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这一刻,唐菀觉得自己越发地狐假虎威了。
竟然连罗嫔都敢看不起了。
不过这都不算什么。
唐菀的目光只落在瑟瑟发抖,用惊慌的眼神看着自己,仿佛自己受到了很大伤害的唐萱的身上。
看着唐萱楚楚可怜的模样,多可怜啊。
就仿佛她像是个最刻薄,最狠毒跋扈的人一样。
可是唐菀想,如果做老实人就要被欺负的话,那当她有了凤弈不管做什么都陪伴她,支持她,她就宁愿做一个泼辣的人。
至少可以叫这些嘴甜心苦的人都闭上嘴。
“你,你这个毒妇!”
“老太太,您别冤枉我。毒妇说的是如大伯娘这样差点谋杀亲夫的,与我有什么关系。”
唐菀见太夫人气得不行,想到最近侯府之中虽然也在筹备她和凤弈成亲时的各处的整理,却明摆着并不格外风光,显然是侯府不愿她的婚事的风光超过了唐萱,便看着心里藏着小心思的太夫人温柔地说道,“我只不过是打了一个犯了口舌的人罢了,有什么不太高兴的,老太太可以去宫里告我,去郡王面前告我,有什么处置,我受着就是。”
“你!你仗着郡王宠爱你……”
“既然知道郡王宠爱我,那日后就得知道好歹,就得知道闭嘴。”唐菀打断了太夫人的话。她看着看着自己惊慌得不得了,看起来又要流泪的唐萱,俯身看着她轻声说道,“你是唐大姑娘的时候,我能打你。你做了二皇子妃,我依旧能打你。以后如果你再不闭上你的嘴,就不仅仅是几个耳光。我……”唐菀顿了顿,想到凤弈曾经十分遗憾的事,便不客气地对唐菀说道,“我就打烂你的脸!”
她打烂一半儿,一定给她家郡王留一半儿。
好好儿的二皇子妃回门省亲叫她给搅和成这样,长平侯夫人已经觉得受不了了。
她今日本来格外欢喜。
可是此刻唐菀这样闹得天下大乱,叫她满心的喜悦都不见了。
“唐菀,你别欺人太甚!”
“就要欺人太甚,怎么了?”唐菀盯着唐萱瑟缩的眼睛,头也不回地问道。
长平侯夫人竟然一时噎住了。
她也不知自己该怎么回答了。
只是许久之后,她觉得自己气得都要晕倒了。
“废物。”唐菀又看着唐萱说道。
她这话叫整个屋子鸦雀无声。
唐萱仰面倒在太夫人的怀里,看着唐菀鄙夷的目光,突然捂着脸哭了起来。她今日打扮得格外美丽动人,可是这样哭泣起来,却一下子花了脸,屋子里顿时乱了起来。
这样的吵闹自然是惊扰了前院,等唐菀觉得没意思从屋子里走出来准备回头好好整理自己的东西,就见凤樟匆匆地从前院儿跑过来。他的身边还跟着长平侯的庶长子唐逍,显然,唐逍似乎与凤樟之间的关系已经很是不错。
唐菀脚下一顿,看着凤樟和唐逍关系不错的样子。
如果看见唐逍竟然跟凤樟一副很投缘的样子,大概长平侯夫人得气死。
不是说二皇子凤樟在皇帝身边最近做事做得很不错,很是得到了几个朝中重臣的夸赞么?
可是怎么凤樟还是看不懂别人的脸色。
唐逍是长平侯庶长子,是要谋夺长平侯爵位的,是长平侯夫人和唐萱的眼中钉……他跟自己心尖儿上的人的眼中钉很投缘么?
