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合作互损（十二）

    林天恩知道钱立川重视云擎的案子,她没多想，挂了电话后到程洋的位子上拿到文件，就立刻叫了辆车赶去云擎。

    车上,她看着手上的文件袋，想起程洋的特别叮嘱,摸起来鼓鼓囊囊的,很厚一沓,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会对今天和云擎的会面有很重要的影响吗？

    虽然好奇,但是她有职业守则，而且程洋也特别提醒了,她当然不会想着打开来看。

    万一因此影响了今天的谈判,那她有九条命都不够死的。

    思及此,林天恩的手搭在文件袋上的手微微收紧了力度,同时抬手看向腕上手表,还剩15分钟,可是……

    她看了眼车窗外,路上的车流速度放缓，到她这辆车，就直接停下来了。

    “师傅,这个点怎么还堵车了呢？”

    司机不耐烦地说：“我也不知道啊,你以为我想堵车啊。”

    林天恩有些焦急，脸不经意看向窗外,本来只是一扫而过,却猛地又将头转回去。

    马路对面那个不是文雅？还有一个男人，手用力地拽着她的相机，两人情绪都很激动。

    林天恩皱了皱眉头，那男人是谁啊？

    文雅好像还喊了好几声。

    发生什么事？

    她有些担心文雅,要不要去看看。

    可是……她又低头看了眼手上的文件袋。

    如果迟到了，会不会影响到今天和云擎的谈判啊？

    林天恩看向车头玻璃窗，堵车还没有疏通的样子。

    她抬手又看了眼时间，距离上次看表已过去三分钟了。

    算了，不管了。

    她不放心文雅，就算这份资料再重要，也没有文雅重要。

    况且这段路也不知道会堵到什么时候。

    先去看过文雅没事，她再走过这个拥堵点，重新打车，应该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大不了被钱立川骂一通。

    如果真的因为她影响了今天的谈判，就算被他炒了她也认了。

    她看了眼打表显示的车费，58元。

    她直接掏出70元递给司机说：“不好意思，师傅，我赶时间，我就在这里下车。”

    “什么？在这里下车？”司机接过了钱，但还是骂骂咧咧的，“塞车你就下车，个个像你这样我还用做……”

    林天恩已经钻了出去，“砰”地一声将车门关上，也将司机后面的脏话关在车里。

    她着急地看向马路对面，这时有两个警察过来了，还查看了他们的身份证。

    怎么还惊动了警察？

    林天恩快步走到红绿灯口，却被红灯拦住。

    她一边焦急地抬头看着红灯，一边密切注意对面的情况。

    警察已经将身份证还给他们了，不知道说了什么就走了。

    那个男人看着警察的背影，转身将文雅拉进身后的酒店。

    林天恩忍不住担忧地皱起眉头。

    绿灯亮了。

    林天恩小跑着冲过马路，跟着走进酒店，四处张望，在即将关闭的电梯门缝隙中看到了文雅。

    “等等！”她立马冲了过去，却撞在刚好关上的电梯门。

    她有些懊恼地拍了下电梯门，按下上行键，同时抬头注意着电梯途径的楼层。

    电梯一路上到12层就往下走了。

    电梯来了。

    林天恩赶紧走进电梯，直接按了12楼。

    与此同时。

    在云擎等待的钱立川和程洋也开始有些着急了。

    虽然他们是在试探林天恩，

    为了不露出破绽，他们今天是真的约见了云擎，也是真的想再争取一下收购的事。

    只是，文件是假的。

    是一个测试。

    程洋抬手看了眼腕表，还有一分钟就三点了，林天恩还没出现。

    他请示钱立川：“Leo，要不要打个电话问下Eva到哪了？”

    刚刚钱立川一直在闭目养神，听到程洋的问题才睁开眼睛，说道：“不用，反正会有人汇报的。”

    自己打过去，万一打草惊蛇了呢？

    这时程洋的电话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是他派去跟踪林天恩的人。

    他扭头看了一眼钱立川，钱立川点头示意，他接通了电话，问道：“喂，她到哪了？”

    “她在铜锣湾下车了，然后进了一家酒店。”

    程洋眉心聚拢：“铜锣湾？酒店？”

    他将对方汇报过来的情况转达给钱立川。

    钱立川峻深的五官变得更加深邃，深棕色的眼眸蓦地收紧。

    为了试探林天恩是否会出卖他，最近他们故意不避讳，每天都在车上沟通工作。

    沟通的内容半真半假，以此检测会不会被泄露出去。

    他不想放弃云擎是真的。

    他就是故意在车上让林天恩听到，让她知道他还没放弃。

    程洋让林天恩送的是一份他伪造的和云擎的私下协议，协议列明如果云擎同意收购的话，可以给他们做出的一系列让利。

    如果林天恩背后真的还有别人，她一定会把这份协议的内容告诉对方。

    他也故意将时间压缩得这么短，让她没有别的思考和筹划时间。

    没想到，她还真的铤而走险。

    时间这么紧急，也还是要将这份文件送给对方。

    他没有多作犹豫，立即站了起来：“去看看。”

    程洋诧然：“现在过去，那云擎这里……”

    这时，云擎的负责人之一周聪过来：“钱总，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对不起，周总。很抱歉，我临时有点事，我们下次再约。”

    说完，他也不等周聪的反应，直接走了出去。

    程洋跟在身后，抱歉地对周聪微微颔首，也跟着出去。

    周聪不解地皱着眉头看着两人，明明是他们要约见面的，他也是看在上次钱立川确实还蛮有诚意，只是不愿在价钱上让步才决定再见一见他们。

    结果来了又要走，这是什么意思？

    程洋收到了跟踪林天恩的人发来的位置信息，距离他们并不太远，大概10分钟就到了。

    到了酒店后，他们也直接上了12楼。

    跟踪的人汇报说，林天恩上了12楼就再也没下来了。

    钱立川神色凝重，看着电梯的数字一个一个地跳动。

    1，2，3，4，5……

    数字每往前跳动一下，就在昭示着他和林天恩决裂的时间往前拨动了一下。

    他觉得心头有股闷气堵着，像是失重感，又不像是。

    或许是生气。

    他痛恨背叛。

    他是真想相信林天恩，他已经对她这么好了，给了她需要的所有东西，帮她解决了生活的所有难题。

    她为什么还是不知足？

    为什么还是要背叛他？

    心口有些难言的轻微刺痛感。

    他现在只想抓紧时间，将他们人赃并获。

    他更想看看，她背后到底还有谁。

    ……

    12层，1213号房。

    男人又想伸手拽文雅的相机，文雅赶紧护住相机，转过身不让男人触碰。

    林天恩见状，上前将男人的手挡了回去，说：“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要动手动脚。”

    男人急得脸都红了：“我还能说什么？我说了！我就是要照片！”

    文雅也表明立场：“照片呢，我肯定是不可能给你的！我说了，我没偷拍你，这是我公司的资产，里面有很重要的资料，流露出去了造成损失是不是你赔？”

    男人咬着牙点头说：“好！你让我看过！我确定没有我的照片，我赔！多少钱我都赔！”

    文雅还是紧紧地护住相机，她才不相信男人呢！

    “男人的话能作数，今天太阳从东边落下！”她瞥了眼床上的女人，说，“你是不是也跟你老婆说过爱她一生一世，现在这个又是谁？”

    床上的女人被说得红了脸，指着文雅想骂又不知道骂什么：“诶诶诶，我们之间的事关你什么事？”

    男人说：“招了是吧？就是我家那个臭婆娘找你来偷拍我的是不是？你告诉她，别以为拍几张照片就可以离婚，分我身家，没门！”

    文雅这种事情见得多了，她最痛恨这种男人，故意摸棱两可地回复：

    “我不认识你老婆，我说了没拍你，相机里都是我公司的资料。不过，我也没想到你这么贱，对自己老婆都能这样，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万一你把我相机砸了或者透露里面的机密信息，那我工作都被你毁了！”

    男人耐心真的不多，他见无法哄骗她们，决定还是上手抢。

    他一手将林天恩推开，探出另一只手要去抓文雅的相机。

    文雅敏捷地闪身躲开，床上的女人也瞅准时机，跳下床加入抢夺相机的大战。

    林天恩被推着撞了下墙，不过她很快就恢复过来。

    看到那一男一女两人围攻文雅一个，她一手仍护着文件袋，另一只手上前拽着男人的手臂：“你别碰她！你再这样我就报警啦！”

    男人一副鱼死网破的样子，大吼道：“好啊！报警啊！正好让警察来查查，如果她真的偷拍我，我要告到她坐牢为止！”

    林天恩瞬间气势弱了几分，她知道文雅做的事，担心她是真的有偷拍这对奸.夫.淫.妇。但她不能被吓到，鼓足气势，说：“好，那就报警！”

    “砰砰砰！”有人敲门。

    房间内刚刚还鸡飞狗跳一样乱七八糟的声音一下子像被什么收掉了，立马安静了下来。

    四个人，八只眼睛，互相看来看去。

    谁敲门？

    是谁报警了？

    警察这么快来？

    男人大吼一声：“谁啊！”

    外面的人礼貌地说道：“RoomService！”

    这时候来RoomService？

    男人不耐烦地拒绝道：“不用！滚！”

    门外，钱立川和程洋互相对视了一眼。

    他们按照跟踪林天恩的人给的信息，知道林天恩进了这间房。

    刚才，他们来到门口的时候，听到里面好像乱哄哄的，还隐约听到了林天恩的声音。

    但是他们一敲门，声音立刻消失了。

    只有一个男人回应他们。

    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对方所想，默默点头示意。

    他们稍稍后退一步，然后同时抬脚踢向这扇门。

    门被踢得“轰”地一声撞向墙壁，房间里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齐齐看向门外的两人。

    林天恩率先皱起了眉头，仿佛出现幻觉一样：“你们怎么会在这样？你们不是在云擎吗？”

    她虽然迟到了，但也不至于亲自过来逮她吧？再说了，他们怎么知道她在这里？

    文雅已经知道钱立川这个人，她也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钱立川怎么也掺和这事了？关他什么事？

    房间里的男人看着房间外的两个男人，不解地问道：“你们是谁啊？”

    女人却好像明白了什么，指着他们问道：“是我老公叫你们过来的？”

    钱立川和程洋互相对视了一眼。

    好像搞错了什么。

    这房间里的人都在干什么？

    林天恩在干什么？

    他们又在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猫头]

    两人虽然不是去捉奸

    但又好像是去捉奸

    没想到还真是捉奸

    第22章 同类（一）

    林天恩、钱立川和程洋都已经回到云寓,三人正在林天恩的房间里。

    生气、愤怒、郁闷在林天恩和钱立川两人脸上来回翻滚，屋里的空气压缩成一根紧绷的弦，随时都会断裂。

    就连程洋也束手无策,只能无可奈何地静观其变。

    刚刚，他们六个人,三男三女聚在酒店房间里,在酒店职员、警察的盘问和了解中,大家总算搞明白了整件事。

    文雅,今天刚好到酒店参加一个记者发布会。

    活动结束，她在大堂检查照片的时候,那一男一女正好走了进来。

    或许就是偷情的人自带心虚。

    男人的老婆最近一直在跟他闹离婚,说一定会找到证据,让他净身出户。他下意识就觉得文雅是在拍他们,上前就要抢文雅的相机。

    文雅当然不给,拒绝了他就直接走出大门。男人追了出去,就被林天恩看到他们两人在酒店门外拉扯。

    男人坚称要看过文雅的相机才肯放她走,文雅不肯，男人便直接上手抢。

    这时，刚好两个巡逻的警察路过,询问他们发生什么事。

    男人心虚说没事,两人认识的。

    文雅本以为男人不会再纠缠，不想麻烦,便也跟着说没事。

    结果警察一走开,男人就把文雅拽进了酒店，拉扯上房间，非让她交出相片。

    就在他们纠缠中，林天恩找了过来,加入了三人的混乱谈判中。

    四个人越谈越乱，这时钱立川和程洋赶到，便一起上演了一场大型乌龙捉奸现场。

    最后的结局，酒店职员报警，警察上门，了解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

    偷情虽不道德，但不构成刑事案件，警察将那对偷情男女放走。

    他们检查了文雅的相机，没有涉及任何偷拍的相片，也将她放走。

    至于钱立川和程洋，因为无故破坏酒店房门，依法可构成刑事毁坏罪。

    但因为没有造成严重后果，两人和酒店协商，付了高额赔偿双方和解。

    警察一走，钱立川便将林天恩拎上车，直接回到公寓。

    赔偿事小。

    钱立川想到自己设下的这个局，本来是为了试探出林天恩是否背叛她，没想到大费周章却闹出了一场捉奸的乌龙。

    还让他们错失了和云擎的会面。

    他现在一股气在体内上窜下跳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林天恩也很生气。

    她怎么都想不到，钱立川竟然这么多疑，专门设个局来套她。

    还好她光明磊落，不然估计她就要被扔到海里喂鲨鱼了。

    这场乌龙事件，彻底将他们原本紧张但还算和睦的关系撕碎。

    表面相安无事的外壳被一场处心积虑的试探给划破。

    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我说钱总，你们是不是无聊了一点？你要挖我过来，就是为了试探我会不会出卖你吗？如果你一开始就不相信我，为什么又要让我加入恒信？”

    钱立川自己的气都无处发泄，林天恩反而先发难。

    他掀起薄薄的眼皮，接上她质问的眼神，说道：“我也想相信你，可是对于你这种有前科的人，我不得不防。”

    “有前科。”林天恩被气得声音都颤抖了，“你跟我好好说说，什么叫有前科？”

    “就是，见钱眼开，只要有钱什么都肯做的人。”

    像是一枚鞭炮落到脑子里，轰的一下炸开了。

    无中生有的事，她可以置若罔闻。

    可是，让她难受的是，在事实的基础上，添盐加醋。

    她无法否认她就是贪钱，她就是见钱眼开，但她不至于完全没有底线。

    林天恩气得声音都颤抖：“这点你一早就知道，难道不是吗？从你邀请我进入恒信那时起，你就知道我是这样的人！那你为什么还要让我过去？”

