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大公主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微笑起来。
不过下一刻,当看见皇后身边的几个宫女上前,手中捧着无数的衣裳,大公主笑不出来了。
她觉得自己有些胃疼。
然而唐菀却眼睛微微一亮。
“这几件衣裳是才做的,瞧着样式也新颖许多,是宫中的人专程给我送来的。”皇后看了那几件流光溢彩的衣裳,便将目光试探地看向大公主和唐菀,仿佛在犹豫先给谁换衣裳。
因大公主明艳熠熠,唐菀婉转秀美,这是决然不同的气质,因此皇后竟一时无法选择了起来。
趁着这个时候大公主便干笑着说道,“还是叫阿菀先来。堂兄不是在这里等着呢么?”她的目光落在微微颔首似乎并无不愿的凤弈的身上,顿了顿,便对皇后笑着说道,“您看,堂兄如今也更喜欢华美的衣裳。不若日后您多叫宫中做些男子的锦衣,也给堂兄打扮打扮。”
大公主的脸上隐隐露出几分不怀好意。
她觉得皇后日后有了凤弈两口子,就肯定没有精神想到自己了。
“你说得也有些道理。男子怎么了?男子也应该打扮得光鲜一些。”皇后见大公主露出得意的笑容,便逗她说道,“不过阿奕还有阿菀照顾,用不上我。不若我了叫人多做些衣裳,照顾你父皇吧。”
她的笑容里带着几分戏谑,大公主正听着,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不由预想到了当皇帝被皇后折腾着打扮得绝望了的时候,听说这臭主意是他这个爱女的贡献,那皇帝的心里对她这个女儿得是什么心情?
大公主一时笑得更加僵硬。
皇后却已经叫人扶着自己往后头的宫殿去了。
她拉着有些期待,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唐菀去了后头换衣裳。
唐菀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个提线木偶。
也不知换了多少的衣裳,用了多少的首饰,皇后在一旁一边轻轻地咳嗽着指点宫女们给她如何打扮,很多的唐菀从前想不到的漂亮的形象都在银镜之中看得分明。
唐菀一时把目光凝固在那些美妙不同,可是却都是自己的模样的姿态之中很久都不能回神。她想不到自己也可以有这么多不同的美丽的模样,明媚的,娇俏的,浓艳的,活泼的。等唐菀终于听到了皇后说了一句“好了”的时候,她甚至有些意犹未尽。
原来女子都喜欢梳妆打扮,是因为不同的美丽的模样总是会叫人快乐的。
“阿菀真是个美人。”皇后摸了摸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的唐菀,微笑着说道。
唐菀又温柔又顺从,很听话地听着她每一个吩咐地打扮,没有半分不耐烦。
这和性子跳脱,总是在梳妆台前坐不住的大公主是完全不一样的。
“娘娘。”唐菀回头,脸颊红红地看着皇后。
她今日脸上的胭脂水粉更多一些,带着几分浓艳的妆容,瞧着多了几分灼灼生辉的明艳色彩。
皇后笑着摸了摸她头上的精致的发髻,牵着她的手把她从后头的宫殿牵出来,就听见前头大公主和凤弈相对而坐,兄妹俩互相看着竟然默默无言的样子。
也不知安静了多久。等听到了脚步声,大公主算了算唐菀被打扮了多少时间,不由吐出一口气来转头笑着问道,“怎么这么……”她的话音消失在了见到唐菀那一瞬间。
眼前的那个妆容艳丽,眸光顾盼潋滟,穿着一件大红色的洒金宫装露出了纤细雪白的颈子的姑娘叫大公主一时说不出话。她怔怔地看了唐菀很久,看见她被自己看得羞涩地直往皇后的身后躲,不由吐出一口起来说道,“我都觉得心动了那么一下。”
她知道唐菀是个美人,可是却没有想到当从皇后的手中打扮出来,本是温柔如水的女孩子竟然叫人只觉得惊艳了时光一般。
这所谓的京都绝色的几家姑娘,在大公主的心里都赶不上此刻的唐菀了。
“真是艳冠群芳啊。”大公主喃喃地说道。
她忍不住起身快步走到了唐菀的面前,见她躲在皇后的身后偷偷探头偷看凤弈的方向,不由扯了扯嘴角。
真是女为悦己者容。
她都把唐菀夸上了天,可是唐菀第一时间就算是羞涩,也只看向凤弈的方向。
比起她,唐菀更想听到凤弈对她的夸奖。
见唐菀明眸皓齿,妆容艳美,却还是可怜兮兮地去看凤弈,大公主不由急忙转头对半晌都没有说话的凤弈嗔怪地说道,“阿奕哥,你也夸夸阿菀。”凤弈仿佛是个榆木脑袋,跟南安侯一样的性子,打仗打得脑子里没有半分善解人意,到了此刻竟然也不知夸夸自己的妻子。
大公主满脸嗔怪,凤弈却只是哼了一声站起身来,走到了唐菀的面前,却见她绯红着脸,目光潋滟期盼地看着他,许久才说道,“的确是艳冠群芳,不仅衣裳华美,阿菀本也是最美的女子。”他顿了顿,见唐菀一双眼睛弯成了新月的模样,便继续说道,“一直都是。”
大公主微微一愣。
“这话是何意?”
“就算没有精致妆容,华衣美服,阿菀也依旧是最美的女子。这些妆容与华服因阿菀才变得更加光彩夺目。”凤弈冷淡地说道。
唐菀和大公主同时张大了眼睛。
“你!”大公主没想到榆木脑袋的凤弈竟然会说出这样叫人心神摇曳的情话。
只靠着衣裳妆容打扮出来的惊艳美人,就算称赞了也就称赞了,美丽都不过是妆容华服衬托出来的。
可是凤弈却只说那些华衣美服因唐菀而生出无限的光彩。
这不是在夸唐菀本就是个顶尖的美人,无论打扮不打扮在他的心里都是最美么?
还“一直都是”……
大公主忍不住转头,就看见唐菀已经捂着嘴角,看向凤弈的目光潋滟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她还顾不得羞涩,从皇后的身后走出来,伸出雪白的手指勾住了凤弈的衣摆。
“阿奕。”她软软地叫他。
凤弈只觉得这个称呼就像是个咒语。
当唐菀每一次软软这样叫他的时候,他都挣脱动弹不得。
看着凤弈垂头摸了摸唐菀涂抹了许多胭脂的脸颊,大公主不由心想南安侯怕是个死人……怎么他就不知道这么说这许多动听的情话呢?她心里哼了两声,却见皇后正笑着站在一旁温和地看着,忙扶着皇后坐到了一旁的软塌上,又帮她盖上了薄薄的毯子,这才低声说道,“都说透过妆容看美人,原来堂兄还有这样的能耐。”
她的话叫皇后忍俊不禁,半晌之后,皇后才笑着拍着大公主的手背温和地说道,“并不是透过妆容才看得到美人。而是无论阿菀是怎样的模样,就算是风华不再,就算是容颜不复,可是在你堂兄的心里她也依旧是最美的女子。这世上的绝色佳人无数,然而在你堂兄的心里与眼里,阿菀永远都是最美的那一个,没有人能和她媲美。,也无人能够令你堂兄移情。”
“母后的话我也明白。”
“宣平,我也希望你也能遇到一个这样的男子。”皇后见大公主错愕地抬头看着她,便微笑着说道,“遇到一个会珍惜你,疼爱你,在他的眼里,任何女子都比不上你,除了你谁都不要的男子。”
她顿了顿,便对大公主微笑着说道,“南安侯的事,我已经听你父皇说了。他宁愿被你父皇训斥,厌弃也要进宫求你父皇与你的事,好歹也算是真心。”
见到公主咳嗽了两声,皇后便舒舒服服地靠着软塌笑着说道,“早些年在冷宫的时候,你什么泼辣样子他没见过。你和人吵架骂街的样子,你穿着旧衣裳只在头上挽一个道髻的邋遢样子……可是他却依旧觉得你是最美丽的,最叫他心动的。虽然南安侯年纪大了一些,不过却好歹有一颗真心。”
“我,我其实一直都美美的。”
“他第一次来冷宫,你披头散发地冲出来的样子我还记得。”大公主在冷宫为了护着皇后和罗嫔,一向泼辣强势,如水一般的女孩儿家是没有的,相反,如刀锋一样锐利强悍,瞧着就是个泼辣货。
南安侯既然见过了大公主最强势又毫无形象的样子,还能对大公主情根深种,皇后就觉得南安侯对大公主很真挚。更何况……皇后便对大公主说道,“他还对陛下说,日后若是娶了你,就绝不纳妾,一心一意守着你过。陛下听了很生气。”
皇帝不是气南安侯只守着自己的公主过日子。
难道他还希望自己的女婿三妻四妾不成?
叫皇帝生气的是,他还没答应南安侯下嫁爱女呢,南安侯就把日后的婚姻生活都安排上了,这太不把皇帝这个岳父放在眼里。
因此皇帝决定晾晾南安侯,也想瞧瞧,若是南安侯发现迎娶大公主会触怒皇帝,连累自己的前程,还会不会坚持。
南安侯一直都在家中闭门思过,每天皇帝都叫人去问他反悔不反悔,若是南安侯愿意说自己反悔了,皇帝就放他出来依旧君臣相得。
若是南安侯执意要娶大公主,那就一直都在府中闭门思过好了。
南安侯一直都没有被放出来。
“母后,我心里也喜欢他。除了他,无论嫁给怎样的才貌仙郎,我也不会幸福了。”大公主小声说道。
“我知道了,回头会告诉你父皇你的心意。”皇后便笑着点了点头。
不过她心里有数。
皇帝应该已经默认了大公主和南安侯的婚事。
只看他前些日子突然给了大公主封号,赐号宣平公主就知道,皇帝已经预备赐婚了。
有了封号的公主与皇子大婚的时候才会更体面贵重。
只是叫皇后都觉得可怜的是,大公主都有了封号,可二皇子却依旧只是二皇子。
皇后心里同情了一下二皇子,却见凤弈刚刚不知道说了什么,唐菀红着脸躲到了自己的身边,不由笑着问身边这个香软的小姑娘问道,”怎么了?阿奕惹你气恼了?”
她的笑容微微苍白,带着几分虚弱,唐菀想到刚刚凤弈修长的手指划过自己的脸颊时的战栗,不由连连摇头说道,“没有没有。我就是,就是想陪陪娘娘。”她不好意思地依偎在皇后的手臂上,又香甜又娇软,凤弈只觉得她此刻身上的气息甜美得不可思议,半晌之后才哼了一声坐在一旁。
“娘娘,二皇子来给您请安了。”一个宫女进来对皇后说道。
大公主和唐菀正一边一个坐在皇后的身边,听到这话,皇后面无异状,笑了笑说道,“叫他进来。”大概是皇帝给大公主赐了封号却落下了他的事叫二皇子也急了,二皇子竟然也知道来给她这个母后请安了。
她的脸上看不出对二皇子凤樟的喜恶,仿佛罗嫔和二皇子为了能够继承皇位,因此期盼的那些比如太子一辈子都不能有子嗣,或者太子病弱过于虚弱短命之类的想法对她都不会造成什么影响似的。
当凤樟快步进来恭恭敬敬请安的时候,皇后不由对他温和地说道,“不必这样多礼。这儿有没有外人。”她摆手叫凤樟起身,却见眼前的凤樟俊秀的脸上带着几分疲惫,便温和地说道,“听说你最近每天都进宫陪伴罗嫔,真是很辛苦。难得你来我的宫中请安,在我的面前就不必拘礼了,坐吧。”
她格外温和,凤樟不由心中感动,想到了天天都抓着自己哭诉皇帝狠心的罗嫔,他便觉得皇后对自己尚且和气,不由松了一口气。
“多谢娘娘。”他感激地说道。
他本以为因和唐萱的婚事,会叫皇后对他不喜,可是现在看看,却觉得皇后似乎对他并没有那么多的不满与厌恶。
既然这样,凤樟也就放心了。
太子的身体不好,按罗嫔的意思,只怕日后是要他这个弟弟的血脉过继给太子,或者直接叫他继承太子的储君之位的。
能得到皇后的善意,凤樟觉得自己距离皇位又近了一步。
而且他父皇一向爱重皇后,若是能叫皇后喜爱他,在他父皇的面前说句话,至少是不是也能给他封个爵位?
李穆做了广陵侯,大公主封了宣平公主,只有他……半个爵位都没有。
这叫世人怎么看他?
太丢脸了。
哪怕只封一个郡王,也能叫天下知道皇帝对他这个二皇子依旧是疼爱的。
他心烦意乱地想着,然而大公主的脸色却有些异样。
皇后先点出凤樟日日都进宫,之后又说他“难得”来给皇后请安,这话中的深意完全显示出了皇后的不悦。不过看着凤樟那张真心感激皇后的样子,大公主真是觉得她不如回头劝劝罗嫔,把那些野心都给收了吧。
放弃那些叫人觉得可笑的野心,赶紧收拾收拾好生低调地过日子,或许日后还能混个闲王当当,享受一辈子安安稳稳的荣华富贵也没什么不好。
皇后这样浅显的话都听不出来,怎么去前朝朝堂上和朝臣们往来?
那些朝廷里的人还不把凤樟给糊弄得团团转么?
“罗嫔最近心情不好,你能时常来宫里看看她,她也能更安慰一些。”罗嫔丢人丢得京都皆知,又降位又被训斥,还要每天背诵宫规,这对于一位皇子生母自然是丢人的,因此皇后也没有对罗嫔进一步地处置,毕竟还得看在大公主的面子。
此刻见凤樟恭敬地点头,她便问道,“难得你会过来,莫不是还有什么要紧的事不成?”她已经是第二次提到“难得”了,大公主不由有些坐立不安,却也知道皇后这也是在提点凤樟。
凤樟天天进宫,不来拜见皇后这个嫡母也就罢了,总是不去给太后这个祖母请安又是什么道理。
皇后总不能对凤樟直接说,叫他去给太后请安。
不过显然这样晦涩的话,凤樟还是听不明白,此刻抬头便为难地说道,“母亲身体有些不舒坦,我想求娘娘给母亲多派遣几个太医一同给看看。”他之前听到了一些京都的风言风语,都说他忘恩负义,说他不孝,说他在进宫之后就把从前的养母广陵侯太夫人的死活置于不顾。
广陵侯太夫人之前都要病死了,他却一直都没有过去看望,因此京都有些隐隐的传言都说二皇子行事凉薄无情,一朝得势,那是养母与未婚妻都不要了,奔着富贵荣华就过去了。
说起这些,凤樟心里全都是苦水,毕竟他不是不想去看望养母,可是明明是养母不叫他进李家的大门,摆明了厌恶排斥他,他又有什么办法?
可是这些辩解就算他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只会叫京都这些豪族与朝臣都以为他是在狡辩。
为了证明自己是个孝顺的人,凤樟最近是什么都顾不上了。
当日叫大公主夹枪带棒地给骂了一顿,凤樟最近都不敢提起唐萱,他觉得这是来日方长的事,等他好好孝顺孝顺罗嫔,叫京都的人们都看看他其实是一个孝顺的人,把这场危机安安稳稳地过去,得到皇帝的原谅给他一个爵位,再求罗嫔宣召唐萱也不晚。
因此,哪怕是长平侯府频频传信给他说唐萱受了唐菀的欺负,还被太康大长公主与清平郡王打了脸,凤樟也都顾不得了。他甚至觉得有些头疼……他如今忙着扭转自己的风评与前程,哪里还敢去得罪身为皇族大长辈的太康大长公主和清平郡王。
凤樟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瞬间,他心里是埋怨唐萱的。
为什么非要去捅太康大长公主这个马蜂窝?
身为他的皇子妃,难道不是应该好生服侍太康大长公主,叫太康大长公主对他改观么?
那才是贤内助应该做的事。
而不是如唐萱这样,把皇族里不能得罪的都给得罪了一遍。
不过这一瞬间的埋怨很快就淹没在他对唐萱炙热的爱意里。
他心里更加怜惜唐萱为了嫁给自己因此才受到了皇家这么多的磋磨,还有为了嫁给自己,唐萱付出了那么多的牺牲,甚至连姐妹之情都抛弃了。他想到唐萱为了他不顾一切,不顾堂妹的怨恨还有世人的指指点点也要嫁给他,就觉得心里暖暖的。
在这样的时候,他心里念着唐萱的好,才想对皇后说一些罗嫔病了的事,却在抬头看向皇后的时候突然怔住了。
皇后的身边依偎着两个美人。
一个自然是他的妹妹大公主,可是另一个明眸皓齿,妆容精致,容貌绝色的华服美人,一下子惊艳了他的眼睛。
片刻的惊艳之后,凤樟看着这个面容仿佛有些熟悉的美貌女子,突然只觉得心里漏了一拍。
是……唐菀?
这个姿容明艳逼人,整个人灼灼生辉的绝色佳人,竟然是唐菀?!
一时之间,凤樟怔怔地看着唐菀竟然僵住了。
他的目光失魂落魄地落在唐菀的那张妆容精致的美貌无匹的脸上,在她眉心冶艳的梅花妆上流连不去。
唐菀是这样的美人么?
他记忆里的唐菀,有这般美貌么?
那一刻,凤樟只觉得自己的心里空荡荡的,似乎眼前划过了的永远都是那个对他安安静静地笑,鼓励他,可是永远穿着的却只不过是不那么光鲜的衣裳的小心翼翼的女孩子。那个女孩子的面容在他的记忆里慢慢地和此刻眼前这个光艳无双的美人联系在一起。
几乎是一瞬间,凤樟觉得自己的心口剧痛,甚至空空的,仿佛自己失去了最珍贵的珍宝一般。
他怔怔地看着唐菀,一时惊呆了的样子,皇后本是微笑着,此刻却微微皱眉,推了推唐菀温和地说道,“去和阿奕坐。你们小两口坐在一块儿才赏心悦目。”
她不喜欢凤樟这种对着自己堂嫂露出惊艳与痴痴的模样,觉得龌龊。不过这样的话如果训斥开了,反倒是叫唐菀的脸上不好看,因此顿了顿,皇后才对一下子回神,又失魂落魄地回头看向唐菀的凤樟问道,“除了太医,二皇子来我宫中就没有旁的事么?”
凤樟却听不见她的话。
他回头,看着唐菀裙边荡起了华美的涟漪,目光欢喜地走到了凤弈的身边,和他双手交握。
她的眼里看不见别的人,自然也看不见他。
凤樟动了动嘴角,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就在这一刻,凤弈一手握着娇娇怯怯地看着他的唐菀,一手眉目冷淡地提起了桌边的白瓷茶壶,颠了巅,抬手就将这茶壶砸了出去。
一道白光闪过,白瓷茶壶重重地砸中凤樟的面门,清脆的碎裂声还有惊呼声后,一地白瓷碎片混杂着鲜血与茶水流淌了满地。
“啊!”
凤樟俊秀的脸上全都是狰狞的血水还有茶水,他痛得下意识捂住了自己满是血水与伤口的脸,在椅子里瑟缩成一团。
凤弈收回手,冷笑了一声。
大公主揉着眼角,觉得头疼万分。
她觉得凤樟这是脑子坏掉了。
身为堂弟,用惊艳倾慕的目光去看自己的未来堂嫂,这不是找死么?
挨了打真是不冤。
还是……
大公主突然微微皱眉,若有所思地看向了疼得忍不住呻吟的凤樟。
她这个二哥不会是……想吃回头草吧?
第52章
大公主觉得自己要被自己的想法给气笑了。
想到如果凤樟有这样的想法,她都觉得恶心得要吐出来了。
她忍了忍,对凤弈把凤樟给砸得头破血流半点没觉得心疼,只站起来对皇后低声说道,“母后,我先送他回去。”
凤樟做这种事简直叫人恶心。
若不是顾虑着唐菀的名声,大公主都要破口大骂了。
不过凤樟已经挨了凤弈这一下子,就叫大公主心里解气了几分。她是不愿凤樟在唐菀与皇后的跟前碍眼的,而且身为妹妹照顾兄长自然也是天经地义。见皇后微微点头,并没有训斥凤弈殴打了二皇子,大公主便心中放心了,叫了两个外头的侍卫进来,拖着凤樟就走。
她直接送了凤樟去了罗嫔那里,叫罗嫔把自己的好儿子给看住了,少出来恶心人。
罗嫔看着大公主冷淡的眉眼,还有被太医诊治的凤樟只觉得锥心之痛,心疼地流着眼泪抱怨说道,“堂兄亲还是哥哥亲?你的哥哥挨了欺辱,你却只知道向着你堂兄说话,全然不顾你哥哥是死活。难道不是你哥哥受的伤害更厉害么?”
她看见凤樟半躺在自己面前的椅子里,一个有些不安,显然不愿意听罗嫔这些抱怨免得连累自己的太医在给低低地呻吟,疼得面容扭曲的凤樟诊断脸上的伤疤,也顾不得沉默不语的大公主了,只急忙问道,“二皇子可有事没有?”
如果凤樟这次真的伤了脸,留下疤痕,那日后怎么图谋储君的位置呢?
做皇帝的人可不能破了相啊。
罗嫔看着凤樟此刻虚弱的样子,不由咬牙切齿地说道,“清平郡王也太心狠手辣了些,我决不与他善罢甘休!”
这话也只能在自己宫中吹嘘。
出了这宫殿,罗嫔还敢和清平郡王较劲不成?
大公主微微皱眉,想说什么,到底忍住了。
罗嫔这些日子对她接手宫务已经有许多不满,她不想为了凤樟和罗嫔争执。
好歹……也是她的母亲。
“可怜的阿樟。”罗嫔见大公主没说什么,不由含着眼泪哽咽地去摸着凤樟的手背说道,“你哥哥都是为了我,才在皇后的宫中受辱。清平郡王……也不过是因你哥哥不得宠,陛下不把我们母子放在眼里,因此才敢这样放肆。”
她想到这些日子自己受到的屈辱,想到了这些时候宫里内外看向自己的奇怪的目光,不由拿帕子捂着脸哭着说道,“陛下太薄情了!”她这话把那太医给吓了一跳,唯恐罗嫔说出更叫人不敢接受的话,这太医匆匆地给凤樟包扎了伤口,又交待了几句,这才快速地走了。
等大公主听太医说凤樟脸上的都是皮外伤,好好养着应该不会留下伤疤,便点了点头,放这可怜的太医去了。
撞见罗嫔抱怨皇帝,这太医也是无妄之灾了。
不过罗嫔当着太医的面都敢抱怨皇帝,真的不怕有人特意将这些话传到皇帝的耳朵里,叫皇帝震怒不成?
大公主垂了垂眼睛,见凤樟虚弱地缩在椅子里,脸上好几处都用了伤药,整个脸上看起来都花花绿绿的,不由皱了皱眉对罗嫔说道,“母亲何必这样抱怨。难道母亲不知道他为何挨了堂兄这样的处置不成?”
她短促地冷笑了两声说道,“阿奕哥如今也和气多了。若是从前,直接就扒了他的皮!”
大公主的眼角眉梢都是咄咄逼人的严厉,罗嫔却听不得这些,一把甩开手上的帕子指着大公主尖叫质问道,“你就这么跟红顶白不成?如今我与你哥哥不得宠,你就投靠了清平郡王去了!是!我们母子不及清平郡王在太后娘娘面前得宠,体面。可是,可是我才是你的亲生母亲!”
想到大公主封了宣平公主,却从未去求一求皇帝也给凤樟爵位,罗嫔心里更加气苦。
在她的心里,大公主对凤樟的这份冷漠太叫人寒心,也太自私了。
她本是个极为美貌的女人,可此刻新仇旧恨的,一脸扭曲地和大公主争执,却叫这份美貌都变得狰狞几分。大公主被指到了脸上,不由也有些心情浮躁起来,霍然起身说道,“若不是他自己不安分,堂兄怎么会对他动手!”她已经气得半死了。
“还不是唐家那丫头狐媚!如果不是她有意引诱,你哥哥一个早年对她不屑一顾的人,都退了她的亲事,怎么还会招惹她!”