“菀……二妹妹,屋子里怎么了?”凤樟听到屋子里爱妻那可怜又畏惧的哭声,脚下匆匆,却见唐菀面无表情地走出来,不由上前急忙问道。
他的身后,唐逍的眼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只是看到唐菀,唐逍眼里还是露出几分戒备……长平侯没有嫡子,膝下的几个儿子都是庶出的,虽然唐逍是长子,素日里最得长平侯的宠爱,可到底只是庶出,其实跟下头几个弟弟的身份没有不同。
若长平侯要请封庶子的话,世子的位置给了膝下任何一个庶子都有可能。
从前唐逍只觉得长平侯世子的位置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可是这两年,唐逸起来的速度太快了,一眨眼,就要下场去考举人进士。若是叫他高中成就了少年俊杰的名声那还了得?这就已经叫唐逍心里不痛快,觉得唐逸这个弟弟是个妨碍,可如今唐逸又通过唐菀得到了东宫的看重。
唐菀与唐逸兄妹感情最好,会不会支持唐逸谋取世子的爵位?
唐逍想一想就觉得窒息。
如果是唐菀这个清平王妃出面为唐逸摇旗呐喊,那他们母子不过是靠着太夫人的偏心的话,未必能胜过他们兄妹。
如今……要不要和嫡母联手,先把唐逸给压下去?
又或者娶一个嫡母家的姑娘,叫嫡母对他这个庶子放心?
唐逍心里盘算着联姻的打算,倒是觉得长平侯夫人的娘家也不会辱没了自己的身份,毕竟长平侯夫人能嫁到唐家做侯夫人,做唐家主母,自然也是出身颇为显贵,哪怕家族也有些许败落,可到底也算是世族出身。
一边盘算着厉害关系,唐逍一边忙对凤樟关心地说道,“殿下,还是先别问二妹妹,咱们快进屋吧!我怎么听着大妹妹哭得不大好。”他一副对唐萱格外关心的样子,虽然早年落魄还是李家庶子的时候受过唐逍的嘲笑讥讽,不过凤樟此刻却也觉得颇为感动,一时感激地看着唐逍说道,“多谢大哥提醒。”
唐菀看着凤樟,恍惚地明白他为什么上一世最后的时候那么倒霉了。
“二妹妹?”凤樟又唤了唐菀一声。
“我给了她几巴掌。你大可以去问问她,我为何要打她。若是你依旧不明白,”见凤樟诧异地看着自己,唐菀想到唐萱说的那无礼又恶心的话,便盯着凤樟的眼睛说道,“那你娶了她真是活该。”
唐萱看似插了她一把有苦说不出的软刀子,可是当真是这样么?
这不是一张嘴就替二皇子得罪了清平郡王?
拿清平郡王过世的母亲说事儿,那日后就算没有唐菀,凤樟也不可能与凤弈和睦了。
唐菀却懒得提醒凤樟唐萱总是拿这些上不得台面儿的小心机出来。
当只不过都是闺阁女子的时候,唐萱这点小心机的确残忍又恶心人,却叫人说不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无法反驳,只能默默地吞下。
不过当都是皇族或者显贵之间,唐萱这所谓的软刀子,只会叫人从此恨上凤樟,从此跟凤樟一拍两散。
唐萱在得罪凤樟想要拉拢的每一个人。
可是唐菀为什么要提醒他?
她恨不得凤樟把所有人都得罪干净。
“你,你怎么可以打你的姐姐。”
“她母亲侵占二房家产的时候,我就不当她是姐姐。”见凤樟微微一愣,唐菀便冷冷地说道,“又卑劣又贪婪,往后见她一次我就打她一次。”她提到了长平侯夫人侵占家产的事,凤樟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感觉……想当年李大人获罪被杀之后,李家的族人没少欺负他和嫡母。
或许是因为孤儿寡母好欺负,因此李家族人一直都想把李家为数不多的家产侵占之后,把他们母子给扫地出门。
那时候李家的丑陋的嘴脸叫凤樟直到如今都不能忘怀,然而他又急忙对唐菀说道,“岳母说这其中有误会,不过是刁奴背主构陷罢了。而且,而且阿萱不知道这些事。她那么善良单纯,怎么会知道那些事。”
唐菀无所谓地点了点头,越过还想解释,也不知是解释给她听,还是解释给自己听的凤樟直接走了。
她为什么要听凤樟对自己的这些解释。
然而当她回了院子里,没一会儿就听说唐萱哭得晕过去了。
凤樟又着急又心疼,却不敢来找唐菀的麻烦,也不知是心虚还是怎样。
长平侯夫人本希望着凤樟来给唐萱做主,起码叫唐菀在众人面前给唐萱赔礼道歉。
毕竟唐菀给了唐萱好几巴掌,那不仅仅是打了二皇子妃唐萱,也打的是如今正风光的二皇子的脸啊!
