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本命真元
云容容是被一股暖香唤醒的。
睁开眼时,她发现自己蜷缩在干草堆里,身上盖着一件青色外袍。
是月亮的味道。
破庙的屋顶漏下几片月光,照着中央那堆篝火。
火上架着个缺了口的陶罐,奶白色的鱼汤正咕嘟咕嘟地翻滚着,几片野菜在汤里沉浮,鱼汤的鲜香混着野菜的清香,在这荒废的庙宇里格外诱人。
小狐狸忍不住要流口水了,肚子竟也“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
“醒了?”
她听到熟悉的轻柔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云华坐在草堆旁,脸色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苍白,精神很不好的样子。
她伸出手探了探云容容的额头,又将温暖的灵力源源不断地输入小狐狸的体内,小狐狸不禁舒服地打了个喷嚏。
云华看着小狐狸活泼的模样,这才放下心来,忍不住轻轻地揪了揪她的小耳朵。
“笨蛋小狐狸,看到坏人,不会躲起来么?”
小狐狸蹭了蹭云华的袖子,月亮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草药的香味,闻到这个味道,她就觉得很安心。
“小狐狸不想跑,跑了月亮就会受伤。”
云华觉得心头一软,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师妹可愿随我回太清山?”
云容容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她探着小脑袋,循着云华的目光看向庙门方向。
月光下,一个慵懒的身影正斜斜地倚靠着斑驳的门框。他一身青袍,面容俊朗,似乎有些困了,不停地打着哈欠,唯有偶尔抬眼时,眸子里才会掠过一道清光。
“月亮,他是谁?”
云华轻轻梳理着她有些凌乱的毛发:“云容容,这是左横秋,左道长。方才你昏迷时,是他用真气为你疗伤。”
她顿了一顿,“也是他救了我们。要不要喝口鱼汤?”
云容容点了点头,她确实是饿极了,不及云华起身,便迫不及待地窜到瓦罐前,化作狐狸模样,小心翼翼地舔食起温热的鱼汤。
左横秋见云华没直接回答,有些着急,只好又问了一遍:“所以,跟不跟我回太清山啊?”
云华转过身,看了这道士一眼,沉默了片刻,而后坚定地摇了摇头。
她只是失了忆,又不是失了智。
这人虽然口称师兄妹,但初见时他那副先是惊讶、继而若有所思、最后才挂上“师兄”笑容的模样,可算不上天衣无缝。
他们之间定有渊源,但绝非简单的同门之谊。
左横秋见她摇头,也不意外,反而像是松了口气般,抬手挠了挠额角,叹了口气:“得,我就知道这戏唱不长。好吧,我坦白,你不是我师妹……我呢,也不是你师兄。”
他站直了身子,虽然姿态依旧有些懒散,但眼神认真了些,“这么说,主要是想请你帮个忙,跟我回一趟太清山,救个人。”
“救谁?”
左横秋顿了顿,脸上那点慵懒的神色终于收敛了许多,“心上人。”
云华微微蹙眉:“在下记忆全无,恐怕力有不逮……况且我只是小小一……神医。左道长太过高看我了。”
“不,你能。”左横秋打断她,很认真道:“自从凤京一别后,我心中就有几分猜测,连夜回去翻阅了颇多古籍,又去问了几位老人家,总算是确定了。
你就是上古那位神女,烛光上神。”
他顿了一顿,继续道:
“这天地间的医道,便是由你而来。
要是连你都没法子,那这世上就没人能救她了。”
烛光神女?
云华忽觉眉心一阵刺痛,仿佛有什么被尘封的东西正挣扎欲出。
她闭目凝神,只觉灵台深处有股真气正徐徐流转。自冲破禁制以来,她的修为确在稳步恢复。然而最令她困惑的是那股丹田之处的灵力。
这道灵力极为凛冽,与她温润的本源真气格格不入。
这不是她的灵力。
分明是……他人渡来的本命真元。
这世间无论人、妖,于修炼至登仙之境时凝聚的那道本命真气,便是毕生道基所在。此气若失,轻则修为尽废,重则魂飞魄散。即便侥幸保全性命,也再难窥天道,终其一生只能做个漂泊散仙。
可现下……这道珍贵无比的本命真元,却在她丹田中静静流转,如春水般温养着她受损的经脉,修补着她残破的魂魄。
究竟是谁……
甘愿舍弃毕生修为,只为护她周全?
庙外忽然传来一声鸦啼,左横秋猛地起身,“有人来了。”
他嘴角扬起:“还是位贵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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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九尾狐身
未见人影,先闻其声。
一阵娇媚入骨的笑声自庙外传来,在夜风中摇曳生姿:“太清山的小道士,耳力当真不凡。”
左横秋轻叹一声,神色肃整,拱手道:“师叔安好。卿本佳人,奈何……误此歧途?”
月光下,沈家夫人款款现身。
她今日换了身素白衣裙,发间只簪着一支木钗,打扮得如同寻常人家的妇人。可那双眸子流转间,依旧难掩天生的妩媚。
听得“师叔”二字,她脸色骤变,厉声道:
“谁是你师叔!休要惺惺作态!我与你太清山早已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师叔?
