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赶紧趁着能视物疯狂往四周瞟。终于, 在在灯光灭掉的前一秒,他们看到了一个女生。
女生随意倚在墙边,手里捏着根黄黑色的线, 黑色荡领吊带几乎和背景融为一体,不算白的皮肤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暗沉。但那双眼却很亮,说是炯炯有神也不为过, 像在里面盛了无尽生机。
然而问的话还未开口, 灯又灭了。
这回众人平静了很多, 只等着熟悉的“啪嗒”声。果然, 没多久,昏黄灯光又重现眼前。
面对众人的视线,墙边的人并未紧张。她耸了下肩, 嗓音略沉:“这个线是坏的, 要用力拉才亮,可能有点……接触不良?”
女生的尾音有些往上扬,倒中和了那点长相上带来的酷感,颇有种洒脱的意味。
“小姐姐, 你好酷啊,肯定很厉害!你是哪人啊?加个联系方式呗。”任合玉突然从后面挤出来, 然后又小跑到荡领女生面前, “你好, 我叫任合玉, 你好帅啊, 可以交个朋友吗?”
女生马尾微甩大方一笑:“你好, 我是秦翛岁, 我也喜欢你的眼睛, 很大很漂亮。”
“潇洒的潇吗?”
“不是, 翛然的翛。”
“啊,我知道我知道,但见青松满径,凉气翛翛,炎暑全无。是这个意思吗?”
“大概率不是,这句话出自《水浒传》,只是一句纯粹的环境描写,应该没有人会在环境描写里挖寓意取名。”
临春毫无起伏光听着就冷酷无情的声音响起,把本就不太活泛的气氛直接给凝了起来。
“啊……”
任合玉有些尴尬,正想着该怎么找补一下,就听“啪嗒”一声,秦翛岁拉了下灯线,脸上带着浅笑。
“我想可能有参考过这句吧,我妈就喜欢这种古色古香幽然清净的氛围感,之前还想把我培养成古典美人来着,可惜我更喜欢它无拘自在的释义。”
“这样也好酷啊,非常有自己的态度,像女侠一样。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帅死了!我特别喜欢你!”任合玉眼里开始冒出星星。
秦翛岁微一点头,大方接受了任合玉的夸赞:“谢谢,很少有人会用诗来形容我,都直接说我看着不好接触。”
说起不近人情,其实秦翛岁旁边就有个更胜一筹的——那个点明环境描写破坏气氛的人。
不过她的不近人情并不是指长得凶,而是一种内敛的、边界明显的不亲近感。
秦翛岁转头看着她:“说起来你的名字也很特别,很少见有人姓临的。”
猝不及防被人提到,临春有些没反应过来,毕竟她太会冷场,不会有人主动跟她搭话闲聊。
有些僵硬地转头,秦翛岁释放出的友好信号终于被接受到。临春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有人在等着和她聊天。
她突然就有些紧张,一时有些畏惧起来开口。暗暗呼了口气,临春尽量让自己平稳下来:“是吗?我们那挺多人姓临的,是很大众的姓。”
然而刚说完临春就后悔了,虽然她不觉得陈述事实有什么问题,但二十几年的与人交往经验告诉她这样回答并不是最优解,太不近人情了。
心里想了很多,但临春面上却还是冷着的。
折叠度极高的脸上没什么肉,只用骨头挂着有些粗糙的皮肤。浓眉平直,仅从眉峰上突了一截,眉尾又迅速塌下去。眼尾伸出来后也跟着下压,一副毫无特点的黑框眼镜遮上去,透着股严肃到死板的无味,像是固执己见从不留情的老学究。
可偏偏秦翛岁就喜欢这样的人,她觉得她们说话老有意思了,那种认真劲会让她觉得特别靠谱。
“我们那确实少见这个姓,取春字的也很少,会下意识避开这个字。”
临春不太理解:“为什么?”
“因为觉得寓意不太好。”
“啊?春天不是万物竞发生机勃勃姹紫嫣红杏雨梨云吗,为什么会觉得寓意不好?”任合玉也跟着不理解了。
秦翛岁把灭了的灯重新拉亮,想了一下:“怎么说呢,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们那已经避讳了好久了,得有几百年了吧。小时候我问大人他们也不会仔细解释,只说不好,就连春天这个季节整个氛围也很压抑。
“就像半夜不能梳头一样,没人说得清楚为什么,只是跟着看成禁忌,要不就是一个人一个答案众说纷纭。”
这样的习俗真是奇怪,临春这么多年在医院也算见识过很多,但忌讳“春”的倒是头一个。
临春想了想,问道:“你是哪的人?”
“响水湾。”
“啊?响水湾?没听说过啊,你说的是城市吗?这都具体到大队了吧。”任合玉眨眨眼。
秦翛岁不解:“大队?”
“不过我们家也有不能半夜梳头的规矩,但是我从来没听过,天天定闹钟半夜三更从床上爬起来梳头,还必须要对着镜子,这么久了也没发生什么啊。”
疑问句和陈述句同时响起,不过疑问的那句声音并不大,被陈述的那个盖了过去,几乎没人听到。如果不是沈从刚好也倚在墙边,他也不会听到。
很普通的问句,但结合起上下文,这就太适合做阅读理解了,特别是秦翛岁所谓的忌讳。沈从的目光从秦翛岁身上扫过,又停留在任合玉身上。
“怎么没发生,你不是进来这里了?”人群里有人插了一句。
任合玉脸色一凝,非常不以为然:“所以阿姨你也在半夜梳头喽。”
“这小姑娘,一点亏吃不得,以后到社会上可是立不了足的。”
这熟悉的说教又带点落井下石的味道……这不是曾强吗?他不是进门了?怎么又出来了!门也没开啊!
任合玉不敢置信往门口一看。
果然,本应在门里的曾强正瘫坐在门边,手指插在鼻孔里不愿出来。
“你不是进去了吗?什么时候出来的?”
“哼,见识少了吧,小姑娘家家的还是要多看多学少说话。”说着,曾强的手指从鼻孔里抽了出来,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放。
已经见识过“弹指神功”的众人倒吸一口气,连忙挤着往后躲。
好在曾强只是在裤子上摩挲了几下后就没再动作:“那房间里面有个怪物,长着人的脸,身体却是个狗还是老鼠的样子,口水流得满屋子都是,身上那个毛也是又长又腥,恶心得要死。嚯,不过它还挺壮,全身都是肌肉,背上还有大刺,厉害得很。
“赵勇说它是个低级变异种构不成威胁。哼,结果法都还没开始做,赵勇就差点被那鬼东西的尾巴拍晕了。
“这赵勇也是,我们不知道就算了,他也不知道吗?轻敌又不观察情况,那么大一条尾巴都看不到,被迷着了吧。
“它还一直围着我们转,又不吃我们又不动手,狗鼻子闻来闻去,不知道在搞什么把戏。”
说到这,曾强咂吧咂吧嘴,手指又戳鼻孔里去了。
“……”
这画面配上脑补的怪物形象,众人只感觉隔夜饭都要吐出来,连带着直接幻嗅到了动物腥味,一时都屏着气不敢说话。
“所以你为什么先出来了?”沈从问道。
曾强眼珠一转:“赵勇说它是异变物界,怪物门,附条件纲,食腐目,三类混种科,类犬属,刺鼠种,人数超了条件不满足,条件刺鼠不会发动攻击,也不会因为其他攻击受到伤害,它会围着猎物直到条件满足才会动手。”
“附条件纲?取个名这么花哨?我只知道附条件合同。”有人没忍住吐槽了句。
曾强没理,只继续说:“赵勇急得很,从他那个包里拿了什么东西对我脑头……额……上脑……脑门一贴我就出来了,估计现在他们里面已经打起来了。”
“这都什么啊,都变异了怎么还有心思分界门纲目科属种,科学不死,人族不灭?”任合玉抚了下头发。
曾强眉一皱:“啥?界门啥啥啥啥啥?这个和科学有什么关系?”
“哈?这你都不知道!大名鼎鼎的生物分类法都不知道,呵。”见所有人都在认真听她说话,任合玉眉头一挑,下巴一抬,“这是瑞典生物学家林奈提出的,他使用域、界、门、纲、目、科、属、种对生物进行命名和分类。随着科学的发展,生物分类系统不断进化,形成了当前的五界系统,包括原核生物界、原生生物……”
“哎呦,得得得得得得得。”曾强强硬把人打断,“拽拽拽,拽什么拽,一天知道点文章不得了了,年轻人,太浮躁!”
“我浮躁?我不是在给你们科普吗?说清楚点不是很正常?大叔你戾气也挺重的。”
“又在吵什么!”
语气听着很愤怒,但说话的人又特意压着声音,威慑少了一大半,听在众人耳里跟开玩笑似的。
然而没人敢真笑出来,无他,唯见赵勇耳。
面前紧闭的门被打开,里面的人跟在赵勇身后一一走出来。
赵勇皱着的眉就没松过,看着玩家们的眼神已经到了不再掩饰的不屑:“屁事干不好尽知道打嘴炮,要是谁再大声喧哗惊动了十楼的东西,回去我亲自压着惩罚,皮厚的就来试试。”
停顿了一会儿,见这些一专生都被自己镇住,赵勇还想让他们多反省反省,最好就趁这点空档摇身一变无痛成为成熟的三专生,但时间不等人,指针自顾自地走得飞快。
赵勇烦躁地“啧”一声,视线从手表上撕下来,手一挥:“上楼。”
吱呀吱呀踩楼梯的声响被压倒最低,只余一片压抑的呼吸声。
沈遂偏偏起了矫情的心思,他拉着沈从衣角,几乎在用气音说:“景哥,你看,我手被那个怪物抓了,流了好多血好痛。”
沈从分了点视线给这个所谓的弟弟。
弟弟手上确实有几条血淋淋的抓痕,从手腕蔓延到胳膊。伤口挺深,周围还沾着些黑色的污渍。沈遂就这么大剌剌地晾着伤口,手细微地抖着,脸皱成一团,配着委屈的神情,倒真有点可怜巴巴的味道。
可惜沈从驳回了面前这位影帝的飙戏申请:“找赵勇,他是领头的。”
“咋受伤啦?”周康威倒是反应挺大,掰过沈遂的手看了又看,“你这什么时候被抓到的?我不是让你躲在我后面嘛,赵勇关住那个刺鼠也没几分钟啊,你怎么被抓到的?”
关住?
沈从注意到了关键词。视线重心移到赵勇的背包上,沈从跟着前面的人停下。
老居民楼的过道都窄,站不下太多人。沈从这次走的有点后面,只好跟着长长的队伍坠在楼梯上。
沈遂还处于“虚弱”状态,力气一卸就想靠着沈从,结果半路又被沈从按着肩推到了对面墙上。
可想而知,周康威看到这一幕,嘴皮子肯定是闲不下来的,沈从纯当背景音乐听,左耳进右耳出半点没影响。
周乐安不知道是不是在二楼和他爸分开了一段时间之后,眼不见心清净,周身烦躁的气息散了个干净,一个人安静地靠在后面栏杆上,整个人都透着股看破红尘超然物外与世无争立地成佛的淡然。
虽然在周康威说话时他一直闭着眼睛。
“沈从……”
有人叫他。
沈从往上一看,是赵勇点卯点到他了。
第92章 鬼种
被叫到的还有向光行、王审言、任合玉、秦翛岁, 另外还有五个从头到尾没说过几句话的玩家。
一行十一人进了房间。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房间里没有床也没有锅碗瓢盆,反而摆着中学经典桌椅, 桌椅前挂着块大黑板,有个人正穿着衬衫西裤讲课。
赵勇抬手示意几人别乱动:“这是蜕人门幻境纲的怪物,具体科种现在还看不出来, 你们现在看到的教室就是它的幻境。
“刚进幻境切忌大动作, 以免惹怒幻境之主扩大伤害范围。你们先找个地方坐保持安静降低存在感, 不许乱跑乱摸擅自行动, 死了我不负责。”
赵勇刚说完,站在讲台上的衬衫老师就向他们看了过来:“你们几个站着干什么呢,上课迟到我就不说你们了, 赶紧坐好听课, 不要耽误其他同学的时间。”
“其他同学”这几个字一出,原本空着的桌椅上突然出现一半的人,全都规矩地穿着校服,聚精会神听讲, 有的还在奋笔疾书。
空位置被填上,刚好留了十一个人的空。
不愧是有经验的。赵勇一改先前的粗犷作风, 突然规规矩矩地道了歉:“对不起老师, 路上摔了一跤耽误了几分钟, 我们保证没有下次。”
“行了。”衬衫老师没有计较, “坐下吧。”
“谢谢老师。”赵勇率先坐到了一个靠窗的空位上。
沈从选了个不前不后的中间位置, 其他几人也依次坐下。
讲台上的人似乎笑了一下, 继续讲着自己的化学课, 还做了几个小实验。
房间……哦不, 教室里风平浪静了好一阵, 直到衬衫老师越讲越激动,越讲越深入,赵勇越坐越没了耐心蠢蠢欲动时,衬衫老师终于大手一挥,黑板上平白多出几排字。
“好,我也讲得差不多了,现在趁热打铁小试牛刀大家做个题,可以互相讨论,五分钟之后我抽人起来说答案,然后再抽一个人阐述思路。”
老师上课的时候出几道题让学生们加深理解记住知识点是很常见的事,没有问题。但有问题的是……为什么化学课要出物理题啊!
还是让几个早就脱离学校多年的半瓶水答题。
众玩家只觉得眼前一黑。
请听题:
已知现有七人,坏人:喻,双胞胎:楚辞青、楚青辞,另有警察组四人。
题干如下:
喻杀了人,在翻山逃亡途中偶遇双胞胎,杀死了双胞胎的哥哥。可双胞胎弟弟却在喻逃跑之后爱上了喻,知道喻逃亡后骑车救喻。
喻在山的四分之一处杀人,在四分之二处杀双胞胎哥哥,浪费了半小时时间,四分之三处被双胞胎弟弟骑车追上,不考虑人的重量,车的时速为15km/h,而警察组在四分之一处开始追人,车速为20km/h。
问:
警察组能在山脚追上喻吗?需要多久才能追上?