就算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为了罗嫔的面子,二皇子也不应该退让吧?
可是谁知道心疼地抱着唐萱十分怜爱,格外夫妻情深的二皇子,当她才开口要二皇子去找唐菀讨个公道,竟然不吭声了。
他不吭声了!
他宁愿默默地吞下了这份羞辱,也叫唐萱受了委屈,竟然也不愿意去找唐菀的麻烦。
等二皇子默默地,一脸晦气地抱着可怜楚楚地晕过去了的唐萱离开,长平侯夫人就病倒了。
据说她病得格外沉重,不能去小佛堂去给长平侯祈福了,自然也不能帮着府里张罗唐菀大婚的事了。她摆明了是要给唐菀一点颜色看看,想叫唐菀知道,她得罪了唐萱,自己就别想风光大嫁,等到唐菀大婚那一日,就叫京都都看看唐菀成亲的时候那不怎么热闹的日子。
这其实除了恶心唐菀,叫唐菀大婚的时候心里不舒服之外也没有别的好处,可是长平侯夫人却一心想要为爱女报仇,一时也顾不得清平郡王会怎么处置她了。
她的女儿丢了脸,那也得叫唐菀跟着丢脸。
太夫人自然一副万事不管颐养天年的模样。
因此,等唐菀婚期将至,长平侯府却并没有如唐萱大婚的时候那样张罗得格外热闹。
唐菀听着素月一次一次回来跟自己说侯府上下的各种推诿,想了想便问道,“这事儿三叔四叔知道么?”她这么一问,素月一愣,显然有些摸不着头脑地对唐菀问道,“这与三老爷四老爷有什么关系?”
她觉得十分疑惑,唐菀却笑眯眯地说道,“两位叔父是聪明人,知道府里为了唐萱怠慢了我,非要气死不可。”她那两个叔父聪明得很,不可能会在凤弈还宠着她的时候这么往死里得罪她。不过唐菀也不着急。
唐三老爷和唐四老爷是不大在意后宅之事,可是也不是瞎子。
她的大婚快到了,府里头如果还是这么简单,那唐三老爷必定是有话要说的。
所以唐菀一点都不着急,依旧每天舒舒服服地等着成亲。果然没过两天,唐三太太就火急火燎地接手了府里头的家务,因长平侯夫人病了不能管家,唐三太太毫不客气地接手了管家的权力开始张罗唐菀成亲时的各种事。
长平侯夫人见她竟然敢夺自己的管家权,差点没气得从病榻上跳起来,又去寻太夫人做主。
然而太夫人的面前,唐四太太却已经把太夫人给劝得舒舒服服的,太夫人竟然也没再吭声。
一时之间,除了长平侯夫人越发气得不能起身,唐家竟然难得平静了下来。
唐菀也开始修身养性。
她觉得自己紧张得不得了。
对于即将到来的清平王府的生活,唐菀又觉得期待,又觉得紧张。
她……从未学过应该如何做一个妻子。
她怕自己做得不够好,会叫凤弈觉得她笨。
虽然凤弈总是夸她聪明,可是唐菀却觉得自己其实是很笨的。
可就算是这样,她也还是想要成亲了。
因为她格外想念已经多日都不见的凤弈。
自从她在唐萱回门省亲那一日把二皇子妃给打了脸,她就想见见凤弈,只是这些天凤弈似乎忙得很,她并未见到。
今天又过去了一天,唐菀算了算自己的婚期,发现只剩下三天就大婚了,却有些没精打采的。
她垂着头叹气的时候,却见青雾笑吟吟地进来,见了唐菀那一副思念凤弈的样子,便笑着说道,“姑娘,郡王来了,正往这头儿来呢。”她笑眯眯的,唐菀听了不由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然而下一刻,当她看到院子门口出现的熟悉的身影,不由一下子睁大了眼睛,跳了起来,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扑到了这人的怀里,下意识地蹭了蹭才紧张兮兮地问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不合规矩么?”
