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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0

    第21章

    速度科技办公室。

    宋朝野看着桌上两份辞职报告,一份路筱的,他很爽快直接批了,毕竟以路筱跟黄时雨的关系,他也不会继续让路筱留在速度科技。

    总会寻个苗头让她待不下去,不过路筱算是个明智的人,没给自己选死路,这点比黄时雨一根筋强多了,也不知道俩人怎么做上的朋友。

    不过他看着另一份辞职报告,眉心微蹙,从那张辞职报告中抬眸,打量眼前的人,语气是对着优秀人才的惋惜和劝慰。

    “王平你这么优秀,这么年轻,我还真舍不得就这样放你走,继续待在游戏项目组吧,我可以给你再提薪10%。”

    这一年以来,速度科技基本没什么盈利,宋朝野在大力降薪和裁员中还能给王平提出加薪的承诺,那说明确实如他所说,王平很优秀,不然黄时雨也不会想去挖她。

    宋朝野自己就是搞算法出身,他很清楚眼前这人的实力,如果可以还是很想能留住她。

    王平说:“谢谢宋总的好意,10%确实很诱人,但我有更想做的事。”

    “黄时雨的智能医疗?”宋朝野放下她那张辞职报告,掀起眼皮,皮笑肉不笑的告诉她,“不是我说风凉话,她一没资源,二没人脉,三没资金,简直就是个三无,你跟着她就是在浪费时间,浪费你的天赋。”

    他继续说:“我这可是对于同是搞算法出身的人给你的忠告,你可不要一时糊涂选错赛道,人一生的精力也就这么几年,你有的天赋保不准哪天就被后来者居上了,不要一时糊涂被灌了迷魂药就分不清楚东南西北了。”

    “黄时雨她能给你提供什么?”最后吐出的这话,带着浓浓不满与不甘。

    彷佛是在说黄时雨现在都一无所有了,你干嘛还要眼巴巴凑上去,那就跟看自己养大的大白菜非要去沾那泥地,给自己搞得脏兮兮的模样没任何区别。

    王平对上宋朝野不解的眼神,说:“这我当然清楚,但宋总你知道的我最不缺的就是钱,我想我的答案你应该很清楚,有时候做一件事的价值可比冷冰冰的数字有意义多了,当然你不会明白,所以速度科技留不住我,或许说留住我的人从来不是速度科技。”

    就是因为她有这个底气,才能一直无谓地去做自己感兴趣的事,一直以来都不是公司、工作选择她,而是这些选项都是被她选择的而已。

    随着王平这一句话落下,不大的办公室透着死一样的寂静。

    “你说这话倒跟黄时雨挺像。”宋朝野还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不过出口的话是个人都听得出来是轻讽。

    “空有不切实际的想法,没有前人的经验可以借鉴非要一腔孤勇,在这个吃人的商业场上又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输给我了,你要跟着个丧家犬就去吧。”宋朝野朝她一摊手,微微一笑,说不出的得意。

    “宋朝野你真虚伪,相比之下黄时雨比你真诚多了,而且你的眼光太过短浅,你不会以为速度科技能从一个小工作坊一跃成为新兴企业全是你的功劳吧。”顿了顿,王平最后落下一话,彷佛一锤定音,“那就看最后你和黄时雨谁是赢家好了。”

    看着王平消失的背影,宋朝野在心里嗤笑:连收集成千上百万的医疗案例数据的门槛都摸不到,还谈什么最后。

    宋朝野压根没把黄时雨放在眼里,也没把王平的话放在心里,做智能医疗谁比得过背靠深港集团的融创,宋朝野压根一点也不担心。

    总会有人教教黄时雨怎么做人,失去了她女朋友的头衔与速度科技CEO的身份,走出去谁搭理她。

    正想着,这间办公室迎来了位不速之客。

    “听说宋总把王平炒了。”

    宋朝野还未抬眸,一双黑色皮鞋映入眼帘,他只简单用余光扫了一眼,心知肚明这人是谁。

    “怎么?我还不能炒了她?”宋朝野嗤笑一声,语气没有过多的友好。

    “当然可以,只是现在两家公司重组正是大量需要人才的时候。”Silas从走进这间办公室开始,就很优游自在,这会慢条斯理从宋朝野柜子中拿出瓶葡萄酒,他捏着两个酒杯放在宋朝野面前,将色泽深红如同红玉的葡萄酒缓缓倒入杯中。

    宋朝野眼眸划过一丝不算太友好的眸光,他那柜子里放了好几瓶不同品牌的红酒,Silas可真会拿,拿的是价值二十多万的康帝红酒。

    他心中划过一丝肉痛,但表面还是维持着得体的笑容,接过Silas递来的红酒。

    “这酒不错。”Silas摇晃手中的酒杯,欣赏红酒在玻璃杯中上下摇曳,“员工不听话,该打压就打压,你们中国不还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吗,打蛇要打七寸。”

    这道理说的是没错,但他更坚信不听话的员工直接换掉就行,不过这也是很多企业管理者的想法。

    宋朝野走到落地窗前,眺望远处的江面,他思考事情的时候最喜欢这样做。

    红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宋朝野也不喝,而是缓缓说了一句。

    “她是很有天赋,也很有能力,很能做事,但那又如何,上海最不缺的就是这样的人,从这的落地窗眺望下去,像王平这种人一抓一大把,还比她便宜好用又听话。”

    一百层的高度,当然是看不到底下走动的人,但是高耸入云的科技大楼,层层叠叠灯火通明的方块里,挤满宋朝野说的这种人。

    “呵,所谓的有意义有价值的事。”他的目光从盯着对面的科技大楼到移至手中擎着的红酒,“不能为企业和公司带来的价值,在我这跟块石头有什么区别。”

    “不说这个了,怎么样,在中国还待得惯吗,饮食还习惯吗?”他转身看着Silas说道。

    “能有什么不习惯的,我对吃的东西不挑剔,也没什么兴趣。”Silas喝了几口红酒,笑眯眯地说道,脸上细长的三角眼都快被他挤成钝角三角形。

    “那说说,今日来是有何事?”宋朝野的目光从Silas脸上移到手中的红酒杯里,他实在是不喜欢这种眼型,“裁员计划已经实施一半了,再过几日项目也可以提上日程。”

    “先等等。”

    宋朝野皱眉:“还等什么?”

    Silas语气平静:“我认为现在强行推进进度还不是时候。”

    宋朝野用很大力气才压制住想骂人的冲动,“你认为?你以什么标准来认为?我要跟会长详谈。”

    “宋总,这是周社长的意思,关乎集团业绩的事,周社长肯定是有考量过的。”他深深看了宋朝野一眼,“希望你也有这个觉悟才是。”

    周社长是黑塔集团谢会长的女婿,专门负责集团的并购案,比宋朝野年长二十几岁。

    他看着离自己几步远的Silas,从眼鼻到唇,都写满你不要不知好歹,该听话才是的模样。

    “是吗?”宋朝野含笑问道,强忍着怒气。

    “话已送到,宋总先告辞了。”Silas和之前一样该办的事办完,绝不多做停留。

    直至Silas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手中擎着的红酒杯被他摔的粉碎,瓷白的地砖爬满腥红液体,外面是净白的蓝天,里头是雪芳斋清淡的茶香。

    “Sam提出的并购方案根本就是不值一提。”Silas把一份文件推到宋朝野面前,“这是我今天带来的并购方案,我想你应该清楚我才是黑塔集团并购重组部的投资经理,而Sam只是个犯了错被可怜安置到优涉的小小投资经理。”

    “你们不都是一个集团的?”母公司抢子公司项目真是闻所未闻。

    “是又怎么样,我们还是竞争对手关系。”Silas完全没觉得怎么样,完全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宋朝野不懂他指的是子公司和母公司之间存在的竞争关系,还是他跟Sam,或许两者都有。

    但他并不关心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只要最后结果是他想要的就可以。

    他爽快、利落在合同上签字并按了手印,淡红的指纹印覆盖着他的名字,现在来看说是天罗地网也不为过。

    宋朝野望着窗外星罗棋布的高楼,就像是铺了张棋盘,而自己也身处其中某个点上,亮起的灯光仿若一张大网,这时候想要抽身而退已来不及。

    他看着窗景,难得有一丝颓废神色。

    谁又是那支上帝之手呢?

    清澈明亮的蓝天下,雪芳斋的花卉迎风伫立在雕花窗外,如火如荼,屋里茶桌上黄时雨将喝过的半盏残茶放置桌上,静静看着对面女人翻看她递过去的融资计划书。

    今天她是为了智能医疗项目融资而来,这个项目不能再等下去了。

    “我看了你写的这份融资计划很是不错。”

    “这真的是你写的?”女人从这份融资文件中,抬眸,看着黄时雨,眸光中流露出少有的讶异,不过很淡。

    面前这人便是那天给她发消息的人,是大名鼎鼎的天使投资人张进研,学的金融专业,本科、博士都是在哈佛,毕业后进了三藩的金融街顶级投行工作,接着又自己创业成立公司,不过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把公司卖掉了,不是资金周转不开也不是被恶意收购,而是一夜之间把自己那部分股票卖了出去。

    总而言之是一个传奇女人。

    “也不能说都是我写的。”黄时雨面对眼前这位前辈很是谦虚,“里面有一些点我是有问过其她两位合伙人的意见,您觉得可以吗?”

    隔壁刚跟人谈完生意,正放松下来品茶的李行舟只听到前半句话就认出这是黄时雨的声音,他喝茶的手顿了顿,然后选择放下那凉透的半盏茶,静静听隔壁黄时雨与人交谈。

    不是他特意要偷听,只是刚好、恰巧,这种就是缘分来了,你想挡都挡不住,而且他也想知道黄时雨遇到了什么麻烦。

    黄时雨又说:“我一直有关注您,您的每一场演讲我都有去看,一直很想去拜访您,现在终于有这个机会。”

    “我之前公司用的电子设备都是您投资过的品牌,您出的书我都有买,特别是您那本《如何精准学习》简直是我的引路星,我一直记得您书里那句不要害怕失败,因为输与赢本质上就是一对兄妹,如果跌到谷底也不要紧,那就在悬崖上先看看风景,在思考如何反击,我每次遇到事不知道怎么办都会拿出来翻看几遍。”

    见到自己的偶像,黄时雨的激动还是克制不住从言语中溢出来,眼眸晶亮的看着对方,这种感觉难得让她有一瞬间像回到学生时代,等着老师夸奖一样。

    “承蒙厚爱,不过也不用对我一直用您称呼,我也没大你多少岁。”说着,她把那份融资文件递还给黄时雨,自然也看到了黄时雨有些挫败的神情。

    她喝了口雨露明前茶润润喉,说:“时代不一样了,现在的人工智能跟先前的人工智能也不一样,一个领域的成功与否,是看它能不能赚到钱。”

    “可是国际巨头公司不是已经给出答案了吗。”说到这,黄时雨语气难免有些激动,“人工智能最终呈现出来的结果,就是能让机器代替人承担那些简单复杂的任务,而最有望先落地的人工智能产业一定是医疗领域。”

    隔壁的李行舟心想:黄时雨功课没做到位啊,2085年之后AI就已经经历过大浪淘沙,现在能赚到钱的公司技术本身就足够成熟,资本都是这样喜欢追逐热点,前期大量涌入市场抢占份额,后续随着技术玩家和投资人的成熟,慢慢再选择进入下一个市场。

    张进研听她说完,沉寂了会,说:“我知道你想做的是一个智能医疗大平台,想法是很好的,但是你没有用户资源,你现在只能给我一份…嗯…但且算雏形的计划书吧,而且你知道的天使轮只负责投资第一轮的资金,但起码我得看得到后续发展,这就跟养孩子一样,三岁看小、七岁看老。”

    黄时雨最终还是拾起先前被她置放在茶桌上的那半盏残茶,一饮而尽,在她左侧方位放着一台电视,正播放一则采访,里面的人刚好是先前跟她洽谈的张静研。

    “天使轮会资助什么样的创业公司,你这个问的好。”电视里的张静研笑了一下,对着镜头说,“我们天使轮一直致力的都是帮助用原创技术的创业家创业,能造福社会,一直都是我自己很想做的事。”

    放置在茶台上的手机屏幕一亮,黄时雨看了下屏幕,眼眸闪过一丝诧异。

    C大邀请她去演讲,只不过不止她一个,还有另俩个让她很是头疼的人,她忍不住揉了下额头。

    看着窗外斑驳的光影,叹了口气,显然对于这个局面心情不是很好——

    作者有话说:真是不好意思宝子们,今天起床后就一直不是很舒服,我来了~

    能坚持看到这里的宝子,真的是很感谢你们喜欢这本书,这是我选择动笔后没想过的事,真的很感谢大家~

    如果可以的话帮我收藏一下我专栏的预收和我的作者专栏吧~

    第22章

    黄时雨出现在C大已经是上午十点的时候,距离演讲开始还有半个小时。

    无论做什么事,她都习惯提早半个小时先到,对自己和他人都好,除了防止自己遇到突发事件,也能在洽谈生意上给人留下好印象。

    对第一次的合作方来说,对你第一印象的形成就来自这短短的四秒钟,一旦形成就很难改变,所以黄时雨的时间观念感很强。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两下,黄时雨以为是垃圾短信,正想屏蔽掉,看了眼才发现不是。

    是路筱给她发的信息。

    【路筱:我在远方支持你,有收到我的信念吗?不对,是我和王平的信念。】

    【路筱:加油,吸纳广大人才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昨个路筱跟她说这是一个很好的宣传机会,能为她们即将推广的医疗智能项目吸纳人才,说什么都要让她接受C大的邀请,一定要去。

    黄时雨还记得当时她回了路筱一句,你当这群在高考这条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人面前卖弄,是把他们智商当球踢吗?

    其实,根本原因不在这,她自己也知道,只是她还没做好准备跟这俩人一道碰面。

    不过,这也不是办法,总归以后是要见的,宋朝野说的对,犹犹豫豫可不是她的行事风格,只是她也知道,接连的挫败让她开始不自信了,会对自己保留怀疑。

    想要重新找回从前的黄时雨,唯有自己才能找到那条出路。

    所以她来了。

    这次演讲地址选在C大新建的报告厅,空间广泛,可以容纳更多人。

    她打算先进去找写有自己名字的位置先坐会,还没上台阶,眸光就先捕捉到台阶上站着两个人,一人占一边,都高高瘦瘦,同样穿着得体的西装三件套,俩人脸上都披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笑。

    这种笑黄时雨最熟悉不过了,就是向晚那种。

    看样子俩人在攀谈,不过也不奇怪,宋朝野家的酒店行业使用的机器人都是深港提供的,两家合作长达三年之久,而且她也听说深港集团又研发了一款新药,新闻发布会上有公布,近期临床试验没问题后将会上市,已经有很多企业在给深港抛橄榄枝,也想赚一杯羹。

    她是知道宋朝野家里的企业打算转型,疫情期间压力太大卖掉挺多旗下品牌酒店,所以打算与深港进一步合作,最后这点是黄时雨猜的。

    不过她也觉得八九不离十,毕竟一些企业都巴不得能跟财大气粗的深港集团攀上关系,这样在商业场上也能得到相应的资源,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至少跟在后头也能喝点汤。

    黄时雨打算趁他俩交谈还没发现自己的时候,往另一边进报告厅,就不走台阶这条路了,她在C大上了四年学,最是知道抄哪条道走。

    哪知宋朝野今日的眼睛比他平日批合同抓字眼的时候还利索,直接叫住了打算转身的黄时雨。

    “这不是黄总,好巧,今天这是特地回母校看看吗?”