山的地形图和简易版的网格图被画在题干另一侧。网格图上贴心地标记了网格的大小长宽,并在几分之几的位置标了重点。
也是很贴心了,当然,如果没有这种贴心会更好。
有玩家没忍住吐槽:“这都啥啥啥啊,题目敢不敢再阴间一点?山上能开车就不说了,还15km/h,开的是婴儿车吗?算个登啊算。”
直到话说完那名玩家才反应过来应该保持安静,他立马扭头看赵勇的反应,见对方正审视地看着其他几个玩家没把注意力放过来,那人悬着的心放下,又拔头看向衬衫老师。
教室里已经有了学生讨论的声音,这声吐槽也只限于小声嘟囔的程度,没引起衬衫老师的注意。
“啊,这个我知道,速度时间问题,简单。”任合玉喊出声。
几人的视线放到她身上。
“那个,v……v等于s比t,直接代数字算就行。”
“不是v等于t乘s的平方吗?”任合玉正准备算,秦翛岁突然说道。
“啊?这什么公式啊?岁姐你记错了吧,这听着就不对啊。”任合玉反驳道。
秦翛岁倒是没什么争的意思:“或许吧,我上学的时候也没认真听过课。”
“你说的也不对吧,我怎么记得是s等于v比t?”一直沉默的向光行发了言。
“这不一样吗?v等于s比t,反过来不就是s等于v比t。”任合玉看过去。
向光行一脸不信:“我不记得有什么反过来,不就那一个式子,你肯定记错了,这两用脚趾想都搭不着边。”
“我记错?我初中物理没下过90你说我错!那就算算到底谁对!”
任合玉说着就要拿纸算,结果找的时候才发现,桌上哪有纸啊,笔都没有,比月底的钱包都干净。
向光行手撑着脑袋,颇有些看热闹的意味,衬得正气十足到严肃的脸都生动起来:“只说初中,看来高中就落下来了。”
“你牛,你现在举手说答案啊。哼,到时候记得离我远点,我可不想被溅一身血,恶心。”任合玉翻了半天也没从比纸还白的桌面翻出花来,她干脆也不找了,盯着黑板就要心算。
“呐。”向光行突然从包里拿出一支笔,挑了一边眉,“我这有,大发慈悲借你用用。”
“谁稀罕!”任合玉一巴掌拍掉向光行的手,又突然反应过来,“你哪来的笔?不是所有人的东西都没了吗?”
“你当然不知道,赵哥刚才给我的,得力助手的专属证明,沈从也有。哎呀……就你没有。”
任合玉很不爽:“真的?”
沈从确实有,进门的时候赵勇拉着他和向光行走在最后,分别给了两人一支笔,还叮嘱他们关键时刻帮个忙,时间紧急必须把进度拉一拉。
只是这笔跟普通的笔不太一样。
笔身很重,整体呈亮银色,周身光滑明亮,间断闪烁着微光,无火自热,拿着都有些烫手。
能不能写字不知道,但肯定有其他作用。
“为什么你们有我没有!”任合玉不满意了,她正准备继续灵魂发问,许久没开口的赵勇终于说了话。
“吵什么吵!我说没说过保持安静?谁靠谱我看不出来?你们俩过来。”赵勇看向沈从和向光行,“都给我记住,幻境纲和附条件纲不一样,大部分的附条件纲只要达到条件或者破坏条件形成就能很快破局,特别是低级种,洒洒水的步骤。
“但是,幻境不一样。就算是脆皮鸡,幻境里面的任何东西也不要信,也绝对不要跟着它的节奏走。”
衬衫老师正在班里转着圈巡视,赵勇看了眼他的位置:“其他人继续假装算题,不要围过来,听我说就行。”
赵勇从包里牵出一条红线,红线的一端被他贴地绑在隔着一个过道的桌脚上,另一端始终藏在包里,他只伸手进去鼓捣着:“我设了个小幻境,它听不到我说话。秦……秦翛岁,你把他引过来,让他踩到测种线上就行。”
“遇到这种幻境怪物,第一步就是把它所属的种找出来,对症下药。”赵勇踹了下向光行的脚,“这张纸你拿着,用笔在上面随便画个符,等它来了贴它背上。红线只能判断出它的属种,这纸能确定它的等级。”
赵勇又看向沈从:“你坐我旁边做好准备。行了,赶紧行动,不要浪费时间。”
衬衫老师已经走到了教师另一边,正和一个眼镜比头还大的学生说话。秦翛岁正要举手,任合玉突然按住了她:“岁姐,你坐着休息吧,我来,我肯定办得棒棒的。”
眼角余光又扫过赵勇,任合玉举手大喊:“老师,我一直算不出来,是不是题目条件给错了啊?”
“不可能!你做错了吧,我来看看。”衬衫老师一听,当即中断和眼镜学生的谈论,转头就走。
任合玉的位置靠前,衬衫老师图快,干脆就从后面绕了下。这一绕正好踩上赵勇事先设好的线,暗红色的细线瞬间变淡,暗沉褪去,露在空气中的那一截亮了能有三个度,并且还伴着小幅度的震动。
向光行眼疾手快,在衬衫老师路过他的下一秒把纸贴了上去,衬衫老师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脚步一顿往后看了看。发现身后只有乖巧坐着的学生后,他才重新迈步走向任合玉。
那张没上任何胶水、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纸依旧稳稳地粘在衬衫老师身上,并没有顺着它弯腰的动作掉下。
“去个人帮忙把它引开,别让任合玉和她聊太久,运气好被迷惑住她就能永远留在这了。”
说完这话,赵勇却没先拿出任何工具对付衬衫老师,反而看着没事做的几人:“都说说,这是哪个种?”
那沉着靠着椅背的模样,简直像半路讲课讲兴奋了随机抽问学渣的老师。
“……”
这谁能答出来!
几人瞬间转头,死死盯着和衬衫老师聊得正欢的任合玉,以及试图帮任合玉的秦翛岁。盯天盯地,就是不往赵勇的方向看一眼。
“呵。”赵勇冷哼一声,眉毛又皱了起来,“我时常怀疑你们到底上没上过学,大把资源都喂给傻子了,不如全死在这,这点问题都没人答得上!我再问一遍,测种线亮三个度,轻微振幅代表什么?”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操!”赵勇没了耐心,踢了脚桌子,骂了声“烂泥一堆”后,到底还是没爆发出来,手伸进包里拿出一个圆形石头。
石头很黑,圆得很规则,表面好像附着一层釉质,看着很光润平滑。
“接下来都按我说的做,要是实战也不行我就把你们踢回老家。这是蜕人门,幻境纲,食/精气目,寄生科,诲人属,鬼种。这种诲人属的鬼以教导人为爱好,没什么攻击性,但会通过诲人的方式吸食人的精气神,等精气被吸完了,那个人就会被永远困在幻境里当个活死人,而它的力量会增强……”
“那你还让任合玉和它交流,万一任合玉死了怎么……”向光行皱了眉。
“你老师没教过你别人说话不要插嘴吗?特别是面对你的上级!”赵勇厉声打断人,“连这种B类低级的鬼都抵抗不了,活下来也难堪大用。”
赵勇从包里拿出一支笔,这支笔和沈从他们手上的并不一样。通体呈暗紫色,表面有细碎的暗芒流动。
“这间教室就是它的寄生地,我们……”赵勇话说到一半,原本安静待在地上的红线突然大幅度一阵,开始在空中跳起舞来。
与此同时,粘在衬衫老师背上的纸毫无预兆、悄无声息地碎成了齑粉。粉末娑娑下落的那刻,衬衫老师突然歪头,盯着赵勇往两边勾起了个大大的笑脸。
嘴角尖锐地延伸到眼尾,瞳孔变成黑如深渊的方形。笑意毫无生气,只牵动着表面的皮肉,失着神盯着你时,头发都能竖起来。
赵勇大惊,一把扯过测种线:“怎么会?都躲到我后面!”
第93章 不听课?那就打手板
“怎么了?”向光行死盯住衬衫老师, 侧身站在赵勇身后,是准备攻击的姿态。
“我们被骗了,这是A类高级种, 收拾它要费点力气。但是幻境类怪物很少会显现出这么浓的攻击性,这层也不应该有这么厉害的怪物,怎么会?轻敌了……”
听到赵勇嘟囔的众人:“嗯?!”
赵勇飞快想着解决办法, 心里不由升起个不好的念头。
难道是集体进化?那三楼又会有什么?十楼那个大家伙会不会也进化了?
赵勇突然一阵心惊, 脑袋被这个想法震得有些痛。怪物毕竟是怪物, 哪有人好对付, 带的武器又有限,要真是他想的那样,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去都难说, 更何况这群“幼崽”。
必须把这事汇报回去。
他站的位置太显眼, 赵勇小心地找了一圈,手指怼了怼沈从,眼睛却没看人。
好在赵勇虽然喜欢轻敌,但一线经验让他养成了留后手的习惯。
出于自己都想不明白的觉得沈从可靠的心理, 早在刚进门他给沈从笔的时候,就又贴了张小小的白纸在他手心, 说这是危急关头传信号用的, 只要信号一发出, 对面的人就会知道怪物集体突发进化级别过高, 要么安排救援要么放弃这片土地。
纸张很薄却格外韧, 一贴上皮肤就很难揭下来, 赵勇提前教过他发信号的方法。
沈从稍微侧身借赵勇的背影挡住自己的左手, 右手大拇指在手背上反复摩挲了好几下, 纸张很快融化, 在动作间默默消失不见。
涣散的方形瞳孔不知道看着哪,却好像又注视着每一个人。衬衫老师就这样歪着头,扯着笑,抬脚“嗒、嗒、嗒”轻巧又沉重的向众人走来。
场面太过惊悚,众人同频一抖,想挨身边人更近点却怎么都做不出动作。鸡皮疙瘩迅速占领皮肤的主导权,一切反应都像被放了慢倍速一样,拖着人做不出任何思考。
可大脑仿佛有了自己的想法,众人只感觉头脑突然一片清明,像是薄荷味的溪流带着暖春缓缓流过全身,又集中在了天灵盖反复冲刷缓和了他们僵硬的身体,醍醐灌顶得很彻底。
不过这种状态没持续多久,众人就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粗暴地从身体里扯出,头一晕腿一软,脑袋又开始混混沌沌的了。
赵勇以为几位一专生的反应是因为害怕,随机挑了个离得近的狠狠一拍人大腿:“都清醒点!这种程度的也怕我真瞧不起你们!”
没咋怕但承担了所有物理打击的向光行:“……”
向光行是个纯粹到有点固执的唯物主义者,就算真有鬼神,他先想的也是研究他们的作用机制和身体构造。衬衫老师现在的反应确实怪异,但要说害怕,也没到那个地步。
更别说沈从这个情绪稳定到几乎没有情绪的人,害怕对他来说是极其遥远的事,遥远到上一次害怕还是在几岁的时候。
因为父母忙于工作,沈从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在家里度过,父母偶尔打来的电话也只是匆匆问几句吃没吃饭就挂了,丝毫不担心让几岁的儿子一个人在家。
请来的阿姨只负责做饭和打扫卫生,时间一到走得飞快。沈从时常看着阿姨的背影,一看就看到了垂暮夕阳。
或许是因为太丰富的想象力,小孩子好像都对一个人的夜晚有种莫名的恐惧,容易想东想西,哪怕是在自己家。家里一点人味都没有,偶尔发出些悉悉索索的动静就足够让汗毛立起来。
最怕的时候沈从甚至只能守着电视一动都不敢动,无数次期盼父母打电话来能说久一点,却又嘴笨的不知道怎么挽留人。
晚上睡觉沈从也不敢关灯,连脑袋都用被子蒙起来,怀里紧紧抱着手机和钥匙,只打算要是有情况就第一时间跑出去。
后来不知道听谁说只有无能的人才会害怕,沈从不希望自己这么没用,依赖着别人给安全感。于是他逼着自己在空荡的房子里活动,如果听到什么声响就一定左手攥着水果刀右手拿着手机去一探究竟。
可能是因为习惯了,也可能是这样真的有效果,沈从没再怕过夜晚。可不知道是不是效果好的过了头,后来沈从不论遇见什么都激不起情绪,平淡地像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小时候陈岚经常讲他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但转念又想言多必失沉默是金这样未必不好,确认了儿子不是自闭症没有交流障碍后也就没再管了。
然而,现在的问题是,沈从并不害怕这只怪物,却还是不由自主地颤了下,身体完全不受控制。
脑袋清明又混乱,不由自主地开始想些悲观的事情,有个躲在最后面的清秀小姑娘已经哭出来了,连旁边看着虎背熊腰的大老爷们也冒了个巨大的鼻涕泡。
可能是受到的影响比较小,沈从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思想。这样的反应绝对不太对劲,其他人可以解释成害怕,但沈从呢?他看了眼如临大敌的赵勇,目光落到了地上那堆正在慢慢消失的齑粉中。
诲人鬼跳着轻巧的舞步,离他们越来越近。
“你们听说过‘跳舞的男人’吗?”任合玉颤巍巍开口,“听说如果一个人凌晨一点还在街上走,就会遇到一个跳舞的男人。男人个子高挑,上半身穿着松垮的上世纪西装,跳着畸形怪异的舞步,头颈部扭成一个非人的角度,眼镜就像两颗乒乓球,嘴角还有一抹诡异的微笑,如果被他盯上了,你就会……”
“闭嘴!”赵勇厉声打断吧嗒吧嗒语速快得跟机关枪一样疯狂散播扰乱军心的任合玉,“不过是诡异纲的低级怪物,折其手脚就能让它毫无还手之力,连定止符都不需要。抖抖抖的,都给我站直喽!这副样子还保卫人民报效国家?屁家!”
“可是你也在抖啊。”有人小声怼了句,但又被赵勇的眼刀打击到噤声。
“我抖个屁抖!害怕到眼花了是不是。眼睛不用可以送去研究院捐了!”
“明明就是。”那人不服气地又说了句。
其实仔细看,赵勇覆盖在长裤之下的腿确实在小幅度抖着,不过他自己好像真的没注意到。
“就算是脆皮鸡,幻境里面的任何东西也不要信……”几分钟之前的嘱咐还犹如在耳,可直到现在众人才认识到这句话的正确性,估计赵·日常轻敌·老师也是第一次领略到。
不过与众人的紧张不同,诲人鬼悚人的状态只持续了这么一会儿,它很快就抽回视线,笑容重回正常,整个人都精神焕发了起来:“再给大家最后两分钟,等下抽人提问。”
说完,诲人鬼迈步走回讲台刷起了手机。
“这诲人鬼搞什么?”赵勇手上还捏着那颗精贵的圆石,本来都准备削点粉下来先发制鬼,至少先把这群拉跨的人类希望保住。结果雷声大雨点小,诲人鬼竟然就这么走了?
肯定还有后手。
幻境纲的怪物都熟捻于幻境制造,又格外喜欢变化性情不定,往往人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中了陷阱,欲拔不能。
总结出来就是一句话,危害性难定又极其熬人。只要守住精气神就不会死,但如果不能及时走出幻境,就算守得再好,也不过是清醒地沉沦,死不死只是时间的问题。
得把这只诲人鬼的套路找出来。
赵勇让身后几人找了个位置乖乖坐着,打算先观察观察再说。
“任合玉,你先算算看能不能算出答案。”
“那必须能算出来啊!”
作为全场唯一一个被安排了任务的,任合玉现在很激动,斜眼一瞟向光行,心算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然而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是负数,怎么是负数?”