    钱立川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没错，他一开始就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他甚至觉得她喜欢钱挺好的，反正他有钱，能用钱控制的人省事多了。

    可是，也正是因为她喜欢钱，也埋下了他对她猜疑的种子。

    “我也不想怀疑你，但喜欢钱的人，只会对钱忠心。”

    “我是喜欢钱，但我取之有道。我既然答应你了，加入恒信后就不会再接外面的单，更不会对付你，我说到就会做到！倒是你，你从一开始就不相信我！就算你真的怀疑我，你大可以问我。你还要设个套来试探我……”

    林天恩说着，鼻腔一阵酸胀，她想着自己这段时间竟然还对钱立川改观，认为他私下也算是个对员工很好的老板。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

    她恍然大悟：“所以，你们这段时间，让我给你们当司机，天天在车上聊工作，就是为了今天？为了让我中套？你们这线还拉得真长啊。天天想着算计这个算计那个，你累不累啊！”

    不对！如果让她当司机，让她一起上班是这个计谋中的一环，那……

    她环顾着所在的这个房子。

    “别让我猜中，你在这个房子里装了监控？你该不会每天都在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吧？”

    之前她不过是胡乱猜测的，觉得钱立川给她住这个房子，是暗恋她偷窥她。

    没想到不是暗恋，是纯偷窥。

    想着自己在这个房子里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到钱立川面前，也不知道他到底装了多少摄像头，她此刻就感觉自己像被扒光了衣服，赤.裸/裸的。

    林天恩气结，连呼吸都发着颤，指着两人控诉道：“你们，你们真的好变态！”

    一个不适宜的画面忽然在程洋脑海里一闪而过，“变态”二字的帽子仿佛明晃晃地扣在他头上。

    “没有！”他急于摘掉，语气略带慌张地解释，“没有偷拍，只是……监听。”

    林天恩一时竟被气得不知道应该回应什么表情。

    难道监听就比偷拍高尚了？

    “你们凭什么这么做？你们这是在侵犯我的隐私！我可以报警的！”

    “凭什么？”钱立川冷笑一声，理所当然地说，“凭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

    “你住的房子，你外婆住的疗养院，还有你高于同龄人的工资。”

    他早已习惯了这种逻辑，掌控了金钱和权力的人，就有资格将所有人踩在脚下。

    在他看来，林天恩今天生活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他赐予她的。

    他不过是想确保她不会背叛他而已，他有什么错？

    林天恩倏地愣住。

    是啊，钱立川给了她想要的一切。

    高薪的工作，舒适的dreamhouse，服务周到的疗养院。

    可是，这不代表他就可以掌控她的一切。

    “就算是，那又怎样？你是老板不代表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我们是平等的。你给我钱，我付出劳动力，这本身就是一场公平的交易。一开始，还是你极力邀请我加入恒信的，在某种程度上，是你更需要我，而不是我更需要你！”

    这番话莫名把钱立川怔住了。

    他仿佛看到了一只被按在自己爪下的小猫，对着他龇牙咧嘴，一双小爪子徒劳地在空中挥舞。

    那晚在恒信看到她，他就觉得，她小小的身板蕴藏着无穷的力量。

    现在，他看着她那双蓄着怒火的眼睛，竟有种熟悉的感觉。

    在他还是个小孩的时候，他也曾被人一手掐住脖子，对方不屑地对他说：“只会张牙舞爪咬人是没用的。这是个强者的世界。”

    他记得，那时候，他的双眼也是这样瞪着对方，像是要喷出火来。

    他算是明白，为什么见到她第一眼，他就对她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也有藏不住的欣赏。

    不是因为她多么聪明。

    而是，她和他一样，心里都有一团不愿屈服的犟气，像一团火。

    这团火并不是要燃烧起来才会被看见，就算隐于柴木之下，也能让人感受到那股炙热。

    林天恩仍然毫不畏惧地跟钱立川对视着，她本以为钱立川会反驳她。

    可是他没有，他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她。

    她不知道钱立川在想什么，但她不打算再被他羞辱了。

    “既然你不相信我，那我待着也没意思。与其彼此耗费心力互相猜忌试探，还不如就此散了吧。我辞职。”

    程洋猛地看了过去，转而又看向钱立川。

    钱立川盯着林天恩的双眼微微半眯了下来。

    林天恩接着自顾自地说：

    “我会从这里搬走，我也会给我外婆转院。只是希望你给我一点时间。”

    “放心吧，主仆一场，就算我辞职了，以后我也不会接针对恒信的单。”

    钱立川收回视线，却回复道：“我拒绝。”

    “什么？”林天恩皱着眉头看向他，“拒绝什么？”

    钱立川：“拒绝你的辞职申请。”

    不得不承认，林天恩有一句说得没错，相比之下，或许他比林天恩更需要她。

    他还不能放林天恩走。

    “你不能拒绝，这是我的权利。是你侵犯我的隐私在先，我大不了报警，把这事闹大对大家都没好处。”

    钱立川此刻反倒心平气和了下来，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林天恩面前。

    林天恩刚才虽然气势汹汹，不过钱立川毕竟比她高大，肌肉也比她壮硕。况且他自带一股慑人的气势，忽地走到面前，她还是有些害怕，忍不住后退了一小步，问道：“你想干什么？”

    总不会一言不合就杀人灭口吧？

    钱立川敛去身上的怒气和傲慢，放低身段说道：“这件事，是我的错。”

    嗯？

    林天恩疑惑地看向钱立川，她没听错吧？

    钱立川这算道歉吗？

    “你说得对，我需要你，所以我拒绝你的辞职申请。”

    他接着说道：“只要你肯留下，我可以对你做出补偿，说说你的条件吧。”——

    作者有话说：互相试探的阶段结束咯

    三人会转向正式的真诚的合作

    三人背后的故事也会慢慢展开~

    第23章 同类（二）

    林天恩真的很讨厌他这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随时可以用钱砸人的气势。

    最气人的是，偏偏她又喜欢被钱砸。

    但她再爱钱也是有个度的。

    他今天能道歉，谁知道明天会不会又发什么神经。

    她玩不起。

    “钱总,我不知道你又想玩什么。但我就是个普通人，我只是想本本分分地找份工作,养活自己养活我外婆,我没有那么多心思和精力每天跟你玩什么试探跟踪监听偷拍的。”

    钱立川默默地受着她的气,他不急不恼,但一出口就精准地掐中对方的命脉：“我相信，你这么聪明,离开了恒信,一样可以找到一份好工作。可是你不为自己考虑,你也得为你外婆考虑吧？”

    林天恩神色明显一顿。

    钱立川继续说道：“自从她转到港城的疗养院后,情况好了不少,是吧？暂且不说,你还能不能找到更好的地方,老人家好不容易适应了一个地方，总是频繁地转院对她的的身体绝对没有好处。”

    林天恩的眉头微微一皱，她很清楚这一点。

    她最近去看望外婆,能明显感觉到她气色好了很多,而且疗养院的医生和护士都非常尽责。仅凭她自己的能力，她根本负担不起这个疗养院的费用。而且,钱立川说得对,频繁转换地方，对外婆的身体影响也不好。她还要跟外婆解释为什么转院，然后就会牵扯到辞职这些事。

    挺烦的。

    见林天恩已经开始动摇了，钱立川微微昂起头,身上的傲气又被提上来几分：“说吧。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你要怎样才肯留下来？”

    这是挽留人的态度吗？

    林天恩牙齿都快咬碎了，真的好讨厌他们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的样子。

    偏偏她又被他拿捏了。

    “要我留下也可以，首先你要保证不能再跟踪监听偷拍我，不能再侵犯我的隐私，这屋子里的所有监控设备都要拆掉。”

    钱立川爽快地应道：“只要你能保证不在我背后搞小动作，这点我可以答应。”

    林天恩翻了个白眼：“钱总，你对人能不能多一点信任？我搞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行吧，我答应你，以后都不再跟踪偷拍做任何侵犯你隐私的事。还有吗？”

    还有……还有什么呢？

    林天恩垂眸思索，她其实也想过讹他一笔，例如说给我100万，例如说给我涨工资。可是，虽然她也不觉得自己算什么君子，但是再爱钱，她也讲究一个取之有道。

    她喜欢凭借自己的能力赚大钱，而不是通过敲.诈/勒.索。

    如果她做出这样毫无缘由讨要金钱的事，反而恰恰印证了他说的“见钱眼开”。

    现在这样，她已经很知足了。

    “没了。”

    “没了？”钱立川也很意外，“确定？”

    “这有什么好不确定的，我就是希望你能尊重一下我，别总是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就不可一世的样子。”

    钱立川勾起唇角，鼻腔冷哼一声：“行，那这件事就翻篇了。”

    他扭头看向程洋，说：“Ocean，余下的手尾交给你。”

    程洋点头应道：“是。”

    钱立川所说的手尾，就是指摘掉屋里的摄像头和监听设备。

    林天恩抱着手臂看着人一一拿掉这些设备，即使已经知道了，还是忍不住瞠目结舌。

    她冷冷地白了程洋一眼：“你们真的是……350°啊！”

    工作人员将厨房客厅阳台的设备取走后，也准备收拾走人。

    林天恩不太相信地问：“其它地方没有了？”

    程洋肯定地说：“放心，绝对没有了。”

    起码还没变态到极致，没有在卫生间和卧室装。

    “所以，”林天恩头没有动，两颗眼球平移看向程洋，“平时是你在监视我？”

    “我……”

    程洋呼吸骤然收紧，凸起的喉结微滚，额头沁出一层薄汗，

    忐忑地解释道：“真的……只是监听……”

    除了第一晚。

    哼。

    林天恩心里冷哼一声。

    “算了算了。”林天恩还是摆摆手，“你也是奉命行事。”

    他对钱立川毕恭毕敬的，钱立川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他哪敢不听啊。

    话说回来，

    她好奇地问道：“你为什么这么怕钱立川啊？你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吗？”

    林天恩觉得，不会有人心甘情愿为钱立川做事的。

    她是因为外婆才被他拿捏。

    那程洋是因为什么。

    可是，他却摇摇头：“没有。我也不是怕他，我是尊敬他……或者说感激他。”

    林天恩眉心下压：“他有什么值得尊敬和感激的？他给你多少工资了？”

    按照程洋这样做牛做马、任劳任怨的工作属性，年薪该有几百万吧。

    羡慕，但不羡慕他的工作。

    程洋淡然一笑，说：“不是钱的问题……”说着，他顿了一下，“不完全是。反正，Leo其实并不坏，只要你真心对他，他也会真心对你的。”

    “呸！谁要他的真心。”林天恩撇了撇嘴，别对她存坏心就好了，哪还敢奢望他的真心啊！

    ……

    第二天，林天恩等电梯上班。

    好巧不巧，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她又看到了钱立川和程洋。

    虽然说事情翻篇了，但是心里还是有气的。

    原本她对程洋印象不算差，但是想到前段时间他助纣为虐去监听她，现在她对他们两个都没什么好脸色可言。

    反正，作为员工，本来就不应该和老板、上司走太近。

    以后，她和他们，就楚河汉界清清楚楚地保持在普通员工和老板以及上司的关系上就好了。

    于是，她一句话不说，当看见陌生人一样，直接走进电梯。

    站在她身后的钱立川沉默不语，只是低头睨了她一眼，看着她的手指按下“G”键。

    到了一楼，林天恩也没打算跟他们打招呼。

    电梯门一开，她就迈开步子准备走出去。

    然而，手臂又被一股力量拉扯了回去。

    她回头一看，钱立川又扯着她的胳膊。

    “钱总，你有事吗？”

    钱立川面容冷峻，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看林天恩，只是嘴巴说道：“送你过去。”

    林天恩手臂用力，想挣脱……挣，却挣不脱。

    她不耐烦地看着他：“不用了钱总，我不是你的司机，我也不想窥探你们的商业机密。万一哪天什么机密泄露出去又怀疑到我头上，我可担不起。”

    两人剑拔弩张，林天恩想走，钱立川不让。

    可是实力悬殊，林天恩敌不过钱立川，两人僵持在电梯里。

    电梯门都看不下去，按了又不出去，愤怒地自动关上了。

    钱立川垂眸低睨：“不是说翻篇了吗？又翻旧账有意思吗？”

    林天恩别过头：“你又不是被欺负的一方，当然容易翻篇。”

    电梯到了负一层，钱立川拽着她出来，说：“不用你当司机。”

    “到了公司还要开会，我可不想等你慢悠悠地走回去。”

    “开会，开什么会？”

    钱立川站在车门旁，一手搭在门上，看着林天恩，说道：“开，如何扭转局势的会。”

    之前，他误会了是林天恩和万基勾搭上，把大部分心思放在试探林天恩身上，反倒让万基和云擎顺顺利利地牵上红线。

    不过，在生意场上，一天没签约，一天都还有变数。

    说起工作，林天恩便立马将私人感情抛到一边，跟着钱立川钻进车里。

    但她也不跟他说话，将头扭向车窗。

    到公司后，三人直接来到钱立川的办公室。

    “说说吧，当下这个局面，怎么应对。”钱立川首先看向林天恩，“Eva，这个项目你是主要负责人，说下你的看法。”

    前段时间，虽然钱立川一直把林天恩晾着，但是她并非真的就无所事事。

    她根据钱立川的需求，对目前市面上合适的科技公司进行了一轮筛选，并且挑出了几家还不错的公司

    不过，她听钱立川的语气，并不打算换新的目标。

    “钱总，你还想再争取一下云擎？”

    钱立川没有直接回答，却反问道：“你觉得呢？”

    “其实我之前也重新筛选了几家新的公司，不过相比之下，还是云擎最合适。但是……”

    钱立川抬起手示意叫停她：“不用但是，既然云擎最合适，那就云擎。万基想要，我们也想要。所以，我们要做的事是，如何将云擎抢过来？”

    程洋开口，给这个目标增加了一点难度：“我昨天已经和云擎重新预约时间，但是他们拒绝了。”

