大长公主倒是给了他一条新的思路,他霍然起身:“看来真是元奕这小子,倒是侄儿小瞧了他。姑母您好生歇着,侄儿这就去查。”
元阆匆匆离开之后,大长公主苍老的眼神里怨毒之色一闪而过,她好像身上忽然有了力气:“芸娘,扶我起来,端药过来。”
芸娘端了药过来,她一饮而尽,自言自语:“阿弟,都是你逼我的,可别怨我心狠。”
*******
禁骑司里,傅琛与唐瑛隔着一张桌子坐着,他心有疑虑:“你说,当真是二皇子暗中贿赂想要留他岳父一命?”
唐瑛随意靠在椅背上,嗤笑一声:“管他是不是做过了,对方打着二皇子府的旗号,这位不是向来喜欢替自己张扬贤名吗?好人做到底,我也替他扬一扬名。”
傅琛:“怎么扬?”
唐瑛:“你等着瞧好了。”
傅琛总觉得这句话透着凶险,他心里不放心,次日二人进宫轮值,便一直紧跟着唐瑛,生怕一不留神小丫头闯祸。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掐着时辰进宫,在宫道上遇见下朝的二皇子连同几位朝臣,唐瑛率先迎了上去,压低声音道:“二殿下,微臣有几句话想要与殿下讲。”
跟在元阆身后的几位大人同时竖起了耳朵。
傅琛:“……”这是要找事儿?
元阆:“唐掌事有何事请说?”
唐瑛一脸为难的神色:“这个……要不殿下移驾,咱们换个地方说?”
元阆实在想不明白唐瑛何时与他亲近到还有机密之事,他心生警觉,生怕这丫头准备了套子给他,便不肯单独赴约:“事无不可对人言,唐掌事但说无妨。”
唐瑛心道:这可是你说的!
她关切道:“外面都传殿下重情重义,我先时还不当一回事,此次殿下岳丈秦大人入狱,我才看出来了。殿下数次派人往我府里跟傅大人府里送重礼,就想留得秦大人的性命,如此宽厚仁慈,想来王妃心中定然感念殿下。殿下夫妻情深,唐某感佩至深,但国有国法,秦大人犯的是贪渎之罪,禁骑司没有权利网开一面,不然便是对陛下的不忠。”
二皇子:“你你……”
唐瑛见他面色涨红,便知这是被她在宫道上拦截设计而恼羞成怒了,但她可不准备放过这位“贤名在外”的二皇子,惶恐道:“殿下息怒!微臣不是不想帮殿下,但这事儿是陛下的旨意。微臣给殿下出个主意,您若是当真想要为秦大人留一条性命,不如直接去求陛下,比暗中给我等送礼的强。”
傅琛眉中笑意渐起,面上却一派大公无私的模样,帮腔道:“唐掌事说的是,微臣也很为难,还望二殿下别再给微臣府上送重礼了,京中同僚都知微臣从不收受贿赂。”
他说完这句话,便率先往前走了,唐瑛也不等二皇子分辩,连忙紧跟了上去:“傅大人等等我。”跑来看戏的人忽然上台子搭戏,唐瑛也不能对他的好意视而不见。
二皇子面白如纸,生硬的说:“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
可惜傅唐二人已经走远了。
元阆恨不得把唐瑛揪回来暴揍一顿,好让她澄清。
他知道,值此敏感时机,流言只要起来,便会像张了翅膀一样飞满皇城内外,无法遏制。就算是他想消除流言,恐怕也会有人乐于暗中替他传播。
落后几步的众官心有疑虑,面面相觑。
——二皇子为了讨王妃欢喜,竟然罔顾律法悄悄给禁骑司两位大人送重礼?
——傅唐二人这是当面来拒绝二皇子?
他们回想二皇子以往行事,却又觉得合情合理。
二皇子向来名声极佳,他若是对岳父一家避之不及,那就不是二殿下了。
没见秦大人下狱却不耽误他娶秦小姐做王妃么?
有上年纪的老臣听到这消息,暗中与好友议论:“二皇子虽然以往礼贤下士,可这次的事情却做错了,大错特错。陛下想要整治军中贪污之风,留一个清明的朝廷给皇太孙,必要狠杀一批人才能止住此风,秦尚书一家是保不住了,他还要跟陛下对着干,能落得好吗?”
“二皇子瞧不透这一点吗?他以往可没犯过这种蠢事。会不会是别人栽赃陷害?”