罗嫔这么不讲理,大公主一时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这话是什么话?凤樟背信弃义退了亲难道还能理直气壮不成?有堂兄珠玉在前,谁稀罕引诱凤樟这么一个一无是处的人?太会往脸上贴金了!母亲也不瞧瞧他,上上下下哪里比得上堂兄。阿菀都已经要做郡王妃,一个小小的二皇子算得了什么?明明是凤樟无礼,可母亲为何要将过错扣在一个无辜的女子的身上?”大公主失望地看着罗嫔低声说道,“母亲,你也是女子,应该明白女子的艰难,为何遇到这样的事,你不去训斥做错了事的凤樟,相反,要为难同是女子的阿菀?”
身为女子,难道不应该对唐菀的遭遇感同身受么?
为什么在这种事发生之后,却是身为女子的罗嫔更咄咄逼人地去将罪过扣在唐菀的身上?
罗嫔觉得唐菀勾引凤樟,可为什么不说凤樟不要脸,下作无耻,辱及唐菀的清誉?
大公主心里格外失望,见罗嫔愤愤不平地看着自己,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都不看在一旁沉默了下来的凤樟,只对罗嫔说道,“还有,日后母亲不要再提父皇薄情的话。这样的话传出去,难道吃亏的不是母亲不成?”
就算是皇帝对罗嫔充满了愧疚与补偿的心情,可是也绝对不会愿意自己的妾室总是抱怨他辜负了她。
这是一件会叫任何人都觉得不愉快的事,大公主不希望罗嫔做这样的糊涂事。
而且大公主的心里,皇帝对罗嫔够好的了,怎么罗嫔还觉得被皇帝辜负了呢?
然而这话却刺中了罗嫔的心,她心中更加酸涩,看着大公主同样格外伤心地问道,“难道陛下辜负了我,我还要默默忍耐不成?陛下他……我陪伴了陛下这么多年,陪他吃苦,陪他在冷宫战战兢兢地生活,为他生儿育女,一辈子的青春都给他了。可是陛下登基,对我又是何等无情?”
“父皇对母亲怎么无情了?”大公主匪夷所思地问道。
“你父皇登基,皇后娘娘的地位我不敢觊觎,可是我为陛下生了你和你哥哥,又为他受苦半生,难道还做不得一个贵妃么?”
当初陛下登基,她本以为她会成为贵妃,只在皇后娘娘之下。
毕竟,无论是同甘共苦的情分,还是生育儿女,还是皇帝身边的唯二的妻妾的身份,她都觉得当仁不让。
可是落到了最后,不仅没做成贵妃,甚至连个封号都没有,只委委屈屈地做了个普通的嫔妃。
罗嫔觉得自己的心里难过极了,觉得皇帝无情极了。她想不明白皇帝为什么要这么辜负她。
如今当她的儿子被清平郡王给打成这样,罗嫔一时就忍不住心中的这份怨愤了。
她哭着对女儿抱怨,大公主沉默地听了,见罗嫔哭得梨花带雨的,显然是真的伤心,便斟酌半晌才缓缓地说道,“不论是贵妃还是嫔妃,在这后宫又有什么分别?母亲,你是真的不明白父皇为何没有将你封为贵妃?”
她目光晦涩地看着微微一愣的罗嫔,轻声说道,“你做了嫔妃就想做贵妃,做了贵妃呢?只怕你还是觉得皇贵妃更好。可若是你做了皇贵妃,只怕又会抱怨父皇为何没有将你立为皇后。母亲,你永远都是这么贪心的人。”
而皇帝却是太清楚罗嫔的性子,因此才只封了妃,并未给予封号与尊荣。
皇帝是想保全罗嫔,保全曾经她陪伴着自己的那段岁月的情分。
罗嫔本就不是一个善于隐藏情绪的。当皇帝登基,她对二皇子寄予厚望,谁会看不出罗嫔的野心。
皇后与太子都没有作声,由着罗嫔折腾,也只不过是看在罗嫔这么多年陪着他们在冷宫吃苦的可怜,还有罗嫔不成气候的宽容。
可是皇帝难道当真不知道罗嫔的心事不成?
他不愿叫太子与凤樟兄弟反目,也不愿叫罗嫔母子落一个不能回头的下场,因此他只拿嫔妃的位份来敲打罗嫔,希望罗嫔能懂事些,不要再觊觎不该觊觎的那些权势,保全住皇帝对罗嫔最后的良心。
只是这话,就算大公主此刻告诉给罗嫔,她也是听不明白的。
因为罗嫔已经横眉立目地问道,“难道我不应该贪心么?若太子康健,我不敢祈求其他,安安静静等着你哥哥封王就是。可是太子如今这样……”她念念叨叨许多话,大公主的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不外呼就是太子身子亏空,病弱,精神不济,于子嗣不利。
她念叨了许多,对大公主说道,“如果说这是庸医误诊也就罢了。可是当年,当年可是先帝贵妃命了太医院那么多的精英太医联手会诊诊断出来的!”她一双柳眉倒竖,看起来气势汹汹的,大公主心中失望,不由将目光放在一开始就不说话,只叫罗嫔做急先锋的凤樟的身上。
凤樟窝在椅子里,沉静得仿佛雕塑。
他已经很久没有发出痛呼了。
很久之后,大公主把目光从一声不吭的凤樟的身上转移。
“我今日劝母亲的话,都是好话。”大公主没想到凤樟是这样的性子。
他看起来像是个斯文有礼的人。
可是当罗嫔毫不掩饰地说出自己的野心的时候,凤樟却并没有阻拦。
他……也想做皇帝。
真是可笑透顶。
大公主不想说什么劝阻的话了,在野心勃勃的人面前,这些劝阻的话只会叫人以为她心生嫉妒。
因此她沉默半晌才看着罗嫔说道,“日后母亲跌了跟头,别再控诉我对母亲袖手旁观就好。”她顿了顿才有些厌倦地说道,“今日我见母亲,是想提一提我的婚事。”
她心中充满了无比的疲惫,见罗嫔一愣,诧异地看着自己,便继续说道,“我倾慕南安侯,南安侯已经和父皇提亲,母后也是赞同的。这件婚事我想也该叫母亲知道。”她是敬着罗嫔的,半分不想叫罗嫔感受到自己对她的疏远。
然而罗嫔愣愣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脸色骤然变了,不敢置信地问道,“南安侯?你说你爱慕南安侯?不行!我不答应!”
她的声音尖锐起来,见大公主皱眉看着自己,想到自己心里对大公主的安排,顾不得自己的仪态身份,疯子一样扑到大公主的眼前双手掐住了大公主的手臂。
“我不答应!你怎么能嫁给南安侯,怎么能嫁给别人?!你,你……”罗嫔顿了顿,在大公主陡然变色的脸色之中大声说道,“你与你大表哥早有婚约,怎能一女二嫁!”她的声音嚷嚷起来,大公主听到了固然是不敢置信,又觉得荒谬透顶。
然而罗嫔却已经更大声地叫道,“我有两家定亲的信物!”
“母亲说什么?!”大公主只觉得仿佛窒息了一般。
罗嫔的宫中顿时乱作一团。
不过罗嫔宫中的事唐菀自然不会知道。
她此刻正坐在凤弈的身边,仿佛刚刚凤弈砸了凤樟一茶壶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似的,只对皇后细声细气地说道,“家里有青雾帮着我整理嫁妆呢。我想把我这一房父亲母亲留下的家产都当做嫁妆带去王府。”
二房只有她一个血脉,她要嫁人自然自然是要把所有的家产带走,皇后听了便沉吟起来,见唐菀欢欢喜喜地拉着凤弈的手,完全没有因凤弈刚刚的暴戾而畏惧他,相反,似乎很喜欢凤弈刚刚做的事,不由也笑着对唐菀说道,“如果觉得时间太仓促,那大婚的婚期……”
“婚期不能延后。”凤弈冷冷地说道。
他没有要求提前就已经很宽容。
不然,等笨蛋时间长久回过味儿来又要悔婚,谁赔他媳妇?
清平郡王如今只担心夜长梦多。
不过幸好笨蛋没有察觉,反而在他这句话后也看着皇后连连点头,一副不要叫婚事拖延的样子。
显然,这骗婚的小骗子也担心夜长梦多。
凤弈无声地勾了勾嘴角。
“我没有叫婚期延后的意思。”皇后无奈地看着这两个急着成亲的小两口,转头咳嗽了几声,拿帕子捂着嘴角半晌,不动声色地擦去了嘴角的一线血迹,这才对凤弈温和地说道,“我的意思是,大婚婚期之前,要不要我叫几个宫女先去服侍阿菀,一同整理她的嫁妆,照顾她的起居。”
见唐菀微微一愣,皇后便笑着对唐菀说道,“阿奕打小就有些乖僻,不喜欢宫女的服侍,因此在宫中的时候,身边不是內侍就是侍卫,就连王府也只有些粗使的婆子与宫中的嬷嬷。若是你出嫁的话,郡王府里怕是没有能服侍你的人,我担心你在郡王府受了委屈。”
她一边说,一边想了想,叫了几个年岁已经都不大年轻,与青雾差不多年纪的宫女进来,对唐菀笑着说道,“她们也都是陪着我日久的老人了。”
这说明这几个宫女都是与皇后在冷宫里不离不弃过的,唐菀不由肃然起敬,对她们点了点头。
皇后见唐菀对这几个宫女都十分和气,不由微笑了起来,对唐菀更加温和地说道,“她们都是能干的人,宫里宫外的事一把抓,有她们照顾你,我也能放心些。而且也能叫她们带一带你身边的年轻的丫鬟。”她顿了顿,看了凤弈一眼。
凤弈微微点头说道,“娘娘放心。”
他这句话便叫皇后微笑起来。
“你叫娘娘放心什么呀?”唐菀见皇后看起来有些疲惫了,便告退从皇后的宫中出来,一边去太后的宫中,一边跟凤弈咬耳朵。
她还穿着皇后给她打扮得明艳照人的那一声衣裳,凤弈嗅到鼻息之间的香软的气息,不由抿了抿薄唇,深深地看了一脸懵懂的唐菀片刻,这才对她同样低声说道,“这几个宫女年岁不小,总要出宫嫁人。不过娘娘在深宫之中并不知宫外的情况,所以叫我帮她们在军中挑几个老实厚道的嫁了。”
自然,皇后身边的宫女出宫嫁人是很抢手的,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皇后也担心身边陪伴自己多年的宫女所嫁非人。
凤弈久在军中,麾下的那些将士的品性都了如指掌,虽然说宫女的身份不可能做军中大将的妻子,不过寻常些的,如军中一些低阶的六七品的小武官还是有许多的。他对唐菀解释了一下,唐菀一时轻轻点头说道,“娘娘真是用心的人。”
她低声感慨,显然对皇后格外亲近。
凤弈想到她还答应皇后时常过来给皇后当换衣裳的,不由眯了眯眼睛。
他心里哼了一声,却没有出声,然而却回头看了看那些从皇后宫中带回来的衣裳首饰,又看了看今日格外明艳昳丽的唐菀。他看着唐菀那张在天光之下生出无限光彩的脸,许久之后才低声说道,“我给你做的衣裳更多。”
他不知给她做了多少的衣裳首饰,可怎么没见她对他这么亲近呢?
想到唐菀对皇后挨挨蹭蹭的,凤弈心里有些不满足,却到底没说什么,陪着唐菀去太后跟前孝顺说笑后才把唐菀送回了唐家。
当唐菀回到长平侯府,那美貌绝伦的打扮轰动了长平侯府就不提了。
长平侯夫人如今顾不得唐菀了。
她已经满嘴都是火炮,心里莫名惶恐。
她将唐萱受了重棍的事,还有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都叫人传话给二皇子,想求二皇子为唐萱做主。
太康大长公主是长辈,二皇子不敢忤逆不能为未婚妻子出头也就罢了。
可是清平郡王不过是皇族旁支,不过是二皇子的堂兄。二皇子难道还要忌惮他反而委屈了唐萱么?
她希望二皇子多心疼心疼唐萱,毕竟唐萱可是他的心上人,是他不顾一切也要迎娶的。
可是二皇子却没有过来看望唐萱。
虽然他叫了一个身边人过来问候,还带了些补品药材,然而人不来又有什么用?
对于二皇子对唐萱这样冷淡,长平侯夫人不由背后发凉。
她想到唐三太太时不时看向自己的看好戏一样的目光,再想想如今太夫人对唐菀的转变,越发心里慌张,眼皮子都在频频地跳,仿佛是要出什么变故似的。
这种心里不踏实的感觉,长平侯夫人已经很久都没有感受过了。
甚至在这个夏天之前,长平侯夫人还觉得自己掌控了整个长平侯府,这个唐家是她呼风唤雨的地方。无论是唐菀还是唐家三房四房,都是长平侯夫人可以随意压制的对象。可是现在,当二皇子不知为何不来见唐萱,反而频繁进宫,长平侯夫人心里有些不好的想法。
是不是二皇子后悔了,想要另娶豪族贵女,因此才会频繁进宫希求太后与皇帝的宠爱?
如今世人都知道,皇帝封了大公主,却落下了二皇子,没给二皇子爵位。
他是不是觉得为了唐萱做了负心人不值得,牺牲太大了,所以想把唐萱甩到一旁去,再退一次婚,再娶贵女博取宫中谅解?
有过一次退婚的经验,长平侯夫人完全相信二皇子做得出来再退一次婚。
因为有这样的心中的恐慌,因此长平侯夫人听说唐菀从宫中带回来了几个皇后宫中的宫女,这种宠爱叫她更加坐立不安。
她阴沉着脸坐在家中,听着容妈妈的禀告,许久都没有说话。这样一声不吭阴沉着脸的样子叫容妈妈心中格外忐忑,不由试探地看着长平侯夫人问道,“太太,您看二姑娘如今……”容妈妈今日见到唐菀那艳光四射的模样都觉得吃了一惊。她甚至都不敢相信。
这是早年的那个小心翼翼地贴边儿生活的二姑娘么?
她知道二姑娘是个美人,可是当这份美貌不再遮掩,肆无忌惮地展露人前,艳光濯濯,叫容妈妈觉得心里也惶恐起来。
二姑娘时常进宫,而二皇子最近也时常进宫,可别……
她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却见长平侯夫人已经咬紧了牙关,下定了决心对她说道,“你再去见二皇子一趟,就说……阿萱是做姐姐的,成亲不能落在妹妹后头,必须要在二丫头大婚之前先出嫁。请二皇子体谅阿萱的为难,咱们尽快成婚!”
就算二皇子要反悔,她也不能给他这个机会。
快些叫唐萱嫁过去,把生米煮成熟饭!
第53章
不管怎样,也要坐实了唐萱二皇子妃的名分。
二皇子可以随意退亲,可是难道还能随意休妻不成?
只要成了亲,木已成舟,长平侯夫人相信以唐萱的美好,会叫二皇子再一次坚定对她的喜爱。
而且唐家姐妹之中,不能叫唐菀抢了风头。
长平侯夫人秉承着这样的想法,一下子就忙碌了起来。
不仅是要和二皇子府那里联络唐萱的婚事,还有给唐萱预备嫁妆,要唐萱尽快出嫁的各种需要的事。
她命容妈妈去二皇子府跟凤樟提了这么这件事。
凤樟正在二皇子躲羞养脸上的伤呢,隔着屏风召见了容妈妈,知道长平侯府急着唐萱嫁人,虽然有些措手不及,也有些心里莫名的梗塞,可是到底唐萱是他心心念念的,因此犹豫了不久就答应了下来。
只是这么着急成亲,礼部是顾不过来他的婚事了。
凤樟就命人给长平侯夫人传话说和唐萱的婚事不会经过礼部与皇家的布置,可他也会认真地给唐萱筹谋盛大的婚礼,叫唐萱与京都勋贵皇族都看到他对唐萱的真心。
至于宫中,也没有对凤樟要大婚的事做出什么反对,反而像是无所谓的样子。
长平侯夫人虽然心里不满,可到底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二皇子答应履行婚约就叫她格外惊喜了。
至于宫中……皇帝与太后并未表态,一副冷眼旁观的样子,至于罗嫔如今尚且在宫中禁闭,太后不许人进宫看望她,可是长平侯夫人却并不在意罗嫔的态度,毕竟做母亲的怎么可能倔得过自己的儿子。只要二皇子愿意迎娶唐萱,罗嫔就算心生不满,觉得这婚事上怠慢了她又能怎么样呢?
唐萱的性子一向惹人喜爱,大不了……日后叫唐萱多多亲近罗嫔,罗嫔也就不会说什么了。
因为这个想法,长平侯夫人张罗着唐萱嫁妆的动静难免就大了几分。
唐菀便也知道了。
当得知长平侯夫人已经开始张罗着为唐萱匆匆赶做嫁衣,要唐萱尽快嫁入二皇子府,唐菀抿了抿嘴角。
她觉得这倒是没什么。
凤樟和唐萱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不是挺好的么?
只要日后别出来祸害别人就行了。
倒是素月忍不住对唐菀有些抱怨地说道,“非要抢姑娘你的风头。”
唐菀夏末秋初的时候出嫁,这是皇家赐婚,旨意上安排的良辰吉日。
可是唐萱却非要抢在唐菀出嫁之前成亲,这不仅仅是抢唐菀的风头,也是张罗了唐萱的婚事,府上的人都累得半死,谁还能张罗得起来唐菀的婚事?那岂不是要冷落唐菀?
素月被长平侯夫人这样明晃晃的心机给气得要命,不过唐菀倒是心性平和地说道,“没什么关系的。”她和唐家的关系本就疏远,就算是唐萱不抢在她的前面出嫁,只怕长平侯府也未必会大张旗鼓地发嫁她。因此,就算是长平侯夫人有些小算计,又算得了什么呢?
唐菀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素月见她并未在意,虽然心里依旧为她抱不平,可到底还是听她的,没有再因这件事有什么抱怨的。
倒是唐萱知道了自己即将嫁入二皇子府,不由格外欢喜,大抵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挨了凤弈和太康大长公主的接连教训,她竟然还能从病榻上爬起来张罗着所谓与姐妹最后的相处时光。
这一日,唐菀正在院子里整理自己的嫁妆,又听青雾说一些宫中从前的旧事打发时间,就见院子外面进来了一个生得格外俏丽的丫鬟。这丫鬟正是唐萱身边极为得宠的,因为得唐萱的喜欢,性子自然也强势几分,素来对府里的主子也有几分不假辞色的。
因唐萱几次被打都是因唐菀的缘故,这丫鬟心里恨极了唐菀,看见唐菀的时候就没有什么好脸色,却不敢过于嚣张,因此勉强硬邦邦地说道,“给二姑娘请安,咱们姑娘请二姑娘去坐坐。”
她一副叫唐菀去唐萱的院子里说话是一件对唐菀很体面的事的样子,唐菀头都没抬,一边跟青雾对着自己的嫁妆,一边声音平淡地说道,“我不去。”
“二姑娘!”这丫鬟顿时脸色一变,见唐菀手中的账本厚厚的,她又忍不住露出几分愤慨。
因是唐萱身边的丫鬟,她自然也听长平侯夫人对唐萱说了一些私密的话,也知道若不是唐菀耍心机抢走了二房的家产,这些二房的家产本应该是唐萱嫁入二皇子府时应该带过去的嫁妆。
想到这么厚厚的一笔嫁妆被唐菀从中作梗,再想想长平侯夫人如今拿着侯府的账册发愁的样子,这丫鬟忍不住冷笑了两声说道,“虽然二姑娘飞上枝头了,可也别忘了,姑娘不管怎么也是唐家的姑娘!”
“这哪儿有你说话的份儿。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对主子姑娘指手画脚了?真是平日里给你太多的脸,叫你忘了尊卑了。”见唐菀懒得看着丫鬟,素月便上前一步对这丫鬟冷笑着说道,“什么飞上枝头。这话应该对大姑娘说才对!大姑娘能嫁到二皇子府里去,做了陛下的儿媳妇儿,这才是飞上枝头呢!为了飞上枝头,还拼了命地做那多厚颜无耻的勾当,二皇子自己都承认与大姑娘暗中苟且了。大姑娘做这种不要脸的事连累了家中姐妹的清誉,我们姑娘还没找大姑娘算账,用得着大姑娘倒打一耙,污蔑我们姑娘么?”
“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我说的是人话,活该你听不懂呢!”素月性子本就厉害,如今有了清平郡王做靠山,越发地牙尖嘴利。
她把唐菀护在身后高声说道,“与二皇子暗度陈仓的又不是我们姑娘,我们姑娘一向行的端做得正,自然什么话都敢说的!至于旁人,我就不知京都之中那些流言蜚语都是什么了。”
唐萱抢了自己的妹夫,又是什么好名声不成?
也亏的是如今唐家的主子姑娘里头没几个好的,不然,若是当真清白端正的好姑娘叫唐萱闹的这一出连累了清誉嫁不出去,那可就可怜了。
因为素月的声音大得很,青雾不由抬头看了素月一眼。
素月年轻气盛的样子倒是像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不过经历的事多了,在宫中时间久了,青雾才明白,高声说话永远赶不上直接了当。
她又看了看那气得浑身发抖的唐萱的这个丫鬟,见她不仅穿戴打扮与寻常的丫鬟不一样,更精致华丽,不像是个丫鬟,更像是个主子,更何况就这份不能忍气吞声的模样也不像是丫鬟才有的,倒有些心高气傲。
一时间青雾的目光之中便多了几分若有所思,只对素月温和地说道,“何必争执吵闹,没得叫你也失了身份体统。既然冲撞了咱们姑娘,处置了就是。”
她扬声就请了凤弈之前送的两位宫中嬷嬷过来,却见两位嬷嬷一脸严厉地来了,掏出掌嘴的竹板就把这丫鬟给拖下去掌嘴,这才对素月温和地说道,“下次直接掌嘴就是。”她年长温和,素月一向敬重她,忙对青雾福了福,这才看向唐菀有些不安地说道,“姑娘,这件事……”
“挺好的。咱们往后不做受委屈的事。”唐菀根本没想见唐萱。
唐萱想摆出姐妹情深的模样粉饰太平,她觉得跟自己没有什么关系。倒是青雾对唐菀问道,“这丫鬟是唐家给大姑娘预备的通房?”见唐菀似乎被吓了一跳,青雾便笑着说道,“长平侯府好歹是勋贵,有这样的预备情有可原。”
豪族贵女出嫁的时候大多都带通房丫鬟,是为了自己不方便的时候笼络丈夫的,这样的丫鬟大多都是从娘家带过来,是信得过的,免得日后成为自己的心腹大患。
不过青雾见唐菀迟疑着看着自己,便笑着对唐菀说道,“这丫头心高气傲,不是个省事儿的,如果唐家是想她做通房的人选,只怕日后会成为祸患。”她见多了各处王府家宅不宁的样子,自然也知道怎样的女子是不安分的。
唐菀心有所感,不由轻轻点头说道,“姑姑说得有理。她瞧着是个通房的人选。”这丫鬟日后还真是凤樟的通房,不过她没有想到青雾竟然一眼就看得出来。
素月素禾却在一旁变了脸色。
她们也是唐菀贴身的丫鬟,可是她们却并不想做清平郡王的通房。
“姑娘,我,我……”素月和素禾对视了一眼,脸色紧张,见唐菀笑着看过来,很耐心地等着她们说话,不由涨红了脸,却不知怎么说。
她们对唐菀忠心耿耿,自然也明白唐菀身边没有几个可以信任的服侍的人。她们本想说不想做清平郡王的通房丫鬟,可是如果她们两个不做,日后唐菀提拔了一个跟她不是一条心的去服侍清平郡王,离间了他们夫妻可怎么办?