    她才不信宋朝野没看那份邀请名单,只是明里暗里想看她笑话罢了。

    “付校长邀请我回来演讲,怎么,你没收到吗?”黄时雨嘴皮子功夫本就利索,也没跟他客气上,刀里来火里去,见多了。

    宋朝野笑说:“或许是最近项目太忙,看岔了,你也知道最近速度科技还在重组,比较忙。”

    这话,够戳心窝子,特别是戳黄时雨的心窝子。

    C大报告厅旁有几棵梧桐树,层层叠叠的树叶被筛入几缕阳光,洒在黄时雨眉梢上,就像置放着千斤重的石头,压得她透不过气。

    黄时雨双眸微眯,心想:宋朝野还真知道她的痛点在哪,逮到机会专门往那处伤口拼命戳,不过确实也如他所说,俩人在某些方面是一类人,只是她还不够狠,也没宋朝野这么不折手段。

    “我怎么闻到一股火药味。”站在一旁被黄时雨当成隐形人的李行舟打断俩人之间的剑拔弩张,又似乎没打算打断,“我没记错的话,黄总和宋总是情侣关系吧?经常能看到媒体写俩人的报道,嘶,我想想……”

    黄时雨真的是强忍住朝李行舟翻白眼的冲动,咬字清晰地说道:“李总最近不看新闻吧,宋总都快结婚了,李总这话很容易让人误会,生出不必要的祸端。”

    其实她更想说的是,你好闲,连这种八卦新闻都记得一清二楚,黄时雨就不一样了,路筱经常跟她说些金融圈的八卦新闻,她都是左耳进右耳出,还没有在她耳旁每天分析股市走势来得有兴趣。

    “李总,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媒体就是爱瞎编乱造。”宋朝野恨不得现在立马跟黄时雨撇清关系,商业场上有个不成文规定,越是顾家的男人,在合作方那信任感会更高,这也是为什么很多精英男背后都有一个被称为贤内助的女人。

    真相只是狡猾男人背后,都站着一个愿意被他吸血的女人。

    黄时雨这一刻倒是难得的冷静,没有选择跟宋朝野争锋相向,主要她觉得逞一时口舌之快没什么用,只是当下爽了罢,现在她更关注的是后面即将到来的演讲。

    “先进去吧,演讲也快开始了。”说完这话,李行舟转身走进报告厅敞开的大门,宋朝野也跟着上去。

    黄时雨随意扫了两眼,李行舟下台阶的速度不快,反而很随意,漫不经心的跟身旁很努力搭话的宋朝野形成别致的画风。

    她心想:宋朝野看样子是很想攀上这层关系,不过那也是他家企业的事,老爷子还健在哪里用得到他管,而且她没记错的话,宋朝野就是因为不想掌管家里的产业,才会拉着她一起创立速度科技,现在速度科技又快重组完了,新项目也将上市,他不去掌管新项目,倒忙起家里的产业,她想不明白。

    不过也不打算去深究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因为跟她已经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在李行舟走下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黄时雨才刚打算朝报告厅走去,台阶下的李行舟也不知道是跟宋朝野说到点上还是单纯想停一下,黄时雨不自觉往他那瞟了一眼,期间也不知道李行舟是不是跟她心有灵犀,侧过半边脸与她目光撞上,不过也只是一瞬。

    又恢复先前的模样,继续往前走,最后留在黄时雨眼里只有一道高高大大的背影,宛若六年前的深夜。

    因为先前耽搁了一会,黄时雨进去的时候,学生和各院教授都到了,基本座无缺席,黄时雨看了看,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她庆幸安排位置的人没把她和那俩人安排到一块。

    她往左边看了看,李行舟坐在付校长旁边,又是一贯的笑容在跟旁边校领导交谈,像块香饽饽。

    不过也正常,要不是俩人之前发生过不愉快的事,她也很想跟深港攀上关系,又想想,李行舟对她的态度,还是算了。

    校领导致辞完,又轮到各院教授,然后才是今天的重酬戏,演讲。

    李行舟是第一上台的,黄时雨眸光一瞬不瞬盯着他,也想知道他今天带来的主题是什么。

    台上灯光如昼,李行舟手扶着面前的麦克风,微微挡住精致漂亮的下颌,眸光精准锁定在台下,正色道:“很感谢付校长能给我这个机会,让我来到C大进行今天的这场演讲,站在台上看着台下这些鲜嫩面孔,真别说还是有些紧张。”

    台下学生在笑,校领导也露出笑颜,严肃的演讲氛围,就这样被李行舟一句话轻描淡写化解了。

    这样的李行舟还真有点让黄时雨梦回高中,也是这般幽默风趣,让人不自觉就生出好感,黄时雨身后有几道不大不小的讨论声,都是在讨论台上这位人物。

    也不是她想要偷听,距离太近,就像趴在你耳旁讲的没差别,言语间都是在夸赞李行舟,顺便带点科普。

    黄时雨觉得也正常,这个年纪的女生是挺容易对这类男人生出欣赏的好感,很多人都说男人到了一定年纪不是成熟就是油腻。

    李行舟则恰恰相反,他身上既有成熟男人的魅力又带着点不羁的少年感,看似对人也是笑脸以待,实则骨子里流露出来的更多还是高高在上的姿态。

    换做是她,黄时雨想过,会比李行舟还拽。

    待现场重回寂静,李行舟才开始今天的演讲:“过去一年我也参加了大大小小的论坛,都是关于人工智能领域,今天我想讨论的是大家都比较关心的点,那就是Ai到底会不会取代人类。”

    这个讨论点一出,现场都唏嘘不已,静静看着台上男人等待他的下文,那阵仗就连最受欢迎教授的课上也没有这样的待遇。

    底下的学生大部分是商科专业、计算机和人工智能专业,Ai与这些领域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而Ai从上个世纪达特茅斯会议到如今渗透到工作和生活方方面面,所有人都不陌生,但更多人关心的是如何能确保Ai合理规范有道德的使用,与会不会影响到生活中的数据安全,怎么把控分险才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李行舟望着台下一张张求知若渴的脸庞,继续说:“就目前技术而言,人工智能是以数据挖掘与机器学习两大类为技术核心,中国作为人口商业大国,产生的可计量数据非常庞大,但底层算法还不够成熟,而且我们人身上就拥有着最不确定性的庞大数据库,那就是敏锐的心灵,我觉得Ai是无法取代人类,因为人工智能最突出的优势,便是用于数据、脑力劳动、知识密集型的行业,而医疗行业对比其它行业有着天然的发展基础,这个大家可以多多关注融创即将发布的智能医疗产品。”

    黄时雨在台下听得很认真,不过她有好几次在李行舟眸光往这边扫的时候,很巧妙的移开了。

    毕竟那双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眼,能少看还是少看,就算隔着老远对视也挺尴尬,特别是她现在还看到李行舟几年前给她写的纸条。

    感觉只要一对视,无时无刻都在提醒她这件事。

    虽然她把李行舟这种行为归纳为年少时期的冲动,但是一想到这人曾经真的喜欢过她,还是感觉好奇怪。

    最后李行舟再次总结道:“Ai范围使用的边界还是取决于人的道德边界,我们可以保留仰望星空的权利,但也要有打破壁垒的勇气,谢谢大家。”

    台下顿时掌声如雷,没有人提出问题,足以说明,李行舟讲的他们都一致认为是有干货的。

    中间没有休息,下一个轮到的是黄时雨。

    李行舟下来走的道刚好是上讲台的必经之路,黄时雨特地在他经过的时候,往旁边挪了一下,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过道太窄的缘故,李行舟西装的衣袖还是免不了,刮到她的小拇指。

    痒痒的,就像伤疤结的那层痂,让人产生特别想去抠,去摸一摸的念头。

    黄时雨站在台上头顶着白光,看着台下所有人,眼眸晶亮,好似戴了美瞳,她站在白光里,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我今天要讲的点,是现在Ai时代女性在职场中所面临的就业与机遇。”

    嘴边的麦克风把她这段话,传送到整个报告厅,她的音量其实不大,平常怎么说话,现在就是怎么说话,但整个报告厅出其的安静,彷佛怕惊扰了她。

    台上,黄时雨语气不疾不徐:“Ai技术如今飞速发展,为很多传统岗位带来改革,比如医疗行业的护士,有了虚拟护士,可以为我们的护士工作者减轻负担,让她们可以投入更复杂的领域工作,放大她们的社会贡献,还有女性情感通常比男性更加细腻,忍痛能力也比男性更强,所以在管理层面上未来会比男性机会多一点,这个前提是在基础性工作已经被Ai替代的情况下,会发挥出来的优势,当然在这种改革下,还会催生出新职业,但我没办法直接说是哪些新职业,因为我也不知道,所以我们就努力去做,希望在场的女性珍惜每一次职业的变革,机会是创造出来的,而机遇是把握住的。”

    最后黄时雨还顺道夹带点私货,简单利落的介绍了一下她们目前正打算做的医疗项目,虽然还在种子时期,但是黄时雨对这个项目可谓是信心满满。

    台下都听得很认真,以至于过了半响才爆发出掌声,黄时雨刚要下台,底下有人发起提问。

    “黄总你好,我是人工智能专业的学生,你刚才说在Ai技术的发展下,女性之后的就业机会会比男性多,但众所周知女性在学生期间比男生更适合学文,而人工智能是理科方向,黄总,你这不是相悖了吗?”戴眼镜的男生直挺挺地站起来,很干脆的发问。

    全场的目光此刻都聚焦在黄时雨和戴眼镜男生身上。

    “很感谢这位同学的提问,我自己本身是理科出身,这点付校长可以给我作证。”台下突然被cue的付校长朝黄时雨点了点头,这意思显而易见,黄时雨没说谎。

    她接着说:“文理科思维本就没有性别之分,不然可以直接规定哪一类人直接学理,哪一类人直接学文,那职业是不是也可以按你说的这样划分,造成差异性的从来是人,越往上走,成绩越突出者,这种差异更明显。”

    黄时雨小的时候也遭遇过类似的话,但长大后见识的多了,便也释怀了,因为这种现象都是经过长期无意识形成的,短时间内很难根除。

    “那黄总,你有没有觉得你今天分享的这个话题,有意无意挑起性别对立呢?”戴眼镜男生再次发问。

    先前戴眼镜男生的提问,黄时雨还觉得没什么,真的只是以为有困惑的点提出来一起探讨,但现在戴眼镜男生的这一番话,无疑不是把黄时雨推到风口浪尖,毕竟性别对立这个话题很敏感,要是回答的不够好,黄时雨今天从报告大厅这扇门走出去,下一秒绝对是在网络上被讨论的焦点。

    显然她本人也知道。

    黄时雨表面看起来还是不慌不乱,心中却是一沉,这局面她压根就没料到。

    她现在就像是一艘船,孤独航在海平面上,还缺个掌舵的人。

    头顶白光刺眼,从她严重散光的眼睛看去,台下是密密层层的人影,密密层层的白光,那种感觉就像溺水的人在寻找漂浮物。

    黄时雨眯着眼,只简单的一个眼风,便看见台下宋朝野朝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跟那天联合发布会的一样。

    她顿时心下了然,这人百分百是宋朝野安排的,看得出来是真的要置她于死地。

    在她将目光移至别处的时候,正好跟台下李行舟的目光对上,几秒后,黄时雨选择移开目光。

    明明是几秒的光景,在黄时雨的眼里却像开了慢镜头一样,缓慢而悠长,她看见台下李行舟双眸一瞬不瞬盯着她,彷佛在说:

    可以的。

    相信你自己。

    把你的答案说出来。

    台下,所有人仰头望着台上的黄时雨,都在等待她的答案。

    报告厅的白光透亮,台下所有人都没有发现黄时雨渐渐冷下的脸色。

    她目视台下戴眼镜的男生,同时也看着宋朝野,声线冷然:“我认为我不是在挑起性别对立,我同时也认为Ai的发展是会促进性别平等的利器,而不是制造性别对立的弊器。”

    几乎是黄时雨话音刚落,李行舟就先带头鼓掌,后续掌声如雷鸣,黄时雨沐浴在阵阵似音浪的掌声中,一步一步缓慢地走下讲台,她的目光落在斜对面往讲台方向移动的宋朝野身上,冷冷看着他。

    黄时雨坐在位置上,看了眼台上正在演讲的宋朝野,完全没心思听他讲的废话,心里想着:等会演讲一结束要立马去找宋朝野问清楚,她很肯定这人是他派来的。

    想着想着,老感觉有道目光一直往自己坐的位置看,她抬眸往那个方向望去,却撞了邪似的,她一转头那道目光也随之消失了,就好像是她过于敏感。

    黄时雨大概明白了,一定是因为宋朝野,才让自己的神经处于过度紧绷状态,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赶紧演讲结束,她要找宋朝野算账。

    台上宋朝野演讲的语调铿锵有力,但废话实在太多了,讲了半天还没讲到重点,台下人都一副听得快昏昏欲睡的模样。

    付校长问:“李总,看你方才一直往那边看,是有什么东西吗?”

    只见李行舟一直盯着台上演讲的宋朝野,那专注的模样,貌似听得颇为认真,像入了神。

    就在付校长以为李行舟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只是笑笑:“没什么,小猫长大了。”然后轻快岔开话题:“别光看我,现在是看我们宋总。”

    付校长笑了笑,成功被他带着将注意力又放到台上。

    “宋总,你觉得我刚才的发言怎么样?可以吗?”戴眼镜男生拦住往停车场方向走的宋朝野。

    宋朝野把玩着手上的钥匙,头也不抬,说:“呵,你自己觉得呢?很好吗?”

    “你让我问的我都问了,你之前说答应等我毕业让我进速度科技还算数吗?”

    宋朝野听着戴眼镜男生的话,一脸兴致缺缺的样子,但又怕在他耳边喋喋不休,终于抬起头,只是单单睨了戴眼镜男生一眼,就让对方顿时噤若寒蝉。

    他只是扯了下嘴角。

    “你觉得呢?你不会以为自己表现的很好吧,你让黄时雨多风光啊,还想进速度科技下辈子再说吧。”说完,宋朝野拍拍男生肩膀,那意思很明显“少年晚上回去做梦比较快”,然后非常潇洒的往停车场方向走。

    戴眼镜的男生一瞬不瞬盯着宋朝野背影,钥匙被他挂在左手的食指上,转了好几个圈。

    进了停车场,宋朝野刚找到自己的车,才打开车门,一道声音把他钉在原地。

    “宋朝野是不是你做的?”

    黄时雨走出报告大厅,就立马寻找宋朝野的人,不管从前还是现在她都是只要一个答案。

    “刚刚那人是你安排的吧,你真的很幼稚诶。”黄时雨停下脚步,看着眼前将要坐进驾驶位的宋朝野问道。

    宋朝野笑:“你在说什么,我刚刚一直在给你鼓掌,你没看见吗?自己功课没做好你不懂得反省吗?事后在这跟我说有用吗?”

    黄时雨这样一瞬不瞬盯着他,让他看得烦,推开车门,抬腿来到黄时雨面前,刚想开口说话的嘴就和脸上的表情,一同顿住了。

    “宋朝野你真是让我觉得恶心。”黄时雨盯着宋朝野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就是那活在阴沟里的老鼠,无比恶臭!无比让人恶心!无比让人想吐!”

    “你M!再说一遍!”还从来没人敢这样当着宋朝野的面骂。

    宋朝野一面朝黄时雨大喊,一面用了足够狠的劲抓着她的肩膀,打算给她点颜色瞧瞧,刚想再用点力,突然发现手没劲了,怎么也按不下去。

    “放手,打女人算什么男人。”

    李行舟伸手按住宋朝野的肩膀,把他用力一推,宋朝野往后踉跄几步,才堪堪稳住步伐,李行舟先前看似只是用了劲的一推,实则刚刚按住宋朝野肩膀的力道也是使了劲,只是会让对方现在感觉不出来罢了。

    停车场视线昏暗,李行舟身姿依旧挺拔,在不太清晰的视线下,脸部线条比之前更加硬朗,这种完美骨相相比明亮的色彩,其实更适合黑白线条来勾勒。

    “真不愧是前速度科技的CEO。”宋朝野只看了俩人一眼,便懂了点什么,又综合先前他也看到李行舟时不时往黄时雨所在的方向看,当时还以为是在看哪个人,现在这不就了然了,“这么快就搭上深港集团的太子爷,你真是好样的。”

    李行舟一张俊脸此刻完全没有任何表情,神色也是一寸一寸冷了下来,语气更是冷了好几个度,“嘴巴放干净点。”

    宋朝野也没敢朝李行舟顶嘴回去,毕竟家庭实力在那摆着,眼见形势不对,只是深深看了他俩一眼,赶紧开着车跑了。

    从刚才到现在黄时雨都没开口说过一句话,李行舟便顺着她注视的目光看去,只看到有一团黑色不明物体,光线本就昏暗,只够视物,看久才发现是一堆垃圾,被用过的纸巾、喝完的奶盖、写过字的纸条。

    李行舟就在她旁边,陪着她,没出声,只是静静待着、陪着,彷佛这片空间都没有他这号人一样,回过神来的黄时雨,放空的眸光缓慢地移到李行舟脸上,缓声说道:“你会击剑吗?李行舟。”

    “会。”

    “那你带我去击剑吧,五角场附近那家,离这不远。”

    李行舟淡淡地问:“黄时雨,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作者有话说:小舟你这嘴啊,我拿什么拯救你!

    第23章

    李行舟的语气跟前几次一样,像夹了层冰,这话一落下,犹如平地起惊雷,让黄时雨浑身打了个激灵。

    脑海中倏的浮现李行舟讲这句话的情景。

    瓢泼大雨的夜,摇摇欲坠的雨伞,李行舟那平常见人带笑的眉眼,此刻异常冷淡,好似富士山上常年不落的积雪,沉重又硬冷。

    还有那一句刻骨铭心的话:

    “如果以后不顺意了再来找我吧。”

    李行舟的这句话顿时萦绕在脑海里,盘旋着,时时刻刻在提醒她这段过往。

    停车场灯光昏暗,俩人面对面站着,仿若隔着层玻璃,黄时雨只能瞧见他挺拔的身影,以及冷淡的眉眼,那眉眼此刻又像聚了团黑雾,眸光里流转的情绪叫人看不懂。

    这一幕场景,恍若间让她觉得很眼熟,好似前不久才经历过。

    过了半响,她想起来了。

    是重逢后,俩人在餐厅的第一次见面,也是这副场景。

    不过今非昔比,那会还能假装不认识对方,把对方当成空气来对待,这会,也只能硬着头皮去维持俩人之间的表面平和。

    原本黄时雨以为对方看她这么狼狈又可怜怎么着也会客气载她一程,没想到对方觉得她这是在求他?还嫌她态度不好,不过经过前几次的接触,她也知道李行舟这人不按套路出牌惯了,这会也没觉得他怎么样。

    但她是绝对不会去求他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C大今年刚建了个地铁站,就在校园里。

    “抱歉,你忙你的吧,我突然想起这附近有地铁,我坐地铁过去就可以了,你这么忙,应该也不顺路就不麻烦你了。”疯狂挽尊。

    “不麻烦,向之南没跟你说过,我是那家击剑俱乐部的会员吗?”

    李行舟这话是什么意思,在试探她跟向之南之间有什么?还是在试探她和向之南俩人之间进展到哪里了?