向光行:“负数?果然还是式子错了,你用我的再算算。”
“不可能!我不可能记错!”任合玉瞪着向光行,又自己算了一遍。
然而结果并没有变,依旧是个连小数点后两位都有的负数,尴尬的神色渐渐浮上脸庞。
秦翛岁手搭上任合玉的肩轻拍了下:“要不用我的式子试一下?”
任合玉努了努嘴,正要说什么,突然听见小声的一句:“那个——”
王审言举着手:“那个 ,这个好像算不出来,题干没给全,喻的速度没给。”
任合玉翻了个白眼:“这题根本不需要喻的速度,警察在四分之二处追人,喻在四分之三处坐上车,只要……”
自信的话音突然顿住。
“这个题就算不了!”任合玉指着黑板,“我们根本不知道警察开始追的时候喻在山的哪个位置,这能算个毛线啊。”
“那要说一声题目有问题吗?它说要抽人。”王审言问道。
“说什么说。”赵勇一指黑板,“你们再看看这题。”
话音刚落,黑板上的速度时间问题突然一变,成了个求化合价的化学题。
任合玉一皱眉:“这是什么东西?刚才明明是物理题啊。”
赵勇说道:“是境中境。不管是什么目什么属,幻境纲怪物都要遵守一定的规则。
“初级幻境怪物只能通过用幻境迷惑人的视线达到吸食/精气或者让人变成傀儡,如果脱离了幻境,这些怪物和下水沟的老鼠没什么区别。
“不止这样,它们制造的幻境一定要符合逻辑,照应现实,否则一旦被人类识破反而会反噬自身,轻则降级重则消亡。
“不过等级越高的怪物受规则的限制就越弱,像A类往上的幻境怪物就完全可以依自己的想法塑造幻境,多天马行空都行,而且人类想要走出幻境也会更困难。
“所以,像这种境中境就是幻境怪物为了效率更高地对付人使出来的法子,要是中了招跟着幻境走了,那就祈祷自己遇到的不是喜欢折磨人的怪物吧。”
“为什么?”向光行好奇道。
“哼。”赵勇冷嗤一声,看着诲人鬼的眼神有些晦暗,“能留个体面点的全尸。”
赵勇那段话信息量很多,叭叭叭地一个字一个字吐出去,听得人头晕。
沈从记忆最深的只有四个字:等级越高。
不等他先说话,诲人鬼的声音响了起来,听着莫名兴奋:“好,时间到了,我随便抽个人啊。”诲人鬼突然从讲桌上拿出一个本子,“明筱妍,直接说答案。”
“啊?”清秀小姑娘一脸懵地站起来,腿先颤巍巍地抖出了十里地,“额,我,额……”
明筱妍哪里知道答案,物理还有公式可代,化学怎么代?什么化合价,什么NaHCO?,她一个纯文科生能记住什么!
“怎么回事,不会还是没算?这么简单的题不存在不会吧,我才讲过一模一样的题型。”
支支吾吾了太久,诲人鬼边问边踩下台阶朝明筱妍走去。
“额……是……是……”明筱妍又开始头晕了,腿抖的幅度越来越大。
她感到奇怪,明明自己以前不是这样的,再不济答不上来题也敢说声不会,这幅畏缩的模样她自己都陌生,难道真是因为诲人鬼太吓人了?
但逐渐逼近的诲人鬼给不了她太多思考时间。
求救的视线探向众人,只听任合玉用手捂着嘴,声音气似的冒出来:“4,4,4。”
不过明筱妍并没有因此轻松多少,两人离的有一段距离,任合玉声音小,明筱妍又因为莫名的头昏脑涨没办法集中精力。
十?好像不是,四?也不像啊,听着还是更像十。
诲人鬼已经站到面前,明筱妍赶紧喊出声:“十!十!是十!”
听到答案的诲人鬼笑得一脸开朗,难得温声:“错了,是4。一看就没认真听讲,老师上课还是要听的啊,你现在小不懂,长大了就会后悔为什么当初不好好听课。
“考上了一个好大学,你认识的人就是另一个层次的了,混的圈子也和现在不一样。要是考上一个野鸡大学,你以后交往的能有什么好人,就算万里挑一找到个凤凰也是野鸡味的。不要被网上那些消费陷阱洗脑了,读书不能改变命运,但是考上好大学能。
“行了,多的老师也不说了,嘴皮子磨破两层了你们也只觉得烦,时间会证明一切,我就在这等着看十年二十年之后谁能混出头。”
发了一通老师瘾后,诲人鬼把手上的笔往前一拉,原本短粗的钢笔立马变长成了一根教棍。
“手伸出来,按上节课说好的,答不出问题一次打二十下,两次四十下。”
明筱妍:“……啊?”
第94章 buff,开!
明筱妍一脸不可置信, 上一次被打手掌还是在小学,这教室到底是个什么性质?
“快伸手啊,被打总比死好吧。”任合玉催着人。
“啊, 哦。”明筱妍反应过来,连忙伸出手掌,生怕伸慢了诲人鬼一个生气给自己吃了。
“啪!”脆生生的一声。
明筱妍当即红了眼, 手禁不住往回抽, 却被诲人鬼一把抓住, 丝毫不手软地继续抽。
越抽明筱妍越哭。十下还没到, 明筱妍就直接跌到了凳子上,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手掌心都开始渗血。
不好, 这一看就是被抽了不少精气神了, 再打下去明筱妍肯定会死。
虽然看不起这群无知的一专生,但未来还要靠他们,赵勇嘴上说得绝情,却也不能真的坐视不理。
脑中思绪转了几个来回, 赵勇还是从包中拿出一把白色手枪。
枪口对准明筱妍,扳机被扣动, 子弹悄无声息地没入明筱妍的太阳穴。
然而出乎赵勇的意料, 明筱妍没什么反应, 反而头一歪晕了过去。
连醒神枪都没用, 这是精气神要被吸完的前兆!
赵勇眉一皱, 明筱妍还活着, 但这种程度已经没了救的必要, 反而浪费醒神枪子弹。但她还这么年轻, 现在生龙活虎的年轻人可不多了, 要是都死了……
手指摩挲着枪身,诲人鬼的“训诫”已经进入尾声。
赵勇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把枪收了起来。
“他干嘛?”向光行迷惑地看着赵勇,“拿枪砰谁呢?”
任合玉摊手摇头:“不道啊,他突然就拔枪了,没有一点点犹豫。”
向光行用胳膊碰了下沈从:“他喜欢你,你去问。”他可不是没看到赵勇给了沈从什么东西。
沈从毫无聊天细胞:“谁提出谁去问。”
任合玉不爽了:“嘿,你问问怎么了?我们几个人都做了事,就你闲着,你不该付出付出?万一他是中了幻境怎么办?赵勇死了谁保护我们!”
秦翛岁一眨眼:“那我好像也没做什么,我去问吧。”
“不用!岁姐你不用去,刚才还是你陪着我的,连王审言那个呆子都算了题,事情不能全让一个人干啊,大家分着干才公平。”
一直坐在角落远离纷争的王审言:“……”
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错,很多人都说他呆,王审言只好绷着脸笑笑。
秦翛岁不在意道:“没事,我挺喜欢他那把枪的,看起来挺有意思,刚好有理由近距离看看。”
“啊……”
“你们干嘛呢?”赵勇收好枪一扭头就看到又聊到一起的几人。
“我们在讨论你为什么要对着空气开枪。”向光行回道。
“你们看到的是这个?”赵勇敏锐地注意到了事情的不对,“明筱妍现在在干嘛?”
任合玉一愣:“干嘛?她在位置上坐得好好的啊,经过我的提醒她回答正确成功逃过一劫,那个诲人鬼都讲下一页了。”
这和赵勇看到的不一样,诲人鬼确实在讲另外的内容,但明筱妍是真的死了的。
绝对有人又进了幻境陷进,不是赵勇就是这群一专生。
但毫无疑问,赵勇不会被迷住。
几个人都还能正常对话,程度比较轻,到不用花什么功夫。
赵勇从包里掏出一个喇叭状的铃铛,又用细棍一敲,铃铛当即发出一阵空灵的声音,像有意识似的围着被迷住的几人的全身打转。赵勇又敲了一下定心铃,几人这才完全清醒过来。
不再耽误时间,赵勇又从衣服包里拿出几张符纸,边发边给一专生们说明情况:“明筱妍已经死了,你们刚才是中了境中境。”
等沈从、向光行和秦翛岁接过纸,赵勇又说:“把这符嚼着吞了,能时刻稳定心神,守脑护体,境中境侵犯不得。”
说完赵勇就沉默了,因为他面前是正亮着一双眼迫不及待要接符的任合玉,期待都快跑出眼睛。
说实话,赵勇不喜欢任合玉总是叽叽喳喳的性格,但她的表现确实不差,犹豫了好一会儿,赵勇还是心痛地抽出一张符。
“谢谢赵前辈对我的肯定,我肯定不负你望。”任合玉捏着护心符,超经意地瞟了眼向光行。
“哼,现在礼貌起来了。”赵勇看向没拿到符的其他人,“你们也知道,护心符金贵得很,用一张少一张,制作材料难找是一方面,提炼融合也不容易。我手上没多少张,只能紧着用,所以优先给能配得上它的人。
“我知道你们可能会觉得委屈不公,但这就是现实,实力永远是立足的资本,你们要是想要,就让我看到你们的表现。”
“好了,不能再拖下去了,都听我的。”赵勇把手伸向了他的包,“这次运气不好,碰到个高级种,越强的武器就越金贵也越少,必须省着用,像醒神枪我就只分到了十颗子弹,所以接下来会有点难打,你们……”
“我有个问题。”
突然被人打断,赵勇压着脾气看向声源。
沈从说道:“你说过等级越高的幻境怪物越能随心所欲,那为什么诲人鬼还要通过多次制造境中境的方式吸我们的精气?为什么刚才放弃行动?他为什么不采用更高效的做法?”
“这……”赵勇脑中闪过什么东西。
“而且之前知道测错它的等级那里,你说是因为害怕我们才会有一系列反应,但其实你也有吓到发抖的症状,所以这些反应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
“……我们被耍了。”赵勇不笨,很快捋清其中的逻辑,“它就是低级种,从它踩中测种线那一刻起,我们就陷入了境中境,我们惊讶害怕的时候刚好心神不稳容易被迷惑,它借此吸了不少精气……诲人鬼什么时候变这么聪明了?”
“啊?你不是吃了护心符吗?也会中境中境?”任合玉问道。
“那时候我没吃,我是在你们算题的时候用的。我说过护心符金贵,一般情况我不会用它。这次要不是赶时间我更不会一次性用这么多张。”
“那你这……也不行啊。”任合玉撇了撇嘴,“还跟我们科普那么多,结果连这么简单的套路都看不出来,怎么选你当的领队啊。”
被手下的人这么说,赵勇却罕见地没发怒,翻着白眼嘟囔了句:“我总共也没出多少次任务。”
“什么意思?”
赵勇叹口气:“你们被保护得太好了,局势远没有宣传的那么轻松。”
自从一场大型的全球洪水爆发过后,世界就突然出现了变异潮,没思想的有了思想,没实体的有了实体,传说中的玄幻世界有了模样,奇形怪状的超能力怪物到处跑,不管好的坏的,所有生物都完成了飞一般的进化。
可人类除了在平地渗水的洪灾里死伤,没有从中得到任何益处。
一夜之间,世界完全变了模样,人类引以为傲的科技力量远远对抗不了这些玄学魔幻。
人类完全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尽管刚开始这些异变物的智慧程度并不高,但从灾难中获得的绝对实力让异变物界的任何生物,哪怕只是速度比较快的毛蚁都能轻而易举杀死人类,人类的反抗不起丝毫作用。
世界末日不过如此。
但就在人类被洪水冲到食物链最底端的时候,就跟话本小说里写的一样,英雄,出世!
一只连机枪大炮都轰不烂的异变物,却被一个突然拥有极大力量,身体也硬化成了钢板的凡人抓住了!
那只异变物虽然级别很低,却有极高的研究价值。各个领域的人物汇聚在一起,为了人类的未来,殚精竭虑。
随着一只只异变物被抓住研究,人类终于有了自救的头绪——科学和玄学结合,用玄学理解,用科学解释,用科技抗争。一批批针对性的打击武器被研究出来。
几千年来,人类用科学认识世界,改变世界,这样一个凝聚了人类全部智慧的东西,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会成为自救的利器,是独属于人类的最大buff。
可知道进步的不会只有人类。
刚高兴没几天,异变物依旧在不断进化的消息穿过了每个人的耳朵。
这种进化具体体现在智慧更高、思维更强、实力更硬、身体素质更加无懈可击,用一句话总结就是——思维人类化,肢体变态化。
而且异变物的进化都是集体突发式的,通常没有预告没有特征,无声无息地就对人类造成更多打击。
步入异变世界三年了,人类有了自己的安全基地,有了更多的针对性武器,有了源源不断的一线作战队伍,可依旧遮不住人类一步步败退的事实。
外面,基地范围一圈圈缩小,异变物的纲目越来越多,分类越来越细。里面,悲观享乐主义渐渐盛行,歌舞重新生平,对战斗人员的培训逐渐敷衍势利,打击武器的开发进程步入瓶颈毫无进展……
几年累积下来,一线战场上亡魂的数量几乎能跟异变物齐平。老的死得快就只好不断拿小的填。
赵勇就是这样被填上去的。
为了保护新生力量可持续发展,一般情况只有成为三专生后,才会被安排上一线进行锻炼。可形势不等人,不止三专生,赵勇这些二专生也得上。
在赵勇总共执行了四次任务,其中只有两次独自执行任务经验后,他成了一群连理论知识都没学完的一专生的领队。
上面的意思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早经历早成熟,学以致用,学而行行而思思而再学学而再行。
理由很扯,但也说明真的没人可用没法可用了。
他们唯一能做的,只有抗争,不停地抗争,永远地抗争,直到死完、死光。
“离死光还早,该做的还是要做。”赵勇从他的背包里拿出好几样东西,“打败幻境怪物的核心要义,打破它赖以生存的幻境生态。”
然后众人就看到赵勇从那堆东西里抽出了个……手机?