    想想也是，人家马上要签约了，还愿意约见他们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结果他们到了又走，任谁都会觉得是在耍他们。

    现在对方连见面都不愿意见……

    钱立川的手搭在桌子上，食指一下又一下“笃、笃、笃”地敲着桌子。

    “而且，万基开价比我们还高，如果我们的价格不能超过万基，云擎凭什么跟我们合作呢？”林天恩提道，恒信和万基的实力其实不相上下，在这个基础上，当然会选价格高的。

    钱立川眸色黯沉，微微摇摇头：“价格不能再高了。”

    在他看来，两亿已经是封顶。

    他突然看向林天恩，问道：“你对万基这个企业了解多少？”

    林天恩有点被问住了，她并非不了解，只是她不知道钱立川想要问什么。

    她总不能把她知道的全说出来吧。

    于是，钱立川接着问：“万基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收购科技公司？转型做‘科技地产’？”

    智慧社区是近几年地产一个热门的方向。

    但万基是否有这样的计划，林天恩不敢确定。

    “我去查一下。”

    “行。”钱立川轻叩了一下桌子，算是拍板，“既然云擎已经将我们堵死了，那我们就从万基入手。”——

    作者有话说：[猫头]一写事业线又感觉有点燃了~

    第24章 同类（三）

    万基自从确定收购云擎之后,就高调地释放打造“地产+科技生态”的新闻。

    近一个月，这个充满未来感的构思和设想吸引了不少散户入场，推高了万基的股价。

    林天恩往下挖,发现万基这家公司的定位很混乱。

    他们一开始是做普通的高层住宅，后来又进军豪宅市场,打造半山别墅和海景房。

    5年前又想搞文旅,在港城的一个半岛区建了一座超大型的梦幻海岛城的项目。

    怎么现在又要做科技地产了呢？

    而且,5年前的那个海岛城的文旅项目,投资高达500亿元，本想超越海洋公园成为一个新的地标性文旅项目,但是开业后客流量并不理想。

    开业3年,年年亏损。

    当然,这种文旅项目前期亏损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但是万基不想办法提升业绩,反而立刻调转方向,转向科技地产的操作就有点迷。

    林天恩越查越觉得有意思,可惜的是，她查了万基的财报，分析了它的现金流、债务情况,都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直到文雅打来电话她才发现下班了。

    文雅：“待会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林天恩歪着头,耸着肩膀夹住电话，双手还在键盘上飞快地跳跃,伴随着劈里啪啦的键盘声,她推辞道：“不了，今晚很忙。”

    文雅：“忙也得吃饭吧，我就在你们公司附近。”

    林天恩双手停了下来：“你在中环？”

    文雅：“对啊，今天在这边约了一个采访。应该不用很久,半个钟左右。怎样，忙完就过来呗。”

    林天恩看了下时间，想着吃完饭再回来继续工作也不是不行，便应道：“好吧，那我待会过去。”

    挂了电话，文雅将餐厅的地址发过来。

    虽然说是在中环，但距离恒信大厦还是有一点距离。

    林天恩收拾了手头的工作便准备过去了。

    时间掐得挺好，她到了的时候，文雅也刚好完成了采访。

    对方穿着一身挺阔的西服，脸上五官蓄满愁绪，双眉重重地压着。

    他起身和文雅道别后，林天恩才坐了过去，抱怨道：

    “早知道那么远，我还是不来了。”

    文雅：“我这不是担心你嘛！怕钱立川为难你。”

    虽然昨晚她给林天恩发过信息，林天恩说自己没事，但她还是想亲眼确认一下才好。

    她伸手捏着林天恩的下巴，左看看右看看，装模作样地说：“嗯，确实没事，那就好。”

    林天恩笑着配合她演，她的脸被文雅掰向窗户的方向时，看到刚才接受文雅采访的男人走进了对面的大厦。

    而那座大厦，是万基的总部大楼。

    她的笑容顷刻敛去。

    “Miya，你刚才采访的是，万基的人？”

    文雅也循着望过去，说：“是啊，怎么了？”

    林天恩挑着眉套话：“怎么？万基有什么料吗？”

    文雅不上套，摇摇头说：“你知道的，我不能说。”

    林天恩：“哼，你不说，我也能查得到。”

    这下轮到文雅眼睛亮了：“怎么？你也在查万基？”

    林天恩有样学样，回道：“不，能，说。”

    虽然文雅没有说她在调查什么，但是万基在即将收购云擎的时候，有员工私下和记者见面，林天恩直觉万基一定有古怪。

    次日，她还是跟以前一样，和钱立川、程洋一起坐车回公司，然后直接到钱立川的办公室，三人对齐颗粒度，汇报自己目前的发现和工作进度。

    程洋也有一个重大的发现：“我了解到，万基的几个大股东，最近频频和美国的VCL联系。”

    钱立川似乎觉得有点意思：“VCL？”

    VCL，VulureCapialLLC，是美国一家有名的做空机构，被寓为金融界的秃鹫。

    “一边在收购云擎，一边和VCL联系……”

    这明显不和常理，他对程洋说道，“继续跟进这条线。”

    程洋点点头：“知道。”

    钱立川看向林天恩，问道：“你呢？有什么发现？”

    林天恩汇报了自己昨天查找到的信息，说道：“不过，我查过他们的财报，他们的债务也属于正常水平，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不。”钱立川摇了摇头，一阵见血地说，“海岛城这个项目投资大收益低，按理说应该会加重万基的负债。但，事实却没有。”

    林天恩恍然大悟：“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

    难怪她就总觉得不正常。

    “我立刻查！”时间紧迫，林天恩掏出电脑就开始针对海岛城这个项目进行深挖，以及重新翻查万基的财务状况，没想到还真的有发现：

    万基每个月都会向一家离岸公司支付一笔固定金额，名为“咨询服务费”，但是两家公司实际上并没有实际的业务往来。

    “可是，要怎么确定这笔资金是有问题的呢？”

    程洋：“我查一下这家离岸公司的流水。”

    林天恩问：“怎么查？”

    要查一家海外公司的流水，一般要银行配合。

    但无缘无故，银行怎么会配合呢？

    程洋微笑，解释道：“Leo在美国的私募基金和多家银行都建立了合作关系，可向银行申请出具详细的流水。”

    第二天早上，银行给程洋回复了这家离岸公司的流水明细，三人终于发现了万基潜藏的秘密。万基每个月汇入的这笔资金，一部分流向了万基一位大股东的海外账户，而另一部分则通过层层洗白，以投资款的形式流回万基。

    万基就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去粉饰公司财报，掩盖债务问题，所以林天恩第一次调查他们的时候也无法发现问题。

    而且，更有趣的是，万基似乎还有人想趁此捞一笔。

    在商场上，能够准确揣测对方的意图就能走在对面前面，抢占先机。

    此时，钱立川似乎已经看到了万基收购云擎这一举动背后的目的。

    他唇角轻翘，开始找到扭转局面的支点。

    林天恩也很激动，问道：“那我们可以去举报万基？如果他们被纰漏有债务问题，云擎肯定也不会同意被收购。”

    钱立川和程洋却异口同声地说道：“不行。”

    林天恩看看钱立川，又看看程洋，问道：“为什么啊？”

    程洋解释说：“证据还不够，这些都是表面的现象，而且很有可能会打草惊蛇，让万基有时间消灭掉真正的证据。”

    林天恩问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程洋再次埋头在电脑前，两只手丝毫没有停下来，嘴上解释道：“一般情况下，万基应该还会通过和这家离岸公司签订‘阴阳合同’，我们首先要拿到这份合同，确定合同上约定的条款。”

    那不是要黑进万基的服务器？

    林天恩悄悄地探了个头过去，想偷师：“你连这个都会啊。”

    程洋就当林天恩是在夸他，不过什么都没说，只是嘴角弯了个微小的弧度。

    不过，很快，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万基太过谨慎了，只能拿到这份阳合同，上面条款模糊，只写了‘咨询服务’，并未列明具体的服务范围，也没有具体的交付标准。而真正的那份合同估计被离线存储在他们总部的服务器，就是为了避免被人远程窃取。”

    钱立川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不过万基越是小心谨慎，就越是说明这里面有问题。

    就差最后一步而已。

    “那我们就进去万基拿。”

    “怎么拿？”林天恩的头顶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离线存储的文件，以物理隔离的方式保证安全性，所以程洋刚才黑进服务器都无法拿到。

    他们要进去万基拿，还要去到万基的服务器机房才可以。

    钱立川却看着她意味深长地笑道：“这个，你不是很熟吗？”

    林天恩指着自己：“我？”

    ……

    第二天，她就和程洋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工作服走进万基，将自己的工作证出示给前台：“我们是华畅网络服务公司的，接到你们报障说服务器设备故障，过来检查一下。”

    前台：“请两位稍等一下。”

    她致电I信息部的工作人员确认了之后，说道：“稍等一下，我们待会会有同事下来带你们过去的。”

    程洋微微点头：“有劳。”

    林天恩站在程洋身后，有些心虚地垂眸。

    这个人怎么能够演戏演得这么自然？

    该死的钱立川，原来说她熟是指这个。

    她哪门子的熟啊！

    她不就潜进过恒信而已嘛！而且还被他抓住了。

    现在又让她重操旧业，假扮设备检修人员潜进万基。

    其实她真的没什么经验，现在紧张得就连呼吸都在颤抖。

    很快，I部的员工就下来了，将两人带到服务器机房，并且介绍说：“早上一来到就发现公司官网和CRM、ERP都无法访问，我们检查过网络，没有中病毒，猜测可能就是服务器的问题。”

    程洋放下背包，单膝跪在地上，说：“好，我们会检查的。”

    他首先弯腰检查服务器线缆，又敲击键盘测试响应。

    林天恩也根据昨天制定好的剧本，拿出设备和那位工作人员沟通：“不好意思，我们可能还需要查看一下BMC日志。”

    “没问题。”I人员在她身边蹲下，输入了自己的管理员权限，调取BMC日志。

    林天恩：“谢谢，我们先检查一下。”

    她装模作样地查看着上面的信息，尽管机房开着空调，她的额头却还是开始沁出一层薄薄的汗，心脏几乎要跳到嗓子眼了。

    这时，一直站在他们身后的I人员接到一个电话，他听着就皱起了眉头，说：“我现在没空啊，在机房，检修人员在检查服务器设备故障。”

    电话那头的人明显不耐烦了，怒气就连程洋和林天恩都能听见：“既然人家在检查了，那你还待在那里干什么？想偷懒啊！快点给我上来！”

    那人脸上浮现出一副想骂爹的表情，嘴上却应道：“好的，朱总，我马上上去。”

    挂了电话后，他对程洋和林天恩说：“两位，我有事要先离开一下，我让另一个同事过来跟你们对接。不好意思。”

    林天恩：“没关系，你有事就先去忙。”

    那人刚走出机房，他们两人的耳机就传来钱立川的声音：“快点，趁交接的人过来之前。”

    程洋双目专注，双手早已开始，应道：“知道。”

    钱立川虽然待在恒信，不过是在给他们做后援。

    今天万基的服务器设备故障，I部本来就忙得团团乱。

    钱立川还非常贴心地添乱，给市场部总监的邮箱发了一封带病毒的邮件，他一点开电脑就中毒了。而整个I部就只有待在机房接待他们俩的那人“有空”，自然就被支走了。

    程洋在服务器上搜索合同的时候，林天恩也没闲着。

    程洋昨天黑进了万基的服务器，植入了一个病毒，可以模拟出服务器设备故障的问题，但是又不容易被检测出是软件中毒，误导他们以为是硬件故障，然后致电检修公司过来检查。

    现在林天恩就要清除这个病毒，让服务器恢复正常运行。

    林天恩扭头看向程洋：“我好了，你呢？”

    程洋神情专注，双眼紧紧地看着屏幕，说道：“10秒。”

    话音刚落，没多久，他便微笑道：“可以了。”

    他们还没来得及开心，

    耳机再次传来钱立川的声音：“有人来了。”

    两人神色一紧，程洋立即将U盘拔了下来，塞进口袋。

    这时，机房的门开了——

    作者有话说：今天的Ocean和Eva都帅帅的[墨镜]

    钱腹黑：嗯？那我算什么？

    第25章 同类（四）

    是刚才那人叫来和他们对接的新同事。

    他怯生生地走进来,打招呼道：“你们好。”

    林天恩松了一口气，站起来挡住身后正在清理访问痕迹的程洋，笑道：“故障已经修复了,你可以检查一下。”

    对方有些欣喜，双眉微微挑起,说：“哦？这么快啊！”

    说完,他走向机房一部电脑,检查系统运行情况。

    几分钟后,他满意地说：“果然好了，没问题了,麻烦两位。”

    林天恩扭头看了一眼程洋,他抬手对林天恩点了点头,准备收拾东西。

    林天恩意会,回头对万基的人说：“如果没别的问题,我们就先走了。”

    “可以可以,不打扰你们了。”

    程洋和林天恩迅速收拾东西离开。

    他们走到大堂,尽量控制着步伐，以免显得太过匆忙。

    然而——

    “站住！”大堂的一个中年保安突然开口。

    林天恩的心一紧，双脚下意识想停下来,却听身旁的程洋低声说：“继续走。”

    中年保安一边朝着他们走进一边再次叫道：“穿深蓝色衣服的那两个！站住！”

    两人不得不停下来。

    程洋微笑着转过头问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中年保安打量着他们,问道：“华畅的？”

    程洋微笑点头，应道：“对。”

    中年保安半信半疑：“新来的,怎么没见过你们？”

    做保安都有一种特异功能,就是对他管辖范围内的人几乎有种过目不忘的能力。

    更别说华畅这种需要定期过来维护的。

    程洋解释道：“不是，之前负责万基的是Daniel，他今天请假了，这边问题又比较紧急,所以我临时过来顶替他。”

    Daniel，这个中年保安是认识的，之前确实都是他过来。

    但他还是要确认一下，示意两人跟着，走到前台说：“麻烦帮我打去华畅确认一下，他们今天派来检修的人是谁？”