    不过她也能理解,毕竟向之南是他的兄弟,而她又跟李行舟从前有那样和这样的一些纠葛。

    如果角色换位,路筱是向之南的话,她也会像李行舟一样这么做。

    毕竟帮好朋友把关是作为朋友该做的事。

    不过她跟向之南之间也没好到事事都跟她报备的关系吧,就只是单纯的朋友啊,想必是搬家那次让他误会了。

    “没有啊,就第一天帮他个忙的时候,他提了一嘴是这家俱乐部的会员而已。”

    黄时雨这人平常都是很诚实的,不会说假话,除了在商业场上谈生意的时候,会跟合伙人夸张性吹下牛皮以外,对朋友下属都蛮真诚的,看起来就不像是当老板的样子,因为不够黑心。

    李行舟沉默了两秒,一开口就很直白:“哦,他用的是我的会员。”

    黄时雨扫了他一眼,视线不太清晰,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只是她怎么感觉李行舟这语气听起来不太高兴,好似在计较些什么,不过一定是她想多了,毕竟这人做事不能按常理来看待。

    然而,李行舟又开口道:“走吧,我刚好也要去,顺路。”

    这话,比刚刚那句还让人感到惊悚。

    前面不还嫌弃她求人态度不好吗?这会,怎么就突然松口了。

    “走吧,这个时间点还不太会堵车,晚点就难说了。”李行舟拿出车钥匙,瞥了她一眼,转身去开车门,完全忘记刚才明明是他嫌弃黄时雨求人态度不好的,这会又打算带上人家。

    “那我待会转钱给你吧。”她刚想起上次那顿饭,她都不知道那算不算请了李行舟,毕竟那饭只有她一个人在吃,充其量她也就请李行舟喝了瓶水。

    她可不想在随随便便欠他人情了。

    “你还真把我当司机啊。”李行舟刚触摸车门的手顿了顿,“也行,随便你,上车吧。”

    李行舟坐进驾驶位,透过后视镜看见黄时雨走到车后座,差点没给他气笑了:“你还真把我当司机啊。”

    黄时雨按在车门把手的手顿住了,不明所以的看着驾驶座的李行舟,没太明白他什么意思。

    然后,又听见他说:“我最讨厌别人把我当司机了。”

    黄时雨:“?”

    不是你刚刚说随便的吗?这又是在搞哪出?

    李行舟大概也从黄时雨的眼神里瞧出几分她心里的想法,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咸不淡:“坐副驾驶,你又不是没坐过。”

    黄时雨想:那上一次还不是事出紧急,她没想太多就坐上去了,这次她付钱了,她和李行舟之间就是司机与乘客的关系,她坐车后座没毛病啊,而且她没记错的话李行舟有相亲对象,最后瞧见的那一眼,俩人明显聊的很愉快,她要是坐上副驾驶,被他相亲对象看见咋整,这才是最根本性的问题。

    显然李行舟压根不知道黄时雨心里的弯弯绕绕,又催了她一下,“快点,等会堵车了。”

    黄时雨把心里的想法直接如实脱口而出:“我坐副驾驶不好吧,等会你相亲对象看到了对你有影响。”

    她尽量说的比较委婉。

    李行舟挑了挑眉,语气十分冷静:“你很在意?放心没那么小心眼。”

    “这不是我小不小心眼的问题,而是你如果有对象的话,我们之间就是得保持异性间该有的距离,不管是对谁都好。”黄时雨松开按住车门的手,深吸一口气继续说:“我不知道你怎么看待这个问题的,但我有我自己的原则,希望你能尊重我。”

    黄时雨对待异性也好,或者是朋友间对象距离的度都把握的非常好,她有沈的微信完全是因为当时路筱跟她同寝,又跟她是好朋友,俩人经常腻歪在一块,路筱俨然是把她当成家人对待,沈也是知道,所以俩人才有联系方式,不过是因为一个路筱。

    李行舟心想:他就不信当初在餐厅,黄时雨就坐在他前面,是没听见他是怎么个公事公办的语气和态度!单凭餐厅外那一眼之见就随便给他下定义!他们那时候是在谈生意,在谈合作啊!相亲谈不成还不能谈合作了吗?

    “黄时雨。”李行舟的目光从车后视镜收回,缓缓移到方向盘上,说他这会不敢直视也好,胆怯也好,看着眼前熟悉的黑色方向盘能感到莫名的安心。

    “我就问你,你很在意我有没有对象吗?”

    “不是啊。”这又哪跟哪,她是在跟李行舟讲这个话题吗?

    “那我的副驾驶座怎么坐不得了?”他又抬头,摸索着往车后视镜去寻找黄时雨。

    “有对象的异性副驾驶位与无对象异性的副驾驶位,完全是两回事啊,我能接受坐无对象异性的副驾驶位,但我没办法接受坐有对象异性的副驾驶位,你能明白吗?”太绕口了,差点把黄时雨绕晕掉。

    “黄时雨。”李行舟又叫了一声她的名字,眼神盯着后视镜里的黄时雨,郑重其事地声明:“我没对象,也没相亲对象。”

    俩人的目光刚好在那块小镜子里相撞,黄时雨征了征,不知道是因为这句话还是单纯因为俩人眼神毫无征兆地撞到一起。

    下一秒,她又听到李行舟对她说:“这下可以上车了吧。”

    最后,黄时雨还是坐了副驾驶座,车内空间狭窄,属于李行舟的那股浓郁香水味扑面而来,只要一呼吸,感觉脾肺管都是这股味道,太过强势,让她生出一种感觉,像是要把她也给融化在空气里。

    车刚好驶入堵车高峰段,李行舟看了眼后视镜,就再也没移开过。

    黄时雨只露出半边侧脸,耳边的头发有几缕落在她衣领内,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高领毛衣,与平时职业装相比,平添了几分柔和,白净的脸蛋在夕阳的余晖中亮了好几个度,是一张连阳光都偏爱的脸。

    城市林立的高楼大夏,落到地平线深处的夕阳纷纷在他眸中流转,都不抵眼前小小后视镜里那抹侧颜。

    他想,如果这是部电影就好了,那这时候他就可以按下暂停键,就停留在这一刻。

    可是,前方渐渐驱动的车辆,瞬间打破他这自欺欺人般的痴心妄想。

    趁着前方的车还没完全启动,他低头,摸出手机,在屏幕上快速点了几下,然后往旁边放置杂物的抽屉一扔,启动车子。

    李行舟单手控制着方向盘,用余光看了眼黄时雨。

    “吃橘子吗?抽屉里有,自己打开。”还特意加了一句:“放心没给别的女生吃过。”

    黄时雨有一时愣怔,久久才回过神,知道这是李行舟在揶揄她方才那番话,误以为他有对象,不过她还是好脾气道:“不用,谢谢。”

    又过了一会。

    “喝水吗?就在你旁边,自己拿。”嘴角轻咧,不过也是一瞬,“也没给别的女生喝过。”

    “不用,我不渴,谢谢。”黄时雨觉得这人到底有完没完啊。

    李行舟语气平平:“怎么,怕我下毒不敢喝?”

    “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单纯的不渴而已,你别想太多。”这话,让她联想到以前打车也老有司机问她水喝吗?水果吃吗?那会,黄时雨是不敢的,这会,只是单纯不想吃。

    “帮我拧瓶水,我想喝。”李行舟像是怕她拒绝,又说:“我开车不方便。”

    黄时雨只是顿了一下,从旁边拿了瓶水,拧开瓶盖,往李行舟那倾了倾半边身子,压根没看他,直接把瓶口怼到他嘴唇上,李行舟见状也只是轻笑一声。

    密闭空间里这声轻笑尤为清晰,虽然只是一声,黄时雨还是听得耳朵发热。

    这个过程中俩人都没再开口说话。

    又过了很久,李行舟又开口:“听歌吗?”

    “都可以。”她这会不敢说不用、不想这些话,怕李行舟这人又多想,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到击剑俱乐部,她要找教练练剑。

    不过上海堵车是常有的事,这也是她为什么常年坐地铁上下班的缘故,在上海地铁出行可比自己开车方便多了。

    很快,车就驶入写着好一个击剑俱乐部牌子的地方,李行舟停好车后,和她一同下车。

    “嗨,朋友们,来击剑?”刚推开厚重的玻璃门,击剑俱乐部的老板就从前台抬起头来。

    黄时雨说:“老板,我找林教练,他今天在吗?”

    击剑俱乐部的老板,扫了眼黄时雨身旁的李行舟,才开口:“真不巧,今天林教练有课。”

    “这样啊。”黄时雨情绪有些低落。

    “你俩不是一起来的吗,刚好啊,训练房还一间。”

    黄时雨一脸难为情,说:“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你旁边帅哥都没吱声呢。”

    黄时雨心里没底,李行舟会愿意跟她一块击剑吗?先前向他搭个车,都能搞出那么大的阵仗,大抵是会不愿意的吧,想着想着,忍不住抬头想看他,发现他在盯着自己看,眉目很黑,注视她的眸光中有她看不懂的情绪,她感觉他应该是很不想,在等她开口回绝老板。

    随后,还没等她开口,她就听到一声极其平淡,但是是属于李行舟的声音。

    “可以。”

    第24章

    优涉公司每周一一次的周会刚结束,会议桌上其他人顿时一溜烟全没了人影,毕竟听领导哔哔赖赖半个多小时,耳朵可遭罪了。

    Sam收完刚用过的文件,用余光往前扫了一眼,捕捉到某个人影。

    “Silas,大家都是隶属于同一家公司,你直接抢子公司项目未免也太明目张胆,也太过份了吧。”这会,会议室只有她和Silas。

    听到Sam的质问,走到会议室门口的Silas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脸上挂着笑:“你这话说的也太难听了吧。”语气跟从前一样,揶揄又造作,“我要纠正你一下,现在你是优涉的投资经理,而我是黑塔集团的投资经理。”

    Silas话里头的意思不言而喻,俩人间的咖位如今已今非昔比,一个犯了错的人和一个将步步高升的人没法比,况且子公司的投资经理与母公司的投资经理分量压根儿就不一样。

    “而且是速度科技选择我,选择母公司,这我都已经强调过多少遍了,你怎么还是记不住。”Silas装模作样叹了口气,做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你们给的并购价格也难怪速度科技不选你们啊,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开始污蔑起母公司的人来了,会长知道可是会很伤心的。”

    第一轮给速度科技开的并购价格完全是宋朝野的本意,还央求她一定要这么做,顾客至上是黑塔集团刻在骨子里的名言,所以Sam完全是遵循了顾客的意愿,只是没想到被宋朝野给摆了一道。

    “少拿会长来压我,一遇事就只会拿会长当名头来吓唬人,你这又跟小学生想打小报告有什么区别?”Sam大概也是气急了,脸上少有愠怒的神色,完全不跟他客气,直接怼道。

    Silas也没因她这话生气,也只是静静听她说完,才从鼻尖发出一声轻笑,往前走了几步,挑了下眉,“你还是没从那桩亿万债券案里吸取到教训啊,Sam,这个世界所遵循的规则能赢就行,不管什么手段,自古英雄不问出处。”

    Sam完全不认同:“这是两码事,你们这种行为跟强盗有何区别。”

    她又说:“你也不过是借着某人的权杖狐假虎威罢了,迟早有一天,这笔账我会跟你们一一算清楚。”

    这话里不单单指的是这次子公司被抢的项目,还有当年那场亿万债券案,她都会一一讨回来。

    会议室门口来往走过许多职员,有抱着资料去打印,有提交材料向主管审批,有向身旁人询问中午饭吃什么等参差不齐的声音,而会议室的大门关着,仿若隔绝了这些声音。

    仔细一听,这些细微的声音,还是沿着门缝钻了进来,缓慢落在里头俩人耳旁,Sam盯着眼前的Silas,目光如火炬,像她最后的那句话一样,一经点燃,火光燎原,星火遍野。

    Silas静静看了她半响,才慢慢咧开嘴角笑着,就像是透过这双眼眸去看这是多么可笑的一个人哪!

    这抹笑自然而然落在Sam眼里,在职场上待久了,每个人都带着面具生活,久而久之,都是这副对谁不苟言笑又充满恶意算计的嘴脸,她就这般盯着,像是要深深烙在眼里,记在心里,原本寒冷又黑暗的会议室换了幅场景,似乎更亮,更明朗。

    “专心点。”

    李行舟的话与他手中的击剑一并朝黄时雨直刺过来,剑尖快碰到面罩的时候,黄时雨才回过神来,肩部刚想发力防守还击,对方的剑尖近在咫尺,显然已经来不及,黄时雨顿时浑身打了个机灵,毅然决然改为防守后退,在对方剑尖将将要碰到的时候,往边边挪了点儿,手中的击剑也一并打了出去。

    两剑相交,李行舟刺了个无效。

    “基本功不错。”

    李行舟赞赏的话透过面罩传到黄时雨耳边,音色显得有些沉。

    “谢了,再来。”

    击剑每一次的防守与击打都是对技巧、基本功和反应的考验,显然这些黄时雨都有,她大一就进入了学校的击剑社,后来凭借着打了好几场比赛,还混了个副社长当,击剑也算是她为数不多的爱好。

    最根本的点是小时候挺沉迷武侠小说,没少幻想过有一天也可以如书中人物一样,执剑走天涯,够中二但也够少年。

    “如果这次你能赢了我,你的项目我可以帮你融资。”

    黄时雨敛着眉直视对方,面罩下的两双眼,无声较量着。

    李行舟怎么知道她现在的项目就缺来个天使投资人。

    “你怎么知道?”黄时雨问道。

    “那天在雪芳斋不小心听到的。”

    话音刚落,李行舟一个大弓步移向前,手中的击剑朝黄时雨刺去,看着对方使的招式,她是知道李行舟打算抢攻,黄时雨当即作出最佳判断,曲膝下蹲,手上也没闲着,运用肘关节将手中的击剑朝李行舟刺去,不出意外,被李行舟察觉侧身一挡。

    显然又是平局。

    黄时雨站起身双眸直视着对方,语气揶揄:“堂堂融创大总裁居然也会干此等偷鸡摸狗的事,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她断然没想过李行舟会这般实诚的告诉她,也不带随便找个理由来搪塞她,这一幕恍然让她想到餐厅他在相亲的情景,面对相亲对象的质问,也是这般直白的表达。

    “你这话说的,我那天在你隔壁谈生意,隔音不好,不小心听到的,我没有恶意。”与黄时雨的揶揄相比之下,李行舟语气显得特别理直气壮。

    这话确实让黄时雨不好发作,她只能想着下次谈生意一定不去雪芳斋了,换一家隐私性强点的,又想想兜里的余额好像不够她造的。

    这口气只能被她化作手中重拳直出的击剑,“再来。”

    能容纳四五人的训练房,充斥着浩浩荡荡击剑碰撞声,剑道上俩人互相击打试探,银白色的击剑在灯光下泛着幽幽寒光。

    气氛焦灼着,双方都在等待一个出手的时机。

    “怎么样,这笔买卖你不亏。”李行舟嗖的移向前一步朝黄时雨做出弓步刺的举动。

    黄时雨眼尖,利用剑尖和护手盘卡住对方的剑身,这招让李行舟的击打落了空。

    “李行舟你认真的?”这是重逢后,黄时雨第一次叫对方全名。

    “你出价多少?”想想不对,又换种说法,“你打算融资多少?”

    过了半刻,李行舟还是没出声,黄时雨锁定对方前点手臂,发起攻击,击剑手法和脚下步伐一致,显然她不敢掉以轻心,毕竟经过今天几场击打下来,李行舟的击剑术明显也很好。

    “怎么,是字数太少不好意思在我面前说,还是——”

    李行舟刺白的剑尖与他的话一道强势,打断了她。

    “你先听我说,我打算用一百万美元买你公司百分之五的股份,其余股份都归你,看你想怎么跟你另外两个合伙人分,这就是你的事了,同时我会帮你拓展用户群体,帮你如何打造一个公司,你觉得怎么样?”

    此时黄时雨的剑尖与对方隔着三分之一距离,就算黄时雨弓步发力超常发挥也难击打到他手臂的前点,干脆利落收回剑,靠在背后。

    这个动作意味着,现在暂时不打了。

    她看着对方同时也收回剑,问:“为什么要帮我。”

    她实在是没搞懂李行舟这套操作。

    他只要百分之五,那相当于决策权还是在她手上,公司发展的决定李行舟无法直接插手,她有绝对的话语权。

    这个方案无疑是最对黄时雨的口味,但她不明白李行舟为什么要帮她。

    俩人做的是相同领域的项目,按道理来说是完全相悖的,她想不通李行舟为什么要给自己培养一个潜在性的对手。

    虽然她现在还不显气候,但假以时日就难说了。

    李行舟摘下胶粒手套,目光从手中的手套移到黄时雨摘下面罩的脸上,灯光下她那张汗津津的脸蛋像镶满了珍珠,异常闪耀,他喉咙动了动,开口的声音有些哑,也不知道是不是长久没进水的缘故。

    “我这不是在帮你,我也是个商人,我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这个道理我想你是懂的。”

    他的确没有说谎,因为这是对全力以赴对手的不尊重,也是对黄时雨能力的不尊重。

    他那天在隔壁也听了个大概,黄时雨手头的项目很好,落实到位是可以造福人类的。

    击剑馆里灯光程亮,照得俩人对视的目光格外清晰,黄时雨双眸才刚从暗处转移到亮出还有些不太适应,眯了下眼睛,待适应了会,刚想给李行舟回复,放置在不远处桌上的手机响了。

    黄时雨走到剑道外,伸手扯过桌上的手机,原本平淡无波的眼眸亮了一瞬。

    是张静研打来的电话。

    她马上接了起来,还没等她先开口问候一句,接通的那一刻张静研的声音立马从手机那头传来。

    “这时候没打扰到你吧?”