赵勇眼里闪出一丝精光:“接下来看好学好。”
第95章 五组
说实话, 向光行是真对赵勇那个黑包感兴趣了,明明东西看着都简简单单没什么复杂的,功能倒是五花八门。
向光行想过赵勇拿出手机可能会当着诲人鬼, 也就是衬衫老师的面外放打游戏,或者手机变成什么神秘的可以一击致命的武器,但他唯独没想过, 赵勇选择了“魔法净化”这一招。
手机里源源不断地传出十分沧桑仿佛吞过几十本历史书, 每个音都拉得极长的名师讲课声。
还是教哲学的名师。
上来就先说了下宇宙起源, 说了进化论, 说了物质决定意识,说了科学主义……
反正总结就一句话,世界上不存在玄学, 所有的一切灵异现象都是可以用科学解释的, 解释不了只是因为科学的发展没达到足够理解的程度。
里面最重要的一点是:异变物们都是假的,不过是洪水灾害后产生的怪物,本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世界秩序正在重建, 它们最终都只有被放进博物馆的命运。
随后名师又讲了些对于异变物来说堪称十恶五逆的言论,核心就是四个字:死期到了。
诲人鬼几乎是一瞬间就被激怒了。怒气冲冲跑到赵勇面前就要发动诲人技能, 厉声呵斥赵勇到底有没有学生的样子, 是不是想大庭广众被打屁股了。
然而赵勇很硬气, 就像中学时期跟老师们最对付不了的混子。眉一横脸一歪, 拍案而起, 当即跟诲人鬼叫起板来, 甚至大逆不道地想跟它打架。
向光行立马就懂了赵勇的意思。
问:怎样打破诲人鬼的幻境?
当然是让它诲不了人。没了可以诲人的环境, 诲人鬼没了能力, 幻境自然不攻自破。
可赵勇的招数太普通, 闹得皮皮毛毛,混得规规矩矩。
诲人鬼好歹也是个教过书的,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何况自己就是个鬼。这样的程度根本不足以让诲人鬼破防。
于是见过各路混混——有十年对付混子经验——看过猪跑就知道怎么举一反三吃猪肉的向光行在旁边加了把大火,捣乱捣得十分快乐。
诲人鬼很快拜倒在向光行的石榴裙下。赵勇不耽误时间,收拾了残局后就带着几人离开现场。
·
看着同样用双发光的眼睛盯着黑包的秦翛岁,向光行往她身边一靠:“诶,你对他那个包挺感兴趣啊,要不要一起拿点过来研究研究。”
秦翛岁看他一眼:“你看着可不像会干这种事的人。”
“怎么不像?”
“感觉。我还没见过长得比你还正义的人,往那一站跟宣誓似的,正的都发邪。”
说到这,秦翛岁又想起他在幻境里的一系列惊掉人下巴的行为,又补了句:“确实挺邪。”
如果说沈从那副谁都当垃圾看的气势给了诲人鬼致命一击,那向光行就是送它走上致命道路的黑化版引路人、腐化版启明灯,其中作用不言而喻。
向光行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个形容:“干不干?我去把他引开,你趁机随便摸两个出来。”
秦翛岁眉尾一挑,只问:“他不是给了你一支笔?”
“被收回去了,刚出门就被收回去了,不过我……”
“你们知道我是因为什么跳级成为二专生,又在三专的时候破格录取进五组的吗?”赵勇站在台阶上回头望着他俩。
五组,一个隶属国家、十分神秘、地位处于各个作战队伍之上、直接对接作战部最高指挥官的组织。
不是每个学校培养出来的学生都会进五组,只有精英中的精英才会有面试的资格。一旦进入五组,拿到的资源通常都是最顶级的,任务地点自然也就最危险。
传说中的五组成员神出鬼没行踪难测,稍一躬身就能隐入人群。没人知道他们都在做什么,也没人见过里面的任何一个人,只在江湖中流传着各种各样的神秘化故事。
比如“五”这个数字可不是随便取的,而是国家大拿算了几天几夜,用各种手段算出来的最合国运的数字,五组的很多任务大多时候也要遵从“五”这个神秘数字。
如果是这里的原住民,在听到“五组”这两个字的时刻就该张大嘴巴亮着眼睛各种情感交织了。
但他现在面对的是一群什么都不了解的玩家。一脸疑惑看着赵勇为什么停下来,又为什么说话的玩家。
赵勇睨了众人一眼,自己接了下半句话:“因为我耳朵好。”
命运并非偏心到了极致,人类在那场洪灾中也并非全无所得。
有的人目能视千里,有的能听万声,有人一蹦几十米,有的百毒不侵,有的能把肢体扭成各种形态换各种位置,有的能在一定条件下瞬移……
虽然只能移方圆十米的范围,虽然获得这些能力的人极少,虽然这些能力都被赋予得很克制,虽然对那些异变物来说都是蜉蝣,但至少也不全是普通人了,至少又多了一丝求生的希望。
向光行和秦翛岁对视一眼,没在对方眼里看到任何的心虚,于是互相一笑。
“景哥,你怎么样?怎么这次这么久。”沈遂从前排挤下来。
沈从摇头,问道:“过了多久?”
“快半小时了,里面很难对付?”
“差不多。”沈从没细说。
当然,赵勇也没给沈从细说的时间,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压得他停不下来,噔噔噔上了楼后,站在门口气都不喘就开始点人。
而他点的第一个人是周乐安。
周乐安倒没什么反应,他看了眼周康威就插着人群缝隙上台阶。然而还没走几步,他就被人拉住了。
“咋能让你去呢?你能去干什么!怎么让小孩去趟危险,你站着别动,我去跟他说。”
周康威这声可谓是用尽全身力气吼出来的。
那音浪,震得曾强“咳咳咳”吐出口痰,眼珠斜飞到眼眶边上看热闹。
他的手也没闲着,从鼻孔里抽出来后又捏着鼻子狠狠擤了团鼻涕,大部分被他擤到了地上,剩下拖泥带水的部分被他用手指捻住,丝毫不在意地往裤子上一擦、一抹。
“……”
旁边的人头上飘过一团黑线,又是一阵骚乱。
赵勇阴着脸看人:“你有什么不满?”
周康威丝毫不怵,往上一探脑袋:“为什么要让一个小孩去……”
“爸,行了!”周乐安赶紧打断周康威,生怕他再大庭广众说出什么话。
可周康威怎么可能如他的意,瞪了他一眼把人一甩继续说道:“你这人怎么回事?让一个小孩去面对那些东西,受伤了怎么办?你能负责吗?
“这里这么多人,你选个年纪大的不行?知不知道保护……”
“哼,你什么意思啊。”曾强摆着他的经典姿势,“凭什么年纪大的就要先上,尊老爱幼是尊老在前面,这时候不历练历练留着老了祸害人吗?”
“就是。”一有人开头,附和的人也就有了,“还把二十几的人当婴儿呢,呵,婴儿可都没这么娇气的,这得是胎盘了吧。”
“那又怎样,我心疼我儿子我不乐意他去他就不能去,老子的话就是道理,一群大老爷们不主动往前冲还想着拉小孩下水,垃不垃圾,还好意思说老子。”
骂完人,周康威又看向赵勇:“喂,我替我儿子行不?他身体不好受不得这些,我壮,他的活我替他干。”
“爸,你别管了,我没那么……”
“你闭嘴,你个小孩家家的懂什么,老子说话儿子就只有乖乖听的份。”
“……”周乐安嘴一抿,歇了说话的心思。
赵勇看了眼周乐安。
男孩的脸色确实挺白,唇色浅淡,身板也瘦,除了始终皱着的眉眼表达着不耐和尴尬外,确实看着是个弱不禁风的人。
赵勇冷漠地收回目光:“在我这没这么多说法,现在局势紧张,他就算是刚会走的娃娃,被喊到了也要立马上,这是他的义务。”
说完,赵勇又看向周乐安:“快点给我滚上来。”
“嘿,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周康威一把扯住要往上走的人,“我说了我替我儿子,换个人怎么了,我两一家人,我就能完全代表他。”
“啧。”赵勇没耐心继续掰扯,尾指一动,一把小巧的黑色手枪凭空出现在他手中,“他不去,我就先打死他。在这,没人能搞特殊。”
·
周康威一脸不满地坐到了台阶上。
最终周乐安还是被赵勇带进去了,因为他真的开枪了。
看到周乐安肩膀上碗大的窟窿,周康威吓都要吓死了,生怕周乐安就这么厥过去,哪还敢多说一句话。
这次一起进去的玩家又没有熟人,他只好祈祷赵勇能责任感爆棚多上点心。
好在进门之前赵勇给周乐安处理了伤口,不然周康威气上头了真得闹一闹。
“叔,你咋这么担心乐安哥?他身体有什么问题啊?”沈遂拉着沈从一起坐到台阶上。
“他身体不好的很。”周康威用手抹了把脸,眼中浮现出几丝疲惫。
“乐安从出生就有心脏病,叫完全性房室间隔缺损,本来这病的最佳治疗期是两到三个月,但是小城市的医生嘛,你们也知道。
“再加上我和我媳妇没文化,想着等大点再治,几个月的孩子哪能折腾,我们心疼啊。结果这一拖就把并发症拖出来了,房室瓣反流,右心偏大,右心功能衰竭,支气管肺发育不良,很严重的肺炎,肺纹理紊乱,肺气肿,小气道病变,肺动脉高压病史,这么多。
“我一大老粗一辈子都没听过这些字,吓得手都抖,我心想完了啊,这孩子都烂成一块破布了,还是我差点把他害死,医生都说他能活到一岁都是奇迹。但那能怎么办啊?他是我儿子我是他老子,我哪能不管他。我和他妈后来走了好几个大城市,找了好几家医院,房子也卖了,前前后后花了快一百万,钱也没了命也要没了,结果要不就是病情太复杂治不了,要不就是不能根治。
“这不能根治哪行啊,我儿子来这世上不是来受苦的,我和他妈天天背着几个包抱着个娃走医院。后来运气好,碰到了个厉害的医生才给我儿子治好了。从那以后我就没让我儿子干过重活,我花那么多心思那么多钱那么多精力治好他的心脏,可不能再坏喽。他安安生生当个文化人就好,下地的事让我来。”
沈遂贴心道:“叔,这也不能怪你啊,你也别心里负担太重,乐安哥他也那么大了,你要放心他有照顾自己的能力,别太担心了。”
“我知道,我就是……”周康威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
“周叔,你放心吧,赵勇虽然不会说话,但是人挺好的。”秦翛岁也站了过来,“他是很有责任感的人。”
“对对对。”沈遂戳了下毫无反应的沈从,“我哥也进去过,他肯定也知道赵勇有多负责。景哥,是不是?”
沈遂眨着眼,估摸着沈从这性格不会配合他,他正打算给沈从递眼色的时候,沈从却先说话了。
“是。”
沈遂满意了,他又要说话,离他们不远的房门里,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重物落地声。
“怎么了?怎么了?”席地而坐的玩家被惊得“腾”一下站起来。
不等人搞清状况,紧闭着的木门突然打开,一个骷髅羊头被抛到外面。又迅速地“砰”一声,木门自动关上。
然而没关上多久,从门缝里突然流出一滩液体,在昏黄灯光下显出些红色。
“这……这是什么?”众人面面相觑。
“乐安,乐安!”周康威心急如焚。
就要跑到门口时,周康威突然被人抓住。他回头一看,是沈遂。
周康威语气不太好:“干嘛!”
沈遂看眼沈从。
“这不是血。”沈从平静说道。
第96章 死了
“是油漆。”临春上前用手沾了点地上的红色液体, 拇指与食指互相一搓,得了结论。
老楼房的楼道灯一闪一灭的,再加上斑驳的墙面, 混乱的摆放,恐怖氛围衬托得太足,以至于众人忽略了冲天的油漆味。
任合玉这才从人群里站出来:“怎么连油漆都有了, 里面是个什么怪物?”
“安心啦。”曾强挥挥衣袖, “这只肯定没实力, 他们估计要出来了。”
任合玉:“为什么?”
“哼。”曾强一声嗤笑, 脸上一副“无敌是多么寂寞”的傲然,“小孩就是小孩,乳臭未干黄口孺子, 还是没有生活经验啊。电视没看过?哪个大反派装备是油漆啊, 还没我六岁的大孙子聪明。”
“……”任合玉一脸黑线,“还说我呢,你又拽起来了,确实没生活经验, 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幼稚的老头。”
不知道曾强鼻子里哪来那么多“小零食”,只见他又用手指弹了弹, 十分轻松地回了句:“老归老, 中用啊。”
颇有股“清风拂山岗横刀向天笑”的不羁大神气息。
然而任合玉却迅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像闻到了一股糙脚大汉味。
“不与那啥论长短, 我懒得跟你说。”
“呦呦呦……”
任合玉嘴上不饶人就算了, 曾强都大几十的人了也跟任合玉吵, 两人就在那你一句我一句地怼了好久, 其他人倒也乐得看热闹没说什么。
“景哥, 你干嘛呢?”沈遂一转头就看到沈从靠着栏杆用鞋边磨地。
细看之下, 纹路复杂的鞋帮上确实沾了点深色痕迹, 可能是不知道在哪踩的脏东西。
不过吸引沈遂注意力的是另一件事,这鞋……怪好看的。之前没注意,现在看才发现这双老爹鞋的小设计不少。
深灰色鞋底因为发泡橡胶的材质有些透亮。鞋头鞋侧和鞋跟都有少量黑色网眼布保持透气,鞋面其余地方是深灰色的,面上不一覆着黑色涂鸦。黑色鞋带极具设计感地绕鞋侧一周后回到鞋舌系好。
有意思的是,老爹鞋鞋面上还系着一根黑色扁鞋带,围着鞋底绕了两圈后系了个漂亮的结。鞋后跟上也有不知道是牛皮还是羊皮的涂鸦饰片。
视线上移。
入目的是一件宽松的黑色涤纶短袖T恤。T恤是彻彻底底的oversize风,圆领落肩,但生生被沈从穿的像正肩,版型撑得很正。
当然,衣服本身的设计也很不错。左胸有两颗一大一小的银色发泡星星做点缀,从右肩到左腰划过一条银色拉链,独出心裁却又不夸张。
裤子的设计也不简单。
工装牛仔材质偏硬,并不像最经典的那种,看着皱皱巴巴总有股塑料感。裤子整体呈黑色,边缘有少量细流苏和宽布带垂下,都是黑色的,最多添了几颗银色的小钻。
可裤子大腿的部位却用了水洗粉,不算太亮却也足够显眼,洗掉了全身暗色系的沉闷,倒显得有些清爽起来,让人眼前一亮,见而不忘。
是很有个性的穿搭风格,也是很有个性的审美。
沈遂眼一眨,“景哥”两个字脱口而出。然而“你”字还没说完,沈从就率先打断了人:“闭嘴。”
虽然认识不久,但也足够沈从判断出沈遂现在肯定说不出什么好话。
沈从现在心情并不好,他不像江海生那样珍视衣服,但也受不了喜欢的鞋上沾了脏东西。
这事还要从诲人鬼说起。
诲人鬼破防之后,赵勇又抓住机会狠狠刺激了它一番,配合雷霆手段成功压制住诲人鬼。
赵勇啐了一口,手掌一翻,一边拿出个黑红相间的四四方方小盒子,一边不忘初心谆谆教诲:“每对付完一个怪物,都记得把他们的魂收到压魂盒里,好带回去让那群人研究。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任何人不允许使用太阴损的招把它们的魂打散了,可以残但绝对不能散。都给我把眼睛放长远点,不要因为一己之气坏了大局。”
然而这只诲人鬼是个有性格的,赵勇刚教诲完,诲人鬼突然大吼一声……自爆了,魂散了个干干净净。
一般来说,不管是什么纲什么种,这些怪物都不会自爆散魂。
毕竟压魂盒只是把他们的魂压制了。只要魂还在,就还有命,卷土重来的机会就不是没有。
人类研究魂的时候会把魂转移到一个特制的容器里,一旦进了容器,哪怕是A类高级种也难逃。
可从压魂盒到容器里这期间,哪怕全程机器操作,哪怕时间只有短暂的一瞬,这些怪物只要用尽全部手段也能博个生机,等级越高生机越多。
特别是在怪物们集体进化之后,灵智开了太多,人类不仅要和它们斗勇,还要和它们斗智,身心俱疲。
所以好多怪物憋着一口气,都为了等那一瞬间的空档,打算趁人不备逃出生天东山再起。就算不逃也要在研究院里闹一把。
也因此,研究院里每打开一个压魂盒都要做足万全准备,物理打击玄法攻击全部候着。一个魂逃了不要紧,影响到其他研究就不好了。
然而沈从运气不好,诲人鬼自爆的时候离他最近,哪怕他反应再快,鞋帮上也溅上了绿色液体。
被溅到的那一刻,沈从连回去之后这双鞋丢哪都想好了。
自爆还不算完,有性格的诲人鬼给自己安排了一个完整的退场仪式。
“噗噗噗”几声,堆积在地上的深绿色液体突然跟烧开了一样冒起了黏腻的泡泡,像洒了十斤洗衣粉,洗衣粉上还散发出一股烟花爆竹燃烧过后的呛鼻烟味。
看样子诲人鬼是想炸个烟花出来,不过功力不够,啪嗒啪嗒地炸出了个泡泡。
“砰砰砰。”
门内又传出动静。
周康威坐不住了,一屁股爬起来就冲到门边:“乐安?乐安你咋样啊乐安!”