云华定睛望去,这位沈家夫人周身缭绕的,分明是再纯粹不过的妖气。
更让她心惊的是,那妖气精纯无比,竟是修炼千年方能有的道行。
太清山的师叔,怎会是妖?
左横秋长剑已然出鞘,剑身在月色下泛着清冷的光。
“师叔,得罪了。弟子奉师命前来,清理门户,为苍生……除害!”
沈家夫人仰天长笑,妖气随之蔓延:“哈哈哈……就凭你?我修为至九重天时,你尚未出世呢!”
九重天境。离登仙,仅一步之遥。
左横秋的剑尖微微一颤,他很认真地问道:“明远师叔,您曾是太清山最有天资的弟子,为何要自甘堕落,投身妖道?”
明远脸上妩媚的笑意收起,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妖道?你可知当年我在太清山时,为守护那些所谓的正道,付出了何等代价?”
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浮现一道狰狞的伤疤:“三十年前,我为师门镇守锁妖塔,右手经络尽废,为保住性命,不得不将元神与一只千年狐妖相融。你师父却将我锁入藏经阁,对外宣称,我因修炼不慎走火入魔!”
左横秋正待开口,“师……”
却被明远抢先一步打断,他周身妖气愈发强烈,“自那之后,掌门是如何待我?同门又是如何看我的?将我锁在藏经阁,不闻不问,任由我自生自灭!这便是所谓正道?”
云华忽然开口:“所以您就用活人精魂来修炼?那些沈家的下人,都是您的修炼材料?”
明远妩媚一笑,那笑容却令人毛骨悚然:“能为成为我登仙路上的祭品,是他们的荣幸!况且”
他忽然抬手,一道黑气直取左横秋面门:“这具妖身让我重获昔日修为,甚至……更胜往昔!你说,我该如何选择?”
第133章 九重之境
左横秋还未开口,明远的身影便在原地消失了。霎那间,七八道虚实难辨的白影自四面八方而扑来!
风中飘着一股甜腻到令人作呕的异香。
“闭气!是狐族妖阵!”左横秋一声疾喝,长剑已然出鞘。
但这剑……并未斩向任何一道幻影,而是……猛然插向身前地面!
“铮!”
剑身清鸣。
一道肉眼可见的青色涟漪自剑尖荡开。
涟漪过处,那几道扑来的幻影如同被风吹散的烟雾般,瞬间消散。
就在幻影消散的刹那,两只利爪悄无声息地自青砖之下探出,闪电般扣向左横秋的脚踝!
利爪上缭绕的寒气,让空气都冷了三分。
“左道长!”云华双手早已结印完成。她并未出击,而是将灵力向左横秋挥去。
“水月移形!”
左横秋只觉一股柔和的风袭来,下一刻他便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凭空挪移到了十步之外的地面。
而那利爪狠狠扣下,只抓碎了两块青砖。
“你到底是何人?”明远不知何时悄然立于破庙的残垣之上,素白衣裙在夜风中飘荡。
他的眼中满是讶异:“镜花水月……千里月华阵,你究竟是何人!”
云华一愣,她是何人……她也不知。
一股力量正在她体内苏醒,深厚如山,磅礴似海。
方才这阵法,她并未学过。
但这感觉,却熟悉得如同呼吸。似乎……早已烙印于魂魄深处,重复了千次万次,生生世世。
“可惜……无论你是何派传人,境界的差距,远不是这小小伎俩能弥补的!”
明远唇角轻扬,九重之境,便足以让他俯望人间。
他深信,这天下能与他比肩者,仅五指之数。余者,不过蝼蚁!
只见他右手轻轻抬起,又对着夜空虚虚一挥。
“嗡——”
整个荒庙猛的一沉!
云华只觉得身上仿若压上了千斤重担,动作不由得一滞,连体内灵力的运转都变得晦涩起来。
这是……灵力压制!
“狐火,燃!”
一簇火焰凭空而生,这是狐族烈火,可以直接灼烧人的魂魄!
云华眼前一黑,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像是被烧红的铁棍狠狠刺入、搅动,痛得她浑身一颤,灵力几乎溃散。
“水月符,敕!”她强忍不适,指尖夹着一张紫金色的符箓,猛地拍在地上。
符箓绽放出柔光,将侵入的几缕狐火强行驱散。但她的脸色也随之苍白了几分。
就在此时,左横秋动了!他身剑合一,化作一道闪电,直击明远!速度之快,远超之前!
明远眼中终于露出一丝认真,左手妖气凝聚,五指成爪,抓向剑光:“找死!”
就在剑爪即将相交之际,左横秋的剑尖微微地颤动了一下。
就是这毫厘之差,让他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明远的利爪,剑锋擦着对方的手臂而过,直指他那只一直未曾动用的右手!
明远脸色一沉。
他下意识地想抬起右手阻挡,手臂似乎微微颤抖。
左横秋剑锋直至其手臂伤口处,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明远脸上的惊惶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计谋得逞的诡异微笑。
他的右臂衣袖猛然鼓荡,而后破碎……露出的并非人类的手臂,而是一只覆盖着银色毛发,妖气冲天、筋肉虬结的恐怖狐爪!