虽然说清平郡王说日后不会纳妾,可是通房……也不算是妾室呀。
素月和素禾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她们知道自己是最忠心的,这样忠心的丫鬟做了通房才能护着唐菀,跟她们姑娘一条心。
可是若是做了通房丫鬟,却又是跟唐菀抢了夫君,这叫她们心里无法接受。
和姑娘抢同一个男人,又算什么忠诚?
左右为难,就是如今素月和素禾的心情。
见她们俩急得不得了,唐菀愣了愣,不由弯起眼睛笑了起来,对她们柔和地说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你们放心,不叫你们做我们郡王的通房。往后我给你们挑两个好人家,叫你们也能好好过日子。”
她这话叫素月和素禾松了一口气,素月不由关切地问道,“可是通房人选……”
她怕极了唐菀会把不安分的人提拔上来,日后叫唐菀过不上安心的日子,毕竟这院子里的丫鬟,因唐菀是个不得宠的主子姑娘,大多数的丫鬟都服侍得并不用心,还更喜欢往其他几个姑娘的院子里钻,走门路想要调走。
当初清平郡王的赐婚旨意到了唐家,因以为唐菀是去守寡,因此她院子里的丫鬟们人心浮动,大部分都已经找了好去处,不准备继续服侍唐菀了。
可是等清平郡王活着回来,这些丫鬟又厚着脸皮想留下来。
当然,这些人唐菀一个都没留,如今小院子里的除了素月素禾之外,几乎都是宫里的宫人。
唐菀便柔和地对忧心忡忡的素月说道,“没有通房。我与阿奕……”她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不会再有别人了。”她认真地相信着凤弈给她的承诺,也相信凤弈不会做伤害她的事……如果是对通房丫鬟觉得无所谓的话,那凤弈之前不会对罗嫔送来的宫女发那么大的火,甚至一状告到皇帝的面前,令罗嫔都被降位。
她垂了垂眼睛,低声说道,“他答应了我。我相信他。”
凤弈说他不会做那种口口声声只喜欢她,对于别人都不过是身体上的新鲜,当做小猫小狗的玩意儿那样的事。
他对于她一心一意,就是无论身体还是心里,都是一心一意。
唐菀相信他。
所以唐菀根本就没想过预备通房丫鬟。
听到她这么说,素月和素禾顿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那姑娘要出嫁的时候,咱们院子里服侍的人怎么办?”素禾便好奇地问道。
“你没发现啊?如今服侍姑娘的大多都是宫里的姑姑了,这也挺好的。”素月便精神一振对唐菀说道,“咱们侯府那些趋炎附势到处钻营的,还是别带去祸害郡王府了。”她高兴得不得了样子说道,“有好的,先紧着咱们大姑娘吧!大姑娘不是先出嫁那一个么?”
她眉飞色舞的,越发在心里庆幸唐菀当初没有嫁给凤樟。毕竟,就如凤樟口口声声和唐萱情深义重不顾一切,那相爱的心多么真挚,都轰动京都了。
可是唐萱大婚,却还要预备通房丫鬟。
素月宁愿唐菀嫁给发起火儿来可怕得叫人畏惧却连通房丫鬟都不要的清平郡王,也不要那个对唐萱爱慕痴狂却心安理得享用通房的二皇子。
“姑娘往后要发嫁我们,就给我们寻郡王府里的人吧。我和素月想一辈子都服侍姑娘。”素月也欢欢喜喜地说道。
“若是缘分到了,不管是不是郡王府里的人,我都把你们嫁出去。”上辈子素月和素禾过得就挺幸福的,平凡却安稳的婚姻,生活得虽然不奢华,可是却很富足,还有儿女也很乖巧可爱,唐菀觉得她并不想叫她们失去这样的幸福的婚姻,因此便含糊了一声。
主仆三个人悠闲地说话的时候,青雾便微笑着坐在一旁,看着素月和素月对唐菀亲近关切的模样,不由心情也格外地好起来。
她对唐菀不给凤弈预备女人服侍这种做法并不觉得惊世骇俗,也不觉得唐菀善妒,相反,其实在经历过了先帝贵妃弄权乱政之后,青雾也觉得一个男人配一个妻子就行了。女人太多,必然会引起祸患,甚至会祸害了自己。
就如先帝,膝下本有儿女众多,可是当先帝贵妃进宫,得到先帝的专宠之后,这些儿女除了被关去了冷宫的太子一家之外,余下的先帝的儿女已经凋零得所剩无几。
虽然这也是因东宫不稳,因此先帝的皇子们各自为政争夺下一任储君彼此争斗夺嫡,因此才这样血流成河,并不无辜。可是若没有先帝贵妃的野心还有贪婪,如果东宫的位置稳稳的,那先帝又怎么会死了那么多的皇子和公主,一口气连后宫嫔妃都因此死了大半?
如今先帝的皇子,也就是陛下的弟弟只剩下了两个,都已经成了惊弓之鸟,老老实实连朝堂都不敢涉及,而先帝的公主死得一个都不剩下。
这就是宠妾灭妻,忽视正统,贪图女色的结果。
也是因为这样,当清平郡王想要一心一意守着一个王妃生活,青雾觉得挺好的。
家中安稳和平,夫妻和睦,这才是最大的幸福。
“姑姑,姑姑?”见青雾微笑着失神,唐菀和素月素禾说笑了一会儿唯恐冷落她,便唤了两声好奇地问道,“姑姑在想什么?”
她天真烂漫的,小脸儿因为今日欢喜红扑扑的,青雾便收回目光笑着对她说道,“在想长平侯夫人这样仓促要发嫁大姑娘,这并未经过太后娘娘与宫中的允许,有些过于自以为是了。”
长平侯夫人不被允许进宫,因此见不着太后和皇后,不能商讨唐萱和二皇子的婚事,因此只能自作主张倒是情有可原。可是既然得不到宫中谅解,难道不能推辞婚事两年,先叫太后与皇后对唐萱转圜态度,然后再提婚事么?
长平侯夫人这么着急,太后只怕是要恼了。
宫中至今对二皇子马上要成亲的事都没有个动静,就已经看得出宫中的态度。
长平侯夫人大概还觉得庆幸宫中并未阻挠这门婚事。
可是哪里有她想得那么简单。
如今宫中不仅恼怒长平侯府与二皇子自作主张,而且只怕太后和皇帝对二皇子急着大婚还要更多心了。
唐菀微微一愣。
“是啊,为什么这样着急呢?”她呆呆地问道。
上一世的时候,唐萱也是很快地就嫁给了凤樟,夫妻俩刚刚成亲的时候柔情蜜意的,不知多恩爱,因此唐菀没有想过,为什么长平侯夫人这么着急。
“大概是为了陛下嫡长孙的身份吧。”青雾悠然地说道。
太子不太可能有子嗣了,长平侯夫人这是想叫唐萱赶紧嫁给凤樟为凤樟生下嫡长子。
到时候,唐萱就是皇家的功臣,就算嫁给二皇子的手段有些不光彩,可是看在这个名分最重要的嫡长孙的份儿上,皇家会对唐萱这个嫡长孙的生母改变态度的。
青雾的话不由叫唐菀恍然大悟。
不过她想了想才摇头说道,“孩子不应该是争权夺利,巩固自己地位的工具。”可爱的孩子们就算不是所谓的嫡长孙又怎样呢?对于唐菀而言,那依旧是应该被疼爱,被全心全意宠疼的孩子,而不是满满地背负了各种强加在他身上的期待的道具。
她这样说话未免站着说话不腰疼,不过青雾却并不觉得唐菀这样有些天真的话叫人嗤之以鼻。她笑了笑,对唐菀说道,“每个人的选择不一样罢了。”
有如唐菀一般对这些不在意的,自然也有很多在意这些名分以及名分带来的利益的人。
唐菀也并未刻薄地批判,不过因唐萱在她的院子里碰了钉子,连身边最得宠的丫鬟都挨了宫里嬷嬷的嘴板子,一时怕了唐菀,不敢再叫人来叨扰她。
唐菀趁着这个时候给广陵侯太夫人敬了茶,叫了一声干娘。
她去广陵侯府给太夫人磕头敬茶的那一天,京都有名有姓的勋贵豪族都有女眷参加。
不仅仅是因广陵侯太夫人第一次下了帖子遍请京都豪族女眷参加,而广陵侯李穆最近在京都正被太子倚重,一时成为朝中新贵,无人敢于轻视广陵侯府的缘故。
也不仅仅是太康大长公主亲自坐镇广陵侯府,作为见证唐菀拜认干亲的缘故。
更多的反倒是清平郡王凤弈之前将各处曾经传扬了些唐菀不怎么好听的言论因此差点砸了各家府邸的缘故。
这些人家是怕了唐菀了。
这些女眷们想不明白,唐家这二姑娘到底有什么法力,能叫性子乖僻冷酷的清平郡王这么维护她,为了她连天都可以捅个窟窿出来的样子。
之前二皇子退亲的时候,明明是个无依无靠的倒霉蛋。
可是一转眼,怎么就叫清平郡王这么喜欢?
甚至为了她,简直是什么都顾不得,伤势未愈就在京都到处奔走为她张目。
据说二皇子已经被清平郡王殴打了很多次了。
因为这些复杂的心情,也不想再触怒清平郡王这个性子强势的皇族,因此今日这些豪族女眷们来参加广陵侯府的盛事,自然是为了对唐菀示好,也是为了从此与唐菀越发亲近几分。
唐菀拜了广陵侯太夫人做干娘之后,被这些素日里高高在上的贵妇人们围在中间,听着无数的亲切中隐隐带着讨好与央求原谅的话,那一刻,她被簇拥在无数的繁花似锦中间,荣光无限,荣耀满身,成为众人瞩目的人。
可是不知怎么,唐菀却在那么多的讨好与殷切的目光里,脸上带着笑容,却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她今天没有见到她的郡王。
她被繁华簇拥,可是他却不见踪影。
这样的日子,他没有在。
那一刻,繁花似锦都褪去了颜色,一切都没有滋味了起来。
他在的时候,哪怕只是身处平凡她都依旧欢喜无限。
可是他不在的时候,就算再多的荣光却都已经失去了意义。
她想他了。
第54章
不过这么重要的时候,凤弈竟然不见人,唐菀心里不由觉得担心。
她不是担心凤弈冷落她。
而是凤弈总是那么看重她,绝对不会轻易错过今日自己的这样的大事,只怕是有些要紧的缘故。
会不会是旧伤复发了?
想到这里,唐菀的心里不由生出几分对凤弈的担心。
她甚至觉得此刻围在自己面前奉承自己的那许多的豪族女眷们都对自己失去了吸引力。不过作为侯府长大的孩子,唐菀到底还有几分礼数,因此脸上带着腼腆羞涩的笑容听了许多的赞美,仿佛都已经开始不认识赞美中的自己,她却没有叫人看出自己的心不在焉。
直到到了太康大长公主在上首叫唐菀过去说话,才听见外面传来了禀告声说清平郡王来看望广陵侯太夫人。
对于清平郡王对唐家二姑娘用心到这样的程度,竟然追到广陵侯府里来,这些女眷都彼此对视,露出几分哀愁。
本以为这个被退亲,又没有靠山的唐家二姑娘是个好拿捏的,本还想将家族中的女孩儿举荐到请平王府做个侧妃,日后或许还能再进一步。
可算是看着清平郡王对唐二姑娘这样看重,如今唐菀又拜了京都新贵广陵侯太夫人做干娘,靠山一下子强硬起来,这些女眷就忍不住在心中揣度起来。
为了一个有没有可能得宠都不知道的郡王侧妃之位就去得罪如今声势极好,显然得到宫中看重的广陵侯和清平郡王,这到底值不值得。
一下子得罪两家,那别说是侧妃,就算是正妃也是不合算的。
因此想来想去,这些豪门女眷脸色僵硬过后,看到唐菀站在太康大长公主的面前笑靥如花,清平郡王远远地快步直奔她而来,就都没有了什么想法。
唐家二姑娘如今不算是软柿子了,不好拿捏,既然如此,日后自然得真心亲近几分。
不过若说起这京都之中比较好拿捏的,其实如今想想……唐家大姑娘倒是一个软柿子了。
从前,唐家大姑娘风光至极的时候,大家被唐萱得到二皇子的宠爱给迷花了眼,因此从未想过,一个直到如今尚未得到皇家承认,甚至连宫门都没有进去过的二皇子妃,她的地位也并不怎么可靠。
长平侯如今没有差事,空架子的爵位,自然也不可能与她们这些京都豪族相提并论。
而二皇子虽然失宠于宫中,可是架不住他命好,皇帝只有两个皇子不提,太子的身体也羸弱,因此二皇子的重要性还是很值得这些豪族看重的。
一个根基不稳,宫中不喜的二皇子正妃,又怎么与这些豪门出身的女孩儿相提并论呢?
若是二皇子当真那么深爱唐家大姑娘,又怎么会迟迟不去为她央求宫中,求宫中给予唐家大姑娘该有的体面,反而是与唐萱不睦的唐家二姑娘唐菀得到宫中的喜爱,日日召到宫中去陪伴太后与皇后?
因为思考到了这些,因此当凤弈走到了唐菀的面前的时候,场面一下子有些安静。
下一刻,当凤弈对唐菀开口的时候,场面就几乎变成了死寂,都是因为凤弈看着唐菀说道,“对不住,我路上耽搁,因此来晚了。”他身为皇族郡王,竟然在公然,众目睽睽之下对自己未来的王妃很自然地赔罪。
之所以赔罪,也只不过是因为小小的迟到。这怎么能不叫人觉得窒息。
“没有没有,没有耽搁什么,郡王来了就好。我刚刚就是担心你。”唐菀迎着女眷们复杂的目光急忙摇头。
她看起来有些羞涩,可是更多的却像是松了一口气,显然刚刚真的在为凤弈担心。
凤弈的目光不由温和许多。
他扶着唐菀的手臂,半晌才松手,之后走到太康大长公主的面前施礼说道,“叫姑祖母受累了。”他看起来礼仪端方,太康大长公主微微颔首,却没有吩咐什么。凤弈等了等,便转到了广陵侯太夫人的面前施礼说道,“见过岳母。”
他如此郑重其事,广陵侯太夫人微微一愣,不由露出几分柔和的表情扶住他的手臂温和地说道,“郡王不必多礼。”她也没有想到凤弈这样的天潢贵胄会为了唐菀而在她的面前折腰,因此态度格外慈祥。
似乎是当初被唐菀开解过后,一向总是带着几分冷硬的广陵侯太夫人如今也慢慢地变得柔和慈祥了起来。她看起来精神很好,显然和儿子如今的生活过得很不错。凤弈见她这样温和,又再一次施礼之后,将目光落在脸色有些阴郁的李穆的身上。
似乎猜得到凤弈面对自己要做什么,李穆的脸色更加阴沉。
果然下一刻,凤弈已经微微颔首对他说道,“义兄。”
果然不出李穆所料。
清平郡王还真的是叫的下去。
他如今是唐菀的干哥哥,所以凤弈越非要管他叫一声义兄。
可是天知道,他的年纪比凤弈年少,当年叫了凤弈那么多年的堂兄,如今却成了凤弈的兄长。
李穆觉得这个称呼听得自己胃疼,脸色阴沉沉地勉强点了点头,便看向广陵侯太夫人透出几分询问。
凤弈不动声色地坐在唐菀的身边,看起来毫无异样,倒是太康大长公主看起来有些疲惫,撑着额头坐在一旁微微皱眉。
见太康大长公主这般,显然是已经不耐烦广陵侯府聚着这么多的人,女眷们也都很有眼色,既然已经对唐菀示好,并且知道她不好惹,今日也算是没有白来,便一一告退了。
当她们离开了,太康大长公主这才对凤弈问道,“宫里出了什么事?”
凤弈不由抬了抬眉梢。
“如果不是宫里出了事,阿菀今日这么大的事,你不可能错过。”唐菀今日拜广陵侯太夫人做干娘的事,京都皆知,无数的豪族女眷都被邀请,凤弈的性子是必然会出现在广陵侯府给唐菀撑起这么个面子的。
可是他却来得迟了,显然就很不寻常。
太康大长公主是个极为聪慧的人,想一想就想到了这其中的道理,自然是要多问一句。
她还继续说道,“不过应该不是严重的事。不然你也不会赶出来。”她露出几分关切,凤弈想了想才对太康大长公主说道,“陛下今日有些不舒坦,在宫里晕了过去。不过已经叫太医看过,太医说是有些过于劳累,叫陛下静养,多滋补就是。”
因为皇帝晕过去了,宫中一时大乱,凤弈自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出宫。
不过知道皇帝不过是劳累,并无其他,凤弈也就放心地出宫来给唐菀撑腰。
太康大长公主听了不由叹了一口气。
“作孽。”她低声说道。
当年皇帝被封为太子,一则是因为他乃是中宫嫡子,另一则也是因为自幼聪慧健康,并没有身体上的妨碍。
那时候先帝还没有遇到贵妃,还没有昏聩,自然是立了嫡子入主东宫,也曾经对嫡子格外疼爱。
只可惜当先帝一把年纪了却遇到了美色无双的贵妃,因此被迷得晕头转向,后宫与儿子们全都不要了,还允许先帝贵妃涉足朝堂,因此引来了朝中十几年的动荡。
想到这些,太康大长公主也忍不住露出几分痛心,对垂眸不语的凤弈说道,“陛下是这样的身子骨儿,也该好生休养着,好好调养,免得叫人担心。不过……”她犹豫了半晌,目光落在凤弈与李穆的身上,很久之后才和颜悦色地说道,“日后你们也要多辅佐陛下与太子。”
皇帝和太子的身体都不怎么好,而朝政繁忙,这样的强度不是皇帝和太子能承受得住的,自然得多些信得过的帮手。
对于太康大长公主来说,信得过的人里,凤弈和李穆是其中翘楚。
“您放心。”凤弈的根基是在军中,听到太康大长公主的话,便缓缓点头说道。
李穆沉默半晌却没有说话,很久之后,才避开了太康大长公主的目光,轻轻地点头说道,“臣必定尽力而为。”他这话已经带着几分生疏,唐菀有些茫然李穆为何突然变得似乎疏远了。
不过当太康大长公主温煦地拍了拍李穆的肩膀,急着进宫去看望皇帝,唐菀跟着太康大长公主匆匆进宫,因不是在一个车里,她便拉着凤弈的手问道,“我怎么觉得侯……阿穆哥答应得有些勉强?”她格外疑惑,凤弈揽着她坐在车子里,只觉得软玉温香满怀,心情也轻松了许多,面上平静地说道,“他如今的身份尴尬。”
“你的意思是……阿穆哥顾忌二皇子啊?”唐菀顿时心里一动。
她有些明白李穆的立场。
被皇帝抚养长大,和太子兄弟情深十几年,李穆对于皇帝和太子的感情是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
所以,他愿意为皇帝和太子奉献一切,在他们需要自己的时候贡献所有的力量和智慧。
可是这样做,当皇帝和太子病弱,他去辅佐皇帝和太子的时候,李穆必然是要锋芒毕露,站在皇帝和太子的身边成为汇聚无数目光的最光鲜的那个人。可是他若是万众瞩目,又将真正的二皇子凤樟置于何地?
唐菀觉得李穆自从被揭开了真假皇子的真相,就一直避免着和凤樟之间有什么牵扯,也很少进宫,不愿叫人觉得他这个假皇子比真皇子还要得得到宫中的喜爱,令凤樟在皇家处境尴尬。
这样想想,李穆有些谨慎小心得过了头。
他不想叫凤樟心里不舒服,觉得自己这个假皇子依旧比真皇子还要得宠。
所以他刻意地避开更多能触犯到凤樟利益的事。
不去争夺宫中的宠爱,干脆地从宫中退步抽身一心一意照顾广陵侯太夫人,这都是李穆不会回到皇家和凤樟争宠的表示。
可是唐菀想了又想,窝在凤弈的怀里小声儿说道,“比起凤樟,我觉得还是阿穆哥更能干。更何况这也不算是争宠,而是能者居之。他为人能干,能作为陛下和太子殿下的帮手,又为什么要顾忌凤樟的心情避开呢?当年的偷龙转凤,做错的也不是阿穆哥。就算是被送到皇家,可是阿穆哥也没有享福,有什么好顾忌凤樟的。”
她小小声地说,又软又暖,凤弈只觉得自己的怀里香香软软一团,忍不住垂头拿薄唇碰了碰唐菀的发顶,低声说道,“他想得太多了而已。”
对于凤弈来说,之前李穆就是想得多。把这些年受到的委屈还有苦楚都默默地吞了,一声不吭地从皇家自己把自己扫地出门,没有半分抱怨还有怨恨,其实这有些过于懂事,可是归根到底,李穆却不是为了凤樟,而是不愿宫中为难。
一个患难的假皇子,一个失而复得的真皇子,他不愿宫中为他为难,因此才会痛痛快快地让出二皇子的位置,然后很少和凤樟冲突。
不过李穆对凤樟的退让是从前的事了。
今日李穆在太康大长公主面前那番姿态,若说李穆是让着凤樟,对于凤弈来说大可不必把李穆想得这样美好单纯。
李穆是宫中长大的孩子,太知道以退为进。
他这样与宫中保持疏远,做出一副不与二皇子争锋的模样,不仅叫他在京都与皇家之中大受好评,甚至还叫皇帝和太子更加怜惜他。这么看的话,凤樟真是把李穆得罪得不轻……不过也对,凤樟回到宫中干的那几件事真是件件愚蠢,退婚唐菀这个未婚妻子,气病了广陵侯太夫人,只这两件事就能把一肚子坏水的李穆给惹翻了去。
因此,李穆做出一副退让的姿态,却显得凤樟与罗嫔更加无耻,咄咄逼人,想想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
凤弈行事喜欢大开大合,看人不顺眼直接就是一巴掌。
而李穆,这小子阴恻恻的,更喜欢背后捅人软刀子。
只怕李穆在太康大长公主面前的那一犹豫,这软刀子得把凤樟捅得不轻。
不过听着怀里唐菀那软软又天真懵懂的话,凤弈心里哼了一声,觉得笨蛋把李穆给形容成一个不争不抢的真善美的化身真是太笨了。可是不知怎么,听着这丫头柔软又天真的话,凤弈却觉得还是这样天真的话更加他心中柔软欢喜。
他安静地听着,并没有反驳唐菀对于李穆的那些称赞还有抱不平,很久之后才对唐菀说道,“你说得都对。李穆的确是个好人。”他带着几分不怀好意地想,也不知李穆听到唐菀说他是个“好人”,会不会羞愧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却垂头就对上了唐菀有些羞涩的笑容。
她羞涩地伸手,抱住他的脖子,把脸埋进他的颈窝小声说道,“可是在我的心里,你才是最好最好的好人。”
这是多么贫瘠的形容。
凤弈心里嫌弃得不得了。
可是抱着满心依恋自己的唐菀,他又觉得嘴角不由自主地勾了勾。
“你今天把我吓坏了。”唐菀抱着凤弈的脖子,小小声地撒娇说道,“我一直都等你,可是你一直都没有来。你不在我的身边,那些人的奉承讨好,还有我的风光荣耀全都不值一提了。阿奕,比起那些,我还是更想要你在我的身边。”
她鼓足了勇气,动了动嘴角,许久之后才艰难地,却满怀着期盼地小声说道,“阿奕,你以后多陪陪我,多,多……”她的声音微弱,有些害怕拒绝,又有说不出的惶恐,心都在激烈地跳动着,轻声说道,“多疼疼我吧。”
凤弈突然僵住了。
许久之后,他才垂头看着脸红得如同朝霞,躲进了他的怀里不探头的唐菀低声问道,“你说什么?你叫我对你怎样?”