周康威焦急地扭着门把手,然而看似就要散架的部门像被金刚石加固了一样纹丝不动。
回应周康威的是更大的一声响,随之而来的是周康威更凶的嚎和一下下撞门的沉闷声响。
“这动静咋这么大,不会都死了吧。”曾强觑着眼说道。
“看吧,中用又怎么样,老了脑袋糊涂了照样不会说话。”任合玉冷哼一声。
“嘿,小姑娘刺猬投胎的吧,这辈子再多扎点人,下辈子只能去当仙人掌喽。”
“哼,总比老了瘫床上……”
两人都是不服输的,这次赵勇没在有了发挥的余地,当即吵得不可开交,嘴上功夫一个比一个了得。
门实在撞不开,周康威还是放弃了,但耳朵依旧杵在门上想听个声。
“这层怎么这么热闹,遇到高级种了?”秦翛岁看着再次流出来的油漆疑惑道。
临春又往地上摸了把,鼻子一闻:“不对,这次是血。”
“血!”
“什么血?哪来的血?”
“不会吧,真死完了?我们怎么办!”
“赵勇到底行不行啊?怎么这么不靠谱。”
众玩家瞬间慌了神。
临春轻微地皱了下眉,没懂他们在慌什么:“你们别急,这是血没错,但不一定就是玩家或者赵勇的血,有可能是那只怪物的。”
话音刚落,只听“嗒——嗒——嗒——”,老旧的木头台阶上发出磨人的踩踏声,声音越来越近,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缓慢地向他们靠近。
刚被临春安抚下来的玩家互看一眼,不约而同地挤到了一堆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甚至有的还屏了息,好像这样就能不被楼下的未知物体发现。
“嗒——嗒——嗒——”,配合着“砰砰砰”的心跳声。
倒计时一般。
终于,倒计时结束了,一个老人的身影渐渐浮现在众人眼前。
步履蹒跚,满头白发,宽大的外套裹着身体。
是在一楼和赵勇说话的老人。
老人估计也没想到一上来就有这么多双眼睛迎接,上楼梯的脚顿在空中,好一会儿才落下。
“我刚才听这里动静挺大的,你们没事吧?”
老人的声音沙哑,牙齿掉了太多,连说话都不甚清晰,却莫名让人觉得中气十足,听着很有精神。
“啊,没事,您也知道的,抓怪物都这样。”任合玉赶紧接了话。
“这样啊。”老人点了头,却并没走。而是一一打量着面前的这群年轻人,一步一瘸地往里走,脸上带着点严肃和审视。
众玩家被看得不太自在,下意识站直了身体,眼睛炯炯有神,阵仗弄得像阅兵。
看了一圈后老人又往回走,步伐在向光行面前停下后,老人伸手“啪啪啪”拍了几下他的肩。
他一笑:“还得是你们这群年轻人啊,有朝气!有正气!看着就有劲。有你们在也就不愁人类灭绝了,这群怪物迟早全被赶回老家。”
向光行扯了下唇角拉出一个笑,没接话。
倒是任合玉十分上道,一个步子迈到老人面前,语气有些夸张。
“哪里哪里,我们还有好多要学的地方,赵队长经常说我们虽然聪明但是经验不够,让我们多出一线呢。
“爷爷您才是老当益壮、老骥伏枥,敢一个人待在全是怪物的楼里,肯定也有大本事吧。”
“哈哈哈,你这小孩说话还怪好玩。”老人爽朗笑出声,“我哪有什么本事。这楼原本就是普通居民楼,住的人多着哩。
“后来这些怪物突然出现,那时候才凌晨两点钟,大家都睡着呢,发生了啥事也不知道,谁逃得出去啊。几乎楼里所有人都死了,我是门卫,当时刚好在外面解手去了才逃过一劫。
“这不,还得是你们作战队速度快,我刚打电话报案你们晚上就赶过来了。我们这也是安全区边缘,小地方,没啥人重视。要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你们也别见怪啊,我这确实,一个人有心无力。”
“哎呀,爷爷您说的哪的话啊。我们的责任就是消灭这群怪物,又不是上这享受来的,您才是见外了。”
“嗐,行。那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我一普通人也不在这捣乱。要是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尽管招呼我,就像你说的,老骥伏枥,啊,哈哈哈。”
老人大笑着也拍了拍任合玉的肩,眼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欣慰。
沈遂拉了拉沈从的衣角:“赵勇不是让动静小点别惊动了十楼的家伙吗,怎么这爷爷震天动地的?”
这个问题问得好,可是沈从给不了答案。他轻飘飘回了句:“可能不怕吧。”
“……”沈遂看向沈从,“景哥,你一定要这么敷衍地敷衍我吗?你很讨厌我吗?我明明这么努力地和你说话讨你开心了,我到底要怎么做……”
沈遂叨叨叨的,越叨越委屈,眼睛一下又红了。
一旦沈遂出现这种明显的弱势表情那就是开始飙戏了,这时候沈从就会自动把身旁的人和他说的话当耳边风。
任沈遂怎么巧舌如簧,他都不给一点反应,久了沈遂自己就会消停了——虽然过段时间又会跟轮回一样循环这个过程。
“行,我下去了,也出一份力,给你们守大门,保证不让其他东西进来打扰你们。”
老人说着就要走,任合玉赶紧跟在人身后扶了扶。
然而步子还没迈开,沈从就先把人叫住了。
“爷爷,可以说下楼下那个十字架是怎么回事吗?”
老人想了想:“哦,那个啊,我也不知道,和这些怪物同一天出现的,一出现就是现在这个样子,我也没动过,这个有什么问题吗?”
沈从摇头:“我就是问一下,谢谢您。”
老人挥挥手:“没事,有用的上的地方尽管找我就是了。”
老人一边说一边转身,然而不知怎的,老人一个踉跄,身体突然往一边倒去。
离老人最近的向光行下意识伸出手,却又在伸出一半时顿在空中。他的眼神也突然变得冷漠起来,可视线却没离开老人。
还是任合玉眼疾手快抓住了老人的胳膊。可她力气小,一个人抓不住。眼看就要跟着往地上倒,她的手臂突然被一双瘦长的手抓住,整个人才停止了下坠。
临春把任合玉扶了起来,老人也被秦翛岁从另一边扶稳。
“没事没事,老了都这样,身体不听使唤喽,没事啊。”
老人这样说着,动作却强硬地把秦翛岁挥开,固执地想要靠自己站稳。
看出老人的意思,秦翛岁没再坚持扶人。
这点时间里,门内也恢复安静,至少众人在门外听不到任何动静了。
周康威扒着门不离开,其他人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唯有王审言。
刚开始他还站在人群里跟着热闹,可十几分钟过去后,他人还在原位安静地听众人说话,身边却空无一人了,显得形单影只。
“景哥,你怎么突然问楼下那个十字架了?”好奇遂遂上线了。
然而还不等沈从回答,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赵勇和周乐安走了出来。
“乐安,乐安!”周康威赶紧抓着人到处看。
“没、没啦?”众人疑惑地望着赵勇身后。除了他们俩,没有人再出来。
赵勇擦着衣袖上的血迹,冷声一答:“死了。”
死了?
死了!
十几个人死到只剩两个?
众人陷在震惊中,没注意到周乐安的状态其实不太对,他整个人都有种七魄丢了六魄的失魂感,看着没什么生气。
奇怪。
沈从的目光掠过周乐安,落到那个沾血的衣袖上。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现少了一段,重新补上了
第97章 救人,救人!
“都呆着看什么!走了。”赵勇喊了声, 推开堵在楼道的玩家率先往上走。
众人只好噤声跟上。
周乐安脚步虚浮,如果不是周康威扶着,他能直接顺着墙根滑下去。
“事实就是这样, 作为一线人员,你们应该知道生死都是随时的事。”嘎吱嘎吱的脚踩木板声还在响起,赵勇却已经到了五楼门口, “好了, 都打起精神来, 不想死就积极点先把这些怪物搞死。”
随口安抚了几句, 赵勇随即按照流程开始点兵点将:“周康威,曾强……点到名的马上跟我进去,都不要耽误时间。”
一念就念了十几个人。
……这去了还能回来吗?
十几个玩家面面相觑, 偏偏有怨不敢发, 嘴唇开开合合好几次,也只敢抖着腿跟蜗牛一样“爬”向赵勇。
但周康威有更多牵挂。
因为要扶人,周康威走得慢,和周乐安垫在最后。赵勇不在视线范围内, 周康威下意识放大声音喊道:“我儿子……”
剩下的话还没喊完,周康威的视线就被黑洞洞的枪口完全占据, 冰冷的枪口直直对着周乐安, 枪口之上, 是赵勇明含威胁的眼神。
周康威瞬间哑了火。
他左右看看, 拍了下台阶上的沈遂:“小娃, 你帮我照顾着点, 乐安他身体不好, 你可得看好啊, 叔谢谢你了。”说着, 周康威就把宝贝儿子往沈遂怀里塞。
沈遂赶紧把人接住,抿唇笑了笑,透出些像是独自面对事情的不自在:“我、我没什么照顾人的经验,可能……但是周叔你放心,景哥可会照顾人了,有他在乐安哥肯定没问题的。”
“诶……”周康威目光飘到沈从身上,对上一双淡到堪称漠然的眸子。
又冷又硬的,这能照顾好人?周康威心下狐疑,但形势不允许他再耽误下去,赵勇已经在扣扳机了。
最后看了眼有些萎靡的周乐安,周康威又嘱咐了句,才不情不愿地在赵勇不耐的开枪警告下上楼。
“你怎么样?”
周乐安好像清醒了点,任合玉几步跨下台阶,逮着人就问。
“……”
周乐安没回话,突然挣开沈遂的手踉跄着往前走。然而他前面只有台阶,这昏昏沉沉的一脚抬得不够高,小腿磕到阶沿,周乐安倏地往前倒去。
“你干嘛!”任合玉赶紧往旁边一跳,双手抱在一起,全身细胞都在远离周乐安,“在这地方还碰瓷?”
向光行刚好站在上面,周乐安的脑袋就要撞到台阶上,尽管脑子里想得再冷漠,身体也还是先一步做出反应。他弯腰伸手,拖住了周乐安的脑袋。
旁边的秦翛岁也伸手抓住了周乐安的胳膊,两人一同用力把周乐安带起来。
然而周乐安刚站直就眼皮一翻,完全晕了过去。
“他怎么回事?死了?”任合玉问道。
“他没有死。”
不只这次,还有之前好几次。任合玉随口说出的“死”字让临春皱了眉,语气明显带上了冷意。但话到嘴边,临春想到什么,还是转了个委婉的弯:“生命不是儿戏,你还是积点口德吧。”
“你管我。”任合玉一点不服气,“嘴长我身上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管得着吗。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霜懂不懂?”
临春不会、也不愿意争这些口舌之辩。
她不再回任合玉,让秦翛岁和向光行找地方把人放平就开始仔细检查起来。
“不好。”临春突然出声,“他心脏停跳了,快来个人做心肺复苏。”
任合玉一嗤:“你怎么不做?你是医生不应该你来搞这个吗,还是说你是假冒的……”
啪、嗒。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
“你不是医生吗?这种事都做不好?”
“你在干什么!他为什么死了!你到底是不是医生?你是不是故意的!”
“你说话啊!你没有行医资格凭什么敢站出来?报复社会吗?报复社会为什么要报复到我儿子头上?我儿子是无辜的啊!”
“小临,你也知道,这种情况……”
脑中浑浑噩噩地响起好多声音,尖锐、愤怒、无奈……
耳边任合玉的声音被完全盖过,临春突然有些喘不上来气,头晕脑胀,脸色一下变得煞白,手都开始发抖。脑中的讽刺声却越来越清晰,弥漫着要把她淹没。
“你这样的心理素质怎么敢当医生的?”
够了!
“你……”
够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救人。
临春手握拳抑制住颤抖,她极其微弱地深呼吸着,不想让人看出端倪。
“我、我因为一些原因不太能下手,需要其他人帮忙。”
“什么原因?”任合玉强硬地追击。
临春瞟她一眼又飞快移回,极快地闭了下眼调整情绪后,她才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心肺复苏的最佳时间是四分钟,先救人要紧,你们谁能帮忙?”