那狐爪不闪不避,五指张开,竟然直接抓向了左横秋的剑!
“小心!他故意卖破绽!”云华惊呼道。
但已来不及变招!
只听“镪”的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声轰然炸响。
左横秋的这一剑,竟被那只狐爪死死攥住了。
恐怖的妖力顺着弯曲的剑身滔滔不绝地涌入,左横秋被妖力猛的撞击,鲜血狂喷,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地砸在庙上。
明远放肆地大笑,那笑声既妖媚,又阴冷,四周的鸟雀惊散开来。
“区区小儿!哈哈!太清山的剑,不过如此!”明远甩了甩毫发无伤的银色狐爪,沸腾的妖气几乎笼罩了整个天地,“竟也敢在我面前放肆!三清门已是后继无人!”
他张开双臂,身后一只巨大的、眼眸猩红的九尾妖狐,正缓缓浮现。
明远那句“后继无人”的嘲讽未落,左横秋周身气韵已是一变。
他不知何时已翩然站定,手中长剑自然下垂,剑尖轻触地面,虽然嘴角仍有鲜血的痕迹,却不见丝毫狼狈之态。
庙宇废墟间的尘埃忽而静止,夜风绕行,笼罩在他周身的月光似乎都变得更为澄澈。
“师叔所言极是。”左横秋抬眼,眸中并不见锋芒,只余深潭般的静默,“弟子愚钝,二十载苦修,方窥得九重天门径,比不得师叔千年积淀。”
二十载?
这三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明远心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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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大道之争
二十载?
九重天!
明远妩媚的脸上第一次出现惊骇的神情。
左横秋声音却如清泉漱石,字字澄澈,“道祖有言:‘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 师叔借外物以求远道,殊不知早已背道而驰。弟子不才,只谨守‘反’字,求诸己身,内观紫府,外感星斗。”
言毕,他未持剑的左手缓缓抬起,徐徐结印。
竟是上古失传已久的 “太清印” !
印成刹那,众人头顶虚空微漾,竟隐约浮现出周天九星幻影,虽虚犹实,引动周天星辉垂落,丝丝缕缕,没入他周身百骸。
左横秋的气息变得极其缥缈高远,仿佛与此地,又仿佛已在九天之上。
“紫府星河,映照己身!” 此为太清山无上炼神法门,内观宇宙于紫府,外引星力淬元神。
明远脸色彻底沉下,“大道万千,力强者胜!不过是雕虫小技!”
身后九尾妖狐法相咆哮,双手舞动间,妖气不再散逸,而是化作万千黑符。
这些黑符扭曲蠕动着,“去!”明远袖袍一挥,万千妖符如蝗虫遮月,向左横秋罩下。
左横秋面对此景,手中长剑未动,只是那结印的左手食指,对着漫天妖符,轻轻一点。
“北斗注死,南斗注生。斡旋造化,逆乱阴阳。”
随着他清朗的声音,那笼罩而来的漫天妖符,其运行之迹骤然变得混乱!
原本攻向左横秋的符箓,竟有一部分互相碰撞、湮灭,另一部分则轨迹偏转,反而向着明远自身倒卷而去!
这轻轻一指,乃道家无上神通,修炼到至深之境,可改天道!
左横秋虽远未至此境,但对此法已有几分明悟。
明远又惊又怒,挥袖震散倒卷回来的符箓。
他意识到,寻常术法恐怕难以奈何这个对“道”理解近乎妖孽的后辈。
他尖啸一声,身形晃动,竟一分为五!五道身影气息、妖力一般无二。
天地间灵气与妖气疯狂向他汇聚,他的头顶现出一巨大的漩涡。
左横秋终于动了。
他一直轻触地面的剑尖缓缓抬起。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他口中清诵,剑尖在空中划过。
“今日,便请师叔见证,何谓归三于二,归二于一!”
长剑划过,一道清晰的阴阳分割线出现在天地之间。
线的一边,是明远那巨大的黑色的混乱的漩涡。
线的另一边,是左横秋身后那逐渐清晰、有序运转的星河!
阴阳线在缓缓向前推进,所过之处,混乱的灵气被理清,逆乱的阴阳被矫正!
明远那五道分身在这纯粹的神力压迫下,剧烈波动,隐隐有融合归一之势。
“不!这不可能!”明远发出不甘的咆哮,他感受到自己苦修的神通,正在被最纯粹的力量瓦解!
左横秋眼神清明,长剑斩落。
这一剑,没有任何花哨,只是沿着那条他划出的阴阳分割线,平平一斩。
“太清。斩妄!”
剑光不见凌厉,却带着对虚妄之物的彻底否定!