    黄时雨听着张静研一如既往和熙的声音,也不自觉地露出个笑容,毕竟是偶像主动给自己打来的电话。

    “没有,是有什么事吗?”

    “我回去深思熟虑了一番,觉得你的项目非常好,不知道你有没有意愿卖给我。”似乎怕她拒绝,继续说:“价格方面你不用担心,我这边出五百万美元,你看怎么样?”

    黄时雨心想她是跟五这个数字过不去了吗?今年可谓是见过太多五了。

    “她说什么?”

    不自觉间,李行舟已经来到黄时雨身旁,正居高临下看着她。

    听到身旁突然响起的声音,黄时雨刚想入非非的心思顿时被他这单刀直入的话,击得烟消云散。

    她头也没抬,只是言简意赅地把张静研在手机里讲的话小声复述一遍,“她说用五百万美元直接买了我手头的项目,你觉得呢?”

    其实此举,她也意在试探李行舟是不是真心想帮她。

    “黄时雨。”他叫了一下她的名字,刚做过激烈运动,声线像是蛊人的酒,引人沉醉,黄时雨感觉此时脑袋有点晕乎,下一句话又立马让她清醒过来。

    “你也不是七八岁的小孩,有些东西我也不给你强调了。”

    他眼神落在黄时雨脸上,漆黑一团的瞳孔在明亮的光线下,犹如敛着层黑色的布,让人一眼就觉得所有情绪都覆盖在这层黑色布里。

    “别连同你的价值一起贱卖了。”——

    作者有话说:哟哟哟哟哟~我们小舟这嘴有进步!继续再接再厉!!

    然后作者本人可以厚个脸皮跟你们求个作收吗~[拜托拜托~]

    第25章

    电话那头的张静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到李行舟的话,也静默下来。

    黄时雨趁着这短暂的间隙,看了李行舟好几眼,就是为了确认他的真心到底有几分。

    没办法实在是被宋朝野给搞怕了,她现在就属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状态,虽然李行舟不是那条井绳,但是俩人从前的一些纠葛,她的担心也是情有可原。

    不过李行舟这话说的不错,等项目发展起来,何止只有五百万美元,现在如果卖给张静研那真的是贱卖了。

    冰霜般的沉默最终还是先被电话里头的张静研率先打破。

    “这样吧黄总,电话里也说不清楚,给我个机会,我觉得我们还不够了解对方,约个时间详谈你觉得呢?”完全没想等黄时雨的答复,张静研继续说,“明天下午有时间吗?我让秘书定在你平时最喜欢去的那家咖啡馆,你看方便吗?不方便的话我让秘书去接你。”

    张静研这一句看似委婉又直白的话,其实暗藏玄机。

    她说“电话里也说不清楚”,其实是暗示她你身边有人不方便继续洽谈接下来的合作事宜。

    又说“我觉得我们还不够了解对方,约个时间来详谈你觉得呢”,看似把主导权放在她手上,实则话里的潜台词是我们还可以坐下来研究研究,不要先直接拒绝。

    后面又说“明天下午有时间吗?我让秘书定在你平时最喜欢去的那家咖啡馆,你看方便吗?不方便的话我让秘书去接你”,意思就是说她确实很看好黄时雨手头的项目,连她平时爱去哪家咖啡馆都调查得一清二楚,还特意选在她常去的那家咖啡馆,毕竟熟悉的环境最是能让对方谈事时放下戒备。

    “好,我会按时到,再见,张总。”黄时雨言简意赅地说道。

    李行舟显然跟黄时雨内心想法一样,说:“张静研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

    “我知道。”

    黄时雨以前初入职场脑子里也没有这些弯弯绕绕,没办法没有靠山,还是学的金融专业,这行相比其它行业来钱是快,可惜非常吃资源,跟她身旁同学相比,起点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在同学自带资源进入证券和银行工作的时候,她在金融街拿着两千八一个月的工资,渐渐也明白了,一毕业只不过是回归自己原来的阶层。

    可是她不甘心,她永远记得当初自己站在东方明珠底下仰望上海夜景时的心境,不甘心一辈子就这样了,穷且没自尊的生活她遭受的太多,也受够了,她只想赚钱。

    所以她有一段时间发了疯似的狂拉业务,把自己的时间密密麻麻的填满,不过也只有那一段时间,因为后来在金融圈里见识到太多人,也意识到人与人之间的鸿沟不是靠你拼了命的工作就能拉近的,这不像是拔河比赛,使尽全身力气就可以。

    她颓废过、迷茫过、否定过,满脑子都是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可是当她回望来时路的时候,又觉得自己很努力了,大学的时候就开始赚钱供自己,一直在不断向前奔跑。

    后来她也明白了世界这本书很大,每个阶层都存在比较,所以她也只跟过去的自己比,这段平仄起伏的路途,她走得用力又小心。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去赴这场约吗?”黄时雨收起思绪问他。

    “我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我要是知道会不会太奇怪。”和黄时雨此刻脸部写满的表达欲不同,李行舟慢悠悠喝完水,打趣道。

    “我想去见见七年前被我写在桌上的人,我当初会选择金融学她算是我的引路星,就算最后的合作谈不成,该有的体面还是要做的。”不是没听出来李行舟话里头的打趣,但还是忍不住想说。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跟李行舟说这一番心窝子的话,很快她找到了一个完美的理由,大概是运动完身体各方面腺素都在提高,还没消化完,就跟当初大学的时候她有个不喜欢的女生,后来因为疫情封校的缘故,在一次玩剧本杀的时候俩人成了剧本中的搭档,她记得当时玩的是一个民国本,被里面文字情节搞得整个人非常热血,结束后,她硬生生把那个女生看顺眼了,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神奇。

    黄时雨觉得她现在对李行舟的态度,就跟当初对那个女生的态度一样。

    李行舟因她这话,愣怔片刻,漆黑的瞳孔有一瞬的茫然,但很快从支离破碎的记忆长河中找到那枚碎片,黄时雨说的被她写在桌上的人是张静研,当初还让他好一阵子误以为这人是黄时雨喜欢的对象,还出了个大糗。

    后来他才知道张静研是大他们好几届的学姐,学校实验室也是她捐的,上面还挂着个方方正正的小牌匾,他那时候还去问黄时雨牌匾上张静研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只看懂了上面写的第一句:没事,我当年也跟你们一样困惑。

    第二句写的是:以渺小启程,以平视结束这段路程。

    他记得黄时雨那时嘴里嚼着口香糖,含混地说道:“当我们仰望星空时会觉得自己很渺小。”顿了顿,又用一种说笑的语气,“然后就跨过那座山,站到山顶上与之平视,不做抬头仰望的人,也不做被低头俯视的人。”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李行舟的思绪,黄时雨说了进后,门被打开,出现在门后的那张脸让俩人皆是一愣。

    “陪客户过来击剑,碰巧听到黄总的声音,希望我没有唐突到你们。”Sam嘴角还是一如既往漾着笑。

    “没有,我们刚打完。”顿了几秒,像是在思考对方前来是有什么事,黄时雨又试探性说了句,“刚刚老板说没有训练房了,我们也打完了,你们用吧。”

    “老板看错了吧,我们刚过来老板还抱怨一句今天没什么人来练剑呢。”

    没等黄时雨开口,李行舟接了句:“应该是机器出故障了吧,电子产品偶尔会失灵很正常。”

    Sam是正对俩人站着,自然没错过李行舟方才因她这话,几不可查蹙了下的眉头,虽然很轻也很短,但是对于在职场上处于如履薄冰的她来说,就像一只蚊子即将从万米高空坠落的那一刻开始,她便知道这只蚊子的踪迹。

    黄时雨也不清楚这一套流程是怎么个样子,就安静地听李行舟讲,自然没像Sam那样注意到李行舟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情绪变化。

    Sam也只是笑笑应了句:“李总说的也没错。”

    “你是有什么事吗?”黄时雨直接开门见山地问,她可不认为对方来就只是简单打个招呼而已。

    “黄总真是抱歉。”

    黄时雨打断她,“你这歉意从何而来?”

    Sam这次单刀直入地说:“速度科技的事真的很抱歉,我没想到宋朝野找我合作外还和Silas有合作。”脸上两道细眉微微朝眉心聚拢,仿若那抹歉意从那处钻出,“不管你相不相信,这件事我也是受害者。”

    宋朝野都没遵循两人间的保密协议,所以她现在向黄时雨泄漏的信息,也没违反任何规定。

    听到Sam这番话,黄时雨明白了,之前她一直以为宋朝野是联合母公司与子公司向她做的一场局,现在结合Sam这段简短又劲爆的内容来看,其实就是向她做的一场秀,拿Sam去迷惑她,以至于到Silas拿着更好的条件上门时,她能毫无犹豫签下合同。

    这招真是高,能未雨绸缪,玩转人心到这个地步,呵,确实是她太过轻敌了。

    她和Sam站的位置离得也不远,黄时雨重新打量眼前这个人,比她矮差不多两个头,松松软软的齐肩发就如她这人一样,外面看起来柔和,内里是隐藏的锋芒。

    黄时雨曾听过一些传闻,Sam与Silas在职场上争锋相对惯了,素来不和。

    不过想想毕竟像樱花国这种地方,女性在职场上的就业情况比中国难百倍,更别说女性在企业当高管,同为女性,黄时雨自知Sam这一路走来定是非常不容易,而且是她最后选择Silas的并购方案,跟Sam也没关系,她也没理由把自己造成的失误,迁就到Sam头上。

    她知道此刻Sam前来的用意是什么,向她流露出自己的底线和友善,不希望和她成为敌人。

    虽然不知道Sam图她什么,但在商业场上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就连那些互掐的公司谁也不喜欢对方倒下,维持现状总比多几个新对手来得强,显然放在这里也适用。

    李行舟全程安静站在一旁,不是喝喝水就是拿着手机在那划,那俩人也不把他当外人,他也听得颇为认真,只是偶尔几次,抬眸的目光与黄时雨思量的目光撞上,大概是她在思考东西,这次移开的目光比上次演讲的时候慢了不少。

    隔着几个人的距离,黄时雨只是静静看着Sam,看了好一会儿,像是看够了,也像是想清楚了,黄时雨淡淡一笑:“记得保护好自己。”

    这一句不只是对Sam说,也是对自己说。

    听到黄时雨的话,Sam脸色跟平常一样,完全没有因为她这话露出惊讶或者不解的神色,显然她也懂黄时雨这一句叮嘱,这还是她第一次向人投诚。

    黄时雨说完,低头摆弄手机的李行舟掀起眼皮,望着黄时雨,那道目光中带着点似有若无的探究,不过也只是一瞬,然后直起身子,看她们也是聊完的样子,留下一句我先去开车,就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老板,你的机器该修了。”黄时雨推开厚重的玻璃门,夜晚的寒风吹起她的长发,统统刮在她露出的半边侧脸上。

    听到声音,老板从游戏界面抬起头,看了看前方,门已经关上,外面只有一个被风裹挟着的背影,在路灯照射下看得分明,只是风恰巧往她那个方向吹,黄时雨的大衣被吹得鼓蓬蓬的,但也没压弯她的背,反而步伐不急不缓。

    看着没几两肉,居然没被风吹走。

    老板也只是望了一会,队友催他的声音把他的视线又重新拉了回来,早忘了什么机器该修的话。

    而他面前将要暗下去的电脑页面,上面全是一排绿色的空格子,除了右下角那块格子显示的是红色标志。

    第26章

    黄时雨在外面大概等了五分钟左右,一辆黑色的车在不远处朝她这个方向打双闪,太刺眼,黄时雨眯起眼睛只能瞧见一阵阵白光,想着应该是李行舟的车,快步走了上去,她没考驾照也知道那处停车不能停太久。

    才走了没几步,一辆同样的黑色车子停在她面前,车窗缓缓降了下来,李行舟那张脸也露了出来,挑着一边的眉梢,“车牌号也能认错。”那意思大致也是没谁了。

    这车她才坐过两次,还真不记得车牌号,顶多记得前面醒目的沪A字眼,她又有点不甘心往那辆打着双闪的车看了看,一对情侣坐了上去,行吧,黄时雨认命般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我的眼睛大脑只进市面上有价值的信息。”黄时雨边系安全带边回答他方才的问题,其实还是想在李行舟面前挽个尊,另一个层面就是记一串车牌号的时间还没有股市上起伏的K线能让她多花两眼。

    李行舟倒没在这个问题上跟黄时雨做过多纠缠,而是看她双手插在袖口里,整个人窝在椅背上,很冷的样子,动动手指把车内温度调高了些。

    身体上的暖和很明显能感觉得到,黄时雨摸出手机开始忙正事,在群里敲了一大段字发过去,还没等她放下手机,路筱就先冒出来。

    【路筱:你不是在争取张静研吗,怎么跟这人搅和在一起了,这人不就上次那个吗?】

    视线落在路筱发的这段字上,想必路筱已经在网上搜罗一番,知道这人是谁了。

    不过这倒是提醒了她当初那通跟路筱瞎编乱造的话,她可得想想到时候怎么圆回来,毕竟日后接触的日子可多了,路筱那嘴也挺能叭叭的。

    她瞅了眼当事人,眼神正正盯着前方,李行舟像感觉到她的目光,脸往她那偏了点,一开口就能呛死人,“怎么,我脸上是镶金还是镶钻,能进你眼?”

    知道他是在揶揄她方才讲的话。

    黄时雨难得有点囧,沉默两秒,憋出一句看似挺合理的话,“我是想问你有烟吗,又想想挺多人挺烦别人在车上抽烟。”

    说完之后,也没管李行舟后续反应之类,反正尴尬是化解了,她把注意力重新放回群里。

    她们三人创了个群,名字还起得挺洋气,叫三个臭皮匠胜过个诸葛亮,顶着这么个威武霸气的群名,怎么也得争口气是吧。

    【黄时雨:上次的事是个误会,下次找个机会再跟你说。】

    不是她不想直接表明,是到时候又要扯一堆乱七八糟的出来,她也嫌烦,主要还是手机里讲不清楚,就跟毛线团一样越理越乱,还不如找个时间见面说来得痛快。

    路筱回复的也快,显然这会也挺闲的。

    【路筱:你确定好要跟他合作了?】

    【黄时雨:你上哪找一个这样的天使投资人,股份只要这么一点,还带你拓展用户群体,你找得到当我没说。】

    她想也没想就打了这段字并发了过去,路筱那边也没带犹豫,爽快发了个表情包过来,是一个Q版小人,正缓慢做wink表情,小人左手还举着个OK字眼,黄时雨认得这表情包,是王平做的,说这是以后公司形象,她猜王平灵感有一部分,一定是来自海尔兄弟。

    想到王平这人,她视线落在屏幕最上面,那里还显示着不久前王平发的有关项目算法类的进展,敬业精神在业内都可称神级教科书人物。

    不过说实在建群后也很难见到这号人出现在群里,除了偶尔出没就是发发她那些算法的东西外,其它时候基本不见人影,毕竟王平有一点跟宋朝野很像,视那团算法为生命也不为过。

    还好这样的人,最终选择的是在她的阵营,不然还挺让她头大。

    想着想着,脑子里陆陆续续被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塞满,她感觉头大得要死,索性换个角度,把注意力放到窗外。

    黄时雨透过车窗静静打量飞驰而过的景色,夜色下独属于上海的金色建筑物,金碧辉煌,繁华之下,是流动的血液。

    夜晚的上海跟白天也不大相同,白天就像一座游乐场,全年连轴无休止的运作,夜晚更像是一曲歌舞管弦的梦,诱惑又迷离。

    每天,眼睛一睁就是各种文件,一下班也是踏入挤地铁的人群里,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她还没好好逛过这座城市所有样子。

    她想或许之后会有机会的吧。

    “烟在抽屉里自己拿。”

    听到他这话,黄时雨转头看他一眼,没想到这个问题还能有后续,也不扭捏作态,她本来就有点想抽,特别是在想事情的时候。

    干脆利落从那处摸了盒烟出来,刚好还剩两根,她给李行舟递了根烟,“谢了,来一根?”

    只见李行舟摇摇头。

    “你不是会抽?”她一愣,又想到另一种可能,“别跟我说你在戒烟吧?”她自己问出来都觉得不可思议,戒烟很难,她自己试过,用过各种糖果代替,还是没用,尼古丁上头的那一刻,高度运作的大脑终于可以得到放松,那感觉是吃再多糖果也没办法能缓解的作用。

    “不然你以为向之南跟你说我家的植物在我手中活不久,是跟你开玩笑?”前方红灯亮起,李行舟控制车子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扭头看她,“我这也是为我自己积点德。”

    李行舟话里的语气真假难辨,倒让她一时间有些愣怔。

    她还从没听过抽烟能把植物抽死的,李行舟这么牛逼啊!