大婚之前是不能见面的。
“我才是规矩。”凤弈见她看到自己这么欢喜,勾了勾嘴角,心里愉悦了起来。
小骗子看起来十分愿意嫁给他。
既然如此,他也就勉为其难地娶了她,免得她无法离开他,日夜哭泣……吧?
凤弈咳嗽了一声。
“你是怎么进来的啊?”唐菀觉得这话霸道极了,却叫她心里欢喜得不得了,急忙拉着他的手走到院子里坐下,好奇地问道,“是避开了唐家的人么?”
“我来见我的妻子,为什么要避开他们。难道我们见不得人?”凤弈见唐菀咬着嘴角欢欢喜喜地看着自己,甚至都没有听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样子,便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说道,“我光明正大走进来的。他们谁敢阻拦我。”
给长平侯府上下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把清平郡王拒之门外。
更何况他来唐家是这样光明正大,又没有暗中苟且,也没有理由会叫唐菀的清誉受损,因此凤弈并没有在意,只不过是修长的手指微微曲起敲了敲唐菀的额头问道,“你打了二皇子妃,我就知道你必然想要见我。”
“我想你了。”唐菀咬着嘴角,大着胆子小声说道。
她觉得这是自己说过的最羞耻的话。
大胆地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和当初求凤弈多疼疼她竟然一时分不出哪个更叫她感觉害臊。
凤弈顿了顿,看着这容易害羞,偏偏却总是能说出这么大胆的话的笨蛋。
片刻之后,他冷峻的目光慢慢地柔和了几分。
“是因为怕了?”他问道。
“不是怕了。我不怕唐萱,也不怕凤樟,他们两个那样的人,打了也就打了,我不怕的。只是……你许久都不见人影,我见不到你,心里就想你了。”唐菀想,原来这就是“悔教夫婿觅封侯”吧。
她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因为凤弈是大将军,日后是要在沙场之上指挥千军万马的,怎么能因为儿女情长,她腻腻歪歪舍不得他就拖了他的后腿呢?只是唐菀顿了顿,就还是把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怯生生地靠在了凤弈叫自己眷恋的肩膀,低声说道,“阿奕,日后咱们成亲了,我……”
“我至少五年之内都不会离开京都。我会好生陪你。”凤弈便摸了摸她的头发说道。
他知道唐菀此刻的心情。
好在他得在京都调养,彻底将重伤后的旧患拔除。
他自然不会离开她。
“我不是说这五年。我是说五年之后,我们也不要分开吧。”唐菀攥着凤弈的衣摆,垂了垂眼睛小声说道,“你去哪里,我就也去哪里好不好?阿奕,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你若是在军中,那我也想在军中。”
她细细弱弱的声音叫凤弈微微一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之后,他霍然垂头,却看见唐菀仰头看着他,弯起眼睛笑起来。他不由动了动嘴角说道,“军中艰苦,若是我出京都,驻扎防卫之处大半都是在边城,环境都很苦,远不如京都繁华。”
“我知道。我不在乎繁华或者享乐,我只想陪着我的夫君,过一家人都在一块的生活。”唐菀认真地说道。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想法。
夫妻就是应该在一起,不能分开。
无论是繁华还是艰苦,都应该一直一直在一起,彼此握着手,往一块儿努力地过日子。
当初她愿意嫁给凤樟过艰难的生活。
如今,她自然也是一样的。
她愿意陪着凤弈去施展他守卫天下百姓平安的抱负还有理想。
她不愿意如那些豪族之中的女眷那样,夫君在外吃苦,自己留在京都教养儿女,与夫君天各一方。