明远的数道分身惨叫一声,合而为一,他身后的九尾妖狐发出哀鸣,瞬间黯淡近乎透明。
“噗——”明远喷出一口鲜血,他的魂魄已遭受反噬。
道心……已破。
明远单膝跪地,难以置信地看向左横秋。
左横秋收剑而立,气定神闲如拂尘振袖。
“师叔可明白了?外力终是镜花水月。心魔不除,纵有千年道行,万载修为,不过触之即碎。”
此番斗法,已非术法较量,而是大道之争。
明远瘫倒在地,不负方才的妩媚狠厉,竟似回到了从前,变回了那个清俊少年。
他的眼神空洞,仿若回到了三十年前,回到了……从锁妖塔死里逃生的那日。
“你……你懂什么!”明远的声音嘶哑,带着无尽的怨怼,“你们这些顺风顺水的天才,又怎知我当日绝望?又怎知掌门……师兄他是如何待我!”
他的目光穿过左横秋,仿若看到了三十年前的太清山。
【作者有话说】
[亲亲][亲亲][亲亲]
第135章 昔年旧事
太清后山。
暮色渐合,近日天气不大好,竹林也笼罩在一片凄迷的雾霭之中。
明远独坐窗前,望着自己的手。
他的手很好看,白皙修长,像一块莹润剔透的白玉。
然而就在这块白玉之上,竟隐隐生出些淡金色的绒毛。
他试着运转太清心法,才提三分真气,丹田便如遭针刺,一股阴寒妖气自奇经八脉倒灌而上,直冲风池穴。
“好厉害的妖力……”他喃喃自语,额间渗出细密汗珠。
这三年来,每逢月圆之夜,那九尾妖狐的残魂便在他识海中翻腾不休。
昨夜子时,他竟……竟看见镜中自己的瞳孔化作竖瞳,眼角生出妖异的红纹。
竹舍外忽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两个身着青袍的年轻弟子捧着食盒远远立在石阶下,正是他昔日最疼爱的徒侄澄云、澄雾。
“师、师叔……”澄云的声音带着颤抖,“弟子奉掌门之命,来给师叔送清心丸……”
明远抬眼望去,澄云立即低下头,手中的食盒晃荡得叮当作响。
他记得去年此时,这孩子还缠着他要学“太清剑”的最后一式,如今却连同他对视都不敢。
“放在那里罢。”明远淡淡说着,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酸楚。
两个弟子如蒙大赦,放下食盒匆匆离去。山风送来他们低声的交谈:
“师兄你看见没有?师叔的眼睛……”
“快别说了!听说那妖狐的尾巴已经.……”
“可当年若不是师叔舍身镇压……”
“掌门严令,此事休要再提!”
明远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他头一次恨自己耳力是这般的好。
他握紧双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曾几何时,这些弟子看他的眼神充满崇敬,如今却只剩下恐惧与嫌恶。就连玉衡师兄……
想到此处,他心头忽一阵刺痛。
上月十五,玉衡带了几枚“九转清心丹”来,说是能暂抑妖气。
可明远分明看见,师兄递过丹药时,右手小指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这是他心生戒备时才会有的小动作。
“锁妖塔近日异动频频,北方妖族又生事端……”玉衡说话时目光游移,“师弟且安心在此静养,待为兄……”
“师兄不必多言。”明远突然打断,“你每次来时,都要在袖中暗掐避妖诀,是也不是?”
玉衡面色一白,默然良久,最终长叹一声化作剑光而去。
安心?静养?他望着那道熟悉的青色剑光远去,消失在云海之中。
一股浊气自丹田直冲喉头,他再也抑制不住,低低笑了起来,笑声渐次拔高,凄厉如夜枭,惊得满山宿鸟惶惶飞窜。
昔日锁妖塔前,自己为救同门甘愿与妖同归,绝境遇妖狐,与其融二为一,方得一线生机。
却换得……如此下场!
这些正道……以天下苍生为己任,满口仁义道德,实则个个都是伪君子!
而今他在这竹林中形同囚徒,昔日的师兄弟视他如洪水猛兽,连送饭的弟子都战战兢兢。
所谓静养,不过是等着他彻底妖化那日,好名正言顺地“清理门户”罢!
一股暴戾之气突然涌上心头,明远猛地挥袖,
“好……好一个顾全大局!好一个天下苍生!”
这片由他同师兄亲手栽种的竹林,齐刷刷拦腰而断。
“昔日为你太清山清誉,为这正道虚名,我甘纳妖元,自毁道途!今日嫌我这半妖之身碍眼,污了你仙家圣地,便将我如敝履般弃于此地!”
“既然你们都视我为妖……”他眼中最后一点清明终于消失殆尽,“那我便叫你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妖仙!”
狐火冲天而起。
太清山三十载修为化作缕缕青烟。
从此世间再无太清山明远。
唯有……
九尾妖狐。
【作者有话说】
晚安安 宝宝们晚安![红心][红心][红心]
第136章 恩恩怨怨
洞真大殿。
殿内烛火通明,众人群聚。
道隐真人立于床前,面色难言。
他修为精深,向来是鹤发童颜的盛年模样,此刻却难掩眉宇间的沉痛,在那明灭的烛火下,两鬓间赫然现出一抹苍白。床上躺着他最小的徒弟,此刻面色惨白,气若游丝。
他的右臂……已经废了。
“掌门,”见仁长老率先开口,其声冷硬似铁,“明远师侄为镇锁妖塔,力战而伤,其功不小。然……其为保性命,竟私自与塔中逃出的千年狐妖元神融合,此乃堕妖之行,触犯门规第一条!按律……当废去修为,打入九游宫!”