    前台拿起电话应道：“好。”

    程洋神色淡定，他们早就对此有所准备。

    从万基拨打到华畅的电话，会自动转接到钱立川那里。

    电话接通，对方：“你好，华畅网络服务，有什么可以帮到你？”

    前台：“你好，我这边是万基集团的，想请问下你们今天派过来检修的工作人员叫什么名字呢？”

    钱立川：“你稍等，我查一下。”

    几秒后，电话那头应道：“今天我们派了两个工作人员过去，一个叫杨天，一个叫顾希文。”

    电话是外放，保安一边听着一边拿着两人的工牌核对着两人的姓名，对得上。

    他掀起眼帘，两颗眼珠仍有些疑惑地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却又找不出什么问题。

    无奈，他只好将工牌还给两人。

    程洋接过，礼貌地说道：“谢谢。”

    他将林天恩的工牌递给她，两人正想离开，刚才I部的员工突然冲出来，喊道：“等下！你们两个！”

    中年保安一看，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他觉得自己的直觉被证实，这两个人果然有鬼！

    他得意地伸手将他们拦下，说：“慢着。”

    I部的员工小步快跑过来，说：“刚才重启服务器，检查设备时，发现丢失了一个备用硬盘，不知道会不会是两位不小心收拾错了呢？”

    林天恩皱了皱眉头，啥？怎么会丢了硬盘？

    中年保安拿起对讲机，又叫了两个保安过来帮忙，指着两人说：“给我搜他们，看看有没盗取公司财物。”

    林天恩看一个年轻男保安接到命令后就走上前想对她上手，她立刻后退一步，说：“你们别过来！”

    程洋上前，站在林天恩面前当她挡住，说：“你们不是警察，没有权利搜我们！”

    “别跟我讲这些废话，不愿意被搜就是心里有鬼。”

    程洋：“我们愿意配合你们的检查，但是我这个同事是个女孩，你们就算要搜也要找个女保安过来。”

    中年保安嗤笑一声，说：“怎么会有女保安，女的怎么当保安。”

    程洋坚决不让步，说：“至少找个女同事过来。”

    “麻烦！”中年保安嘴里骂道，使唤前台过来，“你搜她身！给我搜仔细点！”

    他勾起嘴角笑道：“你这么嚣张，我亲自搜你！”

    程洋微笑着抬起双手，说：“随便。”

    中年保安仔仔细细地翻找程洋身上的每个角落，他的手碰到上衣的口袋，隔着布料感受到里面有一根小小的硬物，问道，“什么东西？”

    程洋平静地看着他答道：“私人物品。”

    保安想要伸手进去，程洋却突然捉住他的手掌，用力一掰，中年保安立刻发出一声杀猪声。

    两个年轻保安见状，赶紧上前帮忙。

    程洋将中年保安往其中一个保安身上扔去，抬起另一只手用手肘撞向另一个年轻的保安。

    程洋突然发狠，前台和林天恩两人都吓傻了。

    程洋抓起林天恩的手，说道：“走！”

    其他保安见状，第一时间将大门拦住。

    程洋转而往另一个方向走，推开一道防火门，耳边传来钱立川的声音：“往左，那里没有监控。”

    程洋听从指挥，迅速拐向左边的走廊。

    “慢着！”钱立川刚说完，程洋就停了下来，不用钱立川解释，他已经听到前面的脚步声。

    前后围堵。

    程洋左右张望，看到身旁的门写着“清洁间”，他抓起林天恩的手，说：“进来！”

    他们走了进去，门刚关上，走廊两端就出现了几个保安。

    两端的保安面面相觑，互相问对方：“他们去哪了？”

    程洋和林天恩正趴在门后，听到有人说：“一间间地搜！”

    黑暗中，她和程洋对视了一眼。

    程洋用气音说道：“躲起来。”

    说完，他就在房间左顾右看，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

    他走到房间的角落，看到那里放着一个比人高的柜子，打开一看，里面放的都是拖把扫把桶之类的清洁工具，不过看高度宽度，也可以藏人。

    他没时间多想，快速把里面的东西全部收拾到柜子的另一边，腾出另一半的空间，自己先爬了上去，确认可以藏得住两个人后，压低声音对林天恩说：“过来！”

    林天恩也顾不上那么多，跟着钻了进去。

    她双脚踏进去的同时，顺手将柜门轻轻带上。

    没想到门一关，不仅带来了更浓郁的黑暗，也将空间进一步压缩。

    她像被一双无形的手往前轻轻推了一把。

    这才发现里面空间真的太挤了。

    她和程洋几乎贴在了一起。

    有些尴尬……

    她想要腾出一点空间，双脚不过是往后挪动了一厘米，就听到闷闷的一声“砰”，后脚跟踢到了柜门。

    没想到真的一丝多余的空间都没有了。

    太过促狭的空间，太过快速的心跳，让她有些眩晕，身体重心也不稳了，踢到柜门的同时险些要往后倒去。

    “小心！”程洋下意识伸手揽住她的腰。

    林天恩被他双手一揽，两人又重新贴在一起，不过这下她却顾不上尴尬。

    有声音。

    她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另一只手迅速捂上他的嘴上：“嘘！”

    程洋浑身一僵，像被一把枪抵在脑袋上一样，双手立刻从她腰上松开，却又无处安放，好像放哪都会碰到她。

    无奈，他只能抬了起来，举到脑袋两侧，仿佛在投降。

    不过林天恩并没有发现他这个动作。

    她侧着头，全神贯注地聆听着柜子外的声音。

    房门开了。

    柜子里的两人都屏住了呼吸。

    林天恩屏住呼吸，是因为紧张得担心自己的呼吸声都会被他们听到。

    程洋屏住呼吸，只是因为——

    好香。

    林天恩的手，好香。

    这猝不及防袭上来的香气，让他心神一阵慌乱。

    这种香味不算浓郁，很淡，但是很好闻。

    如果不贴近，恐怕是闻不到。

    但是，此刻，林天恩的手紧紧地捂住他的口鼻，就如同将香味直接送入他的鼻腔。

    简直就像迷魂香。

    在一个如此幽暗局促的空间，视觉被削弱、空间被压缩，一个女孩贴在他的身上，他感受着她身体的柔软，一呼一吸间尽是她身上的香气。

    他也说不清这是什么味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缺氧，他感觉自己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

    喉结微滚，带着几缕香气一起咽了下去。

    心跳越来越快，他觉得身体都在膨胀。

    他轻轻吐了口气，绝望地闭上眼睛，想要屏蔽掉外界的一切干扰。

    可是，却唯独放大了心底促烈的欲望。

    这种陌生的感觉才是让他最慌张的。

    他自认不是重色的人，却又无法解释身体最直观的反应。

    或许正是因为他平日和其她女性没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才会如此敏感？

    他搞不懂，他只想将这膨胀的欲望给按压下去。

    可是，他这才发现，原来他也无法完全控制自己身体的每一个器官。

    他越是想要控制，想要压制，就越是膨胀。

    而林天恩丝毫不觉。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外面。

    好在，那些保安可能以为这个柜子里放了东西，是藏不了人的，打开门看了几眼，并没有进来搜。

    也可能是他们本身对工作就比较敷衍，他听见外面的人喊了一句：“这间没有！”

    随后“砰”地一声便将门关上。

    “呼。”林天恩松了一口气。

    她的双眼稍微适应了这黑暗的环境，回头才注意到程洋奇怪的姿势，将手从他嘴上挪开，问道：“你干嘛？”

    程洋闭着眼睛，声音哑到像是滚进了沙子：“你先出去。”

    林天恩感觉程洋不太对劲，关心道：“你怎么啦？不舒服？”

    程洋压抑着，重复道：“没有，你先出去。”

    林天恩一只手向后打开柜门，身体一挪动，她就感觉到下腹有个什么东西咯着她。

    她身体一滞，缓缓低下头……

    下一秒，她就像看见什么脏东西一样，猛地抬起头，看向程洋！

    程洋预判她的反应，趁她大喊出口之前，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紧紧地捂住她的嘴：“嘘！别喊！”

    外面的人估计还没走远。

    林天恩点点头，抬起手拍在他手背上，示意他放手。

    程洋双手一松开，她像碰到什么脏东西一样弹开跳出柜子外，一只手捂着眼睛，背过身去，压着声音说道：

    “你你你，你，你怎么这样的啊！”

    这么紧张的情况下，竟然还能有反应？!

    她觉得简直匪夷所思！

    “你们男人到底都是什么构造啊！”

    程洋也很尴尬，皱着眉解释道：“你贴得太近了，我也控制不了。”

    他也不想有反应的，这对他来说，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所以还是我的错？”

    亏她还觉得程洋是正人君子，没想到也是这样的人！

    林天恩想跟他吵，又怕惊动其他人，气得暗暗跺脚，问道：“你好了没？”

    他们的一呼一吸、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通过耳机传递到另一端的钱立川耳中。

    刚才的那几十秒里，他听着两人粗重的呼吸，也莫名地跟他们一样屏住了呼吸。

    可是，怎么画风好像突然变了？

    关键是，他听着他们的话，自己的脖子怎么也好像有些发紧。

    他抬手松了松领带，烦躁地问：“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林天恩气呼呼地应道：“你问他！”

    程洋：“对不起钱总，马上好了。”

    程洋的反应来得快，冷静下来也快。

    他走出柜子，四处张望，在看到挂着的清洁工制服后，很快就有了新计划。

    ……

    就在万基整栋大厦保安都被惊动，在内部兵荒马乱，四处找人的时候，一个清洁工推着一辆垃圾车从大厦后门走了出去。

    直到远离了大厦，这个清洁工才将垃圾车的盖子打开，将里面的林天恩拉出来，说：“快！”

    两人飞奔至一早停在路边的车，迅速启动车子。

    林天恩回头望了一眼万基大厦，或许是想到里面的人还在满大楼找人，她忍不住咧嘴笑了。

    程洋看了她一眼，微微一怔。

    她的笑，很纯真。

    不是成年人完成了一个漂亮的任务的笑。

    而是那种，类似于，小孩子做了恶作剧的得意的笑容。

    他的嘴角也扬起一个微笑的弧度。

    笑意悄然潜入眼底——

    作者有话说：[让我康康]一点小小的感情进展

    第26章 同类（五）

    万基自然找不到人,但是却无意中找到了他们丢失的备用硬盘。

    不知道是谁不小心拔下来忘了插进去。

    他们甚至猜测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出现设备故障。

    一场乌龙。

    但是高层依然担心。

    如果那两个人没偷东西，他们跑什么呢？

    而且他们又到哪里去了呢？

    难不成会隐身。

    可是他们命人彻查过系统，却没有任何不妥。

    因为程洋没有忘记清除掉所有异常的访问记录,只留下符合设备检测的操作。

    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

    被万基藏起来的这份合同明确约定了资金拆借期限、利率和回购条款。

    “太好了！”林天恩很高兴，“有了这份合同,就可以证明万基利用这家离岸公司洗钱以及掩盖债务情况。”

    程洋笑着补充道：“而且还有人中饱私囊。”

    钱立川看着这份合同,双眉冷冷压下。

    距离万基和云擎签约只剩两天,时间非常紧迫。

    “Ocean,你安排一下。”

    程洋点点头，多年的默契,就算钱立川什么都不说,他也明白应该怎么做。

    林天恩想起文雅应该也在查,说道：“我有个朋友,她是记者,我上次见她采访万基的员工。她应该也在查万基,我们可以把这份资料给她。”

    记者朋友。

    钱立川想起上次在酒店的乌龙事件,对她这位记者朋友没有太多好印象。

    况且，这件事事关重大。

    如果出了什么岔子，大家就功亏一篑。

    “不行,”钱立川冷漠地拒绝道,“Ocean有更合适的渠道。”

    林天恩不理解：

    “为什么不行？Ocean也是找记者报道出来的吧？都是记者，为什么不行？”

    钱立川轻阖双眼,用指尖轻轻挠了挠额头。

    因为,程洋找的渠道，是用钱解决。

    对方收了钱，自然就会按要求做事。

    而林天恩是找朋友。

    靠感情维系的关系。

    他们并不能确定对方一定就是和他们同一阵线。

    万一她并不是在查万基呢？

    “因为生意场上，能用钱解决的事,就不要用感情。”

    林天恩皱了皱眉，显然不同意。

    “我只是觉得这是一件双赢的事情。我相信文雅，如果她跟我们在做同样的事情，把这份合同给她，她会做得比别人都好。就算她不是在查万基，但是看到这份合同，出于职业素养，她也会知道怎么做。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她不能报道，她也会如实跟我说。到时我们再找别人也是一样的。”

    “不一样。”钱立川冷漠地纠正她，“你设想了这么多的可能，就没有想过她会出卖你？万一她拿着这份合同，转而交回给万基呢？”

    林天恩反驳道：“因为你这个设想是根本不可能发生。文雅绝对不可能会做这种事。”

    钱立川哼笑一声：“绝对不可能？你怎么保证？就凭你们那点感情？”

    在名利场上，就算夫妻、父子或者亲兄弟都有可能为了利益出卖对方。她又凭什么去保证她们这没有任何法律效力，也没有任何亲缘关系的友情足够坚韧呢？

    当年他爸爸何尝不是因为太过相信身边的朋友，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林天恩不会回答，她怎么保证？她当然保证不了。

    但是她就是相信。

    信任是不需要条件的。

    信任并不是你看到对方做了什么才相信她，

    而是对方什么都没做，你就已经相信她了。

    她很平静地看着钱立川，问道：“你是一直都这样的吗？”

    钱立川：“什么？”

    林天恩：“你是一直都这样，不相信身边的人吗？还是说，你只是对我这样？”

    想起上次钱立川还局试探她，她心里还是隐隐有根刺。

    “我知道，这没有任何保障，我无法跟文雅签合同，我无法要求她一定要怎么做。但我就是相信她。这种相信，不是单纯因为她是我朋友，而是因为我相信她是一个合格的记者。”