或许那样的日子会更安逸舒服,可是唐菀却不想要那样的日子。
她垂头,轻轻地蹭了蹭凤弈的肩膀,低声说道,“不管到哪里,我都不离开你。”她的声音微弱,可是却郑重得不得了。
凤弈修长的手僵硬在她的肩膀上,这一刻,他不知心里是怎样的感受,只觉得浑身都滚烫得不得了,想要把这个小骗子用力地揉入自己的骨血,和她再也不分开。
只是想到这丫头从前警惕地看着自己的目光,凤弈努力地压住了滚烫翻涌的气血,故作平静地说道,“我自然无论去哪里都带着你一同去。”他面容冷峻,唐菀却觉得安心极了,急忙点头抱着他的手臂说道,“那你说话算话。”
“自然说话算话。”凤弈盯着她的眼睛慢慢地说道。
这一刻,什么凤樟,什么二皇子妃,早就被凤弈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那种东西,都不配在这个时候提到。
“我真高兴。”唐菀弯起眼睛笑起来。
凤弈沉默地看着这骗婚的小骗子。
也不知道她大婚之后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等大婚之后,看他怎么欺负她。
“这两天你都在忙什么呀?既然不在意规矩,那怎么不来见我?”唐菀欢喜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想要撒娇。
她大着胆子撒娇,见凤弈没有觉得她黏人,不由越发地想要变得娇气了。
“你外祖一家已经反正,即将回到京都。我得了朝中的消息,叫人整理出了一套宅子。而且王府还有各处要整理,叫你进门时能舒服一些。”凤弈见唐菀露出惊讶的样子,便对她说道,“还有你要替你那堂妹寻个丈夫,我自然也要带人挑选。”
他本就是个行事干脆的性子,既然唐菀央他给堂妹挑个夫君,他就不可能拖拖拉拉,必定是干脆利落的。此刻唐菀听他这段时间做了这么多事,还没算上宫里的事,不由呆呆地说道,“都是在为了我奔走么?”
“为你奔走本就是应该的。你是我的妻子。”凤弈平静地说道。
做夫君的,为妻子鞍前马后不是应该的么。
只要她让他欺负她做补偿就好。
“我都没想到为外祖父张罗宅子。”唐菀最近就高兴自己的婚事了,却没有想到凤弈比自己还细心些,不由脸红地说道。
凤弈偷偷地哼了一声。
她这么笨,自然万事都要他来操心。
只是看着唐菀温温柔柔地靠着自己,满心依赖自己,他又觉得这才是他想要的。
然而就在这时候,外头素月一脸气愤地进来,满脸的愤慨,脸也涨得通红,见了凤弈在唐菀的身边,她骤然吓了一跳。
“怎么了怎么生气?”唐菀见素月这么生气的样子,不由好奇地问道。
凤弈也眯着眼睛看过去。
素月突然半晌没说话,仿佛是在犹豫着什么,然而想到她们郡王对自家姑娘之前那般维护,还有许下了许多的承诺,她又安心起来,才对唐菀说道,“老太太给姑娘送过来两个妖精,说是长者赐,赐给姑娘做服侍的人。如今都到了门口了!”
怪不得太夫人身边之前多了好几个美貌的丫鬟,原来是要来坑她们家姑娘的。
只是不知算不算命不好,直接撞上了郡王上门。
第62章
唐菀沉默了一下。
上一世的时候有了美貌的丫鬟,太夫人可想不到她这个孙女儿。
长者赐不能辞……这不是这些年太夫人拼命地往几个儿子房中塞小妾的时候最喜欢说的说辞么。
唐家几个老爷的屋儿里都有好几个这样的侍妾。
如今都轮到她这个孙女儿了。
“既然这样的话……”唐菀不由想到从前凤弈说过的话。
谁敢给凤弈送美貌的丫鬟,就把美人送到军中去给士兵做媳妇儿。
她忍不住去看凤弈。
凤弈俊美的脸上一片冷漠,片刻之后对素月问道,“府上知道我在这里,还敢送丫鬟过来给阿菀?”若是明知道他在还将美貌的丫鬟送来,这简直是不把他和唐菀放在眼里。
倒是素月犹豫了一下,却没有昧着良心说话,只对凤弈老实地说道,“老太太赏咱们姑娘美人的时候,大概还不知道郡王在。若是知道郡王在姑娘的身边,她肯定没有这个胆子拿这样的话逼迫姑娘。”
她倒是个聪明人,早就知道太夫人是个窝里横的,凤弈便短促地冷笑了一声。
“美人?”