    黄时雨犹豫的神情自然是被李行舟收纳眼底,他也没继续解释,反而扯了别的话题,“今天在击剑馆你还真不把我当外人。”

    她断然知道李行舟话里头指的是什么,当时李行舟说愿意帮她,对于她而言无疑不是一剂良药,可是她现在全身上下也拿不出别的有价值的东西,只有诚意,至少让他知道她这个合作方极度坦诚。

    这就像四秒定律一样,想在合作方面前刷好感,攀上对方,往往都得先做出些牺牲。

    “我们不都是合作伙伴了。”黄时雨嘴里咬着烟声音也不含糊,“对你坦诚相待也是应该的。”

    “我没记错的话,我们是平手。”绿灯闪烁,李行舟重新启动车子,往左边方向拐去。

    “所以呢?”黄时雨不以为意,“再找一家击剑馆比一场?”她是说不出来“那你爱融资不融资,老娘不惯你”,这话她还真没底气说,人在屋檐下,偶尔低个头也没啥,就如她跟路筱所说的一样,像李行舟这种天使投资人她是真的找不出第二个。

    前面没什么车子,李行舟修长的指节随意搭在方向盘上有条不紊的敲了几下,“你的钱全部投进了这个项目,你对这个项目抱有期望很大,是吧?”

    李行舟不说击不击剑的事,又绕回到这件事上,也不知道他现在在打什么主意。

    黄时雨把嘴里未点的烟拿了出来,在手上把玩,轻轻“嗯”了一声。

    李行舟透过车后镜自然注意到她在把玩那根烟,他看着黄时雨把那烟揉了又揉,又把烟摊开,来回重复无数次,这个动作他清楚的很,摆明了黄时雨此刻正在想事情。

    “你找张静研就是想让她再给你投资一笔钱,谁知道她是看上你的项目,没看上你所携带的资源。”李行舟说,“不对,你压根没携带的可用资源,但是你很看重你手上这张牌,还有你背后那个算法工程师对吧?”

    黄时雨像玩够了,把那烟扔进袋子里,又从包里翻出张湿纸巾,擦了擦手,继而转头问:“嗯,然后呢,你要说什么?”

    “我之前不是说过,如果以后不顺意了可以来找我吗。”

    黄时雨笑笑:“所以你是想让我求你?”

    李行舟也笑,但他没开口,而是选择在前方一个路口处停车,才转头和黄时雨对视,两人脸上都挂着笑,也只有自个心里清楚,那笑意并未到眼底,对视的目光仿若有种回到击剑场上向对方挥剑的感觉。

    “只要你向我开个口,我有什么不能帮你的。”李行舟看着她,眼眸很黑,像是要把她吸进去似的。

    黄时雨这次没选择先移开目光,彷佛这是一场对峙,谁先败下阵来,谁就输了,她很坦然的开口:“你想要我怎么样向你开口,有没有标准答案拿来看一下。”

    “你当这是考试呢。”李行舟这次笑得有些轻嗤的意味,“还标准答案,自己想。”

    黄时雨看了他几秒,很认真地说:“求人的伎俩我贯是不会,开口的话我又怕直接冒犯了你。”顿了顿,语调还是跟先前一样,“而且你能跟我说不贱卖的话,就已经足够说明这个项目将来上市能抢占的市场份额有多大。”

    李行舟深深望着她,外头是呼啸的寒风,里头是棋逢对手的一线之隔。

    街道的路灯混了几缕夜色在黄时雨脸上,那双盯着他的眸光亮了一亮,她缓缓勾唇,宛若胜券在握。

    “李行舟,这块蛋糕你不想吃吗?”

    第27章

    车内空调温度很高,热气腾腾,两人之间的气氛也随着这股劲儿诡异的僵持着。

    双方都沉默不语,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对方,沉默的间隙,黄时雨脑子里也没闲着。

    手头这个项目其实早在一年前她就在一直筹备着,那会就有心仪的投资人选,便是张静研。

    这位可是业内公认的铁三眼,因为眼光独到,只要是经她手看中的项目,一经推出就没有不买账的说法。

    但也不是那么好合作,得双方看对眼才行,原本有速度科技作为傍身的不可代替性资源,合作这件事再怎么说也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

    偏偏后头遇到公司被并购,项目只能一直被耽搁到现在。

    她是等得了,可手头的项目等不了。

    只要是市面上流通的东西,就没有不可替代性的说法,没办法市场上更新换代的速度实在是太快,所以重逢后不想再跟李行舟接触的她,面对对方提出的融资条件她也愿意试着跟对方合作。

    然而这番你来我往带着点剑拔弩张试探的对话下来,黄时雨又有点看不懂对方,难不成当年的事他记恨到如今,现在是等着她低头认错不成?

    其实李行舟不融资也没事,大不了她先把存放在银行的百根金条先拿出来应个急,再慢慢寻找投资人,只是得尽快找到才行,不然这点资金到时候也难免会周转不开。

    短暂僵持后,李行舟很是淡定地开口:“逗你呢,记得回头发我一份bp。”

    黄时雨知道他说的是商业计划书,只是很好奇李行舟为何突然松口了,她用打量的目光看了他好几秒,见他神色如常,也不委屈自己心里,直接问:“可以问你为什么又松口了吗?”

    李行舟看了她好几秒,像是要把她看穿了,然后语气溢满着意味不明的味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晚上讲的话不用当真,特别是九点多这个区间。”

    因这话黄时雨把目光放到中控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正好是李行舟嘴里说的时间点。

    看着上面跳动的数字,神经末梢见缝插针找到回忆的点,然后扎根,当初李行舟也说过这样的话,不过是很久以前,如若不是旧语重听,她也快忘了。

    当时晚自习的时候李行舟在朋友圈发了一张悬日的图片,黄时雨以为是在曼哈顿拍的还评论了一句:这就是地理题中的曼哈顿悬日?

    李行舟也在评论底下回复:嗯,还蹲守了六个多小时。

    她真的信以为真,因为她没去过北京也没去过美国的曼哈顿,城市的布局自然分辨不出来。

    后来两人一起放学回家的路上,李行舟跟她说:“其实那不是曼哈顿悬日而是北京悬日,在北京长安街拍的,不过蹲守六个多小时是真的。”

    也不止只有这件事,还挺多,黄时雨也懒得继续回忆,反正最后就如李行舟说的那样,这个区间点,他说的话完全可以当放屁看待。

    不过黄时雨也大概知道李行舟松口的真正原因,过了这么长时间她还真不想承认,她了解过李行舟这人,不讨论别的,单单两人起码也当了三年同桌。

    他是属于会去帮助竞争对手的那类人,当初两人被分到一起其实也是因为成绩不分上下,老师是抱着既是同学也是竞争对手来分的位置。

    遇到不会的题目,李行舟都能慷慨解囊,压根一点都不怕黄时雨超过他。

    长时间接触下来,黄时雨发现他搞竞赛遇到对手也是这样,她这人好奇心直接被吊起来,然后跑去问他。

    他的话也让黄时雨感到非常意外,他说:“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可以去学习别人的优点,当然也是最容易看到别人弱点的机会。”

    不得不承认有的人天生就适合在商场运筹帷幄,显然李行舟的眼光和布局在这个时候,不对,可能更早时候就体现出来了。

    李行舟原本打算启动车子,突然前方两车相撞,路边的护栏也难免遭了殃,看样子车辆摩擦的程度挺严重。

    他看了眼车后镜,身后也没什么车辆,刚想绕道而行,突然前面跑车的车主探了个头出来,只一眼李行舟就看见向之南这二货。

    两人都解开系着的安全带,朝向之南的方向走去。

    还没走到向之南旁边,就看见原本站着跟另一辆车主理论的向之南,一跃跳到他自己那台跑车上面,手里不知道拿着瓶什么东西。

    黄时雨眼睛散光看的不是很清楚,只听见向之南那中气十足的声音:“我又没有喝酒,这是牛乳奶茶,压根就没含一丁点酒精好嘛,而且我开车开得好好的,是有辆车变道我避险的时候不小心撞了你的车,这点我得跟你强调清楚。”

    原来向之南拿的是瓶奶茶,走近一看,还有闲情雅致边喝奶茶边跟那个中年男人应付。

    向之南腮帮子鼓鼓的,声音有点含混不清:“我不都说了直接走保险。”

    “你自己一看就是还没家庭的人,不知道这个时间大伙都是赶着回家吗。”中年男人瞅了眼他,又瞅了眼跑车,“而且一看你也是打算出门的人,我们直接私底下私了就好,走保险还要等警察来定责,多慢啊,咱们都赶时间啊。”

    向之南喝着奶茶没说话,显然在思考,想了一会,觉得中年男子说的有道理,反正他也不差钱不想在这继续耗着,问:“你说个数多少钱。”

    显然中年男子以为向之南是放任了让他讹,报了一个数:“二十万。”

    向之南还没来得及发作,李行舟走过来开口道:“直接走保险吧。”

    李行舟在过来的时候听了全对话,知道是向之南避车过当才撞了中年男子的车,按道理是向之南得负全责,但起因是那辆变道的车。

    中年男子明显不服气:“不是,你看他把我这车撞的后面是什么样子啊,我这车还是刚买没多久。而且我这辆车的车险警察来定责后也差不多这个数。”他还朝李行舟比划了二十万这个数字。

    马路上奇形怪状开车的人他见多了,李行舟压根不买中年男子的账,坚持道:“走保险。”

    黄时雨是站在李行舟和向之南身后,她没有去插手这件事,其一她没考过驾照,只知道发生了事故,不知道谁是不是全责,其二她感觉她现在就跟向之南一样,这里压根不需要她,有个李行舟接手处理这档事就行。

    显然前面的向之南跟她的想法一样,打算跳下车,然后好好看看自己的爱车撞成什么模样了,刚跳下,一转身,就看见黄时雨站在他面前。

    “你怎么在这。”向之南有些意外,又结合了李行舟突然出现在这里,瞬间明白了,“哦~我懂了,你们都是做智能医疗的嘛,肯定是最近有合作是吧。”

    她跟李行舟合同还没签呢,这算合作吗?应该也算是吧,刚谈下来还新鲜热乎着呢。

    “差不多。”最后还是遵循内心。

    “走走走,我们先去车上等,这里交给他就行了。”向之南也没太好奇他们合不合作的事,只想赶紧找个暖和的地方待着,他今天出门穿少了。

    深秋的风毫不留情从裤腿处开始吹起,一直吹到黄时雨蓬松的发,带起一阵阵波浪,实在是太冷了,黄时雨走前还转头看了眼跟警察交谈的李行舟,那人身高腿长,就连低头跟人说话的时候后背也是非常挺拔,很是好看。

    向之南才坐下,屁股都还没热乎起来,嘴皮子又开始兜不住话:“本来是打算去酒吧的,谁知道会发生这档事,哎呦我的车,刚提了没多久。”

    “人没事就好。”

    车内很暖和,黄时雨开口的声音也很温和,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彷佛真的自带安慰的效果。

    黄时雨虽然不认识车标那些,但唯独向之南这辆车她知道,之前在外滩和路筱溜达的时候有个人也是开着这个车标的跑车,路筱悄悄跟她说这车是敞篷拉法,全国只有四辆。

    物以稀为贵嘛,直接就进了她脑子里。

    “怎么样了,警察怎么说。”看到李行舟坐进驾驶位,向之南立刻扒着前车座,整个身子都往他那倾。

    “警察调了现场监控,发现除了你和这个车主外,还有那辆蓝色突然变道的车,最终认定蓝色的车负主要责任。”李行舟扫了眼快靠到他肩膀上的脸,不着急把话说完,“你觉得这事跟你有没有关?”

    “人家死前都能做个明白鬼,没道理让我在这猜啊。”向之南努力维持着倾身的姿势,他又长手长脚挺难受的。

    李行舟喝完水,才慢悠悠开口道:“你承担次要责任,那个车主无责啊,他正常驾驶。”

    “那他这算不算讹我钱,开口就要我二十万,我看他那车也就后面掉点漆。”越说语速越快,不满的味道都快溢满整个车内,“而且他的车也就车屁股那被我撞的凹进去一点外也没什么损伤啊,再看看我的车,车头直接就撞的掉下来了。”

    李行舟偏头看着向之南说:“懂车的人一看你的车标,再看你这人不讹你讹谁?”

    向之南纳闷了:“看我车标这点我懂,看我人这什么意思?”

    黄时雨忍不住笑了一声,向之南还真挺单纯的,也不是傻,一看便是从小生活的环境对他很友好,才能诞生出有孩童天真般的心性,这点其实跟以前的李行舟挺像,只是向之南明显更甚。

    她笑完后便感觉到车内不太对劲,有些过于安静,李行舟也没开口回答向之南的问题,气氛有些微妙,她刚好是侧着脸看着车窗,便动了些小心思,眸光往旁边移了一点,就停住了。

    两人的目光透过这面车窗深深对上,虚虚实实,看得也不是那么真切,夜晚本来就黑漆漆的,车内没开灯,也就靠着路灯看个大致轮廓。

    还没等她研究那眸光中蕴含的信息。

    向之南像是想明白李行舟话里指明的意思,轻拍了一下李行舟的驾驶位置,“你是在说我傻是吧。”

    李行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而是对他叮嘱道:“以后再遇到这档事,直接走保险,钱太多也不是这么使的。”

    看了眼警察刚把中年男子放走,又说:“赶紧去警察那把事故认定书签了。”

    向之南明显也看到了:“哦哦哦哦,对对对,这就去。”

    一下车,跑得飞快,黄时雨看着这匹脱缰野马,倒感觉身旁的李行舟怎么有种在照顾儿童的感觉,教训人的调跟路筱教训豆豆差不多。

    很快,向之南又回到车上,问前面的两人:“你们这是要去哪,酒吧去不去,我今天是打算去你开的那家酒吧,Helen去吗?”

    向之南这声叫的,以至于黄时雨差点没反应过来,自从离开速度科技以后,叫她这个昵称的人自然而然也少了。

    李行舟启动车子,扫了一眼镜子里的黄时雨,像是不经意间看后方有没有车才扫到的,“你以为人家跟你一样,整天就是兜风寻乐的吗。”

    “不是吧,这只是正常的放松方式罢了,你看你们整天忙工作的多辛苦,偶尔也是要给自己留点空闲时间的呀,你说是不是Helen?”

    黄时雨只是笑笑,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向之南以为是李行舟没开口答应,黄时雨不好意思开口,又说:“没事,你不要听这个劳模的话,他是一点娱乐时间也不留给自己,也不知道开那家酒吧是为了做什么,又不怎么赚钱。”

    李行舟沉吟片刻,像是才想到答案,而后缓缓说道:“人生当中做的每一件事,又不都是为了以赚钱为前提。”

    在旁边静静当观众的黄时雨听到李行舟这话,那双黑溜溜的大眼睛转了几下,她还真不知道李行舟居然还开了家酒吧,难不成深港集团的版块又更新了?可是又听他这么一说,似乎是自己想开的。

    这话听的向之南太阳穴一跳,应道:“是是是,又来给我上价值了。”

    “走啊走啊走啊。”向之南怕李行舟又口出什么狂言,抢在他前面说。

    最后,还是去了李行舟开的酒吧,是在汾阳路,过去都不用几分钟。

    一下车,黄时雨便一眼瞧见酒吧的名字,实在是过于醒目。

    酒吧外围漆黑无比,渡已两字像一把柴扔进火堆里,红得使这方天幕更亮,这两字立在酒吧屋顶,像是框住这间酒吧,也像是框住这方天地。

    进进出出的门,做的更有意思,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迎合旁边音乐学院学子搞的,还是单纯喜欢这个调调。

    用五线谱做门,黄时雨蛮好奇,视线一直停留在五线谱上的音符,还是向之南的声音才把她的视线拉回来。

    “是不是跟别的酒吧与众不同,我跟你说哦,这里摆放的每一盆植物都是被行舟摧残过的。”

    这话倒引起她的兴趣,原本李行舟跟她说的时候,她就不太信,这会李行舟又去停车了,没在身旁,而且她觉得向之南一看就知道些什么。

    黄时雨问:“抽烟真能把植物抽死?”

    第28章

    “看到了吗?”

    门被他推开一角,星点般的微光从里头涌了出来,跟她想象中的酒吧不一样,一进去犹如误入了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不过在这里还是能隐约听见蚊虫般的歌声,但对环境的要求极高,必须得清净,不然一不留神会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墙四面陈列着各式各样的植物标本,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把四季给搬到了这里,这些植物标本大概是已经做过特殊处理,没有闻到很难闻的气味,正当她疑惑这是家酒吧的时候,她看到向之南已经走到角落,一面缠满藤蔓的墙出现在眼前,向之南伸手轻轻一推,这家可以用奇幻来形容的酒吧,终于露出它该有的样子。

    黄时雨才刚踏入这里,就被里面的景给迷住了,到处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歌声和喧闹的人声混在一起,周围还放置了各种植物盆栽,仿若酒吧外的那抹绿沿着那道门,一路跟到这里。

    外面是停止生机的单调色彩,里面是灼灼绿色层叠的天上人间。

    既是对照组也是雅俗共赏的摆设,但就是这种不同寻常的调才最迷人。

    “今天生意居然还不错耶。”向之南从进来的那一刻开始,便左看看右看看,那颗脑袋明显比他嘴还忙。

    “人还挺多的。”黄时雨跟着在后头附和一句。

    黄时雨知道方才她问的那话,八成向之南没听见,因为刚刚她问的时候旁边有很多人蹲着在抽烟,或者交头接耳在说话,她的问题很明显被各种声音盖了过去。

    “看看这些绿色盆栽,全是从行舟家搬过来的。”

    黄时雨顺着向之南指的方向看去,晦暗不明的灯光静静流淌在玻璃展示柜上,里面放置着一些含苞待放的花朵,粉嫩的花瓣边镶着淡淡的白光,像是含着颗珍珠,很是好看。

    “这里不能抽烟?”黄时雨从一进来的时候就想问,因为她没有闻到烟味,一丝也没有,又综合了酒吧外席地而坐的那群人,嘴里都叼了根烟。

    向之南一点也不意外她会问这个问题,“对啊,室内不能抽,不过室外就没人管你啦。”

    “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谁家开酒吧还不让人抽烟的,所以我才说他开这个基本是赔钱买卖,也就刚开始大家图个新鲜感,来打个卡拍个照,能喝酒的人烟哪能离手呢。”

    黄时雨只喜欢抽点烟,一点也不喜欢喝酒,但是酒是最能解愁的东西,偶尔也需要它来入个药,所以她也没反驳向之南话里的这一点,毕竟确实没有哪家酒吧不让人抽烟的。

    这会,黄时雨觉得李行舟开的不叫酒吧,说是清吧也不像,叫戒律所倒挺合适。

    走着走着,很快她就知道不让抽烟的具体原因了,远远的就看到有几只猫在花盆下撒欢,跑跳,向之南喵叫几声,没一会儿,七八只猫咪摇着尾巴停在他面前。

    向之南蹲下身一个劲逗猫,趁着李行舟没在这,悄咪咪跟黄时雨批斗他:“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谁会把捡来的流浪猫放在酒吧里,要说是流浪猫的收容所也不像,说这是家酒吧也很勉强,哪家酒吧不让人抽烟的,你说是不是?”