“多疼疼我。”似乎说出一次之后,余下的话就不那么艰难,唐菀声音却不再那么微弱了。
凤弈看着唐菀那等待自己的回应,紧张又羞涩地埋进他的怀里的样子,冷哼了一声。
天知道,他等这句话有多久。
这笨蛋总算是开始慢慢地信赖他,愿意对他迈出这样重要的一步。
能说出这句话才说明唐菀的心里把他慢慢地当做了全心信赖,坚信他会善待,会对她好的夫君。
“我日后只疼你一个。”凤弈想到遇到唐菀这些日子,见这又呆又胆小的笨蛋总算是把头探出了自己的保护壳,愿意真心地依恋他,对他提出她想要的,一时之间觉得两军对垒都比占据唐菀的心轻松些。
一时之间,清平郡王颇有苦尽甘来的滋味。
他垂头,见唐菀怯生生地仰头,听到他的话微微愣住了一下,之后羞涩又满足地对他笑了起来。
她要得从来不多,只要这一点点的温柔就已经足够,足够她欢喜快乐。这样的一个女孩子,叫凤弈下意识地紧了紧揽着她的手,垂头,薄唇慢慢地俯下来。
唐菀看着他,想到青雾对自己说过的未婚夫妻之间相处的那些话,哪怕心里慌张羞涩,却没有避开。
车子突然停了下来,外面传来侍卫的声音,禀告道,“郡王,已经到了宫中。大长公主已经下了车。”
这突如其来的打断叫凤弈脸色阴沉半晌,他放开唐菀舍不得,可是又不能叫唐菀在太康大长公主面前失礼,片刻之后,他沉着脸给急忙从他怀里起身的唐菀整理好了衣裳,这才从车中出来,又扶着唐菀的手臂把她扶下了车。
可虽然他的脸色阴沉,可唐菀脸上却依旧带着春光,娇艳无双。
太康大长公主看见了,却只当做没有看到,叫唐菀扶着自己先去太后的宫中。
姑嫂两个见了面自然会寒暄一阵子,之后就带着凤弈一同去看望皇帝。
唐菀尚未嫁进皇家,因此不好过去,便坐在安静下来的宫里,见大公主失魂落魄地坐在她身边陪着她,不由眨了眨眼睛。
今日她都忘记了,大公主也没有过去广陵侯府。
这对于一向亲近广陵侯府的大公主来说也是一件有些奇怪的事。
不过想到这只怕是因为皇帝晕过去了的缘故,唐菀看着大公主那张憔悴苍白的脸低声劝说道,“公主别为陛下担心。陛下乃是真龙天子,承上天庇佑,不会有事的。”
而且皇帝本也只是劳累引起的不舒坦,并无大碍,唐菀希望大公主别那么担心。可是她的话却似乎并没有叫恍惚中的大公主回神。她目光散乱怔忡,似乎没有听到唐菀的话,这样子叫唐菀不由十分担心地去摸了摸大公主的手。
唐菀微微变了脸色。
大公主的手冰冷得很,唐菀觉得她的手比凤弈的还冷。
此刻大公主的样子也不知怎么,叫唐菀有些担心与害怕。
她觉得似乎不知何时,爽朗与明艳的阳光从大公主的脸上消失了,此刻大公主的样子更像是上一世的时候……
唐菀突然浑身一个激灵。
对了。
前些时候她进宫陪皇后换衣裳的时候,皇后不是和大公主提过南安侯的事,说是陛下已经默许了南安侯和大公主的婚事?
可是怎么怎么久了,皇帝赐婚的旨意还没有下达?
按理说以大公主的性子,既然知道自己能够嫁给南安侯,必然会催促皇帝快些赐婚,争取早日嫁给南安侯的。可这么多天宫中没有动静,这一下子就叫唐菀警醒了起来。
她太知道罗嫔为了达到目的什么都干得出来了,急忙压低了声音对大公主紧张地问道,“公主,是……婚事有什么变故么?”她这话小心翼翼,又带着几分关切与柔软,大公主本来浑浑噩噩地坐在一旁,听到这句贴心的关切,她不由垂头,一滴眼泪落在唐菀的手背上。
她的手是冷的。
可是那一滴眼泪却滚烫。
烫得叫唐菀心里顿时难受得厉害。
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因想到上一世大公主与南安侯那么艰难地各自孤单,唐菀觉得自己不想再做一个置身事外的人,急忙低声问道,“到底怎么了?公主,你别伤心,也不要害怕,一切都有我,我……还有郡王呢。”
她柔软温暖的手握紧了大公主冰冷的手,大公主只觉得这些天冰冷的心才慢慢地暖和了起来。她又落了一滴眼泪,对唐菀哽咽地说道,“母妃说早年在冷宫的时候,罗家曾经给过我与罗家表哥定亲的信物。母亲说我早就有了罗氏的婚约。”
唐菀一下子愣住了。
“冷宫的时候定的亲?”她试探地问道。
上一世和大公主那么亲近,唐菀自然是知道罗氏上上下下都是什么货色,因此她觉得和身在冷宫前程不明,一个不好就要被先帝贵妃株连的大公主结亲这种雪中送炭的事,不像是罗氏那样品德败坏的人家能做得出来的。
大公主却苦涩地轻声说道,“母亲拿了信物给我看。阿菀,我……我不能嫁给南安侯。罗氏若当真在我落难时也愿意冒着风险收留我这个有可能给罗氏带来灾祸之人,那如今我显赫以后,就也不能辜负罗家。”
哪怕她并不喜爱罗家的表哥,可是当年罗氏曾经对冷宫中的她们母女伸出过手……她不能做忘恩负义的人。
不然,她和背信弃义抛弃唐菀另娶唐萱的凤樟,又有什么分别。
第55章
唐菀一时被大公主的话给弄得愣住了。
她大概知道大公主为什么这样难过了。
大公主的性格高傲,可是却是一个真诚,重诺言的人。
她的性子和二皇子完全不一样。
正是因为大公主和二皇子凤樟的性格不一样,唐菀才明白为什么罗嫔的话给大公主造成了那么大的困扰。
只是所谓的婚约……
她不免犹豫着想到了上一世。
大公主曾经在上一世的时候说过,她的婚事都是因罗嫔的欺骗。
虽然唐菀不知道那时候罗嫔到底用什么话蒙蔽了大公主,可那哄骗一定是击中了大公主心中最看重的地方。
就或许比如如今……所谓的承诺。
因为罗嫔的人品一向不好,因此唐菀觉得这个婚事莫名格外蹊跷,还有一些说不出的古怪。
她看着面前脸色憔悴,整个人看起来都很虚弱的大公主,不免想到上一世大公主伤心的样子,咬了咬嘴角便小声儿说道,“婚事……公主,我觉得这婚事……”“她想说这婚事有点蹊跷,毕竟她重活一世,太知道罗嫔的娘家,那个罗家的人都是什么货色了。
然而大公主却似乎以为唐菀在为自己可惜她与南安侯之间的事,不由勉强笑了笑。
“阿菀,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她知道,唐菀或许是劝她不要听罗嫔的话,而是顺从自己的心选择南安侯。
那所谓的婚约,她从前完全都不知道,罗嫔从未和她提起过。
因此,就算她理直气壮地要求婚事不算数,其实也不算什么。
“可是我不能那么做。”大公主恍恍惚惚地看着一脸茫然的唐菀,看着唐菀无辜又单纯的模样,不由想到第一眼见到唐菀的时候,她战战兢兢地坐在太后的身边忍受着心中的惶恐还有悲愤,还有被退亲闹得名声与一生都被毁掉的可怜的模样。
她的脸上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可是眼底却又有泪光,愧疚地看着唐菀低声说道,“我不能做一个忘却承诺的人。不然,我和凤樟又有什么分别?”凤樟一朝显赫,就辜负了唐菀,伤害了一个无辜的女子,就为了他所谓的“爱情”。
如果她为了南安侯也将婚约弃于不顾,那又和凤樟有什么分别?
“罗家当年愿意答应迎娶我,也是承担了风险的。”大公主美艳的面容带着几分伤感,试图说给唐菀听,也仿佛是在说服她自己的心要坚定一些,缓缓地说道,“阿菀,你也知道那时候先帝尚在,贵妃权倾朝野,父皇与我们身在冷宫,没有人敢和我们扯上关系。”
那时候都以为他们一家在冷宫算是完了,毕竟这世上哪里有被圈禁了十几年的太子呢?
先帝与先帝贵妃对他们一家的百般的厌弃,随时都可能会叫他们遭到灭顶之灾。可是正是最落魄的时候,罗家却依旧不顾先帝与先帝贵妃的威胁还有可怕,宁愿背负着被迁怒获罪的风险,也愿意接纳收留大公主,愿意承担婚约。
这份雪中送炭,与唐菀对二皇子的那些不离不弃比起来,并没有什么分别。
唐菀看着大公主难过的样子,欲言又止。
此刻太后的宫中,大家全都去看望皇帝去了,因此有些安静,她没有拦着大公主露出痛苦与伤心的样子。
“公主……”她低低地唤了一声。
大公主却已经泪流满面了。
“既然当年罗家对我不离不弃,没有嫌弃我是一个会牵连他们一家的不祥人,那我现在也不能舍弃罗家。至于南安侯……”大公主顿了顿,想到了为了自己老老实实地被皇帝关在家里闭门思过的南安侯,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和他心意相通,不由哽咽地说道,“他位高权重,得父皇倚重信任。我相信会有更多的豪族贵女愿意嫁给他。”
她必须要尊重承诺,不要做跟凤樟一样忘恩负义的事。
她会把南安侯慢慢地放下,全心全意地对待自己未来的驸马,好好地和他生活,哪怕他并不是自己最深爱的人。
她告诉自己这样做是正确的。
可是她却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的额头抵在唐菀的肩膀上,把眼泪都落在唐菀今日格外华美的衣裙上。
唐菀垂头看着大公主痛苦的样子,咬着嘴角低声说道,“公主对我说的话,我都明白了。我明白公主的不舍,也明白公主选择这门婚事是为了什么原因了。你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
如果这就是上一世大公主下嫁罗家的理由,那想到上一世大公主婚姻的不幸,还有罗家并未给予大公主这份尊重承诺的回报,唐菀心里忍不住对罗嫔生出了几分厌恶。
她并不是一个总是喜欢讨厌厌恶谁的性子,可是唐菀现在觉得罗嫔真是这世上她最厌恶讨厌的人。
她就是用这样的谎言毁灭了大公主半生的幸福,叫南安侯困守了半生,两两相望却不能相守么?
唐菀并不会厌弃一个人的谎言,她厌恶的是欺骗却不珍惜。
罗家没有珍惜过大公主,给大公主带来了很多的伤害,令她对自己的婚姻彻底绝望恶心,这才是最叫唐菀不能接受,也最厌恶罗嫔的地方。
非要迎娶大公主,知道大公主会给罗家带来什么荣耀,那不是应该好好珍惜大公主么?
可是罗家却并没有这么做。
大公主受到的羞辱还有伤害,都是来自于这个可耻的罗家。
“可是公主也听我一句话吧。”唐菀虽然不知这是不是罗嫔上一世哄骗大公主的真相,可是她却并不愿意叫大公主嫁到罗家去受到伤害。她并没有因为罗嫔的那些话感同身受,觉得大公主应该遵守那所谓的承诺。
她只是想到了那位看起来光风霁月的罗家的宣平驸马,又垂头看了看这么难过的大公主,低声说道,“公主真的相信罗家和罗嫔娘娘有过这样的一个婚约么?公主,若是当真有这样的婚约,为何罗嫔娘娘要对你这个当事人隐瞒这么多年呢?所谓婚约的信物,是信则有,不信则无的,除了婚约的信物,罗家或者罗嫔娘娘曾经在公主的面前提及过任何关于婚事的事么?如果从未提及,突兀地在此刻提到,这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么?”
大公主听着唐菀软软的话,不由愣了一下,抬头,透过泪眼看着唐菀。
“可是这是母亲亲口对我说的。”
唐菀一时没有吭声。
显然无论最近为了凤樟,大公主和罗嫔母女之间生出多少争执,大公主都对罗嫔依旧当做信任的母亲看待。
可是她信任罗嫔,相信罗嫔不会欺骗她。罗嫔却辜负了这份信任。
唐菀觉得之后的话就格外难以启齿。
她觉得自己说的话仿佛是要挑拨罗嫔和大公主之间的母女关系似的。
她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如果换了一个人,唐菀不知自己有没有勇气会说出这样僭越,并且可能败坏自己形象的话。
可是大公主是唐菀的朋友。
唐菀心里没有纠结,只是下意识地有些紧张地拿手飞快地抚摸着头上华美璀璨的首饰,左右看了看,见附近没有宫女服侍,便压低了声音低声说道,“我知道这是罗嫔娘娘对公主说的。可是公主,我对罗家不熟悉,可公主这些年与罗家往来,不知道罗家一家的为人不成?”
她心里乱跳,觉得扑通扑通的,可是又觉得自己的话必须要告诉大公主。她不想再看到大公主痛苦的半生,也不想拿那些所谓的好听话去劝大公主重新经历上一世的伤痛。
盯着大公主晶莹的满是泪水与难过的眼睛,唐菀想了想,觉得自己没什么好怕的。
她曾经那么胆小瑟缩地做人,唯恐得罪了谁,被谁记恨。
可是就算得罪罗家,她现在也不怕了。
因为她现在有凤弈。
她是有靠山的人了。
“在陛下被圈禁在冷宫的时候,罗家对陛下还有公主亲近么?”唐菀太知道罗家都是什么货色了。
“罗家当年与我并不亲近。阿菀,你也知道,先帝贵妃的手段……罗家不敢亲近我们。不过我并不怨他们。”当先帝贵妃乱政的时候,他们一家是贵妃的眼中钉,罗家恐惧于贵妃不敢与他们亲近,唯恐连累了家族,这是人之常情,因此大公主虽然心里不怎么舒坦,可是却并没有因此埋怨过罗家。
她犹豫着低声说道,“虽然我们在冷宫的时候,罗家对我们避之不及,可是我想,若是我在那个位置,我也会保重自己吧。”
“既然罗家在那时候与公主并不亲近,唯恐会连累家族,又为什么要顶着贵妃的震怒还有自家会被株连的风险,和公主约定婚事?这不是很奇怪么?”唐菀眨了眨眼睛,歪头看着微微一愣,不知该怎么回答自己的大公主说道,“如果罗家的人为了罗嫔娘娘和公主是这样有勇气的人,都愿意约定婚事,那又何必惧怕平常的时候的一些往来呢?对于先帝贵妃来说,愿意与公主定亲不是比平日里寻常往来要可恶一万倍么?”
她的话叫大公主一时之间哑口无言,竟然无法反驳,因为唐菀说得很有道理。
如果罗家都愿意顶着一家子可能去死的风险也要接纳大公主,把大公主娶回家,那又何必惶恐平常的往来,对冷宫中的他们不闻不问?
“可能是……他们觉得婚约这种事怎么也要等我长大,那时候皇祖父或许……”
“他们怎么会知道先帝何时驾崩?”唐菀明白大公主的意思。
如果是罗家之所以愿意定亲是因为觉得等大公主长大可以嫁人的时候先帝都已经驾崩,他们罗家不会再畏惧先帝贵妃的话,那这种想法太可笑了。
先帝何时驾崩又不是罗家说了算的。
如果先帝一直都没有驾崩,先帝贵妃一直权倾朝野,大公主长大可以嫁人,那罗家迎娶大公主的风险不是依旧在么?
唐菀的目光郑重地落在大公主的眼睛上。
大公主一瞬间福至心灵,完全明白了唐菀的意思,可是她却不敢相信这样的事。
她吞吞吐吐地看着唐菀,许久之后才低声说道,“你的意思是……”她突然闭嘴不说了,因为大公主突然发现,唐菀对她说的这些话,她不能叫人知道这是唐菀的意思。
若是叫人知道罗家的婚事都是唐菀在背后挑拨,那罗嫔一定认为是唐菀在败坏罗家,也在挑唆她们的母女之情。一想到“母女之情”,大公主眼底恍惚了一下,不知怎么心里生出了惶恐。她知道唐菀对她说的疑惑的地方都是什么意思,可是正是因为这样,大公主才更觉得痛苦。
如果罗嫔没有骗她,的确是有婚约的存在,大公主就失去了自己心爱的男人。
可是如果罗嫔骗了她,拿她一辈子的幸福作为成全罗家荣耀的工具,那大公主想,她或许就失去了自己的生母。
因为这样,大公主一时之间都不知自己应不应该觉得这婚约是个谎言。
“今日这些话,入得我耳,出得你口,不要再和别人提到。”大公主的手指冰冷,却一下子紧紧地握住了唐菀的手,颤抖着对她低声说道,“堂兄那里,你告诉他一些也没什么。可是别叫别人知道了。不然只怕会有人因此诟病你。阿菀,你是真心待我,我明白。”
唐菀顶着多大的风险会对她说这些话,大公主全都明白。
如果不是真正在意她,关心着她,甚至不顾及自己,唐菀不会有可能说这样的话。毕竟,唐菀自己的婚事好得不得了,就算是明哲保身,又或者事不关己,大公主的婚事幸与不幸又和唐菀有什么关系?
可是唐菀还是告诉了她这些话。
“你真心待我,我也不能辜负你。我心里明白你的话了,也不会做糊涂事。只是阿菀,这些劝说往后别再提,就算是与我也别提了。”今日好在是在太后的宫中,而且此刻宫殿里没有别人,因此大公主并不担心自己和唐菀的话会被别人听到,会叫人诟病唐菀在宫中嚼舌根或者挑唆天家亲情。
想到这里,大公主便握了握弱弱点头,一下子又羞涩起来的唐菀的手臂,勉强对她笑着说道,“至于我……你放心。若当真是母亲骗了我,我也不会再顾及她。”大公主是个聪明人,其实在最开始的震惊之后,已经开始慢慢地明白,这或许真的是罗嫔的谎言。
她也清楚地知道罗嫔为什么要骗她。
罗嫔一向惦记着自己的娘家,就算是这些年他们身在冷宫,罗家并没有照顾或者亲近他们,可是罗嫔依旧坚定地想要帮扶罗家。
她身为皇帝膝下唯一的公主,一向得到皇帝还有皇后的宠爱,打从皇帝登基,她得到的就是比凤樟还要耀眼的荣宠。
如果她能嫁入罗家,那罗家必定万众瞩目。
不仅如此,而且罗家也会因大公主的缘故,被皇帝还有太子看重,大好的前程就在眼前。
大公主垂了垂眼睛。
她本该在这个时候生出无边的愤怒还有怨恨,怨恨罗嫔或许是为了罗家的荣耀与显赫因此不顾及自己这个亲生女儿的幸福,妄图哄骗她,欺骗她,甚至不惜令她与心上人分离。或者愤怒于罗嫔不顾及自己的名誉……如果大公主不顾及这所谓的“婚约”,一心要嫁给南安侯,那下一刻声名狼藉的就不再是退亲另娶的凤樟,而是她这个凤樟的亲妹妹了。
只要一想到自己几乎被罗嫔断了后路,甚至罗嫔过于了解她,知道她的性格刚烈,厌恶凤樟的背信弃义才拿一个所谓的“婚约”来欺骗她,大公主的手心冰冷。
她怔忡了一会儿。
大公主活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是亲生母亲拿她的人生,名誉,爱情,还有她所有的一切来伤害她,妄图左右她的人生,埋葬她的幸福。
而为了的,却只不过是为了一个罗家。
她对自己的孩子的幸福喜乐完全不在意,在意的竟然是一个在落魄的时候避之不及从未对他们伸出手的罗家。
大公主突然嗤笑了一声。
她重新把额头埋进了唐菀的肩膀,低声说道,“阿菀,我只是想靠靠你。”她并不是一个软弱的,被伤害之后只想问一个“为什么”之后默默妥协或者哭泣的性子。
就算是罗嫔的欺骗的真的,大公主其实也并不怎么在意自己的名誉还有罗嫔其他的威胁。
大不了同归于尽。
她许久之后才靠着唐菀单薄羸弱的肩膀轻声说道,“我会去问母亲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你放心,我不会被蒙骗了。”她最初被罗嫔蒙骗,只不过是因为她信任罗嫔。
可是如今当她发现罗嫔作为她的母亲竟然都不值得相信的时候,大公主觉得自己清醒了很多。
她的声音冷冷的,唐菀一下子就想到上一世的时候大公主那冷冷的目光,急忙对她又劝着说道,“公主,你,你再去查一查罗家那位要娶你的大公子吧。我觉得……”她想起来自己还没见过罗家的大公子,自然不好说自己知道那是一个什么坏东西,因此讷讷了一会儿,只能小声儿说道,“我和那位罗家大公子的情况不一样。公主,你也不是二皇子。”
或许是因为见到了唐菀被退亲之后的屈辱还有艰难,因此大公主才不愿意背弃所谓的婚约。
可是唐菀当初对凤樟做的事,是罗家的人永远都没有对大公主做到过的。
“而且公主别露出什么马脚。不然,罗家抢先一步大肆宣扬婚事,坏了公主清誉的话,那或许还会连累南安侯。”
唐菀便小心翼翼地说道。
罗家都是很不要脸的。
如果发现大公主怀疑这门婚事,抢先在外面乱嚷嚷一些婚约的话,那大公主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到时候,就算大公主可以嫁给南安侯,那落在天下人的眼中,南安侯的名誉也会因此受累。
虽然唐菀觉得南安侯大概不会在乎什么名声。
因为上一世大公主刚刚合离南安侯就欢天喜地地去求亲了,说起来……叫人看在眼里也不是那么清白的事。
不过如果可以好好解决罗家的事的话,又何必闹成那样呢?
唐菀想看到大公主和南安侯幸福而且安稳地生活。
“我知道了。你怎么这么聪明啊?”从唯唯诺诺哦,柔弱得在自己的面前都不敢高声说话,到了现在还知道给自己出主意,还敢说许多大逆不道的话。
唐菀的转变叫大公主觉得有趣。她亲昵地一边笑,一边舒服地把脸埋进唐菀泛着甜美香气的颈窝,感觉她瑟缩了一下,似乎有些怕痒,不由低声笑着说道,“是不是堂兄宠的?”
凤弈这段时间折腾了京都那些权贵之家那么久,都是为了为唐菀撑腰。
大公主一样一样都是看在眼中的,自然知道凤弈这么做都是为了什么。如今看到唐菀越发有底气起来,她便拿脸颊蹭了蹭唐菀纤细的颈子低声说道,“堂兄这么宠着你,叫你觉得自己的靠山稳稳当当的,是不是?”