嘴上说着谁能帮忙,临春的目光却先一步放到了向光行身上。
向光行长得太过正气,临春下意识就觉得他是乐于助人的性格。
但现实并不以貌定人。
向光行冷漠地看了眼地上的人:“看我干嘛,我看着很热心吗,那么多人凭什么就找我,我没这义务。
“再说按死了算谁的?我可没钱赔。救他我能得到什么?被倒打一耙就开心了。”
“就是。”任合玉昂着头,“生死有命,你就由他去了吧,干嘛非得做些浪费时间的事。”
“你们!这里没人会追责的。”
“谁说不会,他爸不是还在,我才不想扯皮,你热心就自己上啊。”
临春没想到他们会这样想,心里急着想反驳却又嘴笨说不出多的字。她愤愤看着两人,手又开始不受控地抖起来。
“要不我来吧。”秦翛岁往前站了一步,“但是我不会,你要先教我动作。”
“好!不会没事,救人要紧,你跟我说的做。”临春的心终于一松,赶紧应下,“你先把右手平行重叠压在左手手背上。”
“好。”人第一次干什么都是新奇的。秦翛岁跃跃欲试,双手刚摆好动作就要动。
“先别急。你左手掌根部放在他胸骨下1/3交界处,注意肩、肘、腕要在同一轴线,你的身体与他的身体平面垂直。胸外按压时要以掌根部为着力点,肘关节伸直,依靠自身重力垂直向下按压。”
“……”临春语速快,这一大串专业术语下来,秦翛岁成功呆住了。
她的手在空中无措地摆着位置,手往下压了几次又生怕动作不对给人压死赶紧抬起来,几次过后秦翛岁终于憋出一句:“啊?”
“岁姐你在救空气啊?”
“你听不懂?”
任合玉和临春的声音交杂在耳边,秦翛岁最终收了手,笑了笑:“太快了,我要捋一下,要不还是……”
“算了。”话还没说完,临春就把秦翛岁挤开,跪在地上就要按。
然而临春两手反复动作几次,还是没按下去。
地上躺着的人没有任何反应,身形单薄,面色死白……那张面皮逐渐与记忆中的重合。
“小临,这是很严重的医疗事故,就算我想保你也要等这阵风头过去了啊,你先……”
“狗娘养的你给我出来!杀了人不敢认是不是?你以为躲起来就完了吗!”
“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拿你的命换我儿子回来……”
脑中那些声音又冒了出来,层层叠叠压在周乐安身上,让她不敢按下去。
临春晃了晃头,又深吸一口气。
救人,救人。
临春死咬着唇,重新吸了口气后就要继续尝试。然而这回依旧没按下去,因为她听到有人说——
“我来吧。”
沈从没多说话,和临春换了位置就开始给周乐安心肺复苏。动作很标准,但就是始终冷着的脸看着不太友好,不像是在救人的。
沈从确实目的不纯,主要想问问周乐安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谢。”
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已经一起相处了两轮游戏的人,虽然相处时间确实也不长,但临春不觉得沈从是愿意管这类事的人。毫无感情的眼神一扫,不动声色观察着一切却永远不会为之所动。
是因为察觉到她的状态了吗?
她看了沈从好一会儿,才小声道了句谢,站在一旁观察周乐安的状态。
“岁姐,你竟然不会胸外按压,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会呢,看着那么帅。”
轮不到自己擦屁股,任合玉也就不再铁面刻薄,放松地靠着墙聊小天。
秦翛岁正处在新鲜劲上,眼睛一会儿盯沈从,一会儿盯周乐安,一会儿盯覆在单薄衣料上的手。
听到任合玉的话,秦翛岁视线移到她身上半秒后又撤开:“胸外按压?这不是心肺复苏吗?”
“啥,这两不是一起的吗?心肺复苏就包括胸外按压啊。”
“是吗?”秦翛岁眼睛一亮,又来了兴趣,“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两个概念,还挺……有意思。”
秦翛岁想了个不太恰当的形容词。
“啊?岁姐你认真的?你……”任合玉看她的眼神瞬间变复杂,“你们那响水湾信息这么闭塞啊?”
“没有啊。”秦翛岁终于转头看她,“我们湾是科技文化中心,好多研究院和大学,怎么可能消息闭塞。”
任合玉咂舌:“……不是吧,我们真的是一个世界的人吗?”
秦翛岁好笑:“不是一个世界还能是……”
“他怎么还没醒?你动作到底标不标准?人工呼吸上啊。”
秦翛岁正说,就听向光行盯着沈从说道。
沈从手上动作没停,淡淡说道:“你要是担心可以来人工呼吸。”
“谁担心了!”向光行一下炸了毛,双手环胸,“我只是合理地从技术层面对你提出了疑问。”
说完仍觉不够,向光行又加了句:“他死不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鬼才担心他。”
其实沈从按压了也才一分多钟,周乐安没反应算是比较正常的情况,但救人心切,何况周乐安又有过心脏问题,临春也有点站不住了。
“我……”
话还没说完,周乐安的胸膛突然一震,眼睛倏地睁开。
临春赶紧跑上前,手拍了拍他的脸:“你怎么样?醒醒,能听到我说话吗?”
这拍拍那推推的,周乐安终于恢复了清醒,被临春扶着坐靠在墙边。
在周乐安刚清醒时,沈从就站回了原位置,顺便还受到了沈遂的“热情”迎接。
其实沈遂没说话,只是又开始用那种颇有兴致,不知道藏着什么鬼心思的眼神看着沈从,颇有种“原来你是一个好人”的意味。
沈从看他一眼,没多搭理。
任合玉又往前一站,“喂,你们刚才在里面都干什么了,怎么死了那么多人?”
“死人?”周乐安不解地抬头,半晌,他才向想起了什么,说道,“我不知道,我好像……好像一进去就被什么东西打了脑袋,后面就昏过去了,谁把我送出来的?”
周乐安看了一圈玩家:“我爸呢?”
任合玉:“你爸进去了,你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进去了?进哪去了?”周乐安又看了眼周围环境,终于反应过来。有赵勇在应该不会出事,周乐安暂时没急,“我真的不知道,我一开始就晕过去了。”
“真的假的?”任合玉不太信,“楼下那层你可是自己走出来的。”
“我走出来?你在说什么,我一开始就晕了怎么走出来?”
“你就是自己走出来的,我有必要骗你吗?”
周乐安不敢相信,他看向其他人,但没人反驳任合玉的话。
周乐安有点迷茫了。
“这都是怎么回事?”
周乐安这问不出来什么,众人也就不纠缠他了,安安静静坐在地上等赵勇,只有临春默默给周乐安检查身体。
沈从站在一旁看着,眸光有些沉。
这一安静就安静了快十分钟。
木门终于打开。不过第一个出来的不是赵勇,而是飞奔出门的周康威。
“乐安!乐安!”
周乐安赶紧从地上站起来:“爸,我没事。”
周康威一把抱住宝贝儿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让我看看。”
这对父子重逢的喜悦并没有感染到众人,因为——又死人了!
虽然死的没楼下多,但那也是八条人命啊!按这个趋势下去,越往上走只会死越多人,赵勇根本保护不了他们!
一种窒息的沉默开始蔓延。
赵勇看都没看神色各异的众人,手一挥就强势领着人上楼,没留一点喘息时间,只有一声“都给我快点,不许浪费时间”的催促。
“景哥,你觉不觉得有点怪。”沈遂示意沈从看赵勇的裤腿。
深绿色的作战服上,沾着不少深红色的血迹,不知道是门里怪物的,还是……人的。
第98章 我叫赵勇,这次我学聪明了
“我也觉得他有问题。”沈从转头一看, 是开始“扫楼”后就没再说过话的杨慧然。
杨慧然对着沈从点了下头,眼里透出“我们说的就是同一个人”的意思:“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三楼之后……”
杨慧然还要说, 沈从先一步打断了她:“知道了。”
赵勇刚好走到楼梯拐角处,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的头往沈从他们的方向偏了偏。这一偏头恰好被杨慧然的余光捕捉, 电光火石间她想起什么, 连忙低头闭了嘴。
也不知道赵勇的耳朵到底好到了什么程度, 他有没有听到她说的话?下一个进门的会是她吗?
不好的预感骤然升腾, 心里有些忐忑,杨慧然还是没忍住,装作揉眼睛抬眼一望, 却只瞥见绿色裤脚上的一抹红。
“杨慧然, 秦翛岁,王审言,任合玉……”
果真选了她,还是第一个。
听到自己名字的那一刻, 杨慧然跳着的心竟然诡异的归位了,竟莫名有一种尘埃落定的错觉, 真是……
她深吸一口气, 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然后怀着沉重的心情跟在其余十几位玩家后面进了门。
这层楼的动静也挺大的, 众人听着里面传来的“噼里砰哒”声, 等得艰难, 却愣是没生出闲聊的心思。
看周康威情绪好了点, 沈遂才问道:“周叔, 你怎么样?”
周康威看他一眼, 摆手的样子颇有些“不屑”的意思:“我能有什么事,我一进去那怪物靠近我都不敢,怂得要死,赵勇还是有我帮忙才能这么快出来。”
“曾强是不是没出来?”问这话的是向光行。
“他怎么没出来?他不就在……在……”周康威随意一答,可话还没说完,脑袋突然短路。
向光行一皱眉:“在干嘛?”
“……在……在干嘛来着?”周康威刚说一个字,就又分不清什么情况了,犹如患了老年痴呆,他疑惑地看向向光行,“你刚才问什么?”
“我问你曾强是不是死了。”
“死了?”周康威的脑海里突然漫出一片血色,自己都还没意识到这是什么,头却先一步点了点,“是,是死了。那个谁,那个……谁?”
到底是谁!
周康威只觉得头痛欲裂,像是那漫无边际的血液成了真,浸得每根神经都在抽痛,越想就越痛。
可依周康威的性子,越痛他还偏就越想,非得争口气再说。
良久,周康威终于“福至心灵”:“曾强死了,死里面了,他……”
说到这,周康威又卡壳了,头又开始剧烈痛起来。
“啧。”
这一看就是问不出什么了,向光行果断放弃。
倒是周乐安一直喊“爸,怎么了?爸。”着急忙慌地给人按头,往常对这个大嘴巴父亲的不耐早就散得无影无踪。
周康威的头痛持续了挺长时间,周乐安按得手都软了也没见他的神色稍微轻松一点。
向光行斜着眼看父慈子孝的两人,半天憋出一句:“他这到底是怪物伤的还是……”向光行没继续说,他和身边几人交换了个眼神。
这眼神一对,是个什么意思也都清楚了。
自从三楼之后,赵勇看他们的眼神就变了,虽然并不明显,但能看出若隐若现的防备和审视。
不过问题在于,赵勇在防备他们些什么?为什么会突然怀疑他们?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做。
“合作吧。”临春不想坐以待毙,“赵勇不知道会用什么招数对付我们,他那包里随便一样东西我们都招架不了,我们一起也好相互有个照应,提高点赢面。”
沈遂赞同地笑了笑:“我都听景哥的。”
沈从是孤狼选手,但临春是这一群人里面唯一的医生,关键时候能救命。于是沈从点了下头。
点头就是同意,沈遂也紧跟着点了个头。
“行。”独木难支,这种情况下不管性格多独都要选择合作。向光行同意的很快。
六层的动静挺大,噼里啪啦咚咚砰砰的,甚至还有砸门声。里面是什么情况不知道,门外的众人倒被吓了个半死,心脏也跟着噼里啪啦咚咚砰砰地哐哐跳。
不知道跳了多久,直到眼里有了赵勇的身影,众人才深深吐出一口气,有种“太好了,是赵勇来了,我们终于得救了!”的既视感。
六楼照样有玩家死,众人已经习惯。但他们没想到的是,存活率还挺高的,活了四个,秦翛岁,任合玉,杨慧然和王审言,虽然四个人身上都有伤,王审言甚至胳膊都伸不直了,但是至少活了四个啊!
众人受到了鼓舞,周身都蒙上一层光,然而他们还没高兴多久,突然身体一紧,不能动了。
怎么回事?六层的怪物这么厉害,作用范围已经能到门外了吗?
人群开始骚乱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想要跑。然而他们除了嘴巴能说话头能转之外,身体没有一块骨头能动,一眼看去,蛄蛹蛄蛹的头,像场滑稽秀。
“你什么意思。”其他人还在挣扎,沈从却在瞬间冷静下来锁定了赵勇。
听到这话,沈遂暗自发力的手稍稍松懈,骤然发狠的表情也柔和下来,又成了毫无威胁的少年模样。
赵勇冷哼一声。众人迷茫害怕的时间已经足够他走上七楼,但他似乎是特意等着什么,只站在三四级台阶之上,半垂着眼俯视众人。
“我倒想问问你们是什么意思,都是哪个科的怪物?装成一专生跟着我有什么目的?”
“大哥。”向光行头仰靠在墙上,神情看着还挺放松,“你哪来的证据证明我们是装的?你那花名册上不是我们的名字?还是说你听到我们和门里的怪物交流了?”
“我早说过我耳朵好。”
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向光行却一下反应过来,他和沈从对视一眼。
这是听到他们刚才提防他了,竟然真能听到门外的动静!可是既然他们从外面打不开门,难道不是说明门里和门外是被什么力量隔开了的吗?赵勇的耳朵这么厉害?那岂不是他一直在监听他们!
赵勇瞥了眼腕上的手表,不再跟面前这群生物打机锋:“别说专业知识,对常识都一无所知,傻得跟从粪池里泡了几十年才捞出来一样,听到五组也一脸不理解,你们装得未免太敷衍。”
近些年来,就算是安全区也时刻遭受着怪物的骚扰,不是有怪物攻击安全区,而是安全区里面会在随机时间随机地点出现怪物,譬如这栋居民楼。
而值得担忧的是,人类并没有找到怪物随机出现的原因和规律,到现在依旧是被动防守的状态。为了提高人类的存活率,不只是作战类还是研究类专生,就连普通人,国家都会安排人员定期进行科普,包括如何分辨怪物科种,如何第一时间发出救援信号,如何保命等等。
在此之外,国家也会不定时分发些武器,攻击性不强,主打一个保命。
所以,玩家们生疏的反应不仅让赵勇起了疑,甚至让他把他们锁定成了会变化形态擅于欺诈的怪物。
但毕竟还没找出这群怪物的身份,赵勇有些怵他们的等级有多高会不会难对付,又迫于时间紧迫,赵勇只好先把重心放在抓捕楼内怪物上。
至于这群玩家,他原本是打算不打草惊蛇,先把他们一一带进门里“不小心”和楼内怪物一起解决掉,留几个能带回去的就行。然而这个想法在赵勇听到沈从他们的谈话后改变了。
“最后一次机会,你们到底是哪个科种?到底想干嘛?”