道隐真人袖中的手猛地攥紧,指节发白。他何尝不知门规?但他更清楚,眼前这个徒儿,是怎样的天赋卓绝,气傲心高。
如若打入九游宫,在此地了此残生,倒不如一剑杀了他。
昊杏长老叹息:“当时情形,若非借狐妖之力吊命,明远早已魂飞魄散。情有可原啊。”
“情有可原?”见仁长老厉声道:“今日情有可原,他日是否便可堕入妖道?我太清山立派万年,以正道自居,若门下弟子可与妖邪融合而无惩处,何以服众?何以面对天下正道?消息若传出去,我太清山声誉何在?”
此言一出,殿内一片寂静。
声誉,是名门正派立世之根本。
盛誉不再,离门派倾覆也不远了。
道隐闭上了眼,他想起明远十三岁那年,在藏经阁与他论道三日不休。想起少年日日练剑的身影,想起他……突破九重之境,斩落星河的欢喜。
还想起……锁妖塔异动时,那道毫不犹豫闯入塔中的身影。
明远。
他这个师父,终究是无能。
再睁眼时,道隐声音已是沙哑:“明远力战受伤,不慎走火入魔,需长期闭关。”
不等见仁长老反驳,他继续道:“即日起,送入藏经阁后山禁地,非我手令,任何人不得近前。”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一个无奈!好一个大义!莫非他当年亲手断送我道途,我还要叩谢他这番的舍弃不成!我要感谢他……保住了我这条狗命不成!”
明远笑得前仰后合,状若疯癫。
左横秋一言不发,直至那笑声自己枯竭在沉闷的空气里。
“师叔当年破境九重之际,可知外界天地早已翻覆?”他缓缓开口,字字千钧,“妖族来犯,师祖为护北境生灵,强催星斗大阵,道基近乎尽毁,调养十年才捡回一条性命。”
明远的呼吸猛地一滞。
那段时日他心无旁骛,闭关冲境,出关后只知一切如常,天下太平。
师父……他并未提及此事。
“师叔又可知,这些年来,师祖令师父遍阅古籍,走访各处,只为寻那分离元神之法?我师父……甚至险些命丧他处。”
师兄……明远一怔。
左横秋语气一沉,“当年锁妖塔变故,那狐妖为何恰在师叔重伤时现身?见仁长老那一脉,对您这位有望接掌宗门的奇才,又是否太过关切?”
明远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
这番话如晴天霹雳,让他瞬时像个孩童般,竟有些不知所措。
这么多年……他竟恨错了人?师父从未想过放弃他?
“不……不可能!那他当年为何不说!为何要瞒着我?”明远抱头长啸,身形在人狐之间变幻不定。
左横秋叹道:“若当时告知真相,以师叔性子,岂不立时与戒律一脉火并?届时太清内乱,妖族趁虚而入,师祖该如何自处?”
若是……教妖族、同门以及那些“名门正派”知晓师祖早已元气大伤,那这太清山的千年基业便会毁于一旦。
是是非非,恩恩怨怨。
宗门清誉、正道规矩、内忧外患……无论作何抉择,似乎都难逃一错。
那片竹林,在他眼中是囚笼,却是师父以掌门之尊……为他争来的最后一条生路。
师祖算尽天机,却低估了徒儿这一身傲骨。
明远的傲气,能助他早早地登临九重天境,
却也足以教他……
永堕妖道,万劫不复。
【作者有话说】
其实明远也是天才,但左横秋更天才一点。学霸和学神的区别叭~中午好呀宝宝们[亲亲]
第137章 魂飞魄散
“呵呵……哈哈……哈哈哈……”他再次笑了起来,笑声却不再是凄厉,而是充满了无尽的悲凉。
云容容从云华身后探出小脑袋来,“月亮,这个坏人为什么笑得那么可怜?”
云华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温声道:“云容容,人总会有难过的时候。”
他笑着笑着,两行血泪从眼角滑落,滴在素白的衣裙上,晕开刺目的红。
那千年狐魂感受到明远心神的崩溃,竟试图反客为主,彻底吞噬这具身体。
明远的面容时而扭曲狰狞,露出狐妖本相,时而又恢复清俊,满是痛苦。
“师父……师兄……”他无意识地喃喃着,眼神逐渐涣散。
他似乎回到了太清山,那片竹海深处。
阳光透过竹叶洒下明亮的光斑,一群少年郎在林中嘻嘻哈哈。
空气里有刚破土的笋的清香,还有……一股糊味儿。
年轻的明远和玉衡师兄围着一个冒烟的丹炉,还有一群小师弟在探着脑袋张望。师父在一旁抚须微笑。
“炼丹术,火候为基,心意为引,神念为柴……”
明远看着手中的玉简,忽而眼睛一亮:“师兄,这话不对!‘神念为柴’太含糊了。”
须发皆白的师父含笑问道:“哦?明远觉得,该如何改?”