唐菀觉得大公主与自己这样亲昵,并没有跳起来骂她离间她和罗嫔之间的母女之情,真的很宽容。
她又觉得这样与大公主亲近着有些叫她不好意思。
说起来,除了与凤弈这样亲近过,如今也只有大公主喜欢和她这么亲近了。
“我……其实……”她觉得自己和大公主太亲近了些,因此瑟缩了一下,小小声地说道,“我喜欢被他这么宠着,也喜欢现在的放肆。”她不好意思的样子叫大公主莞尔一笑,正想说什么,却陡然听到宫门口许多人的脚步声还有说话声传来。
之后,就见几个锦衣华服的男子簇拥着脸色有些倦怠的太后还有太康大长公主一同进来。
见到了正在宫殿里依偎在一块儿的两个美貌如花的女孩子,众人的声音一静,片刻之后,在一片寂静与好奇的打量之中,凤弈快步走到了唐菀和大公主的面前。
他的目光阴沉,仿佛在看一个要爬墙的王妃,在唐菀一头雾水里扯着大公主的衣领把她丢到了一旁,随即坐在了唐菀的身边。
下一刻,一只大手压在唐菀的头上,一下子把她压进了一个泛着淡淡的苦涩药香的怀里。
看似激烈,可是却轻柔得不可思议。
她心里不知怎么,莫名感受到了小心翼翼的温柔与疼惜。
然而之后的一句话,却叫正想安心闭上眼睛享受凤弈这份温柔的唐菀一下子僵硬了。
“别担心陛下,陛下无事,别怕。哭什么。真是可怜见的。”凤弈冷冷地说道。
第56章
大公主头昏眼花地站在一旁,看着脸色冷冷地看着她的凤弈。
唐菀僵僵地趴在凤弈的怀里。
凤弈的温柔叫她觉得心里怕怕的。
“我,我没事。”她只觉得心如擂鼓,慌张地从凤弈的怀里退出来,上前先给太后还有太康大长公主请安。
看她怕得跟幼崽一样可怜的样子,那噤若寒蝉的模样,就算是太康大长公主这样严厉的性子都忍不住心生怜爱。她无奈地看了一眼起身站在唐菀的身边,叫这可怜的小姑娘更怕得很了的样子的凤弈,这才对唐菀温和地说道,“不必多礼。想必你和大公主也吓坏了。”
大公主那样刚强的性子,此刻满面泪痕,还不都是为了担心皇帝么。
因为大公主这样孝顺,太康大长公主心里不由感到满意,下意识地看了看在一旁看似低眉顺眼地扶着太后的罗嫔。
她微微蹙了蹙眉,想说什么,可是想到皇帝尚在静养,实在不愿叫皇帝烦心,因此也就算了。
不然如罗嫔这种在宫中作祟的狂妄,太康大长公主是最看不得的,早就想要训斥她。
皇后尚且平和,可打从皇帝登基,罗嫔跳得也太高了。
又是妄图扶持二皇子上位,又是挑拨清平郡王小夫妻的关系。
这简直就是个妖妃的胚子。
“皇帝无事,你们两个不必担心。倒是阿菀,听到皇帝病了,这么快就进宫……闹了你的好日子。”太后叫罗嫔小心翼翼地扶着,垂了垂眼,扫过了站在一旁的大公主,便对罗嫔说道,“你去守着皇帝去吧。”
罗嫔非要跟着自己来了这儿,不就是因为之前被罚闭门思过,如今靠着皇帝身体不好出来了么。不过此刻太后的宫中来了不少的人,因皇后还守着皇帝,因此太后便不肯叫罗嫔跟着自己在宫中面见皇族这么多的人。
罗嫔的心事,太后看出来几分。
想趁着皇后不在的时候拉拢皇族……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身份还有脑子。
“皇后娘娘还照顾陛下呢,就叫嫔妾服侍太后娘娘和大长公主吧。”罗嫔见太后要轰自己出去,急忙赔笑说道。
她被关了几日,似乎也聪明了几分,一双潋滟的眼扫过站在太后身后的几个皇族的身上,便露出格外孝顺的样子,又转身招呼着说道,“阿樟,快服侍太子殿下坐,服侍你两位叔王坐。”
她一副在宫中做主的样子,太后眯着眼睛看着她,罗嫔却顾不得这些了……二皇子已经回归皇家这么久了,连媳妇儿都要娶了,可是皇帝却始终没有答应叫二皇子入朝参政,这叫罗嫔已经心里生出了格外的埋怨还有急迫。
特别是当罗嫔知道连李穆都已经在东宫挂职之后,她心里越发地不是滋味儿起来。
眼瞅着连个跛脚的假皇子都有了前程,可二皇子却依旧没有人理睬,不能拥有自己的权柄,罗嫔心里急得跟火烧一样。如今皇帝晕倒,罗嫔固然担心焦急,可是叫她看来,这又是凤樟的一个大好的机会。
皇帝身体不好,二皇子做儿子的,正应该辅佐他父皇,进入朝堂啊。
可是这不仅得皇帝点头,也得有人在宫中为凤樟说一句话啊。
因此,面对着此刻在宫中的几个皇族,罗嫔顾不得自己的身份了,依旧是想要拉拢一二的。
“出去。”太康大长公主脸色微微一沉。
她不像是太后尚且温和的性子,也见不得一个嫔妾在皇后不在的时候就在宫中做耗,此刻冷冷地看着罗嫔说道。
罗嫔不敢置信地看着太康大长公主。
她身为大公主与二皇子的生母,不管怎样都有几分体面,哪怕是被皇帝降位,太后责罚,可是起码的面子还是有的。
太康大长公主怎能这样训斥她。
“拖出去!”太康大长公主见罗嫔竟然还在自己的面前瞪眼睛,便转头对一旁的侍女吩咐说道。
她这么干脆,对待罗嫔和当初对待唐三太太母女没有分别,唐菀都呆住了。
不过想到太康大长公主性情的确是这样,她便忍住了,忙从一旁扶着太后低声说道,“您先坐会儿吧,别累着了。太后娘娘,陛下可还好么?”她虽然是赐婚了的清平王妃,可却尚未与凤弈成亲,身为一个闺阁女子,自然不好去看望皇帝,因此只能在太后的宫中等消息。
虽然知道皇帝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不过想到罗嫔给太康大长公主这样训斥,大公主也会没有面子,因此唐菀缓和了一下气氛。不过她偷偷去看大公主的时候,却见大公主面对罗嫔的脸色格外冷漠一些。
想到刚刚大公主跟她哭诉了什么,唐菀一时心里五味陈杂。
只怕大公主心里是要怨恨罗嫔了。
“都是母亲紧张父皇,因此进退失据,求姑祖母宽恕母亲这一次。”凤樟见罗嫔呆呆地站在那里,太康大长公主已经叫人要拖罗嫔下去,急忙走上前来跪在地上垂头说道,“求姑祖母看在父皇尚且需要静养,不宜心烦,饶了母亲,叫母亲可以去照顾父皇。”
他虽然还有许多皇家规矩并未懂得,却也知道罗嫔如果被这么拖出去,那就颜面扫地了。
因此,凤樟是决不能叫罗嫔这么给拖出去的,他跪在地上给太康大长公主磕头,低声说道,“求姑祖母开恩。”他这么丢脸地跪在地上,太康大长公主眼底藏着莫名的厌烦,然而罗嫔看着为了自己丢脸丢到几个皇族面前的儿子,不由红着眼睛哭了起来。
“阿樟。”她哭着叫了一声。
凤樟一声不吭地又给太康大长公主磕头。
“姑母,算了。家和万事兴,看在二皇子孝顺,罗嫔也是……”在一旁,一个华服中年男子上前想劝一劝。
“我在这里说话,何时有景王开口的地方?”太康大长公主冷冷地说道,“我训斥一个嫔妃,景王十分心疼不成?”她这话叫人到中年的景王脸色微微一白,急忙退后了几分,不要去看罗嫔那可怜楚楚的样子,讷讷地说道,“侄儿不敢。侄儿只是心疼二皇子。”
他这样缩了脖子避嫌,一旁,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中年男子自然更加一声不吭。
太康大长公主便冷冷地哼了一声,看着这两个中年男子冷声说道,“日后记住你们的‘不敢’。陛下的后宫,日后你们少来牵扯。”她这话不仅仅是不许叫他们和罗嫔内外勾结,又似乎还有一些别的深意。
唐菀有些听不明白。这宫中一时之间的暗暗涌动的气氛叫她有些迷茫,不过她下意识地抓住了凤弈微冷的手,却又觉得自己不担心什么了。
“母亲,您先去照顾父皇吧。”凤樟脸色微微一白。
他能拥有的所有的心机,也只不过是刚刚想要以退为进,想要求一旁的两位王叔为自己张目罢了。
可是当两位王叔不敢得罪了太康大长公主的时候,他一时之间只觉得无助得厉害。
不能叫罗嫔留在太后的宫中,他也只能叫罗嫔能更体面地自己走出去。
“阿樟?”罗嫔一双美眸瞪得圆圆的,不敢置信地看着竟然因太康大长公主的盛怒就妥协,竟然完全没有想过要与太康大长公主激烈争执,为了自己这个母亲与长辈抗争的儿子。
她看着委顿在地上,看起来可怜又单薄,又很无奈的凤樟,又看了看强势厉害的太康大长公主,怔怔了一会儿。她从未受过这样的欺辱,竟然是叫太康大长公主直接从宫中训斥而出。明明自己的儿子在,可是他竟然不能保护自己不要受到这样的羞辱。
有那么一瞬间,罗嫔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李穆。
那个总是脸色阴沉的儿子一向是不讨喜的,倔头倔脑。
可是困居冷宫那么多年,他还是拼命护着她这个母亲的。
就算是先帝贵妃命人来折辱她,可是李穆也总是挡在她的面前,哪怕是曾经因此被打断了腿,从此跛了脚,可是他都还是倔强地护在她的面前的。
罗嫔那一刻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儿。
不过下一刻,她想到李穆,又在心里生出几分嫌弃。
李穆那样卑下的,外头抱进来的奴婢生出来的庶子,自然只知道倔头倔脑,从不知退让妥协,哪里有凤樟这样温柔讨喜呢?
更何况,他也不是皇子。
能带给她荣耀,还有未来无限尊荣的,只有她的儿子凤樟罢了。
想到这些,罗嫔就觉得凤樟此刻是为了大局因此不得不委屈自己这个母亲了。
在自己暂时的委屈还有未来更加显赫的尊荣面前,罗嫔在心里也默默念了一句退一步海阔天空,因此含泪委屈地看了看垂头不语的凤樟,便给太康大长公主福了福哽咽地说道,“都是嫔妾的错,嫔妾这就出去,不敢碍了大长公主的眼。”
她委屈得梨花带雨的,那一副美人落泪的模样的确如同雨打娇花一般惹人怜惜。
只是此刻太后的宫中安静了片刻,竟无人敢开口劝慰,倒是大公主走过来垂眸说道,“我送母亲回去。”她眼底藏着几分冰冷,罗嫔却并未看到。唐菀却觉得大公主的样子有点吓人。她有些担忧地看了大公主一会儿,抿了抿嘴角,不由摇了摇凤弈的手。
凤弈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大公主。
唐菀露出央求的模样。
她眸光如水,信任而依赖地看着他。
凤弈虽然不知她想央求自己什么,却还是微微点头。
仿佛无论她求他什么,无论是任何事,他都会答应她。
明知道凤弈只是随意点了点头,可是唐菀却觉得自己一下子安心了。
她轻轻地松了一口气,这才去扶着太后坐下。
等太后坐下,看着罗嫔与大公主一同出去了,太康大长公主这才指着唐菀对默默坐下的几个人说道,“这是阿奕就要过门的媳妇儿,最是个孝顺懂事的孩子。知道陛下不舒坦,因此特意进宫来看望。”
她就指着下方的几个皇族对唐菀说道,“日后都是一家人,你也认识一下。面对日后对面不相识。这是太子。”她第一个指着的就是坐在凤弈上首的脸色格外苍白的俊秀的年轻人。
他看起来肤色过于苍白,人也单薄,可是一双眼睛却继承了皇后的眼睛,漆黑如同点墨一般,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容,瞧着格外亲切。其实在座的这几位皇族唐菀都是上一世认识的,然而当太康大长公主介绍的时候,她还是起身,先给太子福了福。
她今日本是去给广陵侯太夫人磕头,因此打扮得格外美丽娇艳,如今婀娜楚楚,美貌惊人,窈窕地给太子福了福,坐在太子对面的凤樟不由怔怔地看了唐菀一眼。
他的脸上还带着当初被凤弈砸在脸上的遍布的伤痕,此刻看着唐菀那美貌可怜的模样,不由觉得伤口疼,怔忡了片刻,便急忙垂头不敢去看了。
“说起来,这还是我与唐二姑娘第一次见。”太子温和的对唐菀笑着说道,“二姑娘时常进宫,只是可惜我素日里都病着,因此没有见过面。不过阿奕每天在宫中都很欢喜,每次二姑娘进宫之前,阿奕都要换许多华美的衣裳……可见阿奕是真心看重二姑娘吧。”
他突然说起凤弈喜欢换好看的衣裳这件事,唐菀不由错愕了几分,不由呆呆地问道,“阿奕不是本就喜欢华服的么?”她每一次见到凤弈,凤弈都是华衣美服,越发华美的模样,可是似乎太子的意思是,他特意打扮给她看的么?
若当真是这样的话,唐菀觉得心里欢喜得不得了。
“阿奕怎么可能喜欢华服。他从前最不在意这些。”太子便笑着说道。
“太子。”凤弈警告地看着太子。
太子便笑着撑着额头靠在了椅子里。
显然,因皇帝并无大碍,不过是累着了,因此太子此刻的心情也并不焦虑了。
不过他的善意唐菀还是感受到了。
她不由抿嘴对哼了一声微微扭头的凤弈笑了。
“好了,你再说这样的话,阿奕怕就要恼羞成怒了。”太康大长公主脸色微微温煦了几分看了太子片刻,见他尚且精神还不错,便对唐菀指着那下方的两个中年华服男子说道,“这是景王与安王,日后叫王叔就是。”
她说的这两个王叔唐菀自然也知道,是先帝除了皇帝之外唯二剩下的两个儿子了。
因为当年缩着脖子做人,老实得很,因此当初没有被先帝贵妃给弄死,好不容易活到了皇帝登基的时候。不过安王倒是还好,是真的老实,平时只享受皇帝给他的荣华富贵,是个没什么主意的人。
不过景王……唐菀下意识地看了景王与凤樟此刻亲近的样子,不由在心里哼了一声,眉眼娴静地福了福,叫了一声“王叔“也就算了。
上一世她刚刚嫁到清平王府守寡,因为她是个无依无靠的寡妇,景王妃觉得她好欺负,因此当初在皇家给了唐菀好些委屈。
还是皇后出面训斥了景王妃,景王妃日后才不敢再对唐菀有半分的折辱了。
虽然这都是上一世的事,不过唐菀还是跟不喜欢景王一家。
倒是景王笑着看了唐菀两眼,这才对正坐在太子下首的凤弈笑着说道,“瞧着是个乖巧懂事的,难得的是,能讨咱们阿奕喜欢。”他这话说得叫人心里怪怪的,仿佛凤弈高高在上,唐菀要在凤弈的面前卑躬屈膝似的。
而且这话语之中对凤弈这个堂侄的莫名其妙的讨好的样子,叫唐菀不由咬了咬嘴角。倒是凤弈,脸色冷峻地看向景王冷冷地说道,“王叔说得没错。我在阿菀面前的确贴心讨喜。不讨阿菀喜爱,怎么叫她答应嫁给我。”
这话叫景王一下子惊住了。
安王默默地把胖胖的身体缩进椅子里,躲在椅子里对一脸目瞪口呆的唐菀慈爱地笑。
“阿奕,你,你……你可是郡王……”景王磕磕巴巴地说道。
“在阿菀面前,我只是想博她真心一笑的寻常男子而已。”凤弈冷淡地说道。
他似乎很不高兴。
景王顿了顿,突然脸色微微一白,想到了什么。
他奉承错了对象。
本以为应该奉承凤弈,可是他想错了。
他应该奉承清平王妃!
安王默默地用怜悯的目光看了景王片刻。
“好了。陛下这次并无大碍,我的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见凤弈显然没有要给景王面子,太后勾唇微微笑了笑,却并没有训斥凤弈身为晚辈对长辈无礼,只是对太康大长公主笑着说道,“还劳动皇姐跟着悬心奔波。”
她的脸色显然已经缓和,没有一开始知道皇帝晕倒了的时候的惊骇与担心。太康大长公主便微微点头对她说道,“陛下是真龙天子,如今既然已经登基,自然万事否极泰来。太后不必过于担忧陛下。只是陛下也要好生静养,不要叫人过于担心。”她这话叫太后也微微颔首,叹息了一声说道,“如今皇帝才登基不久,要操心的事多得很。”
“那就叫太子帮着些。”太康大长公主便说道。
凤樟下意识地看向太子。
太子病弱单薄,看起来比皇帝似乎身体还坏的样子。
看着太子那苍白的脸色,凤樟不由攥紧了自己的掌心。
“还有阿奕呢。”太后笑着指了指凤弈说道。
“阿奕也在养病啊。”景王的目光与凤樟对上了片刻,仿若无事地分开,之后便赔笑对太后说道,“更何况文武不同。阿奕更擅长稳定军中,可是这朝堂上的政务,只怕阿奕也有许多不了解的地方。太后娘娘,这都说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二皇子年少康健,虽然见识眼界尚且稚嫩,不过万事都是需要磨砺经历过才慢慢成熟。他又是太子唯一的弟弟,此刻太子与陛下正需要帮扶的时候,正应该为陛下与太子出力啊。”
他这话倒是也有理有据,毕竟皇帝如果健康,倒也不需要尚且年少的二皇子涉足朝中政务。
可是如今皇帝不能过于劳累,太子又时常病上一病,这朝中的事总是要有人帮衬着。
皇帝病倒,正是凤樟入朝的最好的时候。
太后深深地看了笑着的景王一眼。
“安王,你的意思呢?”
她便看着坐在景王身边的安王问道。
凤樟听到太后询问安王,到底年轻,心机不深,已经露出了紧张的样子。
安王在太后温煦的目光里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他的目光只是在凤樟那急切的脸上扫过,又似乎一瞬间扫过了唐菀,这才僵硬着脸上的笑容说道,“叫我说,二皇子还应该再先闭门读一读书。”
他这话就是不赞同凤樟入朝了,景王不由用惊讶的目光这这个王弟,仿佛不认识他了似的。甚至连唐菀都没有想到,上一世的时候一向最喜欢和稀泥,从不得罪人的安王竟然旗帜鲜明地反对凤樟入朝……这可这明哲保身的安王的性子不同啊。
如今都说太子的身体不好,二皇子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储君,安王就算不愿在此刻得罪太子,也不该得罪了二皇子呀。
毕竟,安王又不知日后的事。
在唐菀也格外惊讶的目光里,安王僵硬地笑着,慢慢地转头,避开了对面凤弈那双充满了压迫的眼,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安王说得也有些道理。”太后便缓缓地说道。
“安王叔的话很有道理,孙儿的确见识浅薄。可是孙儿还是想入朝,就算只做一个为父皇与太子读奏折的侍从,也想要为父皇与太子分忧。”这涉及到自己的未来还有前程,凤樟不由起身。
他看起来文秀文雅,给太后施礼之后低声说道,“求您叫孙儿也能为父皇与太子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吧。”他转头对微笑着的太子央求着说道,“求太子能答应我的这一片真心。”他这么一番真挚的模样,愿意为太子肝脑涂地似的,若太子还要拒绝,仿佛是在警惕排斥他这个对自己有威胁的弟弟似的。
太康大长公主嘴角越发严厉地抿紧了。
“阿樟既然对父皇有这样的孝心,父皇知道也会欣慰。皇祖母,还是叫阿樟侍奉父皇左右,为父皇分忧吧。”太子便微笑着对太后说道。
他总是这么善良温和,心胸开阔的。
上一世,也是凤樟在太子面前央求,最后得以令太子在皇帝面前谏言,留在皇帝的身边崭露头角。
唐菀觉得自己都要被太子感动了。
兄弟情深莫过如此吧。
比起急切入朝姿态格外难看的二皇子,太子这样宽厚才叫人心生敬佩。
第57章
因太子这样轻易地答应,二皇子去皇帝身边辅佐的事就算是成了。
景王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安王却缩了缩脖子,一声不吭。
他小心翼翼地和二皇子凤樟疏远了距离。
直到大家离宫的时候。安王还专门走到了凤弈和唐菀的面前来,笑眯眯地,格外亲切地告辞。
“他怎么……”唐菀看着安王转身走了,这才对凤弈小声说道,“怎么对二皇子这门疏远?”
“他比景王聪明多了。”凤弈盯着安王的背影淡淡地说道,“不过看在他只是明哲保身……”安王一向是个明哲保身的性子,不过这一次会这么旗帜鲜明地打着拒绝二皇子的旗号,不过是比景王目光更敏锐一些。
二皇子不讨宫中喜欢,还要欢天喜地地迎娶唐萱那么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做二皇子正妃,日后必然是要与宫中不睦的。
更何况他这个清平郡王好生生地活着,且还没死呢。
凤樟曾经抛弃过清平王妃,只这一条就能与清平王府势同水火。
一个名声不好的二皇子,怎么与手握兵权的清平郡王相比。
只要凤弈活着一条,二皇子这一系就当不成皇帝。
就算是二皇子登上皇位,有凤弈的新仇旧恨在,他屁股底下的龙椅都坐不稳。
既然如此,为何不讨好凤弈与太子,把二皇子彻底地踩下去?
凤弈眯了眯眼睛。
安王是个聪明人。
不过这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显然安王已经被先帝贵妃给吓破了胆,因此有些卑躬屈膝,这都无所谓。
他愿意给予安王本应该享受的尊重。
至于景王……
凤弈垂了垂睫羽,脸色有些冰冷。
明知道他与凤樟之间势同水火,竟然还支持凤樟入朝,可见是想要赌一赌二皇子的未来了。
随便他。
只要日后别后悔。
“安王倒是人和气得很。只是我没有想到太子也这样好,竟然就叫二皇子去陛下身边做事了。”迎着凤弈沉默的目光,唐菀小声说道,“太子殿下真是个兄友弟恭的好人。”她觉得太子真的很好,不仅为人温和,而且以后还只爱护太子妃,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人。
这份对于太子的认知叫凤弈沉默了许久,半晌才缓缓点头说道,“你说得对。他算是个好人。”他的脸色一瞬间有些奇异,不过看着唐菀真心觉得太子很好,凤弈也觉得没什么。
看笨蛋的样子就知道,哪怕他现在说太子叫凤樟去皇帝的身边没安好心,大概唐菀也不会相信。
站在万众瞩目的位置,站在皇帝的身边,若是见识浅薄或者行事稚嫩,只怕会叫朝中更知道二皇子是个目光短浅的草包。
还不如踏踏实实从低微做起,慢慢经历。
而且捧出二皇子,还能叫太子看得出朝中谁对他不忠。
不过何必告诉唐菀这么无情的真相呢?
他抬手揉了揉唐菀的发顶,对唐菀慢吞吞地说道,“今日是你的高兴的一天,我本想为你庆祝。只是陛下虽然平安无事,到底还在静养,不好大肆欢庆。我送你回家吧。”他便拉着唐菀准备送她回长平侯府。唐菀乖乖地点头答应了。
然而牵着凤弈的手的时候,她又想到了大公主的事,急忙扯了扯凤弈的手小声说道,“还有一件事。阿奕,我想请你帮帮忙。”她有些紧张,担心地看着凤弈。
她担心凤弈为大公主出头有些过于放肆,手伸的太长了。
“什么事?”凤弈漫不经心地问道。
见到唐菀抿着嘴角不说话,一张美丽的脸紧张地看着自己,他驻足转头,看着站在他的面前格外紧张的唐菀。
“我是有件事。”唐菀犹豫了一会儿,先把大公主的事说给凤弈听,见他俊美的脸没有半分表情地看着自己,便小声儿说道,“我知道不该管东管西的,可是阿奕,我……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公主难过。”
她眸光黯然,仿佛做错了事一样把自己对大公主都说了什么说给凤弈听,垂着头有些无力地说道,“我知道这叫做多管闲事。可是阿奕,就算是时间可以重来,我还是,还是会多管闲事的。”
就算时间能够重来,她也不会后悔自己对大公主说的那些话。她或许不该插手大公主的婚事,坏了罗嫔的好事,因为大公主到底是罗嫔的女儿。可是唐菀还是无法忍受大公主受到这样的欺骗还有伤害。
女子的韶华多么短暂啊,为什么要为那样不珍惜她的男子辜负?
女子的感情与幸福就不重要了么?