    “你说过，能用钱买通的人，只会对钱忠心。你又怎么能保证，你用钱找的人，不会因为别人出更高的价而出卖你呢？”

    “只有心里有信仰的人，才不会轻易为了金钱动摇。而文雅，她是一个有职业信仰的人。”

    林天恩自己就是一个掉进钱眼里的人，但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正因为她爱财，她更清楚人容易在什么时候为钱动摇，什么时候可以视金钱如浮云。

    单纯建立在金钱上的关系，是最容易被金钱动摇的。

    只要有人出价更高。

    钱立川不知道是在思考林天恩这段话，还是单纯因为又被她反驳而生气。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用那副冷峻的面容怔怔地看着她。

    他一定觉得她很天真。

    她已经准备好被他嘲讽了。

    算了，她该说的都说了。

    如果他还是决定按照自己的方法去做，她也不会阻止。

    谁让他是老板呢。

    可是，她却听到钱立川问：“如果我听从你的建议，这件事搞砸了，你能承担得起吗？”

    林天恩双眼瞪大，开什么玩笑，她怎么承担？

    让她赔钱？把她扔进海里喂鲨鱼？

    钱立川没等她回答，便将U盘递给她，说：“那就交给你了。”

    林天恩看着那个U盘，简直就像看着一个烫手山芋。

    她还没说自己可以承担啊！

    可是……

    她好像想明白了什么，突然上前拿过U盘，拍拍胸口说：“放心，交给我吧！”

    她当然无法承担失败的后果

    不过，既然她相信文雅，她就相信文雅不会让她承担任何失败的后果。

    两天后，就是万基和云擎签约的日子。

    万基为了表示对这次签约的重视，郑重其事地举办了一个签约仪式，而且还邀请了港城所有媒体到场，并且安排了现场直播。

    按理说，不过是收购一家小型科技公司而已，根本用不上搞这么大的排场。

    不过，如果从效益来说，确实成效显著。

    今天股市开盘后，万基的股价就一直在涨。

    林天恩他们当然不会去现场，三人就在钱立川的办公室看现场直播。

    主持人开场后，便轮到双方负责人致辞。

    三人听着双方洋洋洒洒地谈到，收购后会通过优势互补，往“科技+地产”方向发展，在港城打造一流的智慧社区，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通。

    双方致辞结束，主持人上台宣布：“接下来将进入今天的签约环节。”

    现场的工作人员迅速行动，将桌子搬了上去，万基和云擎的签约代表一同上台。双方正准备坐下来，现场一个记者突然站了起来，看向台上，说：“不好意思啊，万董，在签约之前，我有些问题必须了解清楚。”

    万基的负责人看着台下这个记者，一脸茫然，他又看向主持人，示意她去解决。

    主持人立马对文雅说：“这位记者朋友，现在是签约环节，结束后会安排记者采访的。请您耐心等一下。”

    文雅一把拿过旁边工作人员的麦克风，说道：“我担心签约之后再问就晚了。”

    万基的董事长万隆眉头皱了起来，心里的不安像浪一样涌了上来。

    他顾不上什么体面，甚至也忘了在现场直播，直接指挥保安：“有人闹事，把她给我轰出去！”

    文雅趁着保安没有赶到，开口问道：“万董，你在害怕什么，是担心被人知道你们借收购之名，推高股价，来填补万基千疮百孔的债务吗？”

    代表云擎来签约的吴家豪惊诧地扭头看向万隆。

    其他记者听到这个劲爆消息，全都站了起来，瞬间围堵上去，问道：“万董，请问是否有这样的事？”

    万隆脸色煞白，声音颤抖地狡辩道：“绝对没有这样的事，大家不要听这个记者一派胡言，胡说八道！”

    文雅无视万隆的污蔑，继续发问：“万董，请问你们是否威逼员工，让公司所有员工都要跟投万基的股票？如果不合作的话，就会找理由辞退他们，或者减薪调去边缘岗位呢？”

    万隆的脸是一会白一会青的，吓得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仍在否认，指着文雅吼道：“我警告你，不要再乱说话，不然我告你诽谤！”

    文雅根本不理会他，还在继续问：“万董，你们公司有大股东在一个月前，就开始与美国的一家做空机构秃鹫资本频繁联系，请问是为什么呢？”

    “什么？”万隆也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装的，他诧异地看向台下，那位被文雅提到的大股东惊慌失措，从椅子上站起来，慌慌张张地走向后台通道。

    “谢家明！是你？！你想套空万基的股价？你坑我？”万隆想要追上去，却被记者围得根本挤不出去，他只能看着对方独自逃窜，将他留在台上面对眼前的局面。

    他恼羞成怒，对着记者吼道：“我不知道！我没做过！不是我！其他人做了什么，我不清楚。我也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做损害万基利益的事。”

    “万董。”文雅还不罢休，从包里拿出一份合同，问道，“那你又怎么解释，利用离岸公司转移负债，伪造财报一事呢？”

    万隆大脑“轰”地一声，他精心伪造的华丽外表彻底轰塌。

    他指着文雅，不打自招：“你是怎么拿到的？”

    吴家豪看着眼前这场闹剧，再也无法坚持下去了。

    他失望地说道：“万董，对不起，云擎恐怕无法和万基继续合作了。”

    今天签约仪式信息量如此之大，记者简直像捡了宝一样，根本不让万隆离开。

    文雅低头在手机上快速编辑了一段话，发送，然后打了个电话：“老编，收尾的段落发给你了。”

    对方开心地应道：“看到了，太精彩了！我马上发稿！”

    文雅挂了电话后，给林天恩发了一条信息：“Honey，谢谢你啊~”

    其实她自己已经查得七七八八了，不过林天恩的这份资料帮她补充了整条证据链，她也得以抢占先机，在补充了万隆的现场反应后，第一时间将这条新闻发出。

    林天恩看到信息，开心地笑了。

    她刚抬起头，就看到钱立川看着屏幕，嘴角浮起罕见的笑容。

    不是那种奸计得逞后得意的笑，

    像一块冰，在阳光下悄然融化，他此刻的笑就像冰块表面覆着的溶解后的水。

    竟然有种柔和感。

    她弯腰俯身，稀奇地低头看向钱立川。

    钱立川看着签约仪式的现场直播，他不得不承认，林天恩这个记者朋友完成的效果或许真的有可能做得比程洋找的人做得好。

    他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脸上不自觉露出的笑容，眼前就突然闯入了一张笑眯眯的脸，他瞬间敛去嘴角的笑，一秒重归冰封状态，冷冷地问：“你干嘛？”

    真会装。林天恩在心里偷偷笑道。

    不过，她也不拆穿他，只是直起身，抬起双手，想要和他庆祝：“云擎不和万基签约，说明我们有机会咯！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耶！”

    林天恩举着双手，期待地看着钱立川，等着和他击掌。

    钱立川只是淡漠地扫了她一眼，无动于衷，嘴里轻轻吐出两个字：“幼稚。”

    满腔的快意瞬间被浇了一盆冷水，林天恩自讨无趣，垂头丧气地放下手。

    坐在她旁边的程洋却突然站起来，抬起一只手，迎着她垂下来的手，接了上去，“啪”地在空中击了一掌。

    林天恩倏地抬起头，看向他。

    程洋微笑道：“Goodjob.”——

    作者有话说：作者：钱腹黑你再srong，程洋都快当男主了！

    钱腹黑：[白眼]难道不是你安排的吗？

    第27章 同类（六）

    云擎很快就主动联系了林天恩,想要重新洽谈收购一事。

    钱立川并没有多意外，云擎的资金本就紧张，经过万基这么一搅和,他们可以支撑的时间并不多。

    然而，让林天恩意外的是,钱立川并没有因此落井下石,趁机压价,不仅按照之前的收购价进行,而且主动提出可以承担他们此前在研发过程产生的债务。

    这一举动不仅林天恩意外，就连云擎的三个创始人也很意外。

    他们都以为按照钱立川的性格,必然会趁机压价。他们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只要不是太过分,他们都会接受的。

    没想到,钱立川不仅没有这么做,反而主动提出承担债务,相当于变相提高了收购价。三人感激不已,当场明确接受恒信的收购。

    在回去的路上，钱立川仍是板着一张冷冰冰的脸，没有感情地跟林天恩安排接下来的工作：“尽快完成云擎的收购计划书。”

    林天恩应下,在手机上记下工作安排和要点,然后抬起头看向钱立川。

    既是在等待看是否还有别的安排，也是趁机在观察他。

    这么明显的目光钱立川当然不可能察觉不了。

    他也不看林天恩,只是冷漠地问道：“你看什么？”

    “我是在想,其实你不用提出承担云擎的债务，他们也会同意的。”林天恩笑着问他，“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前期可是一点都不愿意让步的。”

    她看到了钱立川不同于外人所说的那样，唯利是图,不择手段。

    所以，他也并不是真的那么冷血无情的人吧？

    钱立川脸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漠然地解释：“前期谈判，不愿意让步，是因为不想丧失自己的主动权。现在，很明显他们已经没有选择了。我们收购云擎，是为了他们的技术，他们的技术人员才是这次收购最核心的资产。现在做出让步，反而可以让对方感受到我们的诚意和尊重，在后续的合作中减少摩擦。这是从零和博弈转向合作共赢。”

    林天恩也懂这个道理，但是被钱立川这么冷冰冰地说出来，彻底打碎了她心底的幻想。反正就跟用钱收买人心没啥区别。

    她悻悻地回头，不再说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她都在忙着制作收购计划书，几乎每天都加班。

    直到周五下班，这份计划书还没完成，不过她今天不打算加班了。

    下班时间一到，林天恩就收拾东西离开。

    到达一楼，她刚走出电梯，就迎面撞上从外面回来的钱立川和程洋。

    “钱总，Ocean。”她匆匆地打了个招呼就想走。

    钱立川睨了她一眼，见她行色匆匆，问道：“下班了？”

    “嗯。”林天恩匆匆应道，说，“我有点事，没什么的话我先走了。”

    钱立川却突然伸出一只手拦住她的去路，问道：“去哪？”

    林天恩是真的赶时间，她也没空跟他纠缠，直接应道：“疗养院。”

    钱立川微微蹙眉：“怎么了？你外婆出什么事了吗？”

    按理说不会，如果真的有事，疗养院那边也会通知他。

    林天恩白了他一眼，赶紧说道：“大吉利是！我外婆好好的。”

    钱立川：“那你这么急着过去干什么？还有，你的收购计划书做好了吗？我怎么还没看到。”

    “还差一点，我明天加班做。”

    “既然只剩一点，为什么不今天做完？明天再去不可以吗？”

    钱立川语气冷漠地说道，“你的外婆在疗养院有专业的医生护士照顾，你既不是医生也不是护士，总是往那里跑有什么用呢？”

    他觉得林天恩花了太多心思在她外婆身上了。

    而这并不是他将林玉娥转到港城的疗养院的初衷。

    他无法理解这种情感。

    在他看来，她们都是彼此的负累。

    如果林玉娥不是因为要抚养林天恩，也许她过去20多年能活得更好一点，也不会把身体熬出病。而林天恩如果不是因为要照顾林玉娥，在此之前，应该也不至于过得那么拮据和窘迫。

    而且，她现在已经可以让林玉娥安享晚年，也算是偿还了她这么多年的养育恩情了，何必再浪费自己的时间和精力。

    他强硬地说道：“今晚做完再走。”

    林天恩皱着眉，不明白：“为什么？”

    他又不是活不到明天。

    “云擎这个项目已经拖了很久了。你不要觉得我们是十拿九稳，只要一天没签约，一天都还有变数，所以要加快进度。”他以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命令道，“今晚我就要看到你的计划书。”

    林天恩觉得钱立川太过蛮不讲理了，她有些委屈地说：“我不是说了明天会加班做完吗？就差一天，而且明天还是周末，会有什么天翻地覆的变化吗？”

    “在商场上，别说一天，就算是一分钟，就有可能天翻地覆。”

    钱立川一步都不愿意退让，他见林天恩似乎丝毫没有妥协的样子，威胁道：“如果你今晚做不完，那你就别干了。”

    林天恩确实被威胁到了，眼底闪过一丝惊慌。

    什么意思？钱立川要炒她？

    这人有毛病吧？

    她确实害怕被炒，可是她觉得钱立川也太蛮不讲理了，回怼道：“那你就炒了我吧。”

    钱立川显然是没想到林天恩会这么犟，火气上来了几分，怒道：“你以为我不敢？”

    “Leo！”程洋看得出钱立川是真的被惹火了，情急之下出口劝道，“要不，计划书剩下的部分我来做吧。”

    然而，程洋非但没有灭火，反而将火越撩越旺。

    钱立川阴沉的双瞳扫了过去，问道：“你很闲？你没别的事了？三番四次护着她，怎么？看上她了？”

    林天恩猛地看向程洋，脑海里突然闪过上次在万基和程洋躲在柜子里发生的事，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

    “你在胡说什么？”林天恩生气地说道，“反正我今天一定要走，你要炒就炒吧。”

    说完，她也不再给钱立川反对她的机会，直接就往大门走去。

    “林天恩！”

    “Leo！”程洋一只手抓住钱立川的胳膊，替林天恩解释道，“今天，应该是她外婆的生日。”

    “什么？”钱立川眉头微蹙，脸上表情有些复杂。

    “如果没记错的话，今天应该是她外婆的生日。”程洋放开钱立川，轻声解释道，“之前查她的时候有看过。”

    林天恩在第一次假扮应聘者潜入恒信时，钱立川为了搞清楚她的身份，让程洋去彻底地查过她。可以说，程洋或许比林天恩还要了解她自己。

    林天恩的资料，钱立川当然也有看过，不过他只会记得重要的内容。

    像林玉娥生日这种信息，他别说去记，甚至看都不会看。

    程洋：“印象中就是8月份。按照林玉娥现在的身体状况，说不定，是Eva最后一次陪她过生日了。”