他微微挑起了眉尖问道。
素月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又试探地看向唐菀。
清平郡王没有动怒,这瞧着仿佛有点叫人心里不安。
唐菀也觉得不安,扭着手指对凤弈纠结地说道,“你可别把人给弄死。咱们马上就要成亲了,那个……大喜的日子别见血了。”她不担心凤弈看上了太夫人赏的美人,只担心凤弈恼了,把太夫人连着美人的那几个人头给拧下来。
倒是凤弈眯着眼睛思考了半晌,仿佛是在思考唐菀的话似的,许久之后才有些遗憾地说道,“看在咱们即将大婚。”他似乎不能收拾了唐家的人格外遗憾似的,唐菀却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忙对凤弈乖巧地说道,“阿奕,你真是这世上最宽容的人。”
凤弈沉着脸看她敷衍自己。
“等大婚以后咱们再回来报这一箭之仇。”唐菀还兴致勃勃地说道。
她半点都没有原谅太夫人,叫这件事就这么过去的打算。
太夫人都想坑她,想要用美人来害她的幸福,她这么可能一笑而过。
被伤害了还一笑而过,那不是缺心眼儿,就是……大概靠山不够强悍。
唐菀靠着自己强悍的靠山的肩膀,觉得肯定不能饶了太夫人。
不过大婚之前,她还是想安稳一些的。
“你去问问那几个丫头。”见素月束手而立安静地听着,凤弈且见唐菀一副小心眼很记仇的模样,无声地勾了勾嘴角,对素月淡淡地吩咐说道,“问问那几个丫头,本王给她们两个选择。是嫁到军中士兵家中做平头正脸的妻子,平淡安稳度日,还是给皇族做小妾,享受荣华富贵。”
他也并不是一个凶狠残暴的人,这些地位卑贱的女子并不能左右自己的人生与命运,被太夫人当做是棋子一般送出来,也或许并不是她们自己的选择。或许当真是大婚将至,也或许是因唐菀在安静地看着自己,凤弈并没有做过于狠毒的事,只叫素月去叫那几个丫鬟选择。
太夫人把她们赏赐给唐菀,她们无从选择。
可若是她们自己也选择荣华富贵,那就是自己也想要做小妾,就别怪清平郡王心狠手辣了。
唐菀眨了眨眼。
她莫名地觉得……凤弈似乎变得温暖了。
并不是身体。
而是从一开始的凛冽无情,慢慢地别的更温和了。
素月咬了咬嘴角,迟疑地看向唐菀。
清平郡王这是什么意思?
若是那些丫鬟选择给皇族做妾,难道郡王真的要把她们带回王府去不成?
不过看见唐菀正温柔地,眼睛都不眨地看着凤弈,仿佛一眼都舍不得离开他,素月还是心里七上八下地阴沉着脸去传清平郡王的意思。片刻之后,她脸色越发阴沉地回来,对凤弈毕恭毕敬地说道,“她们都想服侍皇族。”
她觉得这些千娇百媚的美貌丫鬟真是……贵人身边的小妾是那么好当的么?
运气好能多得宠个一年半载的,之后在贵人身边与无数的美人勾心斗角,想想都要短命。又为何不嫁给普通寻常人家,过粗茶淡饭的安稳的生活呢?