师兄也笑看这个神采飞扬的小师弟,“明远师弟才思好,总是有让我们意外的见解。”
年轻的明远从青石上跳下来,捡了一截树枝,就在泥地上龙飞凤舞地划拉起来。
“火候为基,此为术。心意为引,此近于道……然神念为柴,谬矣!神念散而不凝,如何持续?当为‘神识为薪,神念为火’!薪尽火传,方能不息!”
师父眼中闪过赞许:“此解已得真味。不过改动祖师典籍,可是大不敬。”
明远扬起头,带着少年独有的张扬:“祖师若知后人能勘破迷障,欢喜还来不及!”
竹林里回荡着师徒三人的笑声。
那日阳光很好,
是他此生见过最好的阳光。
左横秋面色微变,他一眼便瞧出明远此时神魂将散、妖气侵体,极为凶险。
他立刻手掐法诀,一道清心宁神的法咒朝明远笼罩过去,试图稳住他溃散的心神。
但……这些年来,明远体内的妖力侵蚀太深,人与妖已成一体。
明远眼中忽闪过一丝清明,虽为妖神,但多年傲骨仍在。
“够了……”他轻声道。
他的目光看向左横秋,透过他,似乎看到了他身后的太清山,看到了那个洞真殿内两难的掌门师父。
“告诉师父……”明远的声音渐弱,“我不恨了……但我也不知……该如何原谅……”
话音未落,他一声悲啸,声动四野。
那只金毛密布的狐爪猛然高举,周身残存妖力与毕生苦修的太清道力,竟被一道逼出。
他眸中决然之色一闪,这一爪已挟风雷之势,直拍其眉心要穴……直击其神魂之上。
“师叔!不可!”左横秋惊呼,欲要阻止,却已来不及了。
“嘭!”
一声闷响后,他的身体逐渐透明。
无数光点飘散而出,那是狐妖之力正在渐渐消散。而光点中间,却现出一缕纯净的青色元神,并无半点妖气。
明远自毁道基,兵解元神,强行剥离了纠缠三十年的妖魂。
而这代价……就是魂飞魄散,永绝轮回。
清清白白地来,
清清白白地走,
如今的他……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月光如水,照亮了地面的一枚妖丹和一件染血的素白衣裙。
左横秋沉默良久,对着明远消失的地方,郑重地行了一个道揖。
云容容伸出小爪子,扯了扯云华的衣角,“这个坏人不见了。”
云华看着月光下的那枚妖丹,心中起了一念。
第138章 一枚妖丹
云华早已探过小狐狸的经脉,这是只天资难得的灵狐。
身为灵兽却无甚修为,如稚子抱金过闹市,路人皆为盗匪。
自己终究不能护它一世周全。
身似浮萍逐水流,飘零落定几时休。她虽不知自己从何而来,却深知这世间亘古不变的道理。
弱肉强食。
“左道长。”云华转身,“我随你回太清山救人。只求一事。”
她指向地上的妖丹,“请将此物留予我。”
左横秋正望着月亮出神,闻言不由一怔,他挠了挠头问道:“你要此物作甚?”按照太清门规,妖丹这等邪物必须当场销毁,以免贻害世间。
“我有一式,名曰洗灵,可化尽妖丹戾气,只留其灵力。若是小狐狸能吞下这枚淬炼过的妖丹,至少在她日后遇到危险之际,可有一线生机。”
听罢云华所言,左横秋长长叹了口气。
他的目光在云华和妖丹之间游移,忽而想起那人日渐苍白的面容。
心头猛地一揪。
他握剑的手紧了又松,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
良久,忽而朗声一笑:
“什么清规戒律,都是作茧自缚!”
他不知从何处摸出一只酒葫芦,仰头痛饮,
“一年明月今宵多,人生由命非由他!
便依你。”
云华俯身欲取时,却听身后传来一声:
“不要。”
云容容后退半步,四只雪白的爪子稳稳立定。月光照在它身上,显得她的毛发很亮。
这是只很漂亮的小狐狸。
“云容容不要别人的妖丹。”它仰着头,一字一句道:“我要修自己的妖丹。”
云华的手停在半空。
半晌后,她蹲下身子,轻轻地笑了,“好。”
云华的手指拂过小狐狸柔软的耳朵,声音很轻却极笃定:
“云容容,你会成为很厉害的神仙。”
一定会的。
左横秋提溜着葫芦,这次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月光落在了他微微上扬的嘴角上。
破庙里篝火噼啪作响。
左横秋在云华面前坐下,将她细细打量一番,忍不住问道:“神女大人,您这趟昆仑山回来,怎地把往事忘得一干二净?
还有那位爱吃醋的五方神君,如今又在何处?”