    只是她也很疑惑李行舟为什么要把捡来的流浪猫放在酒吧里,那些花朵植物倒是可以说是用来装饰,点罪酒吧,但在酒吧里放流浪猫她倒是第一次见。

    挺匪夷所思的。

    “今天还是跟之前一样老样子哈,咱们再拿几瓶野格和旺仔上来。”

    “再加个气泡水。”

    “多拿两瓶,不然等会又不够喝。”

    “我说你们这是要把行舟酒吧里的酒搬空了啊。”向之南一面帮黄时雨拉开椅子让她入座,一面打趣桌上的人。

    “去你的。”金发女生看了看坐下的黄时雨,又往向之南那看并问道:“诶,你这又是从哪带来的妹妹呀。”

    “别瞎说。”向之南赶紧往黄时雨那看了一眼,见她神色平静,继续解释道:“这是行舟的合作伙伴,也是做智能医疗的。”

    桌上的另一个女生笑着说:“我说呢,怪不得我刚刚第一眼看的时候觉得眼熟呢,总感觉是在哪个报道上见过,南哥这么一说,这不就破案了。”

    因对方这话,黄时雨瞥了眼方才说话的女生,扎着个丸子头,正对着她咧开嘴笑,模样很是好看人畜无害,只是这话让她这个当事人听得心惊胆战。

    不会是她想的那篇报道吧,就是一开始李行舟说的,媒体喜欢把她和李行舟放到一起,然后像做黑暗料理一样,能让人多乍舌就往那处写,反正媒体就爱整一些噱头来博眼球赚一波流量,才不会管当事人的死活。

    现在的财经报道新闻都快赶上娱乐圈的新闻,毕竟娱乐圈那点事看久观众也乏味,也会审美疲劳,偶尔转移一下阵地,观众也会好奇,这便是媒体最乐见其成的事。

    “嗨,媒体一贯喜欢整这些东西,也没什么。”她回答得不痛不痒,赶紧转移话题:“你们在玩什么?”

    “哪篇报道啊,我十二G冲浪在线的我怎么不知道,给我看看呗。”向之南显然只抓到报道两个字眼,一点也没嗅到黄时雨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

    “哎呀。”丸子头女生低头看着手机,嘴上回答:“之前无意间刷到的,我上哪给你找去。”

    向之南被吊起来的好奇心,都还没来得及萌芽,瞬间又立马枯萎了,他“切”了一声,扯过桌上兑好的酒给自己和黄时雨各倒了一杯。

    黄时雨是没打算喝酒的,不过喝不喝取决于她自己,都过来玩也不能扫了大家的兴,她接过向之南的酒放到一边。

    接是一回事,喝又是一回事,接了酒不代表一定要喝,再说酒吧灯光很暗,连人脸瞧得都不是很清楚,只能模糊辨认出脸部大致轮廓,说实话这种氛围下最适合逃酒。

    “南哥我问你啊,李总开这家酒吧是为了什么呀?”金发女生问。

    桌上的人都把目光移到向之南脸上,尽管看不到表情,也要盯着,就好像是本能一样。

    “为了什么,能为了什么,他钱多烧得慌呗。”向之南喝了口酒说道。

    桌上的人听他这话都笑了,笑声还蛮连贯,就连黄时雨也轻微扯了下嘴角。

    “可是我怎么感觉他像是有个单恋的人,也不是我们学艺术的人比较敏感。”金发女生看着对面给黄时雨递水果的向之南说道。

    黄时雨捧着向之南递来的水果,正一瞬不瞬看着对面金发女生,显然想知道对方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你看这酒吧外围通体漆黑,就好比他这人一样,给人神秘又冷淡的感觉,然而相比酒吧的外部构造,头顶“渡已”两字直白又裸露,彷佛又给人一种错觉,像是要把这层表面彻底劈开,露出里头春和景明的盛景,但是又过于小心翼翼,用了一种离经叛道的方法,把这份暖雨晴风的单恋框在暗处,任它肆意生长,又不敢让它溢出来。”

    金发女生分析的头头是道。

    她旁边丸子头女生也附和道:“听你这么说,感觉很有道理,这酒吧名字一下子就解释通了。”

    向之南没理她说的这通话,再次开口则是带了点玩笑的方式:“你要是把这份心思用在学习上,曲子还会写不出来?”

    但是真别说,他觉得这群搞音乐的人还挺浪漫,说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他也不知道李行舟那算不算单恋,不对,算哪门子的单恋啊,上次李行舟都说了不打算原谅黄时雨,所以没有这回事。

    而且在他本人的爱情观中,就算是再满的爱意,也经不起时间的流逝会渐渐干涸,也不是没见过以往爱得死去活来的人,也会如同蓄满的眼泪伴随着阳光的照射,慢慢蒸发,到最后只有遗留的泪痕能证明曾经爱过的痕迹,仅此而已。

    金发女生明显不乐意了,“讲话就讲话,不带人身攻击的哈。”

    “不是讲报道的事吗,怎么扯到酒吧装修上去了。”向之南用牙签插了块水果往嘴里送。

    是她想的那样吗,是那个意思吗,渡已,渡自己,开家酒吧来渡自己?想想也觉得荒唐。

    黄时雨摇了下头,像是笑自己想的太多,她摇头幅度不大,没人注意,而后她拿起桌上的苏打水,抿了一口,放下杯子的时候,眸光落在台上。

    这时候台上的歌手正在唱:

    “我们变成一对差点缘分

    装成朋友少点天份

    坦然不是每个人都能”

    她听的歌不多,但这句太经典,生锈的大脑一下子就对上歌的旋律,歌手独特的绵柔嗓音,细缓如流水,倒像是在讲一篇小故事,让她此时脑海中闪过这首歌Mv里很多画面。

    “我找到那张照片了。”

    酒桌上众人的目光都被这句无厘头的话吸引过去,就连一直兴致缺缺,心里装着事的黄时雨也不例外。

    看这样丸子头女生翻了许久,才翻到的这张照片,脸上兴奋的神情在酒吧恍惚的灯光中都辨认的出来,她像寻到宝藏的旅人,迫不及待把手机里的照片高举在众人面前。

    还摇晃了几下手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激动肾上腺素飙升了几个度,才控制不住的抖。

    只看了一眼,黄时雨便垂下目光。

    那照片黄时雨认得,就算现在酒吧的灯光如同覆盖上了一层雾,照片里的人她也只用了一眼就认出是她和李行舟,不过是学生时期。

    能立马认得主要还是当初媒体报道用的便是这张照片,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挖来的,索性照片里她也只露了一双眼睛就没去管过。

    灯光像是粘在照片上,很模糊,照片里的李行舟脸上是晃动的灯光,他的脸是侧着半边,少年的脖颈处橫着一支细细的胳膊,女生的脸没有露出来戴着口罩,眼睛弯弯地看着李行舟,不知道的人很容易误会两人是情侣。

    但她知道不是。

    手机屏幕明明很小,却容纳了两人的年少岁月,或许说是定格住了那段只属于她和李行舟最静谧美好时光的片段,也是难得像样点的珍贵回忆。

    停好车,李行舟朝酒吧走去,推开门,眸光在人头攒动的人海中流转,很快,便看到坐在向之南旁边的黄时雨,从他这个视角望去,能看到她坐得方方正正的背影,在满屋子不同慵懒的坐姿下,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仿佛像被定格的一帧电影画面,任其周围如何喧闹,她只安安静静待在自己的世界。

    李行舟还没走近,就听到丸子头女生说道:“我怎么感觉这个女生的眉眼这么像Helen呢,你们觉得呢?”

    向之南摸了摸下颌,往正垂眸的黄时雨看去,目光中充满毫不掩饰的打量,“好像是有点,怪不得之前去搬行李的时候,行舟觉得你眼熟呢,真的好像。”

    “Helen你是在哪上的高中?”向之南像是只是单纯的好奇。

    他这一开口,桌上三对目光齐刷刷看着她,黄时雨难得一见有如芒在背的时候。

    她本来就不大会说谎,也没想去说谎,况且她跟李行舟也不是报道上写的那样,很诚实地说道:“豫城。”

    “嗯?你也是在豫城上的高中?也是二中吗?”向之南眼里是快压抑不住的惊讶,他心里此时有一个让他难以置信的想法正在滋生。

    “嗯。”

    “这么巧,那你应该见过行舟吧?”他试探道。

    何止见过,两人还是同桌,也曾一起熬过最晚的夜,都见过对方另一种模样。

    “没见过,向之南你什么时候这么八卦我的事了。”李行舟替她回答了,也一并解了围。

    “谁稀罕你那点破事,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见李行舟过来,向之南拿过丸子头女生的手机,伸长手给他看,说道:“呦,这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我可要信了。”

    黄时雨战术性拿起方才她喝过的苏打水,慢慢抿着,伺机观察着李行舟,主要她真的是怕了这人不按常理出牌的样子,虽然前面他开口否认过,就怕他等会又抽到哪根筋。

    李行舟毫不掩饰地看向黄时雨。

    黄时雨自然而然察觉到李行舟的视线,但她也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信啊?无非是媒体捕风捉影的事。”李行舟说完,才将那道目光收回,在向之南身边坐下。

    台上的歌还在唱:

    “旋转几轮变成我们

    深刻的指纹

    留在每个爱过的人

    心房里加温

    爱过几番恨过几轮

    越仔细越疼”

    黄时雨咽下那口苏打水后,慢慢把手中的杯子放到桌上,手却没移开,眼眸虽然是盯着手中的杯子,余光却早已横跨过向之南,移到李行舟那。

    隔着个向之南,灯光又过于暗,只能隐约瞧见李行舟一只手屈起几根指节在桌上有规律地敲打,但是应该很轻,一点杂音也没听到,另一只手横放在桌上,没动过。

    黄时雨看得眼睛有些发酸,明明眼睛就散光,能看到这个份上也是为难她了。

    “刚刚Helen不是问我们在玩什么嘛,刚好李总来了也一起。”金发女生见场子要冷下来了,主动担起暖场的活儿,“不过这次我们玩点新鲜的,不摇骰子了,没意思,天天就是在那喊数字。”

    “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吧。”她提议道。

    “切,我还以为是多有意思的游戏呢,这不也很老套的酒桌游戏,我还以为你憋了个大的呢,就这?”向之南可不搭腔。

    金发女生故作玄虚的说道:“旧瓶装新酒嘛!刚好我们拿这个酒瓶放桌上转一圈,瓶口指到谁,就回答转酒瓶那个人的问题或者是指定的大冒险,但是重点来了。”

    “被瓶口指到的人不能选真心话或者大冒险,要转瓶子的人指定,被指到的人没有权利选择,怎么样?刺激吧?”

    “还凑合吧,那谁先转?”向之南说。

    最后还是通过最老套的方法,石头剪刀布,决胜出金发女生先来转这个酒瓶,然后在依次由被瓶口指到的人接力下去。

    金发女生单手指节屈起放在酒瓶的瓶身,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牢牢盯着那只手和酒瓶的瓶口,眼睛眨动的幅度都不敢太大,场面一度僵持着,金发女生深呼一口气,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果断手腕发力,她松手的那一刻,酒瓶飞速旋转,快得只能看见一道虚影。

    几分钟后,桌上的酒瓶终于有停下来的趋势。

    结果一出,丸子头的女生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呦呵,南哥这运气就是好到爆。”

    金发女生笑笑:“我也没什么想问你的,你的那些事大伙都不感兴趣,还是给你来个大冒险吧,比较符合你的气质。”

    “我想想。”金发女生不知想到什么整蛊人的玩意儿,明明抿起的唇线在这一刻却轻轻松松地向上弯成一个半圆形状,“对你的鞋子做出陶醉的状态并对你的鞋子说我好崇拜你。”

    说到最后,金发女生嘴里吐出的基本是气音,显然她已经先被自己脑补的画面给笑到了。

    向之南听到后面,嘴角微微抽搐了几下,“果然,社会我兰姐,人狠话不多,憋了把大的在这等我呢。”

    “诶诶诶,你可别这么说,有目共睹我可没使诈。”

    “这是让你给我们做个表率,是打响的第一枪也是反击的一枪。”黄时雨这话说的一语双关,既不显山又不露水,又轻松的让向之南没话说了,能在商业场上混出名堂的人,自然都有自己的一套处事技巧。

    向之南这人本来做事就不扭捏,这会又听了黄时雨的话,更干脆利落地把鞋脱了,双手捧着一双黑色鞋,手上的鞋直接跟酒吧融为一体似的,不仔细看谁也不知道这边的酒桌正在上演搞笑的戏码。

    “我好崇拜你。”

    本该是很滑稽的场面,大概是向之南脸挺赏心悦目,倒显得这行为做出来还挺可爱。

    之后轮到向之南转酒瓶,他决定大展身手一下,光搓个手掌就用了两分钟,在众人想打他的时候,终于桌上的酒瓶动了。

    这轮黄时雨被向之南转的酒瓶指到了。

    “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向之南毫不犹豫地问她。

    金发女生说:“向之南你怎么问这么简单的问题。”可能惊讶的连南哥都忘记叫了。

    “我想知道不行吗。”向之南一脸无所谓。

    “嗯,很好。”黄时雨说。

    “啊?就没啦?”向之南看了她一会,确定黄时雨没有再开口的打算,才憋出这话问她。

    “嗯,都很好。”黄时雨沉吟片刻后,又补充道:“好好保持你的纯真,这是别人所没有的。”

    她还有未完的后半句没说,也是我自己所没有的。

    李行舟靠在椅背上,看了她一眼,中间虽然隔着一个向之南,但丝毫不会影响到他。

    墙上的时针转了一圈又一圈,旁边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酒桌上的酒瓶也转了一轮又一轮,场上五个人,除了李行舟外,其他人或多或少都经历过大冒险和真心话,这会,场上的人都把焦点放在李行舟身上,都想把他拉下马。

    然而李行舟很淡定,把这些目光尽收眼底,不以为然的靠在椅背上,微抬着下颌,看着桌面上转动的酒瓶,眼神也是淡淡的。

    那意思仿佛无声透露着,想拉我下马,可以,尽管过来。

    黄时雨带着一丁点儿好奇抬睫看向李行舟,心里想的是,李行舟平时在商业场上也是用这副模样把别人拉下战场并抢夺市场的吗?

    桌上酒瓶转的速度如今快趋近乌龟移动的速度,李行舟也盯着酒瓶看,因为桌上的酒瓶已经从黄时雨那慢慢的朝向之南和他这转过来,不出意外不是他就是向之南。

    几秒光景后,酒瓶堪堪停住。

    “我去!”金发女生激动的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乐得合不拢嘴,这轮酒瓶是她转的,她脸上洋溢的兴奋劲,在黑沉沉的灯光下也不黯然,她想了好一会儿,才把想要问的问题说出口:“最让你难以释怀的事情是什么?”