不过这都是人各有志的事,素月不会去居高临下地对旁人的选择点评什么,只是担心清平郡王会把这几个丫鬟给收了。然而等她禀告完了,凤弈也只不过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送去二皇子府上。”
“啊?”素月震惊地看着她们郡王。
唐菀也捂着嘴不敢置信地看着凤弈。
“送去哪儿?”她呆呆地问道。
“送去给凤樟。”凤弈垂头翻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漫不经心地说道,“凤樟是二皇子,是尊贵的皇族,自然是这几个丫头的好去处。”
他薄唇微微勾起,带着几分冰冷地看着一脸呆滞的唐菀,缓缓地说道,“你们府上的太夫人不是最慈爱,最喜欢给孙女赏赐丫鬟?二皇子妃也是唐家女。你们府上的长辈有了好丫鬟,可别忘了她。她不是最讨长辈疼爱?那丫鬟也应该多得几个,才叫不负府上长辈的慈爱之心。”
太夫人既然想着给孙女儿送丫鬟,怎么能忘了自己最疼爱的唐萱呢?
既然她忘了,那凤弈就把好的转送给唐萱,务必叫唐萱能感受到太夫人对她的慈爱与温暖疼惜。
“可是如果她闹起来……”
“闹什么。长者赐不可辞。难道她要做个不孝的孙女?要辜负她祖母的一番慈爱?”凤弈冷冷地问道。
这不就是长平侯府上上下下最喜欢拿捏唐菀的一句话么。
凤弈今日全都还给她。
“你说得对吧。”若是唐菀,她大概只会把这些美人还给太夫人,而不是送去给唐萱。
凤樟他的性子并不是忠贞的。
美貌的丫鬟送去二皇子府,没准儿就肉包子打狗了。
唐菀不是一个喜欢给人送小妾的性子。
不过动手的,给二皇子府添乱的不是她,她其实在一旁看着也觉得高兴。
她便毫不迟疑地点头说道,“也好。也能震慑老太太,叫她老实点。”不然就是坑了唐萱了。
她这么想想,又觉得心里欢喜得很,忍不住蹭了蹭凤弈的肩膀。
然而她却不是最高兴的那个,素月才是最高兴的人。她几乎高兴得要跳起来了,觉得她们郡王真的是这世上最好的郡王,一边连连点头,免得自家姑娘反悔怜惜那几个美貌却野心勃勃的丫鬟,一边欢欢喜喜地看着凤弈命守在门外的侍卫带着那几个美貌的丫鬟去了二皇子府。
二皇子府如何震动不提。
毕竟,清平郡王将太夫人赐下的这几个美人送到二皇子府的说法跟太夫人的说辞一样儿。
都只不过是送几个服侍的丫鬟,并没有其他意思。
若是二皇子是个忠诚的人,那丫鬟也只是丫鬟。
如果二皇子妃觉得这几个丫鬟叫人生气,是清平郡王要害她,清平王府的侍卫也说得明明白白,请二皇子妃自己去找府上的太夫人。
因为清平郡王转送丫鬟的时候并未添油加醋。
太夫人对唐菀说了什么,那清平郡王送美貌丫鬟给二皇子的时候也只说了什么。
等清平郡王府的侍卫回到了长平侯府回话,唐菀就听说唐萱委委屈屈地哭了一场,凤樟已经心疼爱妻受了委屈心疼得不得了,急急忙忙就把这几个美貌的丫鬟给送到庄子上去了,一眼都没有多看。
他和唐萱正是新婚感情最好的时候,做这样的选择倒是并没有出人意料,凤弈也只不过是拿太夫人恶心唐菀的手段恶心恶心二皇子夫妻而已,本就没觉得凤樟会这么快移情别恋。不过太夫人当初对唐菀的险恶用心算是全都回报在了唐萱的身上。
二皇子把长平侯太夫人送给孙女儿的几个美人送到了庄子上去。
这说明什么?
说明二皇子妃善妒。
因为善妒,因此容不得美貌的丫鬟,也辖制着二皇子不近女色。
这不是妒妇是什么呢?