话音刚落,他便摸了摸脑袋,自嘲一笑。
问失忆者因何失忆,实是毫无道理。
少女正认真地研究那枚妖丹,闻言瞥了他一眼:“叫我烛光,或者云华也行,别再叫神女了。”
左横秋拱了拱手:“是,云华神医。我此次回山复命,师尊听闻山下情形后,忧心忡忡,说如今妖魔横行,实乃不祥之兆,只怕千年前那场浩劫又要重演。
我这次前来,也是奉师命追查师叔下落……”
想起师叔的下场,他不禁眼神一暗,继续说道:“这世间的动乱,怕是有人蓄意为之。”
云华顿了一顿,突然开口问道:
“你的心上人是谁?为何说只有我能救她?”
第139章 故人之约
山路愈发陡峭。
左横秋背靠着棵松树,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肩头。
“这黑熊精,爪子忒毒……”他嘟嘟囔囔的,又低头看到道袍上裂了道口子,心头更是有气,“要是被小爷逮到,非把它熊爪卸了,扒它皮抽它筋不可。”
他想起下山前,师父那欲言又止的眼神,不由长叹一声。
太清山这些年声威不如往昔,山里香火都稀疏了不少。
这头在山间作恶的黑熊,已伤了附近好几个村落的人命,连官府都贴了榜文。若他这回再失手,太清山这块降妖除魔的金字招牌,怕是要砸在自己手里了。
不过……他是断然不会失手的。
只因他是左横秋,是太清山最锋利的一把剑。
剑光照雪青锋寒,一刃横秋动九天。
他在溪边蹲下身,掬水清洗伤口,凉水一激,疼得他直抽气。
左横秋正琢磨着回去如何跟管账的二师兄讨要这笔药钱时,忽然听见一阵断断续续的哼唱。
“今儿个月亮圆又圆呐……蝴蝶儿飞呀飞……”
左横秋循声望去,但见一女子正在溪水中嬉戏。她赤着双足,裤腿卷到膝头,追着几只粉翅蝶跑得欢快。
水花溅得老高,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哎哟!”她脚下一滑,整个人跌坐在溪水中。
左横秋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姑娘猛地转头,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谁在笑?”
“过路的,过路的。”左横秋举着双手,慢悠悠从树影里踱出,“瞧姑娘玩得尽兴,一时忘形。”
她歪着头将他上下打量片刻,直看得他发毛,方开口道:“你受伤了?”
“无妨。”左横秋摆摆手,在溪边寻了一块青石坐下,“姑娘为何在此地戏水?”
“因为此处有水。”
左横秋:……
她蹚水过来,很自然地挨着他坐下,“你是道士么?”
左横秋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道袍,轻咳两声,“何以见得?”
她凑近嗅了嗅,“你身上有香火气。”
左横秋往后仰了仰:“姑娘鼻子真灵。”她挨的那般近,他的心也漏跳了几拍。
“那是自然。”她得意地晃着脚丫,“我可是风。”
左横秋眨了眨眼:“什么风?”
“就是吹叶子的风啊。”她说得理所当然,“前阵子月亮忽然变得特别圆,我也不知怎的……竟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左横秋怔了怔,忽然抚掌大笑:“妙极!”
天地造化,万物有灵。
一缕风、一滴露、一粒尘,但凡得了机缘,皆可踏上仙途。
眼前这位,说是妖,却无妖气。
唤作仙,又未列仙班。
不过是天地间一点灵犀偶然得了道韵,化作的灵物罢了。
他在怀里摸了摸,掏出个油纸包,“要吃点么?在山下买的芝麻饼。”
她接过咬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这可比露水好吃多了!”
二人就着溪水吃饼。
左横秋将最后一块饼仔细掰作两半,递给她一半。
“你叫什么名字?”
“左横秋。”
“姑娘叫什么名字?”
她歪着头想了想,“我没有名字,你帮我起个吧。”
左横秋犯难了,给猫猫狗狗起名倒还算简单,左不过“阿黄”、“旺福”啥的,但是给人起名字,这还是第一遭。
他认真想了半晌,郑重说道:“姑娘可否等我几日?待我回去翻阅……”
“翻阅什么?”她好奇地问道。
“《诗经》、《楚辞》,还有太清山珍藏的《天地异闻录》……”他越说越认真,“起名是大事,总要选个配得上你的好名字才是。”
她被他认真的样子逗笑了:“随便叫一个就好啦。”
“那怎么行!”左横秋较真起来,“名字多重要。得配得上你才行。”
他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一拍手:“有了!你既然是风化的,就叫风娘?”
不过他很快就连连摇头,“不行不行……听起来太过老气。”
“那……风姑?”
“更奇怪了!”她笑得前仰后合,“还不如叫阿风呢。”
左横秋眼睛一亮:“阿风好!又顺口又贴切。等我想出更好的再换。”
“为什么要换?”阿风赤脚踩在水里,“我觉得阿风就很好。”
月光洒在溪面上,她又追着月亮的影子跑了起来。
左横秋看着她欢快的样子,忽然觉得什么诗经楚辞都不重要了。
“好,那就叫你……阿风。”
阿风。
“你们风……都似你这般爱戏水么?”
“我也不知。”她玩累了,又坐在了左横秋身旁,“我从未见过其他风。但是当风既自在又快活,天地间任我遨游。”
左横秋羡慕地叹了一声:“真好啊。我连下山买块饼都要和师父说。”
“为何?”