最后一次机会……
向光行敛着眉眼,再抬眼时,眼尾余光对上了沈从,他眉头一挑:“扯啥呢,我们要真是怪物,你觉得你困得住我们?抓个诲人鬼都磨磨唧唧的。”
赵勇不为所动:“连具体情况都不调查清楚就敢装人,智力低下程度都比不上诲人鬼,你们的等级低得还不够我思考困不困得住这个问题。”
“喂……”任合玉终于站不住了,她哪能容忍自己被人阴阳怪气,哪怕咬着一口血也要反讥回去。
之前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因小失大,对于在门里幸运存活的玩家,赵勇都会进行一定程度的洗脑,以防他们说出真相。比如周乐安,比如周康威。
不过因为临时改了主意,赵勇没再对任合玉她们动手,所以门里发生的全过程任合玉都是记得的。
任合玉就逮着赵勇又想对付怪物又想对付他们,结果给自己搞了个狗吃屎,差点偷鸡不成蚀把米这点骂。
想搞人者必被搞,任合玉正打算诅咒人,赵勇突然一抬手,一张符纸跟有眼睛一样,精准地“啪”到了任合玉嘴上,任合玉顿时连音节都发不出了。
赵勇又看了眼手表,毒针似的眼神里带上了点焦躁。他看向众人:“说实话的我可以奖励他一个活着的机会。”
这话一出,人群再次沸腾。毕竟任合玉刚才的话他们也听到了,在门里赵勇真是把他们往死里搞的,一点不手软,如果不是重点不在他们身上,任合玉他们都回不来。
这下把话都说开了,他们要是不配合,赵勇会不会直接杀了他们?可是他们能说什么?说他们是玩家,这其实都只是一场游戏?会死的更快吧!
沈遂头一歪,拖着声音:“景哥,怎么办啊,赵勇不会真的杀掉我们吧?我才考上大学,我还没有好好回报你呢,要……”
“不会。”沈从看了眼凶狠盯着他们的赵勇,打断沈遂的发挥。
话音刚落,沈从就感受到一股射向自己的视线。
沈从回看过去,刚好和赵勇对视。
猜对了。
看向赵勇时,沈从故意扬了下唇角。
其实沈从一开始并不确定赵勇是什么意思,但赵勇频繁看手表的小动作和总挂在嘴边的“抓紧时间”不难看出抓怪物这事挺急迫的。
虽然不清楚赵勇为什么这么急,但并不影响沈从推测他的意思。争分夺秒赶时间和赵勇口中的“魂”“研究”几个词联系起来,倒也能把他的心思想个大半。
赵勇的首要任务是抓住并带回去楼里的怪物,现在赵勇肯花时间耗在这审他们,估计也是在犹豫他们的等级高低,适不适合动手,会不会影响到自己的任务。从这也能看出,面对他们,赵勇也挺畏首畏尾,毕竟带的武器就那么点。
赵勇是心大,但这么久的战斗经验也让他有了多想的意识。
说实话,沈从不管是从哪方面来看都很冷,但因为过于硬的长相和气质,反而给他整个人蒙上了层邪性。这层邪性混着那点淡然,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不好惹不敢惹自带喘不过气的压迫感。
而且沈从有个自己都没发现的小习惯,他喜欢抬下巴。不管是走路说话还是看人的时候,下巴永远都是微抬着的,但抬的不多,不是拿鼻孔看人惹人厌的那种,而是居高临下不可轻慢,属于是非常容易让人望而却步不敢搭话的类型。
而一旦这种人突然做了个类似戏谑、挑衅这样十分生动的表情,那效果绝对是立竿见影的,至少赵勇很重视沈从突然做出的表情。
他的目光下意识滑走到其他人身上,嘴角小幅度一抽,心思也已经百转千回绕了又绕,下意识开始过度解读自行脑补,觉得沈从已经看穿了他的目的,且他们的等级不可能太低,至少和他一战的能力是有的,不然不可能这么冷静。
吃了太多次轻敌的亏,赵勇这回偏偏要高看眼前这群苦着脸、流着泪、大喊大叫冒着血的歪瓜裂枣们一眼。
他双手捏着张符,背在身后结了个印,默默给定住歪瓜裂枣们的定形咒又加了几层锁。
没多少时间了,赵勇心里读着秒。
但走之前还是要说说狠话的:“再给你们半小时时间,等我再下来你们要是还什么都不说,那就别怪我……当然,你们也有被带回去研究的机会,配合我的可以留一命。不过就算是幸运被带回去研究我也用不到这么多怪物,狼多肉少,先到先得。”
成功埋下内讧的雷,赵勇挥挥衣袖转身走了,徒留一群玩家迷茫对望。
“我们咋办?”
“凉办。反正我们又不是怪物,赵勇那些武器对我们没用,他能抓住我们个屁。”
“……没用那他咋定住我们的?”
“你傻啊你,这个定住我们的鬼东西肯定又能对付人又能对付鬼啊。”
“那就是说他也有对付人的武器喽,再说我们手无缚鸡之力的,说不定对付我们都不需要武器。”
“对啊,你们还记得工地上那个赵勇吗?一脚能把人踢死的,抓我们哪要那么麻烦,只要他发现我们不是怪物了,肯定更不担心怎么对付我们了。”
“这和工地上那个赵勇有什么关系,你怎么能证明他们是一个人?只是长得像点罢了,我看他根本没什么实力。”
“……那要不等他下来我们随便编个怪物名字?他不说被抓回去还有机会活嘛,先把这关过了等到后面再说吧。”
“天真,你会啥你就装怪物,厚脸皮有用?再说了又不是所有人都能活,要我看就跟赵勇拼了死也死个漂亮,这死地方老娘真是呆够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被抓回去好歹有活的可能呢,到时候谁活谁死各凭本事!”
这话一出,周遭的声音全都渐渐弱了下来,直到最后完全安静。莫名的氛围开始从沉默中生出,狂风般倏地席卷每个人的脑袋。
第99章 这是神马展开方式?
半个小时老驴拉磨般吭哧走过。
然而时间到了, 赵勇却没重新出现,反倒出现了些窸窸窣窣的动静,像是有什么液体。
滴、嗒、滴、嗒、哗……液体声越来越大, 仿佛直冲众人而来。
“怎么回事!有怪物?”
回应他们的是更大的水声。哗啦啦的流水已然变成了砰咚咚的碰撞声,来势汹汹。空气一瞬间潮湿起来,沈从感受到一股熟悉的黏腻感。
“到底……”
有人实在受不了未知的恐惧, 壮胆似的喊出声, 然而还没喊完, 那人就被不知哪来的水泡浇了满头。
不只是他一个人, 所有人都遭到了“攻击”。等回过神来,周遭都被汹涌的水流灌满。
“哗啦!”
水流竟然从地下冒出,霎时就连成了汪洋。
“咚咚哗哗!”
巨大的冲击力卷着众人, 定形咒失了灵, 玩家们被迫顺着水流飘,口耳鼻腔全都被水糊满,眼睛都难睁开。手脚在洪水中无助地扒拉着,却只能“砰”地一声被水流掼到墙上。
水流呜呜盖过头顶, 且还有继续往上涨的趋势,众人的叫喊声通通被水罩盖得严严实实, 偶尔一个浪过来能把人拍得晕死过去。
这到底是哪来的水!!
“乐安, 乐安!”
“爸!”
周康威被水浪狠狠一拍, 好在身体素质够好没晕过去, 但紧紧拉着宝贝儿子的手却因为惯性松开。
因为小时候的心脏病影响到了肺, 周康威压根不敢让周乐安运动或者学什么游泳。当然, 他自己也不会, 两个旱鸭子在水里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周康威眼睁睁看着周乐安被水流卷走, 连反应都没来得及就被掺了细碎木屑的水呛了满喉, 身体一抽晕了过去。
周康威一急,早把屏气这件事忘到了九霄云外,手脚胡乱扒拉着,嘴张着想喊人,却给了水流入侵的机会。没过半秒周康威的脸就涨得发青,舌头扯着往外伸,眼球都像被灌满了水,“砰”一下往外凸出大半。
临春的眼镜早就被冲跑了,眼睛在水里刺得睁不开,已经在墙上撞了好几次,额上哗哗哗地往外流血,又被水流带着不知冲到了谁的嘴里。
“呜呜呜!”
好像有谁想要抓住她的衣服,但拽了下没抓住,在空中乱挥的手“啪”地一声打到了临春的脸上,倒给临春打清醒了。
临春挣扎着睁开眼,水里全是木屑垃圾,根本没办法分辨自己在什么位置。离她远一点的地方,周康威身体沉重地往下坠着,已经完全没了意识。
还没做出行动,旁边又飘过来几个人,有一个好像是任合玉,看上去已经没了意识。
临春下意识伸出手想拉住人,可她的左手手肘早被撞断了,正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曲着,脚也抽了筋,僵着动不了一点。
这一伸手,反倒让自己失了平衡,无意识深吸一口气,临春被水呛了满口,头一晃全是水声,神经连着血管一起针刺的痛。眼前越来越模糊,临春只感觉自己开始往下坠。
杨慧然早就防着突如其来的危险,趁赵勇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搞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大着胆子从他包里摸了几张符,祈祷着这些符能在关键时候起点作用。
虽然这波“水灾”杨慧然没预料到,但多次的游戏经验已经让她对发生的一切奇异怪事脱了敏。在水里勉强抓着墙根稳住自己后,杨慧然忽略堵在自己背后的几具尸体,拿出符纸就要试着死马当活马医。
结果手哆哆嗦嗦地刚把东西拿出来,杨慧然就感觉眼前一黑,被谁的脚狠狠踢到了脸。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眼,杨慧然看到了抹熟悉的黑色衣服。
秦翛岁会点水,之前还拿过湾游泳比赛的冠军,情况要比别人好点,至少憋气能力不差。
秦翛岁艰难睁着眼,对远去的杨慧然行了个充满歉意的注目礼。然而这注目礼注目着注目着,秦翛岁目光一凝,看到向光行正挣扎着不被水流带走。
看着看着,秦翛岁突然感觉自己碰到了什么东西,转头一看,她正被一个握成爪形的手勾住了垂下的裤链。而那双手的主人早成了尸堆里的一份子。
忽然,尸堆动了动,有什么东西从尸堆里冒了出来。
是沈从。
沈从运气不太好,他站的那位置刚好正对门口,水最多也最猛,冲出来的时候作用力太强,硬生生给沈从压到墙上动弹不得。好在沈从反应快,憋气闭眼,飞速保护住脆弱的部位,才在水墙攻击下没什么大的损伤。
然而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波完了还有一波。沈从还没喘口气,水流就强势地把他带走,然后又是一个大浪打来,沈从被拍得头晕眼花。他忍住头晕费力伸出手扒住墙根,这才没被带着乱砸。
然而祸不单行,又是一个浪打来。而这次的浪,还夹带了一堆几十上百斤的尸体,对着沈从就是一通砸。等他用尽方法从尸堆里出来时,眼前已经漂过更多僵硬青白的面孔。
“呜呜呜……”
更猛的一波浪打过来,沈从被一股巨大的推背感快速掼到了对面的墙上。只来得及用手臂缓冲一下,沈从就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这股痛还没过去,完全不给人挣扎反抗的机会,又是一层浪把沈从推远,人在水中翻了好几个翻,背部又是一砸。
没人能在这么激烈的浪中憋气太久,特别是还在时刻战损的情况下。迷迷糊糊的最后一眼,是轻飘飘往下坠的扭曲肢体。
“啊啊啊!”
“砰、砰、砰……”
心跳声无限放大,沉重的呼吸声和扯着神经的耳鸣声还没过去,就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撞着耳膜。
忍着剧痛睁开眼,眼睫上的水珠随着动作掉落,沈从逐渐看清眼前的景象。在经历了一次生死后,他们又回到了最开始。赵勇正让他们原地休整。
或许是还没从死亡的阴影里出来,哪怕赵勇放话自由活动了,众人也仍旧呆愣愣地看着虚空。
这次轮回和之前的每一次轮回都一样,受伤的地方依旧受着伤,全身都是水泡过的湿。但只有一点不一样,在之前的轮回里,死了的人可从没复活过。而这次 ,在绝无可能活着的水灾里,他们都活着“重来”了。
身上湿哒哒的,带着股难闻的木屑水泥味,过多的水分把衣服拉得老长,贴在身上绝对邋里邋遢不好看。
沈从暂时敛去心思,捋了把头发甩了甩上面残留的水珠后,他走到一个没人的角落,把上衣脱下挤掉多余的水。
“景哥……”
沈从挤水挤到一半,背后突然传来声音。
沈遂任由衣服湿哒哒地黏在身上,并没有收拾干净的打算,他只把头发往后捋成了个不成型的背头以免湿发阻挡视线,水珠滴滴答答地落在颈上又继续向下洇湿衣服。
沈遂这人走路跟鬼似的没个动静,悠悠的一声“景哥”就能让人仿佛置身于午夜惊魂片场。
好在沈从心理素质够强,沈遂时常“偷袭”的经历也让他习以为常,沈从只分给了他半个眼角余光,示意他直接点有屁快放。
沈遂的眼神在沈从线条流畅的背上停留了会儿,又顺着背部肌肉起伏的动作往下移,沈从正在挤干裤子上的水。
“我们……”话音戛然而止。
沈从的动作也一顿。
再往外一看,众人依旧木木地站着没什么动作,但眼神却到位地表达了三分惊讶三分迷茫和四分恐惧。
不是重来了?为什么他们又被定住了!玩家们终于发出了疑问。
向光行眼一瞥,看到了角落的场景,他眉一挑:“你凹什么姿势呢?背着我们拿什么剧本了。”
沈从:“……”
好在被定住的前一秒他刚好站直了正准备穿衣服,姿势不算太难看。
“我景哥那是爱干净,倒是你俩在干嘛呢?”沈遂看着挨得极近的向光行和秦翛岁。
任合玉看向光行的眼神瞬间带上了审视:“离这么近,你俩拿的恋综剧本啊?”
向光行接受良好:“是,你也在剧本里,算个台词多点的npc。”
秦翛岁头往旁边偏了点。
她和向光行算是反应快的,秦翛岁刚好好喘口气,向光行就挨了过来,顾忌着赵勇他也没说话,就用眼神示意她。
秦翛岁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向光行这是提醒她一起去“观赏”下赵勇的包。
秦翛岁看了眼一反常态正到处看的赵勇,又看了眼向光行,往旁边走了点:“不去。”
向光行走近一步:“不去?你不好奇了?我们要是能拿点东西也好自保啊。”
秦翛岁转头看了眼被周康威疯狂拍背顺气的周乐安:“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还是比较有原则的。”
向光行一愣,秦翛岁的眼神太直白,他想到什么,随即嘲讽似的扯了下嘴角:“傻……”
“傻”的音还没落完,两人就被定住了。
“等下,赵勇呢?赵勇不见了啊!”任合玉突然喊起来。
这中气十足的一喊直接把所有人都喊激灵了。抬头往中间一看,哪还有赵勇的影啊,连老爷爷都不见了。
“不是,他去哪了?”
“他就把我们定这不管了?这怎么和上次不一样!”