    钱立川讶然。

    他不喜欢身边的人有太多感情羁绊。

    因为，这样会瞻前顾后，会心慈手软，也会拥有软肋。

    无论是程洋，还是林天恩，都是如此。

    将家人背在身上，情感羁绊太重，身上软肋太多，难成大事。

    可是，程洋说的那句话，这或许是Eva最后一次陪她过生日了。

    他终究还是软下心来，

    看向林天恩离开的方向。

    心底未平的愤怒像密封的网，骤然收紧，心口一窒。

    他是真讨厌林天恩。

    很讨厌很讨厌。

    明明是一无所有的人，却还能去爱人。

    还能拥有一个这么这么爱她的人。

    是不是因为这样，她才有底气一次次和他顶嘴作对。

    呵，他心底冷笑。

    反倒衬得他才是那个一无所有的人了。

    ……

    林天恩坐在地铁上，她的心仍紧紧地绷着。

    是生气，生气钱立川的故意为难。

    也是担心，担心真的惹怒了钱立川，会被他开除。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空有狠话而已，根本没有面对失业的底气。

    要是换了平时，她也就顺了钱立川的意了。

    可是，这段时间为了云擎，她已经减少了过来探望外婆的次数。

    今天是外婆的生日，她一早就答应了她，今天一定会过去的。

    虽然心里难受，不过为了不让外婆担心，到了疗养院，她就深呼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切换了模式。

    像平时一样开心地笑，用力去笑，努力逗外婆开心。

    她事先买了一小块蛋糕过来，拿起叉子挖了一小口的奶油，递到林玉娥嘴边，说：“我问过医生了，他说你可以吃蛋糕，但是不能多吃。所以，你吃一小口就好了，剩下的就是我的了。”

    林玉娥笑着把那口奶油含进嘴里，说道：“好吃。”

    “真的吗？”林天恩拿起另一只叉子，期待地说，“那我要试试了！”

    林玉娥看着她，她很了解自己的孙女。

    她虽然一直在笑，但是眼底却沉甸甸的，她心疼地问道：“恩恩不开心了？”

    林天恩倏地愣住。

    果然怎么演都瞒不住外婆。

    她还是强装没事的样子，笑着摇摇头：“没有啊，可能就是最近工作太忙了。”

    “如果忙，你就不要专门抽时间过来陪我了。”

    “那怎么行！再忙，陪你的时间还是有的。”她故意嘟起嘴，假装生气地说，“该不是外婆你不想看到我了吧？”

    林玉娥笑道：“外婆怎么会不想看到恩恩呢？外婆甚至希望你每天都陪在身边。但是啊，外婆最希望看到的是你能开心。”

    “如果来看我，会挤占你的时间，会让你累，外婆宁愿你不来，只要我知道，就算你不在我身边，也是开心的，就够了。”

    “外婆！”

    林天恩鼻腔酸涩，满腔情绪一瞬间化作眼泪涌了上来。

    她一把抱住林玉娥，却什么话都说不出。

    也不知道为什么，外婆这句话让她特别的难受。

    好像她很快就真的会不在她身边了一样。

    她只想紧紧地、紧紧地抱住外婆。

    “叮——”

    这时，一声手机提示音闯入。

    林天恩用手背擦擦眼泪，拿出手机一看，是程洋，心脏莫名提了起来。

    她点开信息查看：

    【放心吧，Leo不会真炒了你，他气消了就没事。计划书明天完成就可以。】

    突然，所有的情绪好像有了一个支撑的落点，那些担心生气委屈害怕一下子像泄气的气球倏地窜走了。

    她知道，一定是程洋在背后替她说好话。

    她回道：【谢谢你，Ocean。】

    程洋：【别客气，好好陪外婆。】——

    作者有话说：又是钱腹黑令人讨厌的一天。

    钱腹黑：大家听我解（狡）释（辩），我不想Eva去见外婆是因为……唔（作者疯狂捂嘴）

    第28章 同类（七）

    林天恩说到做到,第二天虽然是周末，但她还是一早回去公司赶计划书。

    好巧不巧，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她竟然又看到钱立川和程洋。

    两个人像平时一样，穿得一身笔挺修阔的西服,光鲜亮丽的。

    她迟疑了一下才走进电梯,笑着打招呼道：“钱总,Ocean。”

    程洋也回笑：“早。”

    只有钱立川没说话,像个蜡像一样站在那里摆pose。

    不过，昨天她敢跟他吵架,还放狠话让他炒她,他现在不骂她已经是非常有礼貌了。

    程洋看着她,可能是为了缓解电梯的高压气氛,问道：“去哪？”

    林天恩：“回公司。”

    程洋：“回去做计划书？”

    林天恩点点头：“嗯。”

    她突然又觉得,撞见钱立川也不是什么坏事。

    周末加班被老板撞见,这才算有效加班。

    程洋大方邀请道：“我们也回公司,要不要送你一起？”

    嗯？

    林天恩抬头看了过去，他们也回去加班啊？

    有顺风车坐也不是不可以。

    她两颗眼珠悄悄地瞟向一直没说话的钱立川。

    他还是冷着脸站在那里，看上去没有一丝情绪。

    她也不知道,他这算是同意了还是没同意？

    但是,不管他同不同意，想到要和他坐在一辆车里,也是一种煎熬。

    林天恩委婉地拒绝道：“谢谢,但我还没吃早餐。”

    说完，电梯刚好到达1楼，她如释重负地笑了：“我自己过去就可以了，先走了,再见！”

    钱立川看着她逃命似的样子，心里冷嗤一声。

    昨天还趾高气扬地跟他吵架，今天就怂得跟只鹌鹑一样。

    呵，就这点出息。

    林天恩也确实是没吃早餐，既然她这么说了，她也就真的顺便买个早餐再去公司。

    她本以为半天时间可以把工作做完，不过她毕竟是第一次负责收购计划书，很多看起来简单，做起来却一点都不容易。

    一直到下午5点多，她才终于做完，发给了程洋。

    程洋收到后回复：【你急着回去吗？不急的话再等等，我先看完给你回复。】

    这么说，钱立川和程洋也还在公司？

    林天恩回道：“好的，那我先去吃点东西。”

    程洋的工作效率很高，等她吃完饭回来，程洋已经把要修改的地方标注清楚发回来了。

    林天恩打开一看，还挺多……

    感觉改完她今晚都不用回家了。

    有点想摆烂了。

    可是昨天她自己说今天会把这份计划书做完的。

    而且，就算今晚不做，明天还是要来。

    搞不好，钱立川又来找茬，说她说话不算数。

    她咬咬牙，开始按照程洋标注的意见一点一点地修改。

    天色渐沉，夜色越来越浓郁，窗外万家灯火亮起。

    大厦里的人却浑然不觉日夜交替，时间流逝。

    此刻端坐在大厦顶层的钱立川才结束手上的工作。

    他忽然想起什么，问程洋：“林天恩的收购计划书完成了吗？”

    程洋：“她给我看过了，不过还有需要修改的地方，我给她标注了。”

    钱立川：“还没修改好？还是已经走了？”

    程洋：“我问问。”

    他给林天恩发了条信息，但是隔了好几分钟还没回复。

    该不会真的是走了吧？

    他也不胡乱猜测，直接下楼去找林天恩。

    他刚走进投资部的办公室，不用找就看到了林天恩的位子。

    因为整个办公室，只有那里还亮着灯。

    没走，怎么不回他信息。

    “Eva？”他叫了一声，也没有回应。

    他循着灯源走了过去，看到了答案。

    林天恩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她右手向后弯折，手掌微微蜷在一起，搭在肩膀上，半边脸颊贴在右手的小臂上。

    看样子，像是在修改计划书的时候遇到什么棘手的问题，撑着下巴在思考，想着想着就滑下去睡了。

    也或许是睡觉的姿势不好，他听到了均匀又有些粗沉的呼吸声。

    程洋有点为难，不知道现在到底是因为叫醒她，还是任由她继续睡。

    如果不叫醒她，这姿势不知道会不会不舒服，估计醒来手会麻，搞不好可能还会落枕。

    但如果叫醒她，他有些不忍心。

    她估计真的很累，发信息没吵醒她，刚才叫她一声也没叫醒她。

    他垂着眸子，双眼仿佛落在她的身上。

    台灯暖黄的光，洒在她的脸上，皮肤被照得清透细腻。

    脸上小小的绒毛也像会发光一样。

    还有几根碎发散了下来，贴在她的唇角。

    程洋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用指尖轻轻地将这几根碎发勾走，却不小心触碰到她的皮肤，指尖触感微凉。

    可能是指甲和皮肤的触碰产生酥痒，林天恩的嘴角抽了抽。

    程洋心虚地立马收回了手，并且向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

    可是，林天恩还是没有醒。

    程洋这才放心地笑了笑，嘴角扬起些微宠溺的弧度。

    他想起刚才不小心碰到她的皮肤，微微凉的。

    他拿起搭在椅背后的毯子，小心张开，轻轻盖在她身上。

    随后，他才俯身看向她的电脑。

    其实，也只剩最后一个修改要点了。

    算了，那就让她继续睡吧。

    他蹑手蹑脚地将电脑从林天恩的桌子上拿起来，走到旁边的桌子坐下，开始自己上手帮林天恩进行修改。

    而在黑暗里，有一双眼睛，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他长身鹤立，包裹在一件黑色的西服里，与这黑夜仿佛融为一体。

    在这安静得像是停滞的空间里，他的心却莫名起了躁乱。

    仿佛，有些事情，正在发生变化。

    或者，已经变化。

    喉咙微微发涩，他空咽了一口。

    他没有走进去，却选择后退，退回黑暗。

    当他收到程洋交上来的计划书时，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在看完最后几页后，幽幽地问道：“都是林天恩做的？”

    程洋呼吸一紧，如实应道：“最后一页，是我帮她做的。她有些累，睡着了……我担心你着急要……”

    钱立川右手的食指轻轻扶过计划书最后一页的纸张边缘，说道：“这份计划书，是不是真的要在这一个多钟内赶完，你很清楚。”

    他抬头看着程洋：“你对林天恩的关心，是不是有点过了？”

    程洋双眼迎着钱立川看过来的目光，应道：“同事一场，我也是看她一个女孩子。”

    “可是，商场上从来不分男女。她既然选择进入这个圈子，要在这个圈子立足，她就要凭借自己的本事。你以为自己在帮她，其实反而是害了她，会让她误以为，女性在这个圈子可以获得优待。”

    金融圈，从来只有强者和弱者之分，无论男女，你不如别人强，便会淘汰，甚至沦为被强者围猎蚕食的猎物。

    不是他要把她拉进这个圈子的，是她主动走进来的。

    既然如此，她就不能奢望凭借自己的性别处处受人照顾，而是应该成为一个可以凭借自己能力在金融界破浪的人。

    如果她没有这种能力，而空有漂亮的皮囊，她会在这个地方死得很惨。

    程洋明明也清楚这个道理，却还是会心软。

    所以，他是同情？心疼？或者是，喜欢上了林天恩？

    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察觉到程洋或许喜欢上林天恩这件事，会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这么多年，能留在他身边的就只有程洋一个。

    工作能力出众，而且也是他唯一能够相信的人。

    他一直以为，程洋和他一样，是不需要爱情。

    直到刚才他隐身在黑暗中，窥视到那一幕，他才惊觉，原来不是的。

    只是之前那个人没有出现而已。

    可是，他喜欢别人可以。

    他想谈恋爱可以。

    只是，为什么是林天恩？

    他抬起头看着程洋，几乎就要忍不住开口问他。

    他刚要张嘴，却又缓缓阖上。

    也不能就此断定他喜欢林天恩。

    程洋一向心软。

    他有些烦躁地合上计划书，说：“这次就算了。”

    程洋垂眸致歉：“对不起，Leo，不会有下次。”

    ……

    周一早上。

    林天恩现在大概能够摸透钱立川的上班时间，为了避开他们，她特意提前了一点出门。

    她在公司楼下买了两杯咖啡才上去。

    她今天之所以提前出门，除了这个原因之外，她还想给程洋买杯咖啡作为感谢。

    周六那天晚上，她赶计划书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她手都麻了，脖子也酸了。

    更糟糕的是，一看时间竟然一点多了！

    “死了死了死了！我怎么能睡这么久。”

    她也顾不上手麻脖子酸，打开电脑想赶紧继续工作。

    却发现电脑上面贴着一张便签：

    计划书已经帮你修改好了。

    起来太晚的话，别走回去，不安全。

    开我的车。

    Ocean

    便签旁边还放着一把车钥匙。

    不是他平时送钱立川的那辆，或许是他自己的车。

    虽然程洋这么说，但她还是打开电脑看了一眼，计划书果然已经修改好了。

    甚至，还把她前面的内容都从头到尾完善了一遍。

    她又是感动又是不好意思的。

    本来昨天就想把钥匙还给程洋的，不过程洋说他一整天都和钱立川在外面，回来可能会比较晚，让她先收着，反正他不急着用。

    她着实有点同情程洋了，也不知道钱立川一个月给他多少工资，周末两天都没得休息。

    她就想着今天上班还给他，顺便给他买杯咖啡作为答谢。

    刚把咖啡和车钥匙放下，林天恩一转身就看到迎面走来的钱立川和程洋。

    “……”

    钱立川看了她一眼，问道：“在干嘛？”

    林天恩都快被他整出PSD，担心他以为她又在想方设法盗取机密文件，赶紧解释说：“我来还车钥匙给Ocean，还有……”

    送咖啡。

    可是，她没说出口，及时刹住了。

    因为她意识到，她只给程洋买了咖啡，但没给钱立川买。

    钱立川斜睨了一眼程洋桌上的咖啡，显然好像意识到了。

    林天恩亡羊补牢，举起自己手上那杯咖啡，问钱立川：“你要吗？”

    钱立川没有回复，冷冷地“哼”了一声，板着脸走进办公室。

    林天恩撇了撇嘴，给你又瞧不起，不给又不开心。

    真的很难伺候。

    钱立川回办公室后，程洋顺便告诉林天恩，收购计划书钱立川已经看过了，没什么问题，等董事会通过就可以。

    林天恩开心地咧嘴笑道：“还是多亏你。谢谢。不过，你那晚可以直接把我叫醒的。”