“门规森严呗。”他往后一仰,双手枕在脑后,“行要迈方步,言必之乎者也,连笑都不能露齿。”
她学着他的样子躺下,却被石子硌了腰,“哎哟”一声又坐了起来。
“你们凡人真不痛快。”她揉着腰抱怨道。
“是啊。”
月影渐渐西移,左横秋发觉她的身形有些模糊,好似隔了层薄纱。
“你怎么好像……变淡了?”他急忙坐直身子,一着急竟伸了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还好能抓住。
左横秋松了口气,但不过片刻,却也抓不住了。
“啊……时辰到了呀。”她低头看着渐渐透明的手掌,“月将沉了。”
左横秋急了:“且慢,你这便要走了?”
“嗯。”她站起身,身子已淡如晨雾,“下个月圆夜,若还能化形,再来寻你玩耍。”
他伸手欲挽,指尖却穿过她的衣袖,只触到冰凉的夜风。
“记得带芝麻饼!”她的声音飘散在风里。
左横秋独自立在溪边,望着最后的一缕月光隐入山后。他拾起地上的油纸,仔细折好纳入怀中。
“知道了。”他对着空荡荡的溪水轻声道,“下次会多带几个。”
太清山的弟子们忽然发现,左师兄每月总有一日是格外的欢喜,天未黑便背着行囊下山去。
有弟子好奇问起来,他只笑吟吟答道:“赴故人之约。”
至于是何等故人,他从不多言。
只是每次回来,袖口都沾着淡淡的芝麻香。
如此……便过了三年。
【作者有话说】
网恋少年左横秋
地狱开局——异地恋
祝他好运
宝宝们晚安![亲亲][亲亲][亲亲]
第140章 往事如烟
“那后来呢?”小狐狸听得入迷,尾巴不自觉地晃来晃去。
云华也忍不住往前倾了倾身子,等着听下文。
溪水潺潺。
左横秋刚踏进竹林,那抹熟悉的白色身影便映入了眼帘。
“太慢了!”白衣女子坐在青石上,一面赤着足踢着水花,一面嚷嚷道:“小道士,我的酒呢?酒呢?”
眼看着就要上手摸了,左横秋忙从袖中抽出葫芦递了过去:“今日新出的杏花酿。”
阿风一把将酒抢过,对着葫芦灌了一大口。
清亮的酒液顺着她唇角滑落,她也浑不在意,只满足地叹息道:“好酒!比上次的强。”
“上次你分明说,梨花白才是人间至味。”
“此一时彼一时,”她理直气壮地又喝了一大口,“今日我就觉得杏花酿更好,不行么?”
左横秋在她身旁随意坐下。
姑奶奶说啥就是啥,他能说不行么?
“喂,小道士,”她忽然凑近,带着一丝杏花清甜的酒气,“你为何整日哭丧着张脸?”
“有吗?”左横秋摸了摸自己的脸,心下嘀咕:天天不是追着熊妖跑,就是被虎妖撵,累得快散架了,哪还顾得上表情好不好看。
“就是这样!”她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给我笑!”
他偏头躲开,却忍不住笑了:“别闹。”
“这就对啦!”她得意地晃了晃酒壶,仰头望着明月,“人生在世,对酒当歌,想那么多作甚?累得慌。”
左横秋望着她自在的模样,又看了看自己这身道袍,轻轻叹了口气。
阿风喝酒喝得兴起,硬是塞给他一截竹枝,拉他在月色下比划。
月色溶溶,佳人起舞。
她的身法飘忽,剑招全无定式,却灵动极了。
就像风一样。
不对,她本就是风。
左横秋心念一动,信手拈起一截竹枝,一跃而起。两人在婆娑竹影间你来我往,竟是前所未有的酣畅痛快。
晚竹、月色、风声。
这是他成为太清山弟子后,少有的真正开心的时刻。
打到兴起时,阿风忽然扔掉竹枝,在溪边转起圈来。
裙摆飞扬间,她赤着脚点过水面,漾开一圈圈涟漪。
此情此景,美得……让他移不开眼。
九天仙女下凡尘,也不过如此了吧。
直到有一日。
他在收妖途中受了很重的伤,阿风是难得的安静。她守在一旁,看着他将染血的布条拆下清洗,眉头皱了又皱。
“凡人真是……”她闷闷不乐道:“又麻烦又脆弱。
会疼,会流血,还会……死。”
“是啊。”左横秋看着伤口,无奈地笑了笑。
事情就是从这儿开始不对劲的。
那日他追着一只画皮妖进了胭脂铺,正要结印时,忽见一阵怪风卷起漫天胭脂水粉。画皮妖被迷了眼,他顺手扔出一道符咒,将其轻松收服。
“这下可好,”他对着空荡荡的街角轻笑,眼里带着笑,“我新换的袍子都染上香味了。”
转过街角,果然看见她坐在茶摊上晃着腿,手里把玩着一盒胭脂。
【作者有话说】
感觉自己写的故事好无聊啊,也没啥梗,人物也不有趣,道心破碎了……呜呜呜[心碎][心碎][心碎]
130-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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