    这问题显然问的很有水准,如果这会有媒体记者潜伏在周围,大概率是会统统把手机录屏点开了,就等着李行舟开口说话,但是可惜今天这劲爆新闻只会在这张小小的酒桌上流传。

    李行舟也不急着回答问题,反而是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的褶皱,弄了一会,发现抚不平,这才将有皱痕的袖口挽到小臂三分之一处,露出一小截手臂,脸上神情还是一如既往淡淡的,这会开口地声音也是懒洋洋地腔调。

    “她偷走了我的时间。”——

    作者有话说:不好意思宝子们,我基本是隔日更,如果隔日超过十二点没更那就是三次太忙了,就不要等了哈~坑肯定是不会坑的,这点是可以保证的~

    文中歌是《指纹》

    第29章

    舒缓的情歌,如影随形的人声,头顶跳动的灯光和不知是谁漏了一拍的心跳声,在此刻像是被按上了暂停键。

    舌尖微甜的苏打水,她却品尝出过期的味道,是一种有负担的滋味。

    黄时雨的身子僵了一下,然后缓缓抬眸侧头看向李行舟。

    “最让你难以忘怀的事是她偷走了你的时间,好奇怪,为什么啊”金发女生很是疑惑,或许是酒喝多了,大脑有些混沌,“阿西吧,你这是在玩什么文字游戏。”

    金发女生摇了摇头,想让脑子清醒一点,而后像是想到什么,伸出摇摆不定的手,指向对面的李行舟,笑着说:“难不成是,哦~你在说你初恋吗”

    李行舟没答,端详着手中的酒,“如果我没记错,真心话的问题只能问一个吧。”抬眼的同时,朝金发女生举起手中的酒,“自罚三杯。”

    意思很明显这局你逾矩了,该罚。

    金发女生也很爽快,一口一杯,喝完也不带喘气,又笑着同她身旁女生说话,这酒量让黄时雨挺羡慕,她就不行,喝多了脸就泛红,活脱脱像从蒸拿房出来的。

    大学聚餐的时候没少被路筱打趣过自己的酒量。

    后来在金融街工作,也少不了有酒局,她的职责也就是负责给领导挡酒,挡的多了,酒量虽然没上来,但起码不会喝一点脸就红成一坨高原红。

    “你是不是也很好奇,行舟说的“她”是谁。”

    黄时雨看着靠过来在她耳边说话的向之南,身子条件反射地往旁边挪了点,她不习惯异性靠她这么近,这家酒吧的座位都是环形半圆弧状设计,她坐的位置本来就是靠边,这样一挪,左边身子直接抵着沙发扶手。

    黄时雨很想说她一点也不好奇,可是看着向之南歪着头,睁着一双大眼睛,神情里透着股似有若无的委屈,好似在说酒吧声音太大,我只是想跟你说悄悄话又怕你听不到,才靠你那么近的。

    “说吧。”黄时雨无奈地说道。

    这话一出,向之南原本焉儿吧唧的神情,立马满血复活。

    “哼,那个女人,我要是有幸能见到她。要先赏她一个大嘴巴子。”向之南愤愤地说道,同时朝空气扇了一巴掌,“然后问她眼睛是不是长在天上,不然怎么会看不到行舟诚挚的爱意呢。”也不知道是不是喝撑了,还打了个酒嗝,“就好比月亮的倒影镶在水中,你从旁边经过会看不到吗,你觉得我这个比喻恰不恰当。”

    黄时雨呼吸一滞,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向之南这一番话够石破天惊,犹如一只蝴蝶在千里之外掀起一场轩然大波的风暴,然而蝴蝶本身却不知因为自己细微举动,别人的命运早已悄然变动。

    向之南有注意到她渐渐凝重的神色,只是单纯以为是对他这番话感到很惊讶,继续说:“行舟的不幸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彻底结束。”

    “他自己说的不幸吗,还是你自己觉得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口这句话,她把这段突兀的话归纳为是心念一动,并没有牵扯到任何所谓的意义。

    酒吧的声音扰人耳朵,黄时雨开口的音量也不大,向之南坐在她旁边,还是能听得很清楚。

    他喝了口酒,感觉嘴里泛苦,皱着眉,眉心很快聚起细微的两条皱纹,很快又松开,说:“暗恋了九年,放谁身上会做这么傻的事,不是不幸是什么?不过对方不知道,诶,这个时代谁还搞暗恋这种把戏,还坚持这么久,爱情这种东西太可怕了,没有保质期还没有回报率。”他搁下手中的杯子,对着黄时雨笑了一下,“哦,对了,你还不知道那个女生长什么样对吧。”

    “把手机给我。”向之南向丸子头女生说道。”做什么?”丸子头女生看了他一眼。

    “给我就对了,又不看你消息。”

    丸子头女生撇着嘴,把手机扔给他,向之南反应迅速,在灯光昏暗的情况下还能准确无误的接到丸子头女生抛来的手机,等一到手,向之南的食指和中指在屏幕上划了几下,递到黄时雨面前,说:“哝,就是她!就是眉眼跟你很像的这个人。”

    他挠了挠下巴,顿了顿才说:“也不知道行舟跟你合作是不是有私心,不过我跟你说,你离他远一点,就算他喜欢你也不是那种喜欢,你能明白我说的吗?”

    “你少喝点酒吧。”黄时雨嘴角一抽,说道。

    她有点想笑,向之南说的这是哪跟哪啊。

    “他们俩是一对,你能明白吗?”向之南再次重申一遍,目光看着黄时雨,很是认真。

    “又不是真的。”黄时雨觉得莫名其妙,她就是照片当中的另一个当事人,她能不知道两人是什么关系吗?

    “你没看见都勾肩搭背了吗?”向之南蹙着眉头,不认可她的话,小声嘀咕了一句,“哪个男的跟女的会这样做。”

    “你刚才不还说他暗恋了九年。”黄时雨脑子反应得快,压根不上向之南的当,只是她今天好像不小心窥探到九年前蝴蝶振动薄翼刮起的那阵飓风,遨游了一个宇宙又回到她的身边,最初抗拒的那张纸条,在此刻也跨越了三千多个日夜走到这里。

    只是她觉得李行舟至今未放下的不是对她的喜欢,而是已经形成的一种执念,恐怕是两人最后见的那一面,她说的那番话,让李行舟这种天之骄子在她这感受到唯一的挫败。

    台上的歌刚好唱到高潮,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李行舟脸上情绪很淡,手上慢悠悠地晃着杯中的洋酒,偶尔抿上一口,其余时间也只是盯着酒看,这会像是觉得吵,眸光漫不经心似的侧目往台上瞧,直接跟黄时雨明目张胆的眼神撞上。

    黄时雨望着他,目光坦率,拾起桌上的苏打水,朝李行舟举杯,示意敬他。

    微甜的苏打水与苦涩的洋酒隔空相碰。

    她与李行舟在鼓点的音乐声中,眸光定定看着对方,于酒吧昏暗的光线下,望进彼此眼神里是徘徊不前的目光。

    分寸感在两人之间完美演绎。

    或许刚开始也是有爱意,只是经过时间的锤炼,早已经千疮百孔,并且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李行舟对她的是恨还说得过去,爱这个词对她来说太过沉重,她心道。

    向之南注意到她向李行舟敬酒的动作,顺着她的视线,也发现她在看李行舟,心里思索一下,问:“你不会是喜欢李行舟吧?”

    “我喜欢李行舟?单身钻石王老五谁不喜欢啊?”

    她这话说的也没错,背后靠着个深港集团,长得也不赖,就算只有前一个条件,也多得是人愿意往他身上扑,不过李行舟这个岁数愣是没半点绯闻在身,除了跟她的不用提,其它确实没看到过,这样的人在金融圈实在是太稀奇,也太稀缺,说是莲花出淤泥不染也不为过。

    向之南压根分不清她这番话是调侃的意味,还是她的心里话。

    黄时雨有时候就是有那种能力,能让人分不清她话里蕴含的意思,其实不是她不喜欢好好说话,只是在商业场上被锤炼惯了,很多时候不能轻易让那些老狐狸猜到你在想什么,不然不管你裤子今天穿几条,都能把你扒得分条不剩。

    商场如战场,这话从来不是随便说说的。

    几秒后,向之南才憋出一句:“不是那种喜欢,我是说那种喜欢。”

    黄时雨侧目瞧他,“我喜不喜欢他跟你有关系吗?”

    “不是啊,我这不是怕你痴心错付吗,我都说人家有喜欢的人了,你别不信。”向之南以为她不信,急忙找旁边李行舟求证,“行舟,你俩之前是一对吧。”

    “你到底喝了多少酒。”李行舟只是简单瞥了眼屏幕上的照片,便收回目光,转着手中的酒杯,彷佛对此一点也不感兴趣。

    “没喝多少啊,你就说是不是啊。”和李行舟泰然自若的神情相比,向之南可急了。

    黄时雨将身子往后仰,靠在沙发上,向之南刚好站在她右手边,轻飘飘地把她挡住了。

    在这个视角盲区中,她发现李行舟听到向之南的话后,转着酒杯的手顿了顿,缓了几秒,打算重新转动酒杯的时候,手腕像没了劲似的,杯中褐色的洋酒跳了几滴在他虎口处,宛若一颗褐色的小痣,在白净的皮肤上,显得越发晶亮。

    冰凉的液体贴在他的皮肤上,他却觉得滚烫,明明是凉得砸人的温度,他却觉得身体像被人点燃了一把柴火,直挺挺烧遍全身。

    李行舟是侧坐在向之南旁边,稍微侧目的弧度,可以直接与被向之南挡住视线的黄时雨眸光对上,明明离得也不近,黄时雨却觉得能感受到李行舟扑过来的呼吸,她此刻觉得喉咙有些痒,或许是有些渴吧,她心想。

    台上歌声一结束,灯光渐渐低了下去,只剩下头顶密集的线条灯支撑着这一方光亮。

    黄时雨却觉得李行舟的眸光比头顶的光还亮,像闪光灯一样,亮得刺眼,让她想移开的目光动不了,太过刺眼了,彷佛要把她包起来。

    轻脆的一声“啪”在桌上响起,李行舟搁下手中被他把玩许久的酒杯,抬起手,在半空中慢慢绕了个半圈,他神情一本正经,压根不像喝醉胡乱做的把戏,就这样慢慢磨蹭,依旧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他又看了眼黄时雨,手指堪堪停在某个点上,低声开口。

    “嗯,酒吧里的花开了。”

    “哪呢?”向之南侧过脸顺着李行舟指的方向看去,玻璃展示柜上的花开了一两朵,粉嫩嫩,感觉还滑溜溜的,在酒吧哄闹的氛围下,是那么安静伫立在那,安安分分,不打扰。

    黄时雨呆呆望着他,他抬起手的速度很快,放下的速度也很快,都是在一瞬间完成,彷佛怕昙花一现,只是轻轻触碰。

    世界上总有那么一类人,认死理,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倘若这类人一旦喜欢上一个人,便会把这份喜欢耗干为止。

    李行舟收回目光的同时还看了黄时雨一下,只不过是一触即分,正好被转头的向之南瞧个正着。

    向之南本来是想问李行舟那花能不能让他带回去养着,孤零零的放在酒吧里,他看着好孤独,谁曾想他好像窥探到了什么,这下,他觉得孤独的人是他才对。

    他喝了口酒,发觉比刚才喝的还苦,低声感叹道:“诶,苦的到底是谁呢?”

    黄时雨说不清胸口酸酸的是什么感觉,在当下,她只知道心里不是很舒服,有种不知道是叫做情绪还是酸涩感的东西,很不安分,在她胸口处叫嚣,又像一张巨大的网,想将她狠狠包裹住,她觉得自己快透不过气来。

    缓了半响,黄时雨开口道:“我去下洗手间。”

    她走得有些急,不如往常一般,走得那么干净利索,反而把身子绷得有些紧,像绷着一口劲似的,彷佛只要一放松这股力,就会如头顶的灯光一样,渐渐低了下去。

    李行舟只是静静喝着酒,静静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看得有些出神,用低低的调,喃喃说道:“胆小鬼。”——

    作者有话说:在过几张吧,我要进入剧情线了~

    今天抽了点时间跟我开公司的朋友约了个饭,我有好多问题刚好能请教一下对方~

    再次谢谢大家的观看,辛苦你们等连载了,等我这部小说完结给大家发红包,等我有时间好好研究一下怎么发

    第30章

    黄时雨不知在厕所隔间里待了多久,进进出出的脚步声和人声彷佛被她按上了静音键,开关一按,什么声也听不见了,她久久站立着,垂着眼,睫毛的阴影就趴在她脸上,整个人一动也不动,和展览的雕像并无差别。

    一股浓浓的说不清是何品牌的香水味,又从四面八方扑了上来,香得齁鼻又呛人鼻息。

    这股香水味,弥漫在空气中,像是要迷乱她的神智,黄时雨的思绪乱极了,在这时候,她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向之南跟她说的那些话,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李行舟喜欢你。

    这份喜欢,九年前就开始,从没变过。

    她本来对爱情已经筋疲力尽,没抱有任何想法,只想做好自己的事业,而且和李行舟的重逢她只觉得是一场意外。

    没想过李行舟居然会喜欢她这么久,之前她只以为李行舟对她的喜欢不过是青春期少年对少女一时懵懂的爱恋,但现在却告诉她,不是她以为的这样,可这份喜欢却让她心中不安,她不想打开这个盖子。

    黄时雨收拾好乱七八糟的思绪,刚想推开门,发现腿站得有些麻外,原本嘈杂的洗手间此刻真的静了下来,而这份寂静,却让黄时雨能听见洗手池水流声下两道雨点大小的声音。

    大概是不知厕所里还有人,黄时雨进来时专门找最后一个位置,把自己锁在里头,好让自己有足够的空间来放空思绪,因为在她的潜意识里,或者说是在她从小到大的心里反射下,都是优先让她选择最角落的东西,那会让她特别有安全感。

    “看你还没签合同,我跟你说你这个也不是什么senior岗,领导就是框你的,我看你学历这么好不忍心才偷偷跟你说一嘴的。”

    “现在大环境不好,工作很难找,我又没有相关经验,这份工作已经算是我目前为止找到比较满意的了。”

    此时洗手间有多安静,就显得外面两道人声有多醒目。

    黄时雨还能听见水声潺潺流动的声音。

    “不是吧,我看你这学历美高英本美硕,而且你不是还有一段项目经历吗,我还以为你只是来过渡一下,还会回去的。”

    “没有啊,我想留在国内,现在大环境哪里都不好找工作。”

    “但是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吧,因为这个职位完全就是打杂的,后续想要换工作很影响你简历,而且对你职业发展没有任何好处。”

    黄时雨放在门把的手,轻轻滑下,等耳边彻底没有谈论的声音,等洗手间又恢复静悄悄地模样后,才打开门出去,她也不装作刚上完厕所的样子,直接掏出手机,点开她企业微信的二维码,递到洗完手正准备抽纸擦水的女人面前。

    黄时雨完全忽略女人面露惊讶的神色,语气直接道:“这是我的二维码,虽然公司现在还没有成立,但是发展前景还是很不错的,融创的ceo你知道的吧,他是投资方,别的不敢随意承诺,但是可以提供你对口的工作,不过最后的决定权还是取决于你。”

    黄时雨原本没想搬出李行舟这号人物出来,可是没办法,她注意到女人脸上渐渐堆积的怀疑神色,也能理解对方的反应。

    毕竟公司没成立另说,自己突然冒出来,走到人家面前上来就是丢一堆话给你,换谁也觉得她像个搞传销的。

    女人听了这话,怀疑的神色降了些许,但还是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黄时雨,眼神特直白,生怕别人读不出来里面写满的意思,大概就是,你说是融创ceo融资就是融创ceo啊!那我还是这家酒吧的老板呢!

    女人慢条斯理地擦完手,才开口说道:“哟,现在搞传销都这么明目张胆到直接在厕所堵人了啊!”

    听到这话,黄时雨脸上并没有流露出除了真诚之外的其它神色。

    她方才在里面听完全过程,对面前女人的履历很感兴趣,很多企业家喜欢选有经验的,但黄时雨更喜欢这类白纸,可以随她任意调教,打造,对于她这种喜欢挑战的人来说,够刺激,也够有体验感。

    摘得果实的那一刻,喂养才显得弥足珍贵。

    “你这样观察我是看不出什么的,小妹妹,没人告诉过你,机会虽然是随时摆在你面前,但机遇却是要靠自己把握住的吗?”

    黄时雨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才继续说:“如果我是你的话,会选择先加了再说,反正结果再坏有你现在坏吗?好的工作不是靠以退为进求来的,只要你选择退了一步,接下来就不止这一步了,职场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说完后,两人在洗手间敞亮的灯光下对视着,黄时雨也没有急着开口,手上还是维持着先前的姿势,只是手机屏幕的亮度暗了几个度。

    女人倚在盥洗台的边缘上,挑了挑眉,看着黄时雨,说:“你说的是很有道理,但我凭什么相信你。”

    像是倚着不舒服,又站直身体,这次语气掺着些挑衅:“再说了谁说我不喜欢这份工作了。”

    黄时雨看人,有一个特点,也算是她的能力,能透过现象去看这个事物的本质,就好比如眼前这个女人,她把脆弱与不自信这两者藏在内里,还以为自己藏得可好,其实这点小伎俩压根瞒不过他们这些在商业场上游刃有余的人,在他们面前就是一碟还够不上格的开胃菜,既不用蔑视的目光打量,也不必用高估的眼神对视。

    黄时雨只是微微一笑:“等你工作了再说吧,就算是你再热爱的工作,接触后也很难保能再把你这句话说出口了。你可以拒绝我,这是你拥有的权利,但不是现在,回去好好想一想吧,现在是晚上。”

    她为什么要讲最后一句话,是因为夜晚容易情绪上头,做出失误的判断,她希望对方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选择她。

    毕竟人都拥有趋利避害的本能,这本来也没什么,人之常情,能理解也能尊重。

    等对方添加完她微信后,黄时雨才走出洗手间,穿过长长走廊,又回到酒吧。

    这会酒吧更热闹,人也比之前更多,像是下班族终于从那栋桎梏的房子里逃脱出来,来此寻觅一隅清净之地。

    她边走边往人群里扫,很快看见酒桌上的那些人,向之南已经喝的东倒西歪趴在桌上,两个女生在讲电话。

    而李行舟就好整以暇地垂着头,眸光凝视着他手上的酒杯,大半张脸隐在光影里,从远处看,显得神秘又惹眼。

    这会酒吧的灯光闪闪烁烁,好似不晃瞎人就不罢休的样子,黄时雨在黑暗中的感受十分强烈,眼睛被晃得疼,但目光还是不自觉往李行舟那看。

    不得不承认,李行舟的长相真的没话说,是在人群中很扎眼的存在。

    金发女生刚接完电话,站起身,眼尖瞧见站在不远处的黄时雨,朝陷在人海里的黄时雨招手,待黄时雨走近后,说:“Helen,刚刚舍友给我们发消息,导员突击检查,我们得赶紧回去了,你到时候联系代驾送你们回去吧,我们先走了,拜拜~”

    黄时雨侧过脸看了眼酒桌上的两人,桌上一盒反着亮光的物什吸引了她的视线,看着像烟盒,她提醒对方:“等一下,你们烟没拿。”

    丸子头女生听见后,转过身,眼睛用力眨了一下,彷佛是看不清桌上的东西,而后说:“那是李总的。”

    黄时雨心里十分诧异,李行舟不是在戒烟吗?为什么还抽烟?不过她也只是诧异,不会去问对方,戒不戒烟那是李行舟的事,跟她无关。

    黄时雨出去借充电宝的功夫,回来的时候,看见李行舟身边多了个人。

    而且是一个身材曼妙曲线有致的女人,就算灯光再怎么昏暗,那曲线就像一道强光,刺得人移不开眼,连黄时雨看了也觉得这女人身材是真好。

    女人端着酒杯在李行舟身边坐下,身子往他那边靠,在黄时雨的视角下两个身躯是已经靠在一起了。

    酒吧有这么冷吗?需要靠这么近?