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发霉的木质家具和不知道什么东西爬在上面蠕动的水泥墙……哦,还有个绑在十字架上一动不动匡匡流血的“尸体”,滴滴答答,滴答滴答的。
气氛瞬间就变得压抑吊诡起来,似乎有人被自己的想象力吓到,极大声的咽了口口水。
“他上楼了。”沈从在气氛更加僵化前开口。
任合玉皱眉:“上楼了?上楼了你怎么不叫住他?”
沈从看她一眼,没回答。总不能实话实说他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下大声喊人吧。虽然这没什么,但沈从是绝对喊不出口的,路上遇到熟人只有别人喊他的份,除非走得近了沈从才会打个招呼,离得远只当没看到。
沈从:“现在的问题是他为什么会抛下我们一个人先走。”
任合玉眼珠一转:“对啊,他不是要教我们经验吗?怎么一个人先走了?还把我们定住了,他到底什么意思啊?”
“有没有可能他有上一次的记忆呢。”沈遂提出了个可能性。
“先下手为强?”向光行想了会儿,又摇头,“可是轮回的是我们,他一个npc怎么会有记忆。如果他有记忆,就像我们现在这样,那还怎么玩?都等死得了。”
“那有可能……”出于对向光行的那点不满,任合玉下意识就想反驳他,然而话刚出口就因为不知道说什么停住了。
倒是久未出声的杨慧然接住了话:“嘘,你们听。”
“……”任合玉看看这又看看那,一头雾水,“听什么?”
“有人踩木板的声音……赵勇在上楼,快喊住他!”杨慧然急得想伸手。
四周安静下来,嘎吱嘎吱踩木板的声音也就逐渐显现出来,任合玉听清楚了,她赶紧喊道:“赵勇!赵勇你下来!我们聊聊。”
杨慧然也跟着喊了几声。
有人打了头阵,那一声声“赵勇”就跟复制粘贴一样从每个人嘴里喊出,震得整座楼都有回音,神似葫芦娃找爷爷。
但赵勇没给一点回应,只是在众人喊声的空隙里迅速退回来,在楼梯中间给众人竖了个中指又走了。
“……”仿佛有一群乌鸦从众人头上飘过。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听不见的人。
“怎么办?他不理我们,叫到死都没用。”
“切,这有什么。”任合玉丝毫不慌,“山不见我,我自见山,我们逼他理我们不就行了。”
“怎么逼?”
“怎么……”任合玉卡了壳,她“啧”一声,斜眼看向发问的玩家,“怎么办怎么办,人要有独立意识,问之前你不能自己先想想?问别人有什么用,问出来了那也不是你自己的,人始终要学会独立行走的。”
最后那个“的”字被任合玉拉得老长,颇有种苦口婆心的意味。
那个玩家没想明白自己随便问一句怎么还换来了一阵说教,他愣在原地好久,才看癫子一样还给任合玉一通白眼,就差明着骂“神经”了。
“嘿!”顺利接收到白眼的任合玉不服,瞪着眼就要怼。
杨慧然头痛地叹了口气:“别吵了大哥大姐们,我们先商量正事吧。”
“谁吵了?你……”不能吃亏的性子作祟,任合玉头一抬又要怼人。
眼看这回真要吵起来,秦翛岁赶紧往硝烟里泼了盆水:“想个逼赵勇的方法简单,不过我们说什么他都会听到,要怎么在不让他知道的情况下讨论是个问题。”
杨慧然点点头:“而且赵勇现在不理我们,我们就算讨论出来了也是被定着的什么都做不了。”
任合玉撇了嘴:“那我们岂不是要等到再被淹死一次才行?”
杨慧然:“你也可以期待赵勇中途想开了给我们‘解绑’。”
“赵勇现在能听到我们说话的吧,要不我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劝劝他?我可不想这么站到死。”
“我不觉得我们能说动他,他本身就不相信我们……不过你愿意试就试吧。”
众人你一嘴我一嘴的讲着,时间呲溜一下踩着血滑过去,他们却半天没谈到正题上,沈遂终于看不下去了:“那个,我有个问题,我们要找赵勇聊什么?”
换言之,他们现在最需要解决的问题是什么?
第100章 熟了,被炸的
“聊什么?聊他为什么把我们定起来啊。”任合玉正在气头上, 嘴比脑子转得快。
沈遂:“然后呢?他就算把我们解绑了之后呢?我们怎么跳出这个轮回?”
“这个……”任合玉一顿,半晌,她用下巴一指杨慧然, “她不是说没办法嘛。”
杨慧然点头:“是这样。我之前说过,这种非人类的游戏都很没逻辑,我们根本不可能通过所谓的什么找线索掌握主动权, 也不可能搞清楚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用意。”
杨慧然刚说这些的时候, 众人还没多少体会, 只当个耳边风听听就过去了。直到现在, 旧话重提,细思极恐。脚底突然有什么东西凉丝丝地往上窜,激得人想当场打摆子。
“那搞这些到底有啥子意义?我一直没搞懂它把我们抓到游戏里到底是想干啥子?红苕稀饭涨多了咩。”有个抄着一口地道□□的老大哥问出声。
但老大哥语气蛮激烈, 末了还吧嗒吧爆了些脏话, 说是问但其实更像在发泄。
杨慧然:“可能只是好玩吧。”
“玩啥?”
杨慧然没继续说,无意识一眨眼垂了眼皮。
她顿了好一会儿,才抬眼道:“怎么说呢,我参加了这么多轮游戏从来没见过游戏背后的人——暂时叫作人吧, 我从没见过它们冒头,它们的参与度很低, 好像这个游戏完全是自己在运行。
“不会告诉我们这个游戏为什么存在, 不跟我们说我们到底进游戏要干什么, 全程靠意念交流等等等等。
“虽然不想承认, 但这个游戏给我的感觉很……高傲, 好像是把我们当玩/物看。”
这些话对于刚进游戏的大部分玩家来说都有些超纲, 听杨慧然这么神神秘秘一说, 都有些不明觉厉。
沈遂头往前一扬, 贴着沈从小声甩了三个字:“我不信。”
没头没尾的, 也不知道在不信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像是卡了一口痰的嗓音在众人耳边炸响。
“你们怎么在这,不是应该跟赵队一起上楼……这次改策略了?”是楼里唯一幸存的老爷爷。
看来因为时间紧迫,赵勇并没有跟老人说什么,只是……
沈从问道:“您都记得?”
老爷爷脚步一顿:“你这说的什么话,这不是都轮回重来了嘛,我老头子老了头没老,还是能分清情况的。”
“轮回!”任合玉不敢置信,“你怎么能一起轮回呢?”
“嘿。”老爷爷看向他们的视线一凝,双手背在身后,脚步彻底停了下来,但面上却依旧表现得亲和。他一笑,露出黑了大半的龋齿,“你这小孩一惊一乍的,我刚还以为你们是怪物装的也没多激动啊。”
又被怀疑是怪物,众玩家打了个激灵。
老人又说:“所以你们怎么在这?赵队不该放你们单独留着啊,都是国家的未来栋梁,出了事怎么办。”
“额……”
这要怎么说?众人都感觉出来不对劲,却又一时想不出来怎么找补。
不知是被气氛影响还是怎么的,老人明明还没做什么,众人却觉得那牙上的黑洞越来越大,似乎都覆盖了整张脸,眼前的耄耋老者仿佛下一秒就要变成血盆大口的怪物,然后跟赵勇一样怀疑他们居心叵测一口一个玩家。
老人并不打算放过他们,“黑洞”一动,正要说话,好在沈从及时接了下去。
“我们本来在二楼,结果那些怪物突然集体进化,赵队为了我们的安全着想就让我们在下面等着了。
“但是离开二楼时我们受到了怪物的袭击,我们现在不能动,记忆也受到影响有些混乱。您能跟我们说说轮回的情况吗?”
“……”
这临场反应能力,这睁眼说瞎话的镇定,这毫无破绽的逻辑……简直不要太有实力!任合玉等人看向沈从,又怕被老人发现此地无银三百两地飞速移开,颇有种如果不是不能动,非得把巴掌都拍烂的架势。
其实众人虽然想的很多,但这中间的空档还没两秒。老人或许也没想到有人能在这么短时间里扯出篇不错的谎。他有些信了,但还是谨慎地观望了会儿其他人的反应。
接触到老人的视线,众人瞬间支棱起来,异常同步地不停点着头,脸绷着不敢表现出丝毫心虚。
老人的脸色并未因此变得多好:“我也是听赵队说的。他说十楼的怪物是个新出现的,楼下的怪物好像貌似都是它的爪牙。
“研究院没有它的信息存本,只知道它有轮回的能力,可以让楼里的人和生物轮回,就算死了也能重来一回,重来的时间好像也是它掌控的。赵队一直注意不想惊动它,也是因为担心它突然轮回。”
这意思是怪物搞的轮回?
“爷爷您知道触发轮回的条件是什么吗?”沈遂趁热打铁问道。
“那我哪知道,赵队也不会跟我说这个啊。再说没有信息存本,估计赵勇也不知道。”
“啊,我知道了,赵……”任合玉眼一亮,刚要秃噜出什么,又想到还有“外人”在场,舌头一捋,紧急拐了个弯,“……怪不得赵队这么做,他肯定是……是……有他的考量……嗯。”
……都在说些啥啊。
任合玉本想找补一下,但她向来直来直去,根本不擅长说谎,乍一下想说还真找不出词,勉强吞吞吐吐了半天,反而掩耳盗铃的味道更浓了,最后只好尴尬地闭了眼。
“啧。”向光行看了任合玉一眼,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总感觉老人看他们的目光里带着怀疑。
玩家这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地又开始担心起来。
但老人倒是没什么反应,看了他们好一会儿,也只是往前走了几步,然后惋惜又无奈般地叹了口气。
又前后左右反复踱步良久,老人才像想通了什么,眼神倏然坚定,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话:“形势艰难,我们跟这些畜生斗了这么久,还是没什么办法。这次来的是一专生,下次来的就是普通人了……大局已定。”
咋突然emo了?众人不明所以地看着老人又开始踱步。
踱着踱着,老人已经离他们挺远了,光线晦暗,牙上的黑洞都要看不清,众人只能勉强看清老人的嘴在动。
“但是我这个老头子也是能做点什么的。”
话音一落,经年已久的灯泡像是没了能量,“啪”一下灭了,老人的身影完全消失。
众人完全陷在黑暗里面,那股凉丝丝的感觉又爬上来了。
“他怎么了?”
哆哆嗦嗦地问了句,回应他们的只有一声轻响。然后是一阵延续的“嘟嘟嘟”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上滚。
黑暗剥夺了一切安全感,巨大的不安在众人心中炸开。
“这……这……”
话还没说完,“砰”地一声炸响,众人刚感觉到一股灼脸的热潮,空中就炸开了密密麻麻的血花,噼里啪啦落在墙上地上,连整座楼都跟着震动。
·
“嗬嗬……呼呼……咳……”
头痛欲裂。
被炸死的感觉真不好受。
除了沉重的呼吸和剧烈到要跳出胸腔的心跳,沈从几乎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迷迷糊糊地往下倒,无意识用手撑住,这才没摔得太过狼狈。
眼前仿佛被红色油漆泼满,头也痛得要命,像是有千斤顶在压,稍微动一下全身都跟硬生生被人掰掉拆开一样痛到发酸,不少痛苦的喊声响起,想要借此缓解点疼痛。
仿佛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支配能力,沈从干脆手一松躺在了地上。
再次重来,炸弹带来的冲击感却没有消减半分。
休息了好一会儿,迷迷蒙蒙中,沈从好像听到了激烈的争吵声。好像是赵勇和那个老人。赵勇的语气还算冷静,但老人却格外上头,沙哑的声音狠狠绞着脑仁。
沈从压着震耳膜的呼吸声,想要听清他们在说什么。然而一个字还没听清楚,就听“骨碌碌”几声。
“……”
几乎是一瞬间沈从就判断出会发生什么了。
果然,不出意料地一声“砰!”刚勉强消下去点的剧痛卷土重来。
“嗬……嗬……”
沈从再次睁开眼,眼前影影绰绰一片倒地的人影,他费力保持清醒,想要找出赵勇和老人的位置。
然而不知是眼睛还在花着或是什么原因,沈从找了几圈都没找到人。他慢吞吞移到墙边,又扶着墙想要站起,然而后劲太强,腿一软就要往下滑,沈从赶紧撑住。
撑了不知道多久,沈从终于听到了争执声。他立马循声找去,终于在斜后方看到了点影子,视线也逐渐清晰。
赵勇好像吵架不成,手一抬就想动手,却又突然想到什么在中途停住了。这倒给了老人机会,他推了一把赵勇,摇摇晃晃跑了几步就从兜里拿出了个圆球。
然后在赵勇愤怒的大吼中一扔……熟悉的火光,熟悉的痛感。可怜大多数玩家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又被炸了个透。
不能再怎么炸下去了。
等再次重来,沈从没再拖,蓄起力气就往记忆中老人的方向走。然而他刚走了几步身边就出现了其他人的脚步声。
他转头一看,是沈遂,他旁边还跟着向光行,后面是秦翛岁和临春,再往后还有几个人,看来想法和他一样的人不少。
“背后。”向光行做了个口型。
几人眼神互换,各自调整了下方向。
沈遂这人的身体素质格外好,能打能跳,众人被浪怼到墙上的时候他还能极限走位躲开。
刚才也是,本来还在沈从后面一步柔弱两步咳嗽,然而和沈从的距离一拉近,他立马拉住沈从的胳膊,把人往一边拽,嘴里还小声说着:“歪了,是这边。”
一点看不出被炸过两三次。
赵勇和老人的身影渐渐清晰,他俩一在复活点刷新就瞪着对方,有种要再吵一架的架势。趁赵勇没工夫管他们,几人抓住机会一拥而上。
秦翛岁和另外几个人围住老人,临春看准时机抢了他手上的圆球。却猝不及防被圆球的热度烫了手,温度像刚出炉的鸡蛋,温热的,带点潮气,摸一下都感觉里面有小鸡在跳。
临春木着脸,一动不敢动地抱着圆球站在一边。
沈从、沈遂和向光行一起对付赵勇。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赵勇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难对付。当然,打还是能打的,就是他除了刚开始被偷袭那几秒没反应过来出手极重之外,后面简直像放弃抵抗了一样,任他们用绳子把自己捆了起来。
这绳子还是他们临时在地上堆的杂物里捡的,磨损挺大的,很容易断,但赵勇并没有反抗的动作。
反而是老人跟疯了一样,就算被几个人抓着行动受限,他也要瞪着眼呲着牙咬人,颇有种咬一个够本,咬两个赚了的悲壮感。
这是怎么回事?
沈从扔了根绳子给她们。
老人被五花大绑后才安静下来,但秦翛岁怕他有突然暴起,干脆一屁股坐在了他旁边时刻看着。
赵勇挪着屁股往墙上一靠:“我们聊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