唐菀一边想,一边垂头。
“笨蛋。”凤弈冷冷地说道。
唐菀呜咽了一声,等待凤弈的训斥。
她知道最近得到凤弈的纵容,叫她变得得意忘形,变得胆大包天,甚至比从前僭越了。
或许被凤弈骂一骂也是好的……
只要他不要不喜欢她了就好。
“下次早点告诉我。”青年清越却冰冷的声音传来。
“诶?”唐菀霍然抬头。
“她是对你好的人,你想护着她并无错处。”凤弈见唐菀呆呆地仰头看着自己,哼了一声冷冷地说道,“多管闲事也没什么。这天下之中,你想插手何事就插手何事。还有我在。”他垂着眼睛看着唐菀愣了一会儿,眼底泛起了晶莹的泪光看着自己,不由皱眉说道,“哭什么。难看死了。”
他总是见不得唐菀的眼泪,抬手想把那看不真切的眼泪擦干净,却见她一下子扑到他的怀里,纤细柔软的手臂紧紧地保住了他的腰,抽噎着说道,“我怕你觉得不该那么宠着我,叫我变成胡作非为的人。我怕,怕你觉得我辜负了你的纵容。”
她其实还是格外怕与不安的,凤弈一边默念笨蛋,一边左右看了看,见无人,便僵硬地垂头,拿薄唇碰了碰唐菀头上冰冷的金簪,淡淡地说道,“我宠着你,本就算是叫你可以僭越。”
“那,那你以后还会宠着我么?”唐菀把脸埋进他的怀里,怯生生地说道。
凤弈沉默了片刻。
唐菀偷偷地从他的怀里抬起脸,用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看着他。
“多宠宠你。”凤弈干巴巴地说道。
之前这笨蛋不是央求他多宠宠她么?
唐菀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看到他并未避开她的目光,心里的慌张慢慢地不见了,不由弯起眼睛笑起来。
“阿奕,我信你。”她小声说道。
凤弈扯了扯薄唇,看着她信任又依赖的样子。
他还是更喜欢她信任他的样子。
至于其他……等大婚之后,他跟她新账老账一起算。
“我送你回去。”凤弈忍了忍心中怎么欺负她的种种,见唐菀乖乖地点头,乖乖地把手送到他的掌心,他便微微用力,把她的手握在自己修长的手中,一边淡淡地说道,“宣平的事还有什么?”
他自然不会对大公主置于不顾,就算他只不过是旁支皇族,并不应该插手宫中之事,不过对于凤弈来说,大公主也是他看顾了十几年的堂妹,同样是他格外看重的人。因此,对于罗嫔竟敢欺骗大公主,想要用卑劣的手段拆散大公主和南安侯,凤弈只觉得厌恶透顶。
更叫凤弈厌恶的是,罗嫔欺骗大公主的谎言,竟然还跟唐菀扯上关系。
若不是唐菀被凤樟退亲之后那么可怜,大公主怎么会心生触动。
“罗嫔也就算了,可是我觉得罗家更可恶。阿奕,我和公主在外面没有什么人手,这些事又不合适对长辈们说,你帮我们去查一查吧。”唐菀便念念叨叨地跟着凤弈一同上了宫车,趴在凤弈的手臂上小声说道,“罗嫔娘娘说的驸马人选是罗家的大公子。”
罗家的那位驸马其实名声在京都一直都还不错,当年唐菀见过,远远地看过去,俊美斯文,是极漂亮的人物,而且谦恭有礼。不过这世上有一句话叫知人知面不知心呢,谁知道那么俊美斯文的大驸马竟然那么无耻呢?
只是唐菀又不能说自己知道那人是个什么样的坏东西,因此对沉吟起来的凤弈小小声地说道,“当年陛下身在冷宫,罗家这么十几年人影都不见,可见是知道趋利避害的。这也没什么,当年的情况,不趋利避害就是要被灭门,趋利避害也无所谓。可是既然这样,又怎么好意思如今肖想公主的婚事呢?当年有没有婚约,难道罗家自己不清楚不成?罗嫔撒谎,他们也默认了,这就有些卑鄙了。”
趋利避害是人之本能,唐菀觉得不应该用这些事去觉得罗家人品不好,因为当年满朝文武,其实大多都趋利避害过。
唐菀觉得那没什么。
可是大公主的婚事上罗嫔撒了谎,说是与罗家早有婚约,罗家为什么没有吭声,反而默认了这件事?
“我觉得骗婚这种事有些卑劣。”唐菀顿了顿,急忙摆手对冷眼看着她的凤弈说道,“可是,可是你的骗婚我觉得太好了。”
“我骗婚?”凤弈冷冷地问道。
他还没见过倒打一耙的骗子。
明明是这笨蛋骗婚了他,如今,她还想把这黑锅扣在他的头上?
“你,你装死骗婚。”唐菀胆子大了,鼓起勇气小小声地说道。
“呵……”凤弈冷笑了一声,却见面前这骗子红了一张娇媚的脸,眸光如水,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又把脸埋进他的手臂之间小声说道,“可是,可是我很欢喜呀。”
她为自己这样大胆的话羞涩得不得了,白生生的耳尖儿红彤彤的。
凤弈微微一愣,沉默了半晌才淡淡地说道,“我们自然与罗家不一样。”他见唐菀单薄的肩膀在他的手臂上害羞地颤抖,鬼使神差一般抬手,摩挲了一下她单薄的背,见她一下子僵住了似的,顿了顿才慢慢收回手声音带着几分冷淡地说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
罗家既然敢骗婚,可见不是什么好东西。
罗家大公子名声不坏,可是金玉其外,谁知道内里是个什么货色。
“别叫罗家嚷嚷公主的婚事。不然公主和南安侯大人的婚事必然要有波折的。”唐菀小声说道。
“你让我为南安侯奔走?”凤弈想,自己什么时候成了这么一个好人?
“不可以么?”唐菀抬头可怜巴巴地问道。
“可以。”凤弈半晌才艰难地说道,“不过我会叫南安侯与我一同奔走。而不是叫他坐享其成。”他这话倒是叫唐菀急忙点了点头说道,“如果叫南安侯也插手就太好了。我……舍不得总是为了旁人使唤你。”
她怯生生地重新靠过来,凤弈觉得这骗子的嘴越发甜蜜,本想垂头用力咬住她这骗人的嘴,却见宫车已经停下,长平侯府已经就在眼前了。
因到了唐家,凤弈不由咬着牙把羞涩得不得了的唐菀送回了唐家,离开的时候对唐菀叮嘱说道,“宣平婚事这件事你做得没错。日后还有什么,尽管去做。”
唐菀不舍地拉着他的手。
素月和素禾笑着越过她先进了院子。
远远的,仿佛婀娜而行地走过来了一双姐妹。
看到凤弈与唐菀在她的小院子前面,那一双姐妹便袅袅而来。
唐菀一眼就看出来那是三房的两个堂妹唐芊和唐芝。
她眨了眨眼睛,抿着嘴角攥住了凤弈的手。
她知道凤弈不是三心二意的人,也知道凤弈从不会多看其他美人一眼,甚至会叫她们从眼前滚开,可是唐菀却突然完全不想叫他哪怕都对别人有片刻的关注。
“你回去吧。”唐菀便对凤弈低声说道,“我不想叫她们在你的面前矫揉造作的。”
“给两顿板子就知道老实了。”凤弈冷冷地说道。
“我知道。可是我不喜欢叫你为了她们分心。你只看着我,想着我多好啊。”
唐菀的话醋得厉害。
哪怕是他的厌恶都不想叫旁人得到。
凤弈微微一愣,看着面前面颊飞红的笨蛋,却无声地勾了勾薄唇。
“妒妇。”见唐菀抖了抖肩膀,他难得听话地转身,一边抬脚离开,一边平淡地说道,“再嫉妒点。”他并没有觉得她的嫉妒是不对的,相反,还乐见其成的样子。
唐菀呆了呆,捂着嘴角半晌说不出话来,却急忙追着凤弈的背影走了几步,欢欢喜喜地说道,“阿奕,你放心。往后我一定努力,最这天下最嫉妒的妒妇!”
她这话叫警惕地走过来的素月吓了一跳,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家姑娘竟然在郡王的面前表示要当一个世上最嫉妒的妒妇。那一刻,看着清平郡王的背影素月都担心郡王是要悔婚了,然而他一下子停下脚步,转头,却分分秒秒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意。
那俊美逼人的青年在阳光下露出了一个真切的笑,哪怕再浅淡,却依旧叫人觉得惊心动魄。
仿佛自己的王妃要成为妒妇是一件叫人感到很高兴的事似的。
他还抬手,揉了揉唐菀的发顶,这才直接走了。
“姑娘,这,这是……”素月语无伦次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清平郡王这么怪的男子。
怎么会希望自己的妻子是个妒妇。
她不免有些惶恐,然而唐菀却弯起眼睛看着凤弈挺拔的背影露出了快乐的笑容。她看着凤弈的背影,不知怎么,就觉得自己大婚的时间变得那么慢,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唐芊和唐芝已经到了她的面前。
唐芊依旧是一副高傲的样子,然而眼底却带着几分隐隐地嫉妒。她想到那么俊美年轻的清平郡王竟然会对唐菀这样唯唯诺诺的丫头露出那么宠溺的笑容,心里就跟被捅了一剑似的。
想想年纪轻轻就权势赫赫的清平郡王,再想想已经成了瘸子的广陵侯还有唐三太太的期待,唐芊心里不由生出几分怨恨。
如果当初长平侯夫人是把她的名字送到宫中参选清平郡王妃,那如今得到清平郡王宠爱的就是她了。
唐菀固然狡猾。
可是妨碍了她前程的长平侯夫人却更加可恶。
唐芊一想到长平侯夫人为了不叫自己掩盖了唐萱的风光,竟然就伸手拦住她的前程就觉得心中无限地怨恨。
凭什么唐萱和唐菀能得嫁入皇家,风风光光地做皇家妇,她却只能去嫁给一个瘸了腿的假皇子?
“大姐姐就要大婚了,我看你还很高兴么。”她便傲然地对唐菀说道。
唐芝的目光朦胧,仿佛氤氲着雾气一般看着唐菀。
唐菀懒得理她们。
“我和你说话呢!”
“你想挨打么?”唐菀看着气急败坏的唐芊问道。
“你,你说什么?!”
“唐萱冲撞皇族,坏了皇家的规矩这都在床上躺了很久了。如果你也想被按在地上掌嘴,打板子,欢迎你来冲撞我这个未来清平王妃。”唐菀看着瞪圆了美眸看着自己,美貌的脸都微微扭曲了的唐芊,平静地说道,“四妹妹,五妹妹,我不管你们心里有怎样的野心,想要嫁给谁,过怎样的荣华富贵的日子。我只是要告诉你们,想过好日子,就别来招惹我。不然,不管你们想嫁给谁,信不信我的一句话就能叫你们的美梦做不成?”
她今日看起来格外强势,唐芊因她这样的威胁心里莫名慌张,然而到底平日里在唐菀的面前作威作福惯了,不由冷笑着问道,“怎么,刚刚认了广陵侯太夫人做干娘,你就觉得自己有了大靠山是不是?!”
“是啊。”唐菀点了点头,诚实得不得了。
“你!”
“提到我干娘,我就得叫你给三婶透个话儿。别在我那位干哥哥的面前讨好了。广陵侯府不可能会娶四妹妹你进门。”唐菀看着唐芊郑重地说道。
她一点都不想叫唐芊在李穆的面前一边嫌弃他鄙视他,一边贪图广陵侯府的荣光。
那对于李穆来说简直就是侮辱。
“你!”
“我敢对你说这样的话,就不怕你到处说我多管闲事。”反正她的郡王说了,喜欢多管闲事就多管闲事,因此唐菀的底气足足的,在唐芊被自己说穿了唐三太太的目的之后格外气急败坏的样子里,又看了看一脸事不关己的唐芝,想了想才说道,“而且我都是为了你好。广陵侯的性子,那天他在唐家的时候你应该就该知道了。不想声名狼藉,被广陵侯骂得声名败坏,你还是离他远点儿,免得日后连累了你的大好前程。”
她这话仿佛是看透了唐芊的心,唐芊顿时脸色微微一变,连一直都没有开口的唐芝都凝重了面色。看着她们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己,唐菀没有再说什么,丢下她们就回了自己的小院子。
她不想听堂妹们满是嫉妒的酸话怪话。
也不想看到唐三太太纠缠着广陵侯府不放。
明明唐芊……更喜欢凤樟呢。
唐菀觉得自己也算是解除了唐芊的为难,不过接下来的时间里,不仅唐三太太,就连唐三老爷与唐四老爷都想要和唐菀谈谈。唐菀都没有理睬,只专注在广陵侯太夫人这几日来不断地往唐家送各种女孩子喜欢的有趣的小玩意儿上,还有自己做了一些针线孝敬给广陵侯太夫人。
她这么忙忙碌碌的时候,前朝二皇子入朝,一下子就成为了皇帝身边侧立的人,万众瞩目才更叫人在意。
因二皇子一入朝就被皇帝放在身边,虽暂时只是帮忙读奏折,可也是开始重用的前兆。
长平侯夫人最近顶着唐三太太嫉恨交加的目光都要在长平侯府里飞起来了。
她容光焕发,精神奕奕。
她果然想得没错。
当太子病弱注定无嗣,二皇子必然会得到皇帝的看重还有宽容。
无论二皇子做什么,皇帝都会原谅,都会给予二皇子无上的荣光与地位。
哪怕做了会被人诟病的事,可是皇家依旧会原谅他,也依旧会接纳他所选择的妻子。
她的女儿会成为皇后,这毫无疑问!
心里生出无限的期待还有坚定,长平侯夫人咬着牙给唐萱预备了丰厚的嫁妆,甚至不顾唐三太太与唐四太太的反对,将唐家公中的产业塞进了唐萱的陪嫁之中。
唐三太太顿时闹起来了。
然而这一回太夫人依旧护着唐萱,答应了长平侯夫人的做法。
唐家便闹得更不成样子了。
唐三太太还想拉着唐菀一同反对唐萱侵占公中产业的事,然而公中的产业跟唐菀没有半分关系,唐菀闭门谢客,压根就没有跟唐三太太联手的打算。
她只是冷眼旁观而已。
就在这吵吵闹闹之中,这一日天光晴朗,长平侯府十里红妆,她看着自己的堂姐含羞带怯地盖上了大红的盖头上了花轿,嫁到了二皇子府上去。
第58章
从这一日开始,唐萱就成为了二皇子妃。
那一天对于唐萱来说的确荣耀无比。
刚刚进入朝堂得到皇帝的看重的二皇子正是最意气风发的时候。
他俊秀,尊贵,风华正茂,浑身都充满了在朝堂之上的神采飞扬。
这样的一位风采无限的年少的皇子亲自来迎娶自己心爱的美丽的皇子妃。
他们柔情蜜意地对视,仿佛这个天下只有彼此。
那一刻,就算是最严苛的人也无法说出他们不相爱这样的话。
当二皇子亲自带着器宇轩昂的皇子府的侍卫来到了长平侯府,长平侯夫人一下子觉得自己最近的忧愁全都不见了。
无论是忧愁愤恨于唐菀竟然能够被赐婚给清平郡王,还是那之前叫她焦头烂额的二房告到衙门的侵占家产的罪名,甚至还有担心二皇子移情别恋的惶恐,都在凤樟那么深爱着唐萱的目光里消失不见。
她含着热切而欢喜的眼泪,看着一步一步正走在最为前程似锦的路上,慢慢地得到了皇族看重的二皇子那么珍惜地牵住了唐萱的手,那一刻,长平侯夫人知道自己赌赢了。无论是有多少的不好的传闻,无论唐萱是怎么用不堪的手段得到了二皇子,她都赌赢了。
二皇子深爱着唐萱。
而如今二皇子也慢慢地走到了天下人的面前。
无论唐菀那可恶的丫头怎么显赫,她也至多不过只是一个郡王妃。
可是唐萱却又更加光辉的前程。
她不仅是二皇子妃。
甚至还有可能会成为太子妃,成为皇后。
因此唐萱嫁给凤樟之后,长平侯夫人在侯府之中仿佛一下子振作了,将这段日子以来唐菀带给她的晦气全都忘记了似的,脸上带着得意洋洋的笑容走在满是大红的侯府之中,甚至连长平侯都不怎么放在眼里了似的。
她对唐菀的态度也变得更强硬了几分,甚至在唐萱第一天刚刚出嫁的那一天晚上,还气势汹汹地闯到了唐菀的小院子里,用居高临下的态度叫唐菀日后对唐萱客气些,不然二皇子为了唐萱一定不会轻饶了她之类的。
唐菀可怜地看着长平侯夫人。
她觉得长平侯夫人一定忘了二皇子在宫里是怎么挨清平郡王的殴打的。
可就算是忘了,那二皇子脸上还残存的伤痕难道没有叫长平侯夫人想起什么么?
“我倒是想看看他想怎么不轻饶了我呢。”唐菀便对长平侯夫人不客气地说道,“再恭喜大伯娘终于得到了心心念念的女婿吧。只是大伯娘,这个女婿你好好地收着,可别把他放出来再祸害了别的好女子了。”
她回想了一下上一世凤樟的姬妾,竟然惊愕地发现自己数不清凤樟到底在皇子府里收了多少的姬妾。
她这样同情的目光叫长平侯夫人脸色一沉,阴沉着脸看着嘴硬的唐菀,冷笑着说道,“我知道你是嫉妒。可是二丫头,人要知道认命。不是你的,永远你都得不到。你还是好好地做一个安分守己的郡王妃吧。至于阿萱……”她看着唐菀淡淡地说道,“日后总会给你一口饭吃。”
“去叫大伯父过来。大伯娘这话真是失心疯了。”唐菀懒得和她说什么,只是平静地说道,“看在都是唐家的人,我只跟大伯娘说一句。能给堂堂郡王妃一口饭吃的,除了这宫中至尊,也只有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这样母仪天下的贵人。一个区区二皇子妃,还没有资格给郡王妃一口饭吃。不过是个皇子妃,连个王爵都没有挣上呢,且不必开口说这样的大话吧。”
她不喜欢长平侯夫人一副高高在上,仿佛清平郡王府都要匍匐在二皇子脚下的姿态。
就算长平侯夫人是在说大话,可是唐菀也不喜欢她看低了凤弈。
凤弈是怎样的人,凤樟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凤樟何德何能在旁人的眼中比凤弈更优秀呢?
“你!”长平侯夫人看着如今还嘴硬的唐菀,浑身气得发抖,顾不得这些年伪装的智珠在握的沉稳淡定,只看着唐菀冷笑着说道,“清平郡王不过是皇族旁支罢了,就算是王爵,一个郡王爵位也已经到顶儿了。他永远都不可能成为至尊!二皇子却不一样!”
她这话就叫唐菀转头对身后的青雾笑着说道,“姑姑记下来了么?二皇子的岳母大放厥词呢。”她见到长平侯夫人的脸色猛地一变,似乎是想要去对青雾解释什么的样子,便真诚地看着长平侯夫人说道,“这些话我会转达给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大伯娘,你真是不害死唐家不罢休呀。你是和唐家有什么深仇大恨么?”
太子尚在,长平侯夫人已经开始畅想二皇子成为至尊了。
二皇子若是成为至尊,那前头的皇帝和太子岂不是都要先去死?
这话长平侯夫人都敢说,只怕是今日唐萱大婚叫长平侯夫人过于得意的缘故。
也或许长平侯夫人这些年在长平侯府被太夫人给压制得狠了,此刻就忍不住要出一口气。
不然一向手段颇多的长平侯夫人怎么跟罗嫔似的说出这么愚蠢的狂言。
“你这个贱妇,到底在胡说什么!”今日唐萱大婚,花轿才走没多久,长平侯府正是热闹非凡的时候。
长平侯好不容易在外头跟来庆祝的人喝了两杯酒,就被唐菀院子里的丫鬟给请了过来。
刚刚一头雾水地踏进了院子就听见妻子在这里胡言乱语。这还不算,若只是胡说八道一些话,关起门来都是自家人谁都不说出去也就罢了。可是当长平侯知道太后宫中的大宫女还在唐菀的身边,他简直都要晕过去算了。
这一整天唐萱大婚的喜悦都没有叫长平侯感到高兴。他已经吓得浑身发抖,已经在想当宫中知道长平侯夫人这番话会震怒成什么样,顿时忍不住冲到了屋子里,扬起了手一耳光就打在妻子的脸上骂道,“失心疯了你?!你想害死全家么?!”他怒目而视,一副要杀人的样子,长平侯夫人还没有收拾唐菀,迎面挨了这一下子,差点摔在地上,转头对着长平侯尖叫道,“你敢打我?!”
他敢当着唐菀的面打她?!
“我为什么不敢?!你贪婪成性害了侯府的清誉,如今还想害死侯府满门,我为什么不能打你?!”长平侯疾言厉色。
“阿萱如今做了二皇子妃,你竟然还敢打我!”见长平侯微微一愣,长平侯夫人新仇旧恨都在心头闪过,不由扑上去抓向长平侯的脸尖声叫道,“如今有了二皇子,你竟敢打我!”她如今都已经是二皇子的岳母,长平侯竟然还敢打她,还以为她是从前要对他偏爱小妾庶子忍气吞声,不得不忍耐的那个无能的正妻么?
眼见长平侯呆住了似的,长平侯夫人顿时一头撞到了丈夫的怀里,厉声说道,“就算要死了唐家满门又怎样!这里有没有我的儿子!”
她只有唐萱一个女儿,如今与二皇子郎情妾意好不快活,哪里还在意唐家其他人的死活。
就算是唐家再显赫,可是那也是卑贱的庶子要继承,与她有什么关系。
长平侯夫人巴不得唐家现在就死绝了!
最好唐菀这小狐狸精先去死,叫二皇子再也不要为她有片刻的分心!
她一头撞到了长平侯的身上。
长平侯今日高兴,喝了不少的酒,正是脚步虚浮无力的时候,叫今日格外振奋的妻子一撞,又要避开她的拉扯抓挠,顿时被撞得踉跄着往后退去。
他的身后就是高高的门槛,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一时不查,背身被门槛阻拦,整个人带着惊愕的表情迎面向门外翻去。
一声沉闷的巨响。
唐菀看着已经直挺挺仰面摔在了门外,后脑着地后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后慢慢在脑后蔓延出了刺目的鲜血的长平侯,一时惊呆了。
她呆呆地看着长平侯夫人。
长平侯夫人的脸猛地就白了。
她刚刚不过是一时激愤因此与长平侯扭打,这在最近夫妻之间发生争执的时候经常发生,并没有叫她放在心上。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一次竟然将长平侯推倒在地,叫他看起来一下子死过去了一般。
当令人惊恐的鲜血从长平侯的头部流出来的那一刻,长平侯夫人的浑身都凉透了,在这小院子里那么多人震惊与不敢相信的目光里,她急忙跌跌撞撞地跑到了长平侯的身边,一下子把早就晕死过去的长平侯的头抱起来,看着那血迹氤氲在她的衣摆上,长平侯夫人不由惶恐了起来。
她尖叫了一声,抱着长平侯发出了嚎哭的声音。
“侯爷,侯爷!我不是有心的,都是,都是二丫头挑唆,激怒了我,叫我一时激愤!都是二丫头的错啊!”
长平侯夫人现在知道害怕了。
若是长平侯当真有个好歹,太夫人的头一个饶不了她的。
不仅是太夫人,甚至唐萱在二皇子的面前也会无法交代。
有一个会谋害亲夫的生母的女人,二皇子当真会心无芥蒂宠爱唐萱么?
想到这里,长平侯夫人的心中一紧,电光火石,几乎是下意识地抱着长平侯的头指着唐菀尖锐地质问道,“二丫头,你为什么要害你大伯父?!唐家养育了你,可你竟然还害死你大伯父么?!原来这就是你的目的。激怒我,叫我和你大伯父争执,你就是想要害死长辈,你好狠的心啊!”