    她后来看到了程洋发来的信息，猜到是因为他没回信息，程洋才会下来找她并且直接帮她完成计划书。

    程洋想起那晚钱立川的话，点点头：“嗯，其实我也挺冒昧的，擅作主张帮你完成工作。”

    钱立川透过办公室的玻璃墙，看到两人还在外面你侬我侬不知道说什么，上班时间哪来的这么多话聊？他发这么多工资是请两人来喝咖啡聊天的吗？

    想起刚才林天恩又是送咖啡又是还车钥匙，呵，竟然连车钥匙都给人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又一阵烦躁。

    为什么？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这么见不得两人走得近。

    他告诉自己，

    是因为林天恩的身份。

    是因为他不想程洋有太多感情羁绊。

    是因为他不希望自己手下两个最值得信任的人走在一起，而他像多余的。

    反正，不管是什么，他就是很不舒服，他冲着门外喊道：“Ocean！”

    程洋和林天恩听见钱立川的声音才回过神来，林天恩不敢再在钱立川眼皮底下偷懒，赶紧离开。

    钱立川扫了门外一眼，见两人终于分开了，这才满意——

    作者有话说：[柠檬]有点酸，也有点狗。

    （这里的酸更多是钱腹黑不希望自己手下唯二两个可以信任的人在一起，不喜欢三人行自己是多余的那种酸）

    下一章会肥一点点，因为程洋的妹妹来了[眼镜]

    第29章 同类（八）

    云擎的收购计划书完成后,林天恩手上的工作任务稍微减轻了些。

    接下来几天，她的工作都比较轻松。

    这天，她忙到8点准备下班,刚关了电脑，手机就响了。

    是程洋。

    她忍不住眉头一皱,不是吧,刚要走上司又来电话了？

    她不情不愿地接了起来：“喂,Ocean。”

    “Eva,你现在忙吗？”

    “刚忙完，准备回家。”

    程洋没有立刻接话,他好像在犹豫挣扎着,过了几秒才说：“有件事,想拜托你帮忙。”

    嗯？

    说得这么客气,听起来不像是工作的事,也不像是小事。

    林天恩问道：“什么事啊？”

    “是这样,我妹妹她过来了,但我现在和Leo还有事，走不开。她第一次来港城，而且自己一个人,我担心她不认识路,你能不能帮我去接她一下？”

    林天恩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忙，想到大晚上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她立马应下：

    “行行行,你别着急。你把你妹现在的位置，还有她的信息告诉我吧。我现在就过去。”

    程洋说他妹妹是坐直通车过来的，现在在中环的IFC，然后将她妹妹的照片和名字也一起发给了林天恩。

    林天恩也不敢耽误,直接打了辆车过去。

    刚下车，林天恩就看到了一个女孩坐在喷泉旁，十七八岁的样子，扎着一条马尾，打扮很简单，看起来跟程洋发过来的照片有八九分相似。

    她走过去，弯下腰问道：“Hello，你是程洋的妹妹程晴吗？”

    程晴警惕地打量着林天恩，点了点头。

    哥哥一早就叮嘱过她，不要随便跟陌生人搭话，也不要跟不认识的人走。

    不过，哥哥也说了，他找了一个姐姐过来接她，只可以跟那个姐姐走。

    “我叫林天恩，是你哥哥的同事。他现在还有工作走不开，让我过来接你。”

    程晴打开手机，翻开和哥哥的聊天记录，哥哥确实说那个姐姐叫林天恩。

    但保险起见，她对林天恩说：“我可以看看你的身份证吗？”

    林天恩莞尔一笑，这女孩挺谨慎的。

    不过一个女孩出门在外，谨慎是好事。

    她打开包，将身份证拿出来递过去，应道：“当然没问题。”

    程晴接过身份证，认真核对上面的姓名以及照片，确认是本人。

    她把身份证还给林天恩后，又提出一个要求，不过语气没有刚才那么防备了。

    她问道：“你等等，我能拍张照片给我哥确认一下吗？”

    林天恩又笑了，看来想要拐走程洋的妹妹还真不容易。

    她点点头，说：“行，你拍吧。”

    程晴给林天恩拍了一张照片，发给哥哥，问道：“哥哥，这是你说的那个来接我的姐姐吗？”

    程洋隔了大概一分钟才回复：【是她。】

    得到程洋的回复后，程晴才对林天恩说：“可以了。”

    确认了林天恩的身份准确无误，安全无害后，程晴也放下了所有防备，并且礼貌地致歉道：“姐姐，不好意思。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所以我要确认你的身份才能跟你走。”

    林天恩笑了笑，说：“没关系，你这样做是对的。是你哥教你的？”

    程晴点点头。

    林天恩不知道她是从哪里过来，不过这么晚才到，估计也是坐了一天车了，便问道：“你饿不饿呀？要不要吃点东西？”

    程晴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点点头，说：“是有点饿。”

    林天恩：“那我们先去吃东西，然后我再带你去你哥哥那。你想吃什么呀？”

    程晴眼珠子转了一圈，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好吃的。

    林天恩便说道：“那就我作主好不好？”

    刚好林天恩也还没吃饭，她带程晴到附近的餐厅吃饭，顺便给程洋发了一条信息汇报进度：“已经接到你妹妹了，现在跟她去吃饭。吃完饭我是先带她回公寓吗？”

    程洋：【可以，先回公寓吧，麻烦你了。】

    两人坐在餐厅里，程晴一边吃饭一边盯着林天恩看。

    她对她简直有十万个为什么。

    “姐姐，你跟我哥是什么关系啊？”

    “同事啊。”

    “只是同事吗？那他为什么让你来接我？”

    “因为你哥在工作啊。”

    “那他为什么不让别人来接我？”

    “……”呃，好问题。

    “姐姐，我哥真的那么忙吗？这么晚还要工作。”

    “嗯，他是挺忙的。”

    “那为什么你可以下班，他还要工作啊？你们不是一家公司的吗？”

    “……”

    一直到了公寓，林天恩正在开门，程晴还在问：“姐姐，这是我哥住的地方吗？”

    “这是我住的地方。”

    “你不是说带我去我哥住的地方吗？你们一起住？”

    “……不是，他住楼上。”

    “你们同一家公司，又住同一栋楼，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林天恩皱了皱眉，怎么话题又绕回来了。

    进屋后，林天恩还在一一回答她的十万个为什么，也跟程晴的聊天中知道她今年刚高考完，被深大录取。因为深圳和港城离得近，拿到录取通知书后，她就跟程洋商量着开学前想过来港城玩。

    程洋当时答应了的，但是后来每一次程晴提出要过来时，他都说自己最近忙，可能没时间陪她。

    程晴生气了：“你每次都说忙！再不去我都要开学了！”

    挂了电话后，她就不管程洋同不同意，自己收拾东西买了车票就过来了。

    说到这，程晴又向林天恩确认一遍：“我哥是真的很忙吗？”

    跟在钱立川这个大魔头身边怎么能不忙呢？

    林天恩点点头，说：“嗯，他真的很忙。”

    “好吧。”程晴脸上浮出一丝愧疚，说，“我还以为他骗我，不想我过来呢。”

    林天恩看着程晴，笑了笑，竟然心生一丝羡慕。

    她身上有一点小女生的任性，但是又小心翼翼的，不算过分，她不觉得烦。

    只是羡慕。

    因为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任性的，她应该是一个被家里宠着的小女孩。

    有底气的女孩，才有任性的资格。

    曾经，她也是这样的。

    虽然生活艰苦，但是她得到的爱从未比别人少。

    只是，在经历了外婆生病、感情被欺骗后，她好像失去了任性的能力。

    因为身边已经没有人可以纵着她的性子。

    她收起性格里的骄纵，在这之上长出尖锐的外壳。

    她只能自己保护自己，她还要去保护外婆。

    她在程晴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十七八岁的样子。

    活泼、开朗、跳脱、明媚，怀揣着对生活的热爱和对未来美好的憧憬。

    然而，她也不过是和她相差5岁而已。

    5年时间，人竟然可以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叮咚——”

    一声门铃将林天恩拉了回来，她看向大门，说：“应该是你哥过来了。”

    “是吗！”程晴立刻跳了起来，自己就飞奔到门口了。

    她打开门，门外站的果然是程洋。

    “哥哥！”程晴开心地叫道，扑进程洋怀里。

    程洋被程晴撞得后退了几步，不过嘴上还是挂着笑，抬手宠溺地揉着她的头顶。

    眼睛却看向屋里。

    林天恩笑着走了过来，说：“把妹妹完好地交还给你啦。”

    程洋：“谢谢，麻烦你了。”

    程晴从他怀里出来，抬起头看着程洋说：“怎么会麻烦，我和恩恩姐姐聊得不知道多开心。”

    林天恩笑着点点头，说：“对，不麻烦，你妹妹很可爱。”

    程洋敲了敲妹妹的脑袋，说：“好啦，我们不打扰姐姐了。你拿上你的东西，带你去酒店吧。”

    “酒店？”程晴的脸倏地沉了下来，“我不去酒店。”

    “你不住酒店住哪里？”

    “我不能住你那里吗？”

    程洋一时语塞，不知道应该怎么跟她解释。

    他住的房间虽然比林天恩这里稍微大一点，不过也是只有一个房间。

    他们现在都是成年人了，哪怕是亲兄妹，住在一起都是不合适的。

    他只能说道：“不方便。放心吧，酒店就在旁边，很近的。”

    程晴却不依不饶：“有什么不方便的？”

    程洋只能解释说：“哥哥那里只有一间房，睡不下。”

    程晴：“我可以睡沙发的，恩恩姐姐这里的沙发我都能睡下。”

    “怎么能让你睡沙发呢？听话，哥哥先带你去酒店看看，挑个你喜欢的好不好？”

    程晴皱着小脸哭道：“我不要！我害怕，我不要自己一个人住酒店。”

    程洋看着有些头疼，似乎拿这个妹妹没办法，但是又不能真的把她带回自己房间。

    毕竟这也不是住一晚半晚的事，估计也要住上一个星期。

    总是会有不方便的地方。

    已经回到屋里的林天恩看两兄妹在自己房间门口僵着，再次走了过去。

    她试探地提了个建议：“Ocean，如果晴晴不介意的话，要不要让她跟我一起住？”

    两兄妹都惊讶地看向林天恩。

    程洋：“不会麻烦到你吗？”

    林天恩耸耸肩：“也没什么麻烦的，反正都是女孩子嘛。而且我也挺喜欢晴晴的。”

    “耶！”程晴双手比了个V，跳了起来，说，“哥哥，我要住这里！”

    程洋挺不好意思的，但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只好说：“那就麻烦你了，有什么事随时告诉我。”

    林天恩笑笑：“你别这么客气，放心吧。”

    她之所以愿意程晴住在她这里，一方面是为了感谢程洋平时对她的照顾，另一方面她也确实喜欢程晴。

    程洋：“那不打扰你了，我先回去。”

    他又看向程晴，说：“晴晴，那你就在姐姐这里住，听姐姐的话，知道不？”

    程晴嫌他烦，主动赶他走：“行啦行啦，你回去吧。”

    第二天一早，程洋在上班之前，特意过来了一趟。

    他给了程晴一张八达通和五千块现金，说：“你如果要出门，这张卡可以坐公车、地铁，便利店买东西，饿了就自己找东西吃，想买什么就买，不够再跟哥哥说。”

    程晴看着手上的卡和现金，有些懵懂地看着程洋：“你不陪我吗？”

    程洋解释：“哥哥要上班。”

    程晴：“不能请假吗？”

    程洋轻轻叹了叹气说：“对不起啊，不能。”

    程晴的气又上来了，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扭过头不理程洋。

    程洋有些头疼地过去哄道：“我今晚早点下班，带你出去逛街好不好？”

    程晴还是气呼呼的，说道：“你要说到做到才好。”

    程洋：“我尽量。”

    程晴撇了撇嘴，这话她听过很多遍，“尽量”最后大概率就是做不到。

    果然，当晚快下班，程洋又给林天恩打电话，问她今晚如果不加班的话，能不能帮他陪陪晴晴。

    林天恩皱了皱眉，说：“我可以回去陪她，但我无法帮你陪她。她过来就是想见你，想你陪陪她，你不能请假，连准时下班都不可以吗？”

    程洋只能说：“对不起。”

    林天恩：“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你还是想想怎么哄晴晴吧。”

    林天恩带程晴到餐厅吃饭，程晴拿着吸管用力地戳杯子里的柠檬，生气地说：“我哥就是个大话精，每次答应了我的事最后都做不到。”

    林天恩哄道：“好啦，你哥没空，那我陪你吧。吃完东西想干嘛？逛街？买衣服？”

    程晴一下就被哄好了，眼睛亮亮地看着林天恩点点头：“好啊好啊！”

    接下来两天基本都是这样，林天恩每天都准时下班，回去陪程晴吃饭、逛街，程洋每天都是下班后过来问候两句。

    林天恩都觉得程晴快变成她的亲妹妹了。

    程晴一开始是有怨言，不过因为有林天恩陪她，毕竟女孩子更懂女孩子，一起买衣服买化妆品也有人能够提供意见。在很大程度上，弥补了程洋缺席的遗憾。

    一直到周六下午，程洋才终于抽出时间陪程晴，决定带去她吃自助餐，并且叫上了林天恩一起去。

    程洋赔罪道：“晴晴，对不起啊，这几天太忙了。不过，明天哥哥有一整天的时间，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

    程晴半信半疑地问：“真的假的，不会准备出门的时候突然一个电话来又要去加班吧？”

    林天恩在一旁忍俊不禁，看来程晴真的是被放飞机放出PSD了。

    程洋保证道：“绝对不会。”

    见程洋这么笃定，林天恩问道：“你跟Leo请假了？”

    虽然周日也用到请假这个词有点扯，但是因为老板是钱立川，林天恩又觉得特别合理。

    程洋点点头：“嗯，我跟他说了。”