“以往二皇子不是没成亲嘛,也许是王妃吹了枕边风,新娶的娇妻哭哭啼啼的央求,就算二皇子是铁打的心肠,恐怕也架不住娇妻哭求。”
“说的好像你在二皇子府里住着,亲眼见到了王妃哭求一般?”
“无他,人之常情耳。想都能想到的事情,不然何至于二皇子昏了头,非要跟陛下作对?”
“……”
种种议论在朝臣之间流传。
二皇子听到谣言满天飞,气的几乎要吐血,他进宫跪在南齐帝面前哭:“……儿臣听到这些话,都懵了,也不知道是谁人在陷害儿臣,竟然打着儿臣的名义给别人行贿,此事真不是儿臣所为,父皇您要相信儿臣啊!”
南齐帝还从来没见过这个儿子如此狼狈,心里也在考虑他被人陷害的可能性。
但坏就坏在,以往二皇子礼贤下士的名声在外,交口称赞的人多,真要找一位与他有生死大仇的,还真找不出来一位。
“你说自己是被人陷害,可有证据?”
二皇子意有所指:“恐怕是儿臣挡了别人的道儿,这才遭人陷害。”
南齐帝一下子便领会到了二皇子话中之意,堂堂皇子难道能挡了朝臣的道儿不成?
他这是影射皇太孙,却又不曾点明,只让亲爹自行领会?
南齐帝本来便怜惜元奕少年丧父,转而把一腔父爱之情转嫁到了元奕身上,闻听二皇子暗指元奕陷害他,竟然敢污蔑丧父的孙儿。他目光之中冷意顿起:“皇儿还是有证据的好,无凭无据不可妄加揣测。”心中对这个儿子更为失望了。
平日在他面前装装也就罢了,到了紧要关头居然还敢把主意打到皇太孙身上,还想陷害皇太孙不成?
他活着都欺负皇太孙年纪小,若是他百年之后呢?
南齐帝想的比较长远,却也不想让二皇子与皇太孙此时撕破脸皮:“朕且问你,就算送礼的人不是你府上之人,向禁骑司行贿想要暗中留你岳父一条性命也不是你授意。你现在老实告诉朕一句话,你是想要让朕依法治你岳父的罪呢还是想要求朕留他一命?”
元阆:“……”这是什么鬼问题?
他虽然娶了秦家幼女,可是在贪污一案之中原本是抱着袖手旁观的态度站干岸的,哪怕新婚的秦新眉当真哭着来求过他好几次,让他想想办法救救秦焕一命,也被他好言好语劝了回去,打定了主意不会出手。
可是当着南齐帝的面,若答不救便是冷血无情,若答救便是无视律法,情义与法理不能共存,他又该选哪个?
“说吧,你选救还是不救?”
元阆跪在宫里冰凉的金砖地上,明明是夏日,额头冷汗都要下来了。
“儿臣……儿臣……”他知如今南齐帝偏心,终于咬牙答:“儿臣身为皇子,熟知律法,更不能知法犯法了。”
忽听得他身后有人幽幽插言:“对啊,二殿下明着做出大义凛然之态,暗中却要知法犯法,向微臣等人行贿,这不是陷微臣等人于不义之境吗?禁骑司忠于陛下,也不能知法犯法,更不能收受贿赂替二殿下跑腿,还望二殿下见谅!”
他不可置信的回头,发现不知何时,身后站着的正是傅琛与唐瑛,还有四皇子元鉴。
三人手里都抱着厚厚的卷宗,也不知道是为了何事来面圣,正好撞上这一幕。
元阆怔怔扭头直视唐瑛,他跪在地上,而唐瑛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唇边噙了一抹笑意,陌生已极。
“本王没有行贿!”
“是啊,殿下没有明着行贿,却暗中派人行贿,自然可以矢口否认。”
“……”
元阆跟疯了一样扑上来,用力握着唐瑛双肩,状若疯狂:“唐氏,你为何要陷害本王?”他近来处处受挫,明明是前世顺风顺水的一步步登上至尊之位,这一世却全部出现了偏差,居然还被人往身上泼脏水,当着南齐帝的面连自证清白都做不到,简直气怒攻心,偏偏从中出了大力的还是前一世的妻子。
他再也忍不住了,暴起质问。
唐瑛大喊冤枉:“微臣穷的叮当响,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是陛下所赐,哪有余钱去陷害殿下?您怎么可以污蔑微臣?陛下您可要为微臣作主啊……”她清亮委屈的声音响彻殿内。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明天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