    黄时雨本来不想过去的,但她又想走近看看两人会做些什么,说些什么。

    女人侧过半边脸,浅笑嫣然道:“帅哥一个人?”

    李行舟没出声,只盯着酒杯看。

    女人也没觉得李行舟这举动是在拂她面子,还是饶有兴致地说道:“我也一个人,要不一起喝一杯?认识一下?”

    桌上摆满了不同品类的酒,但基本都是空瓶状态,他拿起角落不显眼的啤酒,给自己倒了一杯,淡黄色的液体与冰块融合的途中,叮当作响。

    对于女人的搭讪,李行舟也只是微微一笑,仰头喝了口酒,依旧没说话。

    女人也不气馁,径自拿起李行舟刚倒的那瓶啤酒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她倒的有点多,白色泡沫很快就溢了出来,不过女人的重心也不是这个,而是面前这个男人。

    她今天是来找朋友玩的,落座的那一刻,她就不自觉被这个男人吸引住了目光,他全身上下写满了四个字,英俊多金,完全就是按照她心目中完美男朋友的标准长的,女人在酒吧这种圣地狩猎的标准,除了这一点外,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主动出击。

    毕竟主动才会产生故事和羁绊。

    女人舔了舔嘴唇,微微低下头,在距离李行舟耳朵几厘米的距离停下,声音轻轻的:“长夜漫漫一个人难免无趣,两个人才好消遣娱乐。”

    可能是被叨烦了,李行舟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很有礼貌地拒绝:“我有约了,不好意思。”

    然后身体往旁边挪了一点,将两人距离拉开。

    这种情况下摆明了拒绝态度很明显,但女人被李行舟的眼睛吸引住了,罕见的没吱声。

    那双桃花眼在这昏暗的灯光下,更显波光粼粼,眼含秋波的摄人魅力,女人不自觉看呆了,过了半响才堪堪回过神来,“帅哥别骗我了,我观察你很久了,看得出来你是单身。”

    女人举着酒杯,身子往他那一斜,两人离得更近了,那股甜得发腻的香水味直往李行舟脑门冲,他听到女人拖着长长的语调说道:“我叫艾米,今晚一起喝一杯吧?”

    她的暗示李行舟不是不懂,他也很清楚自己的魅力,可他对这些投怀送抱的女人都不感兴趣,他就喜欢那根难啃的骨头,一不小心就会刮伤他的纸。

    正想着,他余光瞥到缓缓走来的黄时雨,短短须兒间,原本冷清的眉眼,这会含着笑,声调明显带着似有若无的宠溺,“喏,人来了。”

    女人顺着李行舟的视线看去,只见黄时雨立在一簇簇花卉下面,黑发雪肤,鲜嫩的绿极衬肤色,会令人想到人比花娇的美誉。

    舞台灯光正好亮起几道,紫红的光,照在黄时雨脸上,使得她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更显得冷淡,浑身上下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黄时雨也只是瞅了他们一眼,淡淡地说道:“我是来接人的。”

    李行舟脸上一喜,还没等他出声,黄时雨下一句开口的话,直接让他脸色一僵。

    “向之南走了。”

    说是这么说,但向之南明显是已经睡得死死了,根本就没办法回应黄时雨。

    黄时雨也知道这点,但就是想要在这种场合说点什么,她刚刚看到两人相谈甚欢,毕竟那女人离他那么近,他都没什么反应,也就是在看到她的时候才特意和那女人保持距离,黄时雨想,自己这是打扰到他好事了?是不是怕她明天出门传他绯闻?

    她是这种人吗?!

    最主要是她前脚才刚从别人口中得知李行舟喜欢她这么多年,结果倒好就让她窥见这一幕。

    黄时雨又不傻。

    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本来女人还以为这两人之间是情侣关系,她还感到蛮抱歉的,没想到是跟早已醉倒在沙发上另一端的男人有关系,她顿时喜笑颜开,正准备说什么,突然李行舟伸手拦住从他旁边过去的黄时雨,他环住黄时雨的腰,把脸轻轻贴在她肚子上,跟小孩子委屈求抱的姿势没什么区别,毕竟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这种身高差还挺具像化的。

    大概是没料到李行舟会做出这种举动,霎那间黄时雨整个人都征愣在原地,所以也没来得及第一时间推开他。

    黄时雨眸光往下移,正正好和李行舟的目光对上。

    两人谁都没说话。

    旁边的女人眉头一皱,头上如果能出现字的话,一定写着“这两人有什么毛病?”,“我只是你们play的一员吗?”

    女人拿着酒杯,怒气冲冲地走了。

    可以说真的是很戏剧性的一幕,短短几秒仿佛跟看了一场电影似的那么漫长,男女之间还不是情侣关系,李行舟做这个动作其实挺冒昧,也很暧昧,可他就是控制不住,因为黄时雨居然说要去接向之南,他真的是要气笑了。

    黄时雨果断把李行舟拉开,一手把他推得远远的,一手拿了桌上李行舟那包烟,给自己点了一根,随后在旁边的位置坐下,问:“醉了没?”

    李行舟大概是真的有点晕,被黄时雨推了一下,眼神还愣愣地盯着她看,跟被石化了差不多,过了好久才点点头:“还行。”

    还行还往她身上靠,真想告他碰瓷,黄时雨偏头看他,挑了下眉,“看来李总酒量不俗,状态很好。”

    李行舟看着她,语气里有一丝笑音,“吃醋了?”

    吃醋?

    她有吃醋吗?

    毫无征兆,她突然想到,刚刚她是不是在意李行舟没立马推开那女人。

    好像是这样吧。

    她想事情就会不自觉蹙着眉头,但神情还是十分的平静,蹙着的眉头更像是受不了舞台突然亮起白光的自然反应。

    烟还点着,黄时雨在烟雾缭绕下被火星子烫得大吃一惊,只有她心里清楚惊的到底是什么。

    黄时雨抖了抖烟灰:“我吃哪门子醋?”

    李行舟笑了一下:“最好是。”

    黄时雨嘟囔了一句:“莫名其妙。”

    “三十分钟。”

    她刚好吸了口烟,因为李行舟突如其来的这句话,黄时雨偏过头看他,巧了,李行舟也在看她,两人目光猝不及防相撞,烟过了肺从鼻孔喷薄而出,白烟隔绝了一切,也把李行舟的脸埋在这巨大的香烟里,显得他整个人影影绰绰的,看得不似很清楚,不过也把他的五官勾勒得更深邃。

    确实招人。黄时雨心想,招的还都是好看的桃花,这么瞧着也能理解她以前公司的小姑娘天天嚷着要跟帅哥谈恋爱,说看着那张脸就算吵架心情也能立马好下去。

    “什么?”她想知道这张嘴能吐出什么东西出来。

    下一秒,她还是小瞧了李行舟这张嘴。

    “距离你去洗手间的时间过去了三十分钟。”

    他说的还挺一本正经。

    舞台的歌还在唱着,歌声和拉奏的音符融在酒里,醉醺醺的,是另一种境界的沉醉。

    就是因为你去了三十分钟的时间,他才被别的女人盯上的,不过李行舟没说这话,还是那副嘴欠欠的模样。

    “我上厕所你也要管?”黄时雨觉得有点好笑,“又不是你员工。”

    “没。”李行舟说得认真,“只觉得你跟上世纪美丽国的经济一样都挺能沉得住气的。”

    黄时雨一听脸直接黑下来了,不过酒吧灯光本来就暗,没人能够窥见这变脸的速度。

    “还回不回去了?”她强忍着才没把烟灰弹到李行舟脸上。

    居然在内涵她,还以为她听不出来吗?!

    那意思不就是在说她便秘!!!

    她收回刚刚那话,脸好看有什么用,嘴巴那么毒,看着那张脸也难免不会被气死。

    “回。”李行舟一点也没有觉得自己说错话,还理直气壮的使唤黄时雨,“我走不动,得你扶我一把。”

    黄时雨也是快气笑了:“真该让刚才那女的回来扶你,想必乐意至极。”

    李行舟笑笑没答话,心里想的是,还说没吃醋。

    黄时雨叫来酒吧两个服务员把向之南扶出去,还想再喊个服务员把李行舟也给扶出去时,发现就还剩在吧台调酒的小哥,本来想等另外两个回来时,代驾又在那催,黄时雨只能自个把李行舟扶出去。

    黄时雨抿着唇,把李行舟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时,原本以为会很重,扶着李行舟慢慢走出去,到了指定地点,代驾接过去的时候,发现肩膀一点也没有酸痛感,李行舟看着人高马大的,倒也不重,这是不是中看不中用?黄时雨心想。

    靠在座椅上的李行舟要是听到黄时雨心中所想,一定会吐血。

    “这车是普尔曼呀,得要有A1驾驶证的人开才行。”代驾司机说。

    黄时雨不懂车,懵懂地开口:“啊,那我是不是得重新叫个代驾?”

    “我还没说完,恰好我有。”代驾司机感叹道:“只是没想到,全球只有48辆的车今天居然让我遇见,还亲手开上了。”

    黄时雨不懂车,所以她也只能扯出一抹笑来回应对方。

    不过这是她第三次坐李行舟的车,却是第一次坐后座,发现跟平常的车不一样,后座是四人座,对面的两个座没有放下来,她的腿能够完全伸展开来。

    头顶有三个表,黄时雨看了好几秒,觉得应该分别是计算速度、时间、温度的表。

    车内很温暖也很寂静,暖风吹的黄时雨昏昏欲睡,又想到车上有两个醉鬼,只能强打起精神。

    前排的代驾司机应该也是觉得路途太长,适合聊聊天,活跃下气氛,便开口说:“上海是一座金钱能量很强的城市,特别适合有赚钱欲望的人。”

    “上海的能量取决于赚的金钱。”

    黄时雨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的傲慢,只是很平静地讲出这句话,像是在诉说她自己的感受。

    “哈哈哈,小姑娘你这话说的也没错,不过上海整体的格局就是一个风水局,陆家嘴那块是个风水宝地。”代驾司机伸出手往远处指了一下,那个方向正是东方明珠所在的地方,从这儿还能隐隐约约瞧见东方明珠闪烁的光。

    “你看东方明珠朝向的是苏州河,那里是上海的龙脉,长江入海,大江大河一汇聚,那不就得拿个什么东西把它留下来,所以打造了个东方明珠,或者说引龙宝珠,你可以看看地图是不是我说的这样。”

    她顺着司机指的方向望去,亮着灯的东方明珠在远处伫立着,但还是站在上海中心大厦往下看的时候,来得震撼,在那里,能把整个上海尽收眼底。

    怪不得她在陆家嘴工作的这几年,倒是感觉自己事业心越来越重,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想赚大钱的劲儿。

    黄时雨看着车窗外,恰好前面是红灯,等红灯的时候,她眸光定定往外面扫。

    突然,她眸光瑟缩了一下,像是看到了什么人。

    车窗正对面是一座商场,招牌上五光十色的光打在路过的行人身上,地上延伸的影子都是被光拉扯过的模样。

    黄时雨在玻璃车窗上瞥见两道人影。

    是宋朝野和他的未婚妻。

    因为刚送向之南回去,所以现在车子还在市区里面转悠。

    车上的灯很亮,却无法模糊她和宋朝野之间的界限,她能看得很清楚宋朝野看向朗月的眼神,眼里包含着宠溺,她的眸光逐渐往下,落在宋朝野手上提着大袋小袋的奢侈品袋子,还有腾出一只手在安抚不知道在闹情绪还是干什么的朗月。

    其实她看见这幅情景也没什么,她内心平静无波澜,过去就让它过去吧。

    她这人可以很快陷入一段感情飞速热恋,也可以很快对这段恋情冷却,好似天生就是个冷血胚子,但在一起付出的真心是真的,很快不爱也是真的,有时候她自己也觉得她是不是天生缺少爱得死去活来的特质。

    “我好困。”

    听着李行舟的嘟哝声,黄时雨这才把目光移到他脸上,“那你睡。”

    “能靠你肩膀上吗?”李行舟歪着脑袋,看着她说。

    两人身高相差本来就不大,李行舟这会又是歪着脑袋,彼此对视的目光轻易连接上,她能看到李行舟半睁开的双眼,很亮也带着几分酒醉的迷离。

    “座椅能调,你躺着吧,会比较舒服。”她平静地说。

    前面信号灯变动,车身很快也随着启动,车窗外的景又换成另一种新天地。

    “小姑娘,你男朋友身高腿长的,座椅调下来的话他躺着也不舒服,还不如让他靠着你。”代驾司机笑着说。

    “不是,我们不是——”

    她还没讲完,就被李行舟打断了。

    “头很晕。”

    黄时雨沉默片刻,喟叹一声,“算了,你都醉了,不跟你计较,靠吧。”

    车在路上平缓地开着,李行舟的脑袋也静静靠在黄时雨肩上,车内静得彷佛只有她和李行舟两人的呼吸声。

    黄时雨用余光瞥了他一眼,李行舟睡得很熟,胸膛起伏的弧度很有规律,显得已经进入深度睡眠,看样子喝得挺多,也醉得不轻。

    “喂,老婆,快下班了。”代驾司机的声音放得很轻。

    “好好好,等会马上回去,你们自己先吃,不用等我。”说完,立马把电话挂了,嘴角上扬的微笑也随之消失换成一种惆怅的神色。

    黄时雨没有出声,眼神半眯着,装作自己也在睡觉的模样,原本她见这代驾司机一身西装革履,戴着墨镜的模样,只以为是下班族跑车赚外快,现在,更大的可能就是被辞退,然后背着家人在外跑车。

    这会,黄时雨深刻明白,茫茫人海中,各有各的烦恼,可是那又怎么样,谁不是在深夜的时候重新对自己缝缝补补,明天一早打开门,又是一个全新的自己,走在街上,谁又知道你身后的故事。

    很快,便到了目的地,因为知道代驾司机赶着回去,黄时雨也没有让代驾司机扶着李行舟上去,而是自己一步一步扶着回到她的屋子,她不知道李行舟家里的密码,只能把他放到自己的屋里来,索性,这间屋子有两个卧室。

    黄时雨牵起李行舟的手,把他放到床上,右手撑着床沿想起来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就被李行舟手一挥,给带着也往床上倒去。

    意料之外的事故,快撞上鼻尖的时候,她眼疾手快,刹住了。

    她双手撑在床上,看着眼眸阖上的李行舟,他的睫毛很长,像是上帝随手一扬的杰作。

    “李行舟,其实你不用给我融资也行,你知道的,我只会对你心存感激。”她明明知道李行舟睡着了,听不见,也给不了她回应,还是想一气呵成说完。

    “还有酒桌上的真心话,如果你觉得这九年的时间是被我偷走的话,那别再让它流浪了。”

    说完的下一秒,黄时雨闭上双眼,心情复杂,她现在脑子也很乱,这些话都是一股脑说出来的,也不知道喝醉的到底是她还是李行舟。

    黄时雨起身离开,关起门的时候,床上的李行舟阖上的双眸,一睁,眼里没有半分醉意,而是眼眸晶亮,如果黄时雨这时候回头,一定能看见。

    可惜,她没有。

    黄时雨回到自己房间后,蹬掉自己的拖鞋,赤着脚来到窗边,看了好几眼从出租屋带来的那盆梅花。

    枝头的粉红,像是放了几朵来点缀的花朵,还干巴巴的不知被谁吸了精气似的。

    这些日子先是忙着速度科技并购的事,后来又忙融资计划的事,以至于她差点给忘记,找李行舟要那位植物音疗师的联系方式。

    她在心里盘算着,还是先把那份bp发给李行舟,之后再开口向李行舟要那位植物音疗师的联系方式,这样才比较不尴尬,毕竟她也不知道明日一醒来,李行舟对今晚说的话,一概能记得多少。

    她想归想,手也没闲着,那份bp被她发了出去。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往窗外一看,小区里已经基本看不见人影,跟她之前住的地方比起来,更安静,也更像个鸽子笼,人与人之间不过是点头之交,关起门来谁也不认识谁。

    手机振了一下,黄时雨垂眸一看。

    【匿名用户:收到。】

    黄时雨眉心微微蹙起,不是,匿名用户收到什么啊,她有给他发什么东西吗?——

    作者有话说:好久不见,宝子们~

    最近出差~谢谢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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