她放声痛哭起来,那声音尖锐,一下子叫喜气未散的长平侯府被惊醒了一样。唐菀沉默地看着长平侯夫人指责自己。她并未紧张,也并没有分辨,张了张嘴角,其实还是更想要提醒长平侯夫人一件事。
长平侯的脑袋在流血,也不知道仰面朝天倒在地上会不会被砸成傻瓜。
这么毫不温柔地把长平侯的头抱在怀里摇晃,她觉得她大伯父的血流得似乎更快了……
“姑娘,这是……”青雾微微皱眉看着长平侯夫人缓缓地问道,“要不要请郡王过来给姑娘做主?”长平侯夫人摆明了是在唐萱风光大嫁之后就想要对唐菀动手,以为唐萱既然已经顺利嫁入皇家,木已成舟,就不必再看唐菀的脸色了。
这种刚刚过河就要拆桥的做法,青雾又不是没有见过,只觉得长平侯夫人这手段有些过于卑劣了。
然而唐菀想了想却摇头说道,“还是不要叫他来。这样的内宅女眷之事,日后我总是要自己面对,不能叫他总是为了后宅的事费心,总是忙着护着我。对不对?”她的郡王已经给了她最大的纵容还有庇护,唐菀想,她总不能永远都躲在凤弈的背后,无论什么风波都要凤弈亲自为她出头。
那样固然是很幸福的事,可是凤弈该多疲惫啊?
凤弈是应该在前朝万众瞩目的英雄。
而不是应该总是为了几个女眷烦心。
他已经给了她那么多的宠爱还有依靠,她为什么不靠着这些自己在后宅立足呢?
“那如今……”
“大伯娘还要哭闹,陷害我么?”见长平侯夫人抱着长平侯哭得格外可怜的样子,仿佛是唐菀谋财害命了似的,唐菀便对青雾微微摆手,这才对她说道,“既然大伯父都要死了,那还是叫大姐姐赶紧回来吧。虽然她今日是与二皇子洞房花烛的日子,可是也没有道理放着亲生父亲都要死掉,自己却只和男人风流快活的。更何况既然大伯娘口口声声是我害人,那咱们就得叫大姐姐回来为大伯娘与大伯父做主呀。总得讨个公道。来人。”
唐菀看着突然不哭了的长平侯夫人,脸色平和地说道,“命人去二皇子府,把大姐姐给叫回来,赶紧为大伯父与大伯娘做主吧。至于洞房花烛……哪一天不行啊。”她勾唇笑了笑,长平侯夫人却看着唐菀那张柔软地笑着的脸感觉看到了妖怪。
她万万没有想到唐菀半分都没有分别,却一张嘴就要叫唐萱回来给他们夫妻做主。
今日是唐萱和二皇子大婚第一天,正是该洞房花烛的日子。
若是唐萱被叫回来,那洞房花烛怎么办?
错过了洞房花烛,多晦气?
而且谁知道唐萱回到娘家会耽搁多久?
长平侯伤成这样,唐萱一旦回到侯府就不可能没心没肺地回去和二皇子圆房。
她只怕还要留在侯府直到长平侯痊愈,不然就是不孝。
可大婚之后迟迟却不圆房,会不会叫二皇子心生不满?
二皇子会不会变心?
“不行!”长平侯夫人只觉得唐菀的笑容无比地可恶,她突然尖叫了一声。
“大伯父是我害的么?”唐菀这才慢吞吞地问道。
“不是。”长平侯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却拿唐菀毫无办法,许久之后才咬牙说道。
“既然是这样,大伯娘的诬陷实在叫我怕得很。如今二伯娘是二皇子的岳母了,我实在惹不起大伯娘。这样吧。”唐菀看了看都已经进气没有出气多的长平侯,觉得如果再耽搁的话,唐萱怕是真的要守孝了,便羞涩地对长平侯夫人笑了笑柔和地说道,“还请大伯娘将今日发生的事从头到尾给我写一个字据。免得日后我被二伯娘再这样诬陷说不清楚。”
就比如此刻,就算她百般分辨不是她要害人,可是又能怎样呢?
长平侯夫人一口一个“激怒”,一口一个“别有用心”,她一旦分辨都成了百口莫辩。甚至这么多人在场都可以为唐菀证明她的清白无辜,也会被长平侯夫人一句轻飘飘“畏惧清平郡王权势”这样的话给消磨。
世人不会在意真相,只会在意那些会叫他们感到感兴趣,可以诬陷一个人的话。
对于这样的行为,唐菀觉得日后应该不像再叫它发生了,此刻看着长平侯夫人震惊地看着她,她便叫青雾备了纸笔送到了长平侯夫人的面前。
“我不会写的。”长平侯夫人恶狠狠地对唐菀说道。
她顿了顿,叫人就要把长平侯抱起来带走。
然而下一刻,唐菀却叫人把小院子的门给关上了。
“你这是做什么?”长平侯夫人看见唐菀把自己关在院子里,不由尖声质问。
唐菀却笑了笑。
“大伯娘,我没空总是和你纠缠。趁着今日唐萱大婚,为了防止日后我大婚后你带给我许多的麻烦,你今日就把今日的经过,你是怎么希望二皇子成为至尊的,怎么推倒了大伯父的,都好好地写一份经历出来,我安心,日后你也别再折腾。”
若长平侯夫人当真写下这么一份经过书的话,那唐菀的手中就留下了她的把柄。
无论是二皇子成为至尊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还是谋害亲夫,都足够长平侯夫人喝一壶的了。
唐菀保证她这位大伯娘日后看见了她都会绕道走,再也不敢找她闹事。
因此,趁着今日的好机会,唐菀觉得长平侯夫人这简直就是送上门来。
“你关上大门,是想害死你大伯父么?如果我不写,你就要你大伯父去死么?!”
“分明要害死大伯父的是大伯娘你呀。大伯父的血还在您的衣裳上呢。“唐菀平静地看着气急败坏的长平侯夫人,垂了垂眼睛平和地说道,”我都要白担了谋害大伯父的罪名,不如今日将这罪名坐实了。大伯父若有个三长两短,我的死活大伯娘管不着,我只知道唐萱就要为大伯父守孝三年。三年的时光……怕是二皇子要庶子成群了吧。”
她温温柔柔地弯起眼睛对长平侯夫人笑起来,眸光潋滟,在夜色之下却透出叫人惊骇的阴冷。
长平侯夫人怔怔地看了唐菀很久,见她显然是当真不在意长平侯的死活,竟然对长平侯此刻血流如注无动于衷,不由声音沙哑地对唐菀说道,“唐菀,你对长辈竟然这么恶毒,日后不得好死!”
“写不写经过书?”唐菀认真地问道。
青雾站在她的身后,笑了笑,也看向长平侯夫人的方向。
长平侯夫人的脸色忽青忽白的。
唐菀的那一句守孝三年才是叫长平侯夫人感到恐惧的。
如果唐菀真的那么憎恨二皇子和唐萱对她的伤害,一心要叫唐萱遭遇到更悲惨的事,那守孝三年,眼睁睁地看着二皇子宠爱其他女人生下庶子,的确是最恶毒的办法。
如今满朝的目光都汇聚在二皇子的身上,等待他赶紧为皇家开枝散叶,二皇子是不可能等待唐萱三年的时间的。
他一定会纳妾生子,延续皇家血脉,尽快生下皇孙。
长平侯夫人一时之间呼吸急促,她双手颤抖,看着唐菀那双清澈温婉的眼睛,许久之后才慢慢地走到了一旁,拿了面前的纸笔颤抖地写了一份经过书。
唐菀叫素月拿了经过书给自己看,见到长平侯夫人承认自己说过了二皇子成为至尊还有推倒了长平侯的这些话,她歪了歪头,又叫素月递给长平侯夫人说道,“摁手印。”她一脸的纯良可人,看起来无害又羸弱,然而此刻的做法却叫长平侯夫人觉得她恶毒得就像是个妖怪。
她满怀怨恨地摁了手印,咬着牙看着唐菀认真地折叠了这份经过书,抬头对她展颜一笑,笑靥如花地说道,“如此我就放心了。大伯娘,日后若是京都之中有我一些奇怪的流言蜚语的话,我就把这份经过书拿去给陛下看。若陛下震怒,迁怒了二皇子……我也是迫于无奈的呀。”
她乖乖地看着长平侯夫人,可长平侯夫人却一下子明白了她的威胁。
皇帝如果知道二皇子肖想着至尊的位置,那二皇子就算是完了。
二皇子若是在陛下的面前失了宠,那身为罪魁祸首的唐萱,也一定会被二皇子厌弃。
等到了那个时候,什么荣华富贵,什么前程似锦,就全都不可能了。
长平侯夫人看着笑得格外美丽的唐菀,心里一片冰凉。
唐菀抓住了她的致命的弱点,她没法辖制这个死丫头了!
甚至她都不能再冒着触怒唐菀的风险去随意败坏她的名声。
不然唐菀一定会拖唐萱下水。
“你好恶毒。”长平侯夫人第一次发现,原来当恶毒的是被放在自己的身上,是一件这么叫她感到绝望的事。
“没有办法,因为我想没有后顾之忧地做郡王妃呀。”唐菀看着长平侯夫人几乎要晕倒的样子,看着她惨白着一张脸带着长平侯匆匆地去逃走,这才下意识地摸了摸放着这份经过书的衣襟,弯起眼睛小声说道,“往后好安安心心地嫁给他,别叫你们拖后腿,好好做他的妻子。”
她做梦都在期待的大婚,也快要到了。
第59章
因大闹了这一场,虽然不知唐菀对长平侯夫人说了什么,可是长平侯夫人灰溜溜地带着晕死过去的长平侯离开了院子,竟然没有找唐菀麻烦,还是叫唐家上下都明白,唐菀是真的不好惹了。
打从唐萱嫁入了二皇子府,听说这两日与二皇子新婚燕尔,夫妻俩格外柔情蜜意,因此长平侯夫人在唐家的地位本是再一次得到巩固。无论是心怀嫉妒的唐三太太,还是觉得长平侯夫人小人得志的唐四太太,都对如今这位走路都骄傲地仰着脑袋的大嫂更加顾忌几分。
毕竟,长平侯夫人如今是二皇子的生母了。
虽然说宫中对二皇子似乎并没有多么盛宠,毕竟二皇子大婚这么喜庆之事,宫中却并未张扬,无论是太后和皇后,都对二皇子迎娶皇子妃没有半分表示,也没有赏赐,二皇子这娶皇子妃跟纳妾似的并未惊动宫中波澜。
皇帝那里更是连个爵位也没有喜上加喜地赐下,叫二皇子如今也只不过个白身皇子。
可是看在二皇子已经入朝,而且还是留在陛下的身边做事,这显然是皇帝对这个儿子的态度。
如今太子尚未大婚,就算是大婚了,未来只怕也膝下没有子嗣。那二皇子的前程还是颇为光明的。
世人都知道皇帝的身体不好。
因为皇帝是身体十分虚弱,看一看奏折都会累得晕倒,太医院已经告诫过皇帝在女色之上要节制。
太医们的意思太明白不过了。
皇帝如果想要老命活得长久一些,就不要在女色上过于关注了。
这是太医的意见。
皇帝却十分看重。
为了自己能多活两年,也为了自己的身体能更加健康,因此皇帝已经隐隐地放出风声去,宫中日后还是不要给皇帝选秀了。
杜绝了后宫的美人们,皇帝才能活得长久一些。
也就是说,皇帝不可能再广纳嫔妃,再去宠爱更多的美人,这也代表皇帝在太医院叮嘱需要长年累月地修身养性之后,怕是很难再有新宠,更加不可能再有子嗣了。
如果是这样,那二皇子就显得弥足珍贵起来。
若是皇帝日后再也不会有皇嗣降生,而太子又没有子嗣的话,二皇子如今年纪轻轻就经营朝中,谁敢小看了二皇子呢?
因此,哪怕二皇子如今并未被皇帝膝下爵位,可是京都之中慢慢开始看好二皇子的也多了起来。
长平侯夫人自然愈发春风得意。
就连长平侯的那得宠的魏姨娘与庶长子唐逍,如今都避让了长平侯夫人几分。
她虽然经历了清平郡王之前一状告到衙门叫她的名声扫地的侵产事件,可是到了如今因着自己出息的长女的缘故,就已经又重新抖了起来。
就是这么春风得意,在长平侯府中无人敢和她作对的时候,唐菀却给了长平侯夫人当头一棒,甚至还叫长平侯夫人不敢说出唐菀威胁了她什么……这简直就叫侯府侧目。
不过长平侯夫人焦头烂额,如今也顾不上唐菀了。
长平侯冲进了唐菀的小院子,却横着出来了,头破血流昏迷不醒,虽然对外长平侯夫人说长平侯是醉酒不慎跌倒,可还是没敢对婆婆撒谎,承认是自己推了长平侯,这叫太夫人简直怒极。
她不仅叱骂长平侯夫人是个谋害亲夫的毒妇,还责令长平侯夫人跪到小佛堂去给长平侯祈福,却把魏姨娘与唐逍母子两个送到了长平侯的病榻边上,叫这小妾和庶子照顾长平侯。
听到这些的时候,唐菀在忙碌大婚的百忙之中都觉得太夫人这是借题发挥了。
大概是看见长平侯夫人靠着唐萱的尊荣最近在侯府之中过于轻狂,甚至隐隐连太夫人都不放在眼里,因此太夫人觉得受到了来自于儿媳的挑衅,因此长平侯这么一出事,太夫人就迫不及待地收拾了儿媳,还把叫长平侯夫人如鲠在喉的小妾庶子给安排在了长平侯的身边。
若是等长平侯醒来,看见身边只有爱妾庶子,可正妻却不见踪影,他心里得多么恼怒害了自己又对自己不理不睬的妻子。
所以唐菀觉得太夫人真是恶心得没边儿了。
“这么说,大伯父这一次伤得很严重么?”唐菀因为忙着整理要出嫁带走的一些东西,这两天都关着门没有理睬外头的动静。此刻正好歇了一会儿,便好奇地对素月问道。
素月是个包打听,最喜欢听侯府鸡飞狗跳的事了,听到唐菀问自己,忙连连点头对唐菀说道,“姑娘是没听见前院都在说什么,侯爷这一次跌倒在地上伤得巧,听说伤了后脑,差点就没命了。虽然如今救回来了,可是连太医都说,日后侯爷怕是后些后续的问题。”
她低声说道,“似乎日后说话不会太利索了。”
素月这么一说,唐菀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长平侯夫妻之间就永无宁日了。
一个说话都不利索了的人怎么回归朝堂?
长平侯被妻子害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前程,不恨死她才怪。
不过长平侯活该。
虚伪又贪婪的小人的确不应该成为朝臣。
“别管大伯父和大伯娘的事了。”唐菀便慢吞吞地说道,“唐萱都不在意,咱们还在意什么。”
说起来,唐萱大婚过后,也应该在新婚的时候跟二皇子回娘家省亲了吧?
作为唐家的人,唐萱回娘家,唐菀也是要出去见一见的。
她也想知道知道唐萱最近的心情怎么样。
不说挨了凤弈的那么多的重棍恢复得怎么样,就是唐萱在大婚之后却没有能进宫拜见皇家长辈,也没有太后和皇后的召见,直接将她冷落在了二皇子府里,仿佛宫里完全不在意二皇子娶了二皇子妃似的,
就这么丢脸的样子,唐菀突然也好奇唐萱还会不会用天真明媚的样子来显露在人前。
而且之所以要去见见唐萱,也是为了警告唐萱,日后都做了皇家的媳妇,少来攀扯她。
无论是哭哭啼啼的唐萱,还是天真明媚的唐萱,唐菀嫁给凤弈之后都不想和她有半分接触了。
不过唐菀倒是能理解宫中的冷淡。
若说都是为了唐菀,那唐菀就太自大了。
太后和皇后之所以这么冷淡二皇子妃,大概不仅仅是为了顾虑唐菀与凤弈的心情,也还是为了太子。
太子尚未大婚,二皇子凤樟竟然就抢先一步把皇子妃娶进了门……而且竟然还是皇帝登基之后第一场皇家的喜事,这简直抢足了风头。太后不给二皇子泼一盆冷水,叫他那发烫的脑袋清醒清醒就奇怪了。
只是唐菀觉得以二皇子的脑袋大概想不通太后这么明显的意思,他如今正觉得满面春风,荣光熠熠,入朝,大婚双喜临门呢,哪里能明白这些。而且还有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罗嫔在这里头蹦跶,撺掇着凤樟出风头。
唐菀想到了罗嫔,脸色不由多了几分复杂。
凤樟会闹成上一世那样,罗嫔在其中真是居功至伟。
不过也不知道大公主有没有去询问罗嫔关于罗家那大公子的事。
唐菀想一想,不由觉得心中千头万绪,不知多少的为难的事。
更叫她失落的是,因为就要大婚了,所以她也不好再进宫。
就连凤弈想要来看望她,也叫太后劝住了,免得大婚之前这样张扬对唐菀的名声不太好。唐菀在多日不见凤弈之后,此刻不由小小地叹了一口气,坐在椅子里小声说道,“如今我倒是觉得,名声也是一种束缚。”
从前,唐菀觉得名声大过天,一个女子有清白的清誉是最重要的,若是沾染上了污点就活不下去。因此当她的名声因凤樟退亲坏了,因为风筝的抛弃叫她受到了侮辱,唐菀一度觉得自己都快要活不下去了。
可是直到现在为了顾虑名声因此不能见到凤弈,唐菀才发现,原来有时候名声更像是一种绊脚的事。
她抿了抿嘴角,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和凤弈最后一次见的时候,他压抑又带着叫人心慌的气息的吻落在她的嘴角。
那时候唐菀怕极了。
因为她总是觉得自己仿佛下一刻要被贪婪地吞吃入腹似的。
明明凤弈是个为人冷淡的性子,可是唐菀却总是会多心,会多心地觉得凤弈是个叫人害怕的人。
那时候她慌慌张张的,格外想要逃掉。
可是多日不见,唐菀却想念了起来。
她想念那样叫自己害怕得不得了的亲吻。
“姑娘,府里都又有人说想跟着姑娘做陪嫁了。”素月便将最近侯府之中的事说给唐菀决断。因长平侯夫人在唐菀的院子里大闹了一场却没有占到便宜,还似乎被唐菀打击得不轻,因此侯府之中那些跟红顶白的下人似乎一下子打了鸡血似的十分想要攀附唐菀。
若是能跟着唐菀做陪嫁跟着去清平王府,做郡王府的下人,那岂不是比在侯府还要厉害一层?
而且素月犹豫了一下,见唐菀的身边只有太后派过来照顾她的青雾,便压低了声音说道,“我还听说老太太最近挑了好几个美貌的丫头,说是要分给姑娘们。姑娘,你说老太太是什么意思啊?”
还能有什么意思。
不就是太夫人最习惯干的那一套么。
“不必理睬。倒是干娘那里怎么说啊?”唐菀就好奇地问道。
她就要成亲了,所以最近和广陵侯太夫人时常彼此传信。
说到这里,青雾便在一旁笑着说道,“李家今日早上叫人来给姑娘传话,我见姑娘忙着,便自己问了问,太夫人的意思是,姑娘虽然要在唐家出嫁,她不好过来,不过那一日会叫侯爷过来给姑娘送嫁。到时候叫侯爷送姑娘上花轿。”
若是依广陵侯太夫人的意思,唐菀不如这两日就在广陵侯府备嫁,从广陵侯府出嫁。
只是唐菀不管与唐家有多少龃龉,唐家带给唐菀多少的伤害,在世人眼中若是唐菀出嫁都在李家的话,难免会叫人说唐菀是个忤逆的性子,因此广陵侯太夫人不得不答应叫唐菀从唐家嫁出门。
不过作为干娘,广陵侯太夫人决定叫李穆过来为唐菀镇场子,免得唐家在唐菀大婚那一日闹什么幺蛾子,扰了唐菀的大喜事。
这倒不是小人之心。
实在是广陵侯太夫人信不过唐家会这么轻轻松松地叫唐菀风光体面地嫁人。
唐菀听了不由微微睁大了眼睛。
“干娘不过来么?她不是康复了么?”广陵侯太夫人的心病好了,身体也好得很快。
“太夫人说她是守寡之人,不宜在喜事上出面。”见唐菀抿了抿嘴角欲言又止,青雾便笑着说道,“而且虽然太夫人不能过来,可侯爷亲自给姑娘送嫁,姑娘也更体面些。”
女孩儿成亲的时候都有娘家兄长送嫁的。因唐逸赶不回来,因此若是唐菀要出嫁的话,就只能在唐家其他的堂兄弟里选一个来送她出门子。
不过唐家的公子之中,除了唐逸之外都不是什么好的,虽然如今乐意给唐菀送嫁,却也不是兄妹情深,反而是因为唐菀有利可图,想要趁着这个时候巴结清平郡王府罢了。
青雾是不大喜欢唐家那几个公子哥儿的。
如今广陵侯李穆愿意以娘家兄长的名义来送唐菀出嫁,这也是极大光彩,也能叫人都知道,广陵侯府的的确确是唐菀的靠山。
“我不在乎吉利不吉利的。”唐菀心里感动广陵侯太夫人为自己想得这样周到,却还是忍不住说道。
她不在意所谓的守寡不吉利。
她喜欢广陵侯太夫人,想要在成亲的时候得到她的疼惜。
因为她干娘其实是一位令人敬重的人。
打从广陵侯太夫人看开了,不再纠结当年被负心人伤害欺骗的事,她就跟李穆搬进了广陵侯府,开始享受广陵侯府的好日子。
她也进宫谢恩,谢过了太后和皇后在她生病时的那些照顾还有关心。
虽然她瞧着不好亲近,也不大喜欢说笑,不过太后是十分喜欢这位年纪轻轻就开始守寡含辛茹苦养大了丈夫的庶子的节烈妇人的。
因太后喜欢,因此广陵侯夫人在宫中颇有几分体面,因此也得到了不少的赏赐,这些赏赐之中有好的,广陵侯太夫人就专门挑出来送到唐菀的面前,对唐菀是处处用心了的。至于李穆,虽然做哥哥的不可能对干妹妹嘘寒问暖,可是之前唐逸给唐菀来过书信,说是李穆和唐逸也开始有书信往来,显然是看重善待唐菀的这位堂兄的。
虽然说……有些担心李穆和唐逸互相影响着于婚姻事上更麻烦些,不过对于李穆和唐逸的亲近,唐菀觉得高兴得不得了。
知道自己大婚的时候广陵侯太夫人不能过来,唐菀便难免觉得遗憾说道,“姑姑再叫人去广陵侯府问问,就跟干娘说,我不在乎那些乱七八糟的,如果可以,还是想请干娘来送我出嫁。如果干娘在,我会觉得幸福。”
她想到若是自己喜欢的人都送自己出嫁,不由幸福地弯起眼睛憧憬起来,青雾温和地看着笑靥如花的唐菀,不由想到自己刚刚见到唐菀时候的模样
那初见她时眉宇之间的哀愁还有一点落寞都不见了踪影,眼前的这位日后的清平王妃已经是个满心幸福与晴朗的姑娘。都说唐家大姑娘春光明媚,可是青雾却觉得,如今还是唐二姑娘瞧着更幸福一些。
她便笑着点头,陪着唐菀说话。
唐菀一边说,一边叫素月和素禾去广陵侯府传话给广陵侯太夫人。
她忙忙碌碌的,自然也不怎么理睬唐家外头的事,只不过是知道长平侯醒了也就算了。
然而第二天早上,她想了想,还是清早上就起来去给太夫人请安,也叫青雾跟着,便见府里头今日似乎下人们格外忙忙碌碌,不仅到处打扫院子热火朝天的,进了太夫人的屋子,还见到太夫人身边的丫鬟也在忙忙碌碌都到处打扫。
这么一副十分紧张的样子便叫唐菀好奇地四处看了看,却见太夫人正摆出对自己一副勉强撑起的笑容,一旁,唐三姑娘唐艾垂着头小心翼翼地坐在椅子边儿上,不敢大声喧哗露出自己的表情。
唐四姑娘唐芊那张美貌傲气的脸上却已经露出了深深的妒色,拧着帕子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了,便对太夫人说道,“老太太,二皇子又不是没有来过咱们家。不过是大姐姐带二皇子回来省亲,至于这样郑重其事么!?”