    林天恩也给程晴增加信心，说：“那你放心吧，你哥这次应该有19%的概率不会放你飞机了。”

    程晴听到林天恩也这么说，开心地说：“那我想去迪士尼！”

    程洋一口应下：“行，那就去迪士尼。”

    程晴扭头看向林天恩：“恩恩姐姐，你也一起去吧！”

    林天恩顿了下，推辞道：“不了，我有事。”

    程洋大概猜到林天恩是要去疗养院陪外婆，便说道：“你已经麻烦姐姐好几天了，明天姐姐有事，你就别再烦她了。”

    程晴有些失望，却还是想争取一下，她挽着林天恩的手臂撒娇：“可是我真的很想跟姐姐你一起去玩。你如果不去，那我也不去了。你要去哪里，换我陪你。”

    林天恩被她逗笑了，说：“你不用陪我，你跟你哥去玩吧。”

    程洋也劝道：“晴晴，你别这样。恩恩姐姐是真的有事，你不能这么任性的。”

    程晴不开心地扁起嘴。

    林天恩见她这个样子，有些动摇了。

    “我想了下，其实我也没去过迪士尼。”林天恩想了想说道，“你们不介意的话，我也挺想去的。”

    程晴两眼放光：“真的？”

    程洋有些担心林天恩纯碎是为了帮他哄妹妹，问道：“你真的可以？你不用去陪外婆？”

    “下周再过去也行。”她看向程晴说，“但晴晴不是过两天就要回去了吗？不要让她失望。”——

    作者有话说：三个成年人第一次去迪士尼-

    bgm应该来一首《他约我去迪士尼》

    一直感觉这首歌有种被快乐包围的be感

    第30章 同类（九）

    次日早上。

    林天恩在镜子前化妆,程晴凑了过来，双眼滴溜溜地看着镜子里的林天恩。

    林天恩在镜子里和她对视，笑着问道：“会化妆吗？”

    程晴摇摇头。

    难怪她这几天一直都是素颜。

    林天恩问道：“今天想不想化妆出去？”

    程晴欣喜地睁大双眼,用力地点点头。

    林天恩示意她去拿张椅子过来：“来，我教你。”

    程晴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林天恩认真给她化妆的样子,突然心生沮丧：

    “恩恩姐姐,我好羡慕你哦。”

    林天恩手上的动作稍稍一顿,垂眸问道：“羡慕我什么啊？”

    她这破破烂烂的人生有啥可羡慕的？

    “羡慕你长得这么漂亮，又这么厉害,什么都会。我好像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

    林天恩勾起唇角笑道：“因为你以前是学生,读书当然是最重要的。以后啊,你想要学什么去学就好啦。”

    女孩子的心思都很敏感,林天恩大概能够明白程晴为什么突然会有这情绪,安慰她说：“我刚上大学的时候也是啊,不会化妆不会穿衣服，被班上的同学嘲笑是乡下妹。我那时候还黑。你看你，皮肤白白嫩嫩的,就算不化妆也一样好看。”

    程晴有些无法想象林天恩这些“黑历史”,半信半疑地问：“真的啊？”

    “真的啊。”林天恩应道，“我也是慢慢去学习,学化妆学穿搭,慢慢去变成我想要的自己。”

    林天恩身子稍稍后退了一步，认真地端详着程晴的妆容，满意地点点头，笑着说道：“所以,你也可以做到的。”

    程晴双眼怔怔地看着林天恩，在她身后的落地窗清透干净。

    今天的天气尤其好，天空干净得像是洗涤过一样。

    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落在房间，开了一层天然的柔光滤镜。

    两个年轻的女孩在这层柔光中对视。

    程晴在林天恩明亮的双眸中，看到了变得更漂亮的自己。

    也仿佛看到了自己未来的模样。

    她想要的自己，大概就是像林天恩这样。

    这真是有效安慰。

    程晴咧嘴笑了。

    林天恩又拿起一瓶香水，对程晴说：“伸出双手。”

    程晴听话地伸出手，林天恩在她手腕喷了两下，然后又在自己手腕处喷了喷，两只手腕互相搓了搓，再放到耳后，说：“你试试。”

    程晴开心地有样学样。

    两人收拾得差不多，程洋恰好发来信息：【你们好了吗？】

    林天恩：【可以了。】

    程洋：【那我出门了。】

    林天恩：【好，我们也出门了。】

    回复完信息，林天恩拿起包，对程晴说：“走啦，你哥出门了。”

    电梯到达35楼，门一打开，程晴就看到电梯里的程洋，他今天和平时穿得很不一样。就一件简单的灰色恤上衣，一条深蓝色牛仔裤。上衣的领口别着一副墨镜。

    程晴走进电梯，得意地昂起头看着他，笑道：“哥哥，你看我！”

    其实程晴刚走进来，程洋就发现了。

    妹妹今天很不一样。

    她身上有林天恩的味道，两人用了同一款香水。

    而且她今天化妆了。

    程洋笑道：“很好看。”

    说完，他抬头看向跟着走进来的林天恩。

    她今天也很不一样，一头长发扎成了两条辫子，穿着一件红色条纹上衣，一条深蓝色的短裤，很适合今天的主题。

    也很活泼，很明媚。

    他的心跳一下子乱了频率。

    林天恩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打了句招呼“早啊”，便低头站到另一边。

    “早。”程洋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收回目光，也低头不语，掩饰乱序的心跳。

    站在两人中间的程晴，扭头看了看程洋，又扭头看看林天恩。

    两个人突然像陌生人一样低着头不说话。

    她觉得奇怪，又好像看懂了什么，暗自笑了。

    周末的迪士尼，人超级多。

    好在程洋一早预约了VIP导览服务，不用排队，想玩什么都可以。

    不过，这三个成年人都是第一次来迪士尼，来之前也没有特地去做攻略，只能凭感觉决定玩什么。

    程晴看到一个U型轨道的过山车，看着像是海盗船的改良版。

    海盗船她是坐过的，她觉得这个也没什么可怕的，便决定：“我们玩这个吧！”

    程洋是没什么意见的，他看向林天恩，问她的意见。

    林天恩抬头看了一眼，就是一辆车在一个U型轨道上来回动，感觉没什么可怕的，便也点头说：“好啊。”

    几分钟后，他们三人从这个冲天遥控车上下来，程晴和林天恩两人都头晕脚发麻。

    这简直就是个诈骗项目！

    看着温柔无害，但车到达最顶上俯冲下来的时候，那种失重感，林天恩感觉自己的魂都追不上来了。

    下来后，她和程晴都惊魂未定，赶紧找了个地方坐下。

    程洋有些担心地问：“你们还好吧？”

    林天恩吐了口气说：“你让我歇一下就好。”

    程洋贴心地说：“要不要给你们买点水？”

    程晴看着从他们面前走过的几个女孩，手里拿着的米奇雪糕，说道：“哥，我想吃那个雪糕。”

    程洋有求必应：“好，那你们在这里等我。”

    程晴看着程洋走远，扭头问林天恩：“恩恩姐姐，你有男朋友吗？”

    林天恩心神还没归位，对她的问题没有多少防备，直接说道：“没有啊，怎么了。”

    “你为什么不交男朋友啊？”

    提起男朋友，林天恩难免会想到苏浩宇，想到那段糟糕的恋爱经历，嫌恶地说：“男人大多都很渣的，恋爱前和恋爱后可以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没意思。”

    风险高收益低，绝对不是一个值得投资时间精力的项目。

    她不忘提醒道：“你大学谈恋爱也要小心点！不要随便相信男人。”

    程晴并不关心自己，而是说道：“那你找我哥不就行了嘛！”

    “找你哥干嘛？”林天恩想起上次程洋教训苏浩宇，第一反应是找他打人吗？

    “找他当男朋友啊！我哥是世界第一好男人！”

    这是一个新思路，林天恩从来没想过。

    她愣了几秒，微微皱了皱眉，然后忍不住笑了，转身轻轻捏着程晴的脸说：“现在连当妹妹的都要开始操心哥哥的恋爱啦？”

    程晴把林天恩的手拿下来，很认真地说：“我哥是真的很好！他也一定会对你很好的！会把你宠得跟公主一样！”

    林天恩忍不住又笑了，她是真羡慕程晴啊！

    还是一个可以做梦的年龄。

    而她早就过了这种作公主梦的年龄。

    更不相信依靠男人可以过上什么幸福生活。

    程洋确实很好。

    目前来说，甚至可以说是她认识的男人中，最好的一个。

    可是，她不会再单纯因为对方很好，或者对她很好就和他在一起。

    这种“有条件”的爱情，终究会被更好的条件破坏。

    如果她因为对方好就和他在一起，万一以后遇到更好的呢？

    而因为对方对她好就和他在一起就更扯了。

    苏浩宇就是一个赤/裸.裸的例子。

    男人对你的好，随时都会变的。

    如果，她真的要谈恋爱，那一定是一个会让她心动的人。

    不是因为对方好，也不是因为对方对她好，而是一个一见他心脏就会“怦怦怦”快乐直跳的人。

    他也一定是一个会对她真正心动的人。

    是非她不可，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弃她的人。

    但程洋明显不是。

    至少，她对程洋没有这种心动的感觉。

    而她觉得程洋对她也没有这种感觉。

    从程洋对钱立川这么言听计从的样子来看，她更相信程洋会对钱立川心动，都不相信他会对她心动。

    如果她和钱立川同时掉海里，她都不用问，已经觉得程洋肯定会先救钱立川。

    她不想以后还要吃一个男人的醋。

    程晴看到林天恩笑着摇摇头，有些着急地问：“恩恩姐姐，你不喜欢我哥吗？”

    林天恩解释说：“我跟你哥，就只是同事关系、上下级关系，他是我上司。”

    程晴不懂：“你不喜欢我哥？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林天恩抬手拍了拍她的头，笑着说：“我对你好当然是因为喜欢你啊。”

    她说的是真的，虽然一开始去接程晴是受程洋所托，但是接触下来，她是真的因为喜欢程晴才会愿意花时间陪她。

    听到林天恩说喜欢自己，程晴当然开心，但是她又替自己哥哥着急，说道：“可是我真的很想你当我嫂子。”

    “为什么啊？”

    “因为我也很喜欢你啊，恩恩姐姐。其实我以前会很担心哥哥交女朋友后会对我没以前那么好。但是如果那个人是你我就不担心，而且也能接受他对你好。”

    林天恩被她逗乐了，还以为她操心程洋的婚事，没想到是给自己挑嫂子。

    她确定了，程晴就是个哥控。

    她耐心跟她解释：“晴晴，爱情跟亲情是不一样的，就算你哥以后交了女朋友，他对你的关心和疼爱是不会变的。而且，你以后也会找到一个爱你的男人，或者找到更值得投入时间和精力的事情，你的世界会变得很大。到时无论是哥哥还是别的男人，也许都没那么重要了。”

    程晴似乎还不太能理解林天恩的话，甚至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林天恩她觉得哥哥喜欢她这件事。

    她刚张嘴想要说话，只说了个“可是……”，程洋就回来了。

    “来，拿着。”他将手上的雪糕分别递给两人，又看向程晴问道，“你刚才说可是什么？”

    程晴看了看林天恩，又看了看程洋，故意卖关子：“这是女孩子的秘密。”

    林天恩咬着雪糕看向程晴，程晴也正好回头看向她，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

    林天恩也点头同意道：“对，这是我们女孩子间的秘密。”

    程洋假装酸酸地说：“可以嘛，你们都有秘密了。我看你都快成她的亲姐姐了。”

    林天恩也不谦让：“那是因为我陪她的时间比你多。”

    程晴却说：“不不不，相比亲姐姐，我更想恩恩姐姐当我的亲嫂子。”

    林天恩：“……”

    程洋：“……”

    两人下意识地看向对方，在四目相触的一瞬间，眼睛像是被电击了一样，仅零点零几秒就弹开了。

    太尴尬了。

    林天恩有些苦恼，假装没听到就好了，为什么刚才要去看程洋。

    他干嘛也看过来？

    本来没啥的，不过是程晴开个玩笑而已。

    结果这么一对视，反倒好像有什么一样。

    林天恩赶紧低下头咬了一口雪糕，又咬一口，假装很忙，忙得抬不起头那种……

    程洋内心也经历了几秒的兵荒马乱，蹙眉看向程晴，斥责道：“晴晴，不准乱说话！”

    ……

    休息过后，三人又继续玩其它项目。

    好在迪士尼足够喧嚣，那点尴尬很快就消散在园区热闹的上空。

    他们一直待到晚上看完了烟花才回去。

    在回去的路上，林天恩和程晴都累得几乎虚脱，两个人坐在车后座，互相依偎着睡着了。

    港城的夜，漆黑如墨。

    眼前的路灯汇聚成线，描绘出前进的方向。

    程洋在开车的间隙，抬眸透过后视镜瞄了一眼。

    黑夜里，两人安静的睡颜在忽明忽灭的路灯下若隐若现。

    他的双眼落在林天恩脸上，橙黄的灯光在上面无声流淌。

    心脏在这一刻柔化成水。

    他想起白天程晴说的那句话。

    柔化的水冒出气泡，咕噜咕噜地沸腾起来。

    其实，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掌控了他的心跳。

    她待人真诚，情感总是直接而热烈。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她很会爱人，对家人朋友付出，从不索求回报。

    她身处这个污秽的金融圈，却学不会其中的尔虞我诈。

    可是对于金钱的欲望，她又从不避讳，坦坦荡荡。

    因为坦荡，反而不显市侩。

    他从未有过这种简单的、无条件的、热烈的爱。

    而他，在这个圈子待得太久了，心里只有算计和防备。

    只有跟她待在一起，他才能感到松弛和平静。

    他对她，就像植物渴望太阳一样。

    被她吸引，是一种本能。

    虽然他没有承认过，但是心跳在无人看见的地方，每一次都清楚地提醒着他。

    他喜欢林天恩。

    程洋微微弯起嘴角。

    也许，他真的可以，尝试去追求林天恩——

    作者有话说：[让我康康]剧情正慢慢走向两男为爱扯头花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