她一想到唐萱嫁给二皇子做了正妃,如今回一趟娘家都要被唐家诚惶诚恐地大礼接待,不由嫉妒得眼红。
二皇子如今在京都的确万众瞩目。
而且最近景王在京都勋贵与皇族的面前时常夸奖二皇子聪明好学,在皇帝的身边做事十分得体能干之类的,就叫人发现,原来除了太康大长公主这样对二皇子颇有几分冷淡的皇族之外,皇家之中也是有人对二皇子很看重喜爱的。
景王虽然在先帝朝的时候缩着脖子做人,并没有在朝中经营出很大的权势,甚至也不及年轻勇武的清平郡王在军中声名赫赫,权倾一时,可是他好歹也是皇帝仅剩下的两个弟弟之一,在皇家之中的影响力是有的。
因此,景王盛赞二皇子,越发叫人觉得二皇子优秀出众起来。
唐萱在二皇子这样春风得意的时候嫁到了二皇子府,如今连太夫人都这样看重,几乎是阖府尊崇,这能叫从前就习惯与唐萱相争的唐芊心里好过么?
在唐芊的眼里,唐萱不过是占了侯府嫡长的位置,除此之外,拿什么与她相比?
偏偏却是唐萱得了这样的大好姻缘。
若是,若是二皇子当真日后前程似锦,难道她当真要眼睁睁地看着唐萱做皇后,日后拜在唐萱的脚下么?
唐芊想一想就觉得无法接受。
这份对唐萱未来或许会母仪天下的嫉妒,叫她都不怎么把不过是做一个皇家旁支的郡王妃的唐菀放在眼里了。
“你住口!”太夫人心里满是恨意地对唐菀挤出和蔼的表情,见唐菀并不回应,她心里本就窝着火儿,且见唐芊竟然敢和自己这么说话,不由拍案骂道,“反了你了!你在看不起谁?!二皇子如今这样显赫,你大姐姐也是尊荣光彩,咱们侯府在他们的眼里算什么?你以为都是外头的阿猫阿狗呢?!”
她这话阴阳怪气的,唐菀听了也懒得理睬,倒是唐芊性子一向高傲,此刻当着姐妹们的面前这么被训斥,不由红着眼睛冷笑着说道,“不过是仗着二皇子罢了!叫我看,二皇子当初……”
明明唐萱大婚之前,二皇子已经远着她了。
唐萱挨了那么多的处置,而且还被长平侯夫人连累了名声,二皇子都不怎么来侯府看望她。
若不是长平侯夫人使出手段,没准儿二皇子还能再退一次婚!
她自负美貌,若是二皇子抛弃了唐萱,那才是她的机会。
只是如今木已成舟,她没机会了罢了。
唐菀坐在一旁看着唐芊那双嫉恨交加的眼睛,呆了呆,不由有些茫然地想着,是不是就是因为这样嫉妒唐萱,觉得二皇子是个有抛弃妻子这样前科的王八蛋,因此唐芊才会一直与凤樟眉来眼去的,觉得自己能对唐萱取而代之?
都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在众人眼中背信弃义的二皇子,大概就是那个浑身都是裂缝儿的臭鸡蛋吧。
因为他不坚决,不忠诚,不像是凤弈那样坚贞忠诚,严守自己的婚姻,因此才会有那么多前仆后继的女人与凤樟留下许多的风流传闻,也叫唐萱疲于奔命。
这就是凤弈和凤樟的不同之处。
而这份不同,叫唐菀想,也就是会叫女子对于姻缘的感受不同。
嫁给一个忠诚婚姻的夫君,就会觉得安心而且幸福美满。
可是嫁给凤樟这种货色,大概这一辈子都别想睡一天好觉了。
大概是因为就要成亲了,所以唐菀最近胡思乱想许多,倒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这么说,唐萱今日和凤樟回娘家省亲啊?
也不知道长平侯夫人会不会被太夫人从小佛堂里放出来。
既然太夫人这么看重唐萱,那应该会给唐萱这么面子吧。
她想得倒是不错。
虽然恨死了差点害死了长平侯的长媳,可是看在唐萱的面子,太夫人到底还是咬着牙心里恨恨地把长平侯夫人给放了出来。
长平侯夫人被放出来的时候人都瘦巴巴的了,看向婆婆的目光中充满了畏惧,再也不见半分之前的春风得意。她一副不敢再忤逆太夫人的样子,然而当看到自己美丽的女儿与二皇子手牵着手,恩恩爱爱地一同走向自己的时候,长平侯夫人的眼底还是忍不住露出几分得意。
真是天作之合。
第60章
不管怎么说,到底是她的女儿成了二皇子妃。
太夫人再恼怒她,不也是要为了唐萱把她给放出来。
这都是唐萱带给她这个做母亲的荣耀。
只是长平侯夫人正得意的时候,便看见默默地坐在一旁的唐菀,脸上的笑容不由僵硬了起来。
她想到那时候迫不得已给唐菀留的那封经过书。
想想自己在上头承认了什么,长平侯夫人不由脸色发白。
她看向唐菀的目光颇为忌惮,唐菀感受到这样的目光,不由向着长平侯夫人看去,却见长平侯夫人已经匆匆的转头,并不愿与她对视。
“哟,真是新婚燕尔,天作之合啊!“唐三太太想到昨日唐三老爷对自己说的那些话,不由心里有了几分期盼,再对着二皇子便越发地讨喜了起来。
她本来就是个比长平侯夫人更活跃的性子,又不比长平侯夫人自持身份还矜持些,唐三太太一向是个乐于殷勤,并且不怕被人羞辱的性子。只看当初唐菀一得到清平郡王的宠爱,她就对唐菀百般讨好就知道了。
此刻面对一向不怎么看得上的唐萱,她依旧笑容满面,上前便对笑着给她点了点头的凤樟与唐萱说道,“老太太正在里头等着呢!知道大丫头今日回娘家,老太太大早上就把咱们都给叫起来整理侯府了。”
她这话格外亲近,凤樟只觉得这位唐家三太太一向是个热情的人,不由笑着道谢,又颇为歉意地说道,“倒是叫侯府受累了。”
“这有什么。殿下的身份贵重,咱们本就应该郑重些,不负殿下的尊贵。”唐三太太笑容满面地说道。
她只顾着和二皇子说话,一边还对凤樟笑着说道,“不仅是老太太,就是咱们别人,四丫头五丫头,也都想给殿下请安,恭喜殿下呢。”
凤樟便笑着道谢。
唐萱站在他的身边,一双美丽的眼里泛起点点柔情,轻轻地扯了扯凤樟的衣摆,用含情脉脉的目光看着他。
那目光里,凤樟只觉得自己就是唐萱的英雄。
他竟顾不得笑容满面的唐三太太了,只垂头与唐萱深情地对视。
唐三太太被突然冷落下来,不由眯了眯眼,深深地看了一眼笑靥明媚的唐萱,转身就回了上房。
倒是长平侯夫人气得咬牙切齿。
唐三太太口口声声都是“大丫头”,却始终不肯叫唐萱一声皇子妃,这是什么道理?
只是太夫人正在上头虎视眈眈,虽然长平侯夫人一向心机深沉,可是却唯独畏惧这个婆婆,因此坐在一旁只欣慰地看着二皇子与爱女恩爱的画面,并不开口说话。倒是凤樟,握了握唐萱柔软的手,便携着唐萱上前,斯文又有礼地给太夫人请安说道,“拜见老太太。”
他身为皇子,却这样敬重太夫人,太夫人受宠若惊,不由下意识地想到了唐家的另一个孙女婿,也就是清平郡王凤弈。
比起斯文又温柔,格外尊重长辈的二皇子,清平郡王的种种强势冷酷,叫太夫人直到如今都心有余悸。
她想到凤弈,不由在心里打了一个寒颤,苍老的眼扫过正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旁把玩手腕上一只精致温润的羊脂玉手镯的唐菀,便慈爱地对凤樟说道,“殿下不必多礼。看见殿下与阿萱能这么情投意合,我心里真是欣慰啊。为了殿下,阿萱这段时间吃了这么多的苦,都是为了嫁给殿下,才叫她充满了勇气咬牙坚持度过这段艰苦的岁月。我这祖母看在眼里,都觉得为阿萱感到心酸,感到难过。”
她提到唐萱吃过的苦,凤樟便怜惜地看向唐萱。
唐萱一张脸绯红一片,看着凤樟情意绵绵地说道,“为了殿下,我做什么都心里欢喜着呢。”
似乎嫁了人以后,唐萱又变成了曾经那个快乐得如同小鸟儿一样的明媚美人,此刻一双眼里都是快乐,美丽雪白的脸上是无限欢喜,这样为了自己不顾一切的美人看着自己,凤樟之前因唐萱而心中生出的几分疲惫全都不见了。
他便也急忙对太夫人愧疚地拱手说道,“阿萱为了我的确受了许多的委屈。都是我不好,叫她的日子过得这么艰难。”他曾经暗暗地埋怨唐萱不该去冲撞太康大长公主还有清平郡王,只是如今,看着唐萱美好而单纯地看着自己,凤樟又觉得唐萱无论做什么,他都觉得欢喜。
虽然得罪了太康大长公主,可是他如今有景王的支持,在朝中与皇家也不算是孤立无援了。
既然如此,何必再计较唐萱做过的错事呢?
他愿意既往不咎。
“可不是么,大姐姐之前可受了不少的委屈,脸都差点被打烂了。”唐芊见唐萱这么得意地炫耀着自己的宠爱,咬着牙冷笑着说道,“大姐姐如今美人如玉,真是好得好快。其实说起来还都是大长公主的仁慈。不然,若是当真下了狠心要惩治大姐姐,大姐姐的脸怎么这么快就好了?殿下是没见过大姐姐面容肿胀青紫的样子吧。”
她是个傲气的性子,不过正是这样傲气的样子,却叫她生出与寻常文静的闺阁女子的不同的艳色。
凤樟是个温和斯文的性子,且早就知道唐芊为人清高孤傲,且见今日唐芊一身华服,分外美丽,他便柔和的几分神色说道,“宫中那时有些忙碌,因此我没有来得及看望阿萱。四妹妹这是为了阿萱抱不平是么?”
他觉得唐芊与唐萱之间的关系当真是不错。
因唐萱挨了打,他顾忌太多,过于繁忙没有来看望,因此唐芊这做妹妹的就要为姐姐出头骂一骂他这个不细心的姐夫。
说起来,虽然觉得唐萱的脸肿胀起来会叫人感到触目惊心,可是唐芊形容得这样可怖,大概也是为了叫他对唐萱心生怜爱,叫他心中更为愧疚吧。
凤樟便对唐芊施礼,温和地说道,“我也给四妹妹赔个罪,四妹妹也别再恼我了。”
唐菀坐在一旁瞠目结舌。
她看着一脸斯文谦和的凤樟,竟然一时说不出话。
这是个傻子么?
她都替唐萱胃疼。
许久之后,她才呆呆地去看长平侯夫人,却见她家大伯母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了。
唐萱也忍不住咬了咬嘴角,委屈地看着凤樟。
“殿下,不要再提当初的不高兴的事了。我不怨殿下,殿下也不要再记得从前的事好不好?现在咱们快快乐乐的,再也没有伤害和伤痛,这样不好么?”她明眸皓齿,牵着凤樟的手就仿佛牵住了他的心。
这样善解人意的话叫凤樟格外惊喜愧疚,急忙握着她的手点头说道,“好,咱们不念从前。往后我也会好好对你,再也不会叫你受到伤害与羞辱。”他的话音刚落,唐萱便笑得如同阳光一般璀璨,映照得凤樟经历了宫中与朝堂而无限疲惫的心都一同明亮了起来。
只是这一次,唐萱却不再叫凤樟面对自己的婶娘们还有姐妹们了,只对凤樟柔柔地说道,“殿下去和三叔四叔说说话吧。三叔四叔都在朝中,也能与殿下说说朝中的事,帮助殿下许多。”
虽然唐萱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不过这话中透出的叫凤樟拉拢唐三老爷兄弟在朝中作为自己的支持的意思,唐菀倒是听出来了。唐菀倒是也没有在意,毕竟她这两位叔父一向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物,如果只单单叫他们为了一个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侄女婿出生入死,那是肯定不可能的事。
她垂着头觉得很无聊。
特别是看凤樟跟唐萱新婚燕尔的样子,就格外无趣。
在她的眼里,唐萱和凤樟这所谓的柔情蜜意,就像是在演戏一般,并没有叫人感动。
“也好。我也正好拜见岳父。岳父怎么不见?”凤樟的眼睛微微一亮,想到唐三老爷与唐四老爷虽然最近因被长平侯夫人侵吞二房家产之事连累弹劾,不过还算是官位稳妥,便微微点头。
不过去拜见两位叔岳父也就罢了,长平侯竟然到了现在都不见踪影,不由叫凤樟感到疑惑。
他如今身居朝堂,越发要做出温润如玉,不肯失礼的样子,不然只怕又要叫人说他目下无尘,因此便多问了一句。这话叫太夫人沉默了半晌,才想含糊过去,说长平侯正在休养,就听见一旁唐五姑娘唐芝似乎回过神来,巧笑吟吟地说道,“大伯父生病了,病得起不来呢。”
“病了?”见太夫人恶狠狠地瞪了唐芝一眼,凤樟不由疑惑地问道,“岳父大婚那日还好好儿的,怎么这才几天的功夫就病了?”
“不过是喝多了,一时受了寒气,并无大碍。不过唯恐过了病气给殿下,殿下还是先别去看他了。”长平侯夫人慌慌张张地说道。
若是叫凤樟知道长平侯在他大婚的时候差点没了命,侯府却为了唐萱和他圆房的事因此遮掩了下去,只怕凤樟会心生芥蒂。
她虽然目光闪烁,不过凤樟却并留意,只不过才想再问的时候,唐萱已经扯着他的衣摆欢快地说道,“殿下别担心父亲了。父亲既然病了,那静养就好,一会儿我去看望父亲,替殿下带去问候就好了呀。”
唐萱扭着凤樟的衣摆娇嗔的模样,叫人只觉得心里欢喜。
凤樟犹豫了一下,见唐萱孝顺,想到自己受到的那些关于“不孝”的流言所苦,不由欣慰地看着唐萱说道,“你对岳父真是一片纯孝。”虽然他有那些不孝的流言蜚语,可是却娶了一个格外孝顺长辈的妻子。
唐萱这么孝顺,日后在京都勋贵世族面前,也算是给他撑起了面子,叫他脸上有光。
因此,见唐萱莞尔一笑,凤樟心里越发满足。
他娶了这世上最美好,最善良孝顺的姑娘。
日久见人心,宫里会知道唐萱是个好女子,是有资格成为皇家妇的。
想到这里,他便对唐萱温柔地说道,“替我在岳父的面前问个安。”
“好呀。”唐萱一脸纯洁地说道。
看见她这样纯良可人,凤樟不由越发在心里喜爱,只是他正忍不住抬手拂过唐萱的脸颊,眼角的余光却看见了坐在一旁的唐萱。
看到唐菀的那一瞬间,凤樟突然僵硬了片刻。
他的脑海里骤然闪过的是那一日在皇后宫中见到的惊艳绝伦的美人。
还有随之而来的下意识的脸上的剧痛。
见到唐菀的美丽,凤樟眼神恍惚了一下,下意识收回放在唐萱脸上的手指,反而去摸了摸自己还隐隐有些伤痕在的眼眶。
他只觉得那一刻自己的脸都疼得厉害。
甚至叫他看到唐菀,就忍不住脸颊剧痛。
唐萱脸上明媚的笑容一瞬间变得阴郁。
她有些笑不出来,却似乎在勉强支撑,不要在唐菀的面前落於下风。
“殿下,咱们都不是生疏的人,殿下不必这样客气,勉强与我们这些没见识的女人们说话。”见凤樟站在唐萱的身边,目光却落在了唐菀的身上,长平侯夫人目眦欲裂,只恨不能扒了唐菀这小狐狸精的皮。
她双手都微微颤抖,却要勉强在脸上挤出笑容来上前与凤樟赔笑。
凤樟被她打搅了思绪,微微一愣,忙不敢再看唐菀,心有余悸地又摸了摸自己的脸,也不知是庆幸凤弈并未在自己的面前,还是此刻心里那压抑的沉闷的失落叫他觉得有些透不过气。
或许是那一日的惊艳叫他终于仔细地将唐菀看清楚,也或者是如今两姐妹都在他的面前,凤樟竟怔怔地发现,原来……唐菀的美丽并不逊色于他的妻子唐萱。
她也是美丽的。
可是从前的唐菀并未展露出这份美丽,光彩黯淡。
如今她熠熠生辉,便绽放出了比唐萱还要美好的艳色。
那一刻,凤樟的心里不知怎么觉得梗得慌。
只是他握着唐萱的手,又觉得自己或许是想太多的缘故,此刻便笑着对长平侯夫人说道,“也好。等我与几位妹妹重新见礼吧。”因这样重要的场合侯府长房的庶子们没有出现,因此凤樟心里疑惑了一下,本以为在自己能见到长平侯的庶长子唐逍的。
不过没见到唐逍,他也并未在意,只走到了唐菀的面前,顿了顿,突然觉得自己的喉咙被哽住了一般,许久之后才艰难地见礼说道,“二妹妹。”这个疏远的称呼,叫他恍惚地想到曾经。
他曾经叫她“菀菀”。
那是多么的亲昵。
可是如今,却只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二妹妹了。
这一刻,凤樟的眼睛不由自主地酸涩起来。
唐菀点了点头,对这情圣“嗯”一声都没有,显然不爱跟他说话。
凤樟却并未在意她的失礼,反而像是逃离一样垂头从她的面前匆匆而过,胡乱地叫了下方的唐艾一声三妹妹。
唐艾顶着嫡母长平侯夫人锐利凶狠的目光,哪里敢抬头讨好二皇子这个姐夫,讷讷地叫了一声,便不敢说话了。
她本就是个被长平侯夫人欺负得狠了的性子,凤樟也没有对她有片刻的关注,已经去了唐芊与唐芝的面前说话。此刻唐芊唐芝一双姐妹美貌无双,唐芝也就罢了,唐芊却已经嘴角含着清傲,眼角泛起潋滟的涟漪对凤樟一笑。
那一笑叫凤樟一愣,又急忙避开了,只是有些魂不守舍起来。
这叫唐菀看在眼里都想同情长平侯夫人了……看二皇子这副样子,可别好不容易抢来的女婿没几天功夫就被人再给抢走了。
能被人抢走一次的男人,自然就很可能会被抢走更多次。
不过叫唐菀觉得,与其叫唐芊缠着李穆不放,那还不如缠着凤樟呢。
她没吭声,只坐在椅子里防备着长平侯夫人气晕过去。
好好儿的唐萱大婚回门的事,落到如今,接二连三地闹出一些事端,并没有叫长平侯夫人得意高兴,反而把长平侯夫人气得半死。
又何苦来哉呢?
到底凤樟见过了唐家的几个姐妹匆匆地走了,长平侯夫人才好悬一口气喘回来没有被直接气死。
她忍耐了半晌才看见唐萱已经扑到了太夫人的怀里撒娇弄痴,一副祖孙情深,看着爱女和太夫人祖孙感情深厚,长平侯夫人心里突然酸涩了一下。
若说从前唐萱还要依仗太夫人这个祖母的疼惜,因此与太夫人感情最好也就罢了。
可是唐萱明明如今都是二皇子妃,连太夫人都要尊重她几分,唐萱为何还不敢与她这个母亲当众亲昵呢?
恍恍惚惚的,长平侯夫人的心里忍不住生出几分被背叛的感觉。
“老太太,我想您。”唐萱哪里在意长平侯夫人的心情,已经拉着太夫人的手娇滴滴地撒娇了。
太夫人脸上笑容格外慈爱。
“我也想你了。殿下对你可还好么?”她迫切地想知道。
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都在等待唐萱的回答。
唐萱的笑容明媚幸福,点头欢喜地说道,“殿下待我极好,这几日待我……”她一下子羞红了脸,把脸埋进太夫人的怀里娇娇地说道,“我不说。”她这样的羞涩,显然是与二皇子一双两好,太夫人便笑眯眯地说道,“这也好。也不辜负了我给你寻来的方子了。”
之前唐萱挨了清平郡王的重棍,浑身被打得都没法儿看了,狰狞得很。
那样的皮肤如果圆房的时候被二皇子看见,只怕第二天二皇子就要离唐萱远远的了。
还是太夫人见识多,寻了早年从宫中出来的老太医找着了一个能短短时间就叫皮肤复原的方子。只是那方子用的配药有些不大洁净,还有些如童子尿之类的……不过太夫人却并未把这些当一回事儿。
又没有人知道唐萱用什么养好了伤。
二皇子也不会知道。
“你以后和殿下一双两好,赶紧生下殿下的嫡子,那可就是陛下的嫡长孙了!”太夫人便叮嘱最重要的事。
唐萱只要能尽快生下皇帝的长孙,那地位不仅稳固,而且必然会成为皇家最瞩目的那一个。
“是。”唐萱仰头笑着说道,“罗嫔娘娘也这么说呢。”
“娘娘对你好么?”太夫人急忙问道。
“我没有进宫,娘娘只是叫人捎话儿出来,对我好生慈爱。”唐萱见太夫人关切地看着自己,便欢欢喜喜地说道,“叮嘱我的话都是极亲切的,而且娘娘还给了我许多的赏赐,都是极名贵,咱们侯府都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她这话隐隐带着几分炫耀了,且还对一脸惊喜的太夫人笑着说道,“祖母,如今我才知道,有个慈爱的婆婆是多么幸福的事。若是成亲之后却没有位婆婆看顾与疼爱,那多可怜呀。”她便黯然地叹了一口气。
太夫人便抬头看了唐菀一眼。
唐菀沉默以对。
她的的确确是没有婆婆。
她就知道,唐萱最擅长的就是拿这么一副善良的样子扎别人的心了。
不过她却不可能忍耐唐萱这句话。
没有婆婆,这说的就是凤弈丧母。
虽然她并未见过凤弈的母亲,不过听凤弈曾经提起过的那些事,就知道那是一位慈爱又正直的母亲。
唐萱这句话不仅扎了她的心,这扎的还是凤弈幼年失去母亲只能养在宫中的心。
她能忍耐一切,却不能忍耐有人去伤害凤弈,哪怕只有一点半点。
不过对于唐萱这种令人无从反驳,并未指名道姓的软刀子,唐菀觉得无论说多么苍白的话去反驳,都是一件很无力并且很无趣的事。
她顿了顿,拍案而起,直接走到了太夫人和唐萱的面前,一声不吭,抬手就是几巴掌。
耳光清脆,在刚刚还格外安静的屋子里格外响亮。
正记恨地看着唐萱炫耀自己讨罗嫔宠爱的唐芊一下子被唐菀这一声不吭抬手就打的泼辣给吓坏了。
唐菀,唐菀什么时候变成这么不讲道理,直接就往人脸上打的性子了。
此刻,唐萱雪白美丽的脸颊已经左右都红肿起来,显出鲜明的红艳的巴掌印。
她呆滞了片刻,惊恐地尖叫了一声躲进了太夫人的怀里,一副遭了唐菀毒手的样子。
“你!你竟敢这么放肆!”太夫人惊怒交加,看着竟然当着自己的面儿就敢打唐萱耳光的唐菀,顿时愤怒地尖叫起来呵斥道,“你放肆!”
“放肆就放肆了,有能耐进宫找你慈爱又照顾你的婆婆告状来责罚我呀。”唐菀却只是俯身,那唐萱的衣裳擦了擦自己沾染了她脸上的胭脂水粉的手,一脸有恃无恐。
“有能耐,叫你的好婆婆也给我两耳光,那才是真心疼你,全心全意喜欢你呢。”
谅罗嫔也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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