一时之间京都议论纷纷。
唐菀一边等待即将到来的大婚,一边出了一头的冷汗。
若不是凤弈将美人给了凤樟,那如今尚未成亲就嫉妒成性的人就是她了吧。
因为唐菀也绝不是会屈从于太夫人的命令将几个美人给带在身边的人。
因为想到了这些,唐菀都忍不住想知道太夫人如今在想些什么。
然而太夫人打从凤弈来了府中,又处置了她赏给唐菀的美人,就一直都没有动静……后来唐菀才说太夫人是气病了。一想想长平侯夫人气病了,太夫人也气病了,唐菀都觉得长平侯府最近大家都肝火很旺。
不过她倒是滋润得很,每天滋补的燕窝银耳都吃着,小脸儿白里透红,格外娇艳。等到了大婚这一日,外头再一次张灯结彩起来,虽然太夫人与长平侯夫人都病着,都没有出现,不过唐菀也并未在乎。
她反倒高兴自己要嫁人的时候太夫人和长平侯夫人不要出现伪装慈爱。
不然才是叫她成亲都心里憋得慌。
她穿着大红的嫁衣安安稳稳地坐在自己的小院子里。
小院子拥挤得很,今日灯火通明,忙忙碌碌着许多的丫鬟婆子,不是来回地送大婚的时候需要的物品,就是忙着将各种最后整理出来的嫁妆都塞到已经开始出门子的嫁妆长长的队伍里。
这院子有点小,人一多难免就拥挤起来。
不过唐菀看着这狭小又不怎么通透的院子,想到自己在这小院子里生活里这么多年的生活,又觉得恍然如梦一般。她怔怔地四处看了一会儿,却见虽然很热闹鲜明的侯府突然似乎变得更加明亮了,远远的还有更加热闹的喜乐与人声沸腾,已经黑了下去的夜色里,突然天空之中盛放开了无数璀璨又明亮的烟火。
唐菀坐在屋子里,却能看见夜空里一簇簇绽放的明亮的烟火。
那烟火映照在她的眼睛里,仿佛能将半边的天空都照亮,连黑暗都被退去了。
唐菀忍不住用力瞪大了眼睛,惊愕地看着烟火璀璨的夜空。
一簇簇的烟火在黑暗之中盛开,一簇接着一簇,仿佛永远都不会停下来似的。
“郡王倒是有心。”
广陵侯太夫人今日并未给唐菀送嫁。
她本是寡妇的身份,并不合适来给唐菀成亲的时候送嫁,虽然凤弈与唐菀都并不在意这所谓的吉利与否,唐菀还叫了素月给她说过自己希望她来送自己出嫁,可是广陵侯太夫人思前想后,犹豫了很久到底还是没有过来。
她不愿意唐菀的婚事有半分晦气,也不愿叫她的婚事有半分不好。
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可能”,广陵侯太夫人也不乐意那些晦气存在。
唐菀觉得遗憾得不得了。
作为一个真心疼惜唐菀的长辈,广陵侯太夫人如果能过来就好了……唐菀觉得所谓的吉利与不吉利都不过是在人心罢了。她不在意所谓的吉利与否,反而更在意的是自己身边的长辈。只是她和凤弈都这么说,广陵侯太夫人到底还是没有过来,只叫了李穆过来给唐菀送嫁。
李穆就站在院子里,仰头也同样看着那连绵不断盛放在夜空的烟火。他仰着头看了一会儿,又回头去见唐菀,看到唐菀脸上不容错辨的欢喜还有幸福,他总是阴郁的脸上慢慢露出一个温情的笑意。
他笑了笑,又抬头去看夜空的烟火。
唐三太太脸上堆着笑过来,对唐菀更加热切了。
清平郡王好大的手笔。
虽然烟火易得,可是这么热闹得京都震动可真是太难得了。
这样的心意倒是仿佛在告诉京都所有人,唐菀是清平郡王真心相待,愿意为了讨她的欢心什么都愿意去做的心尖子。
而且外头无数的灯火还有喜乐簇拥在长平侯府门里门外,一下子把长平侯府在夜色的京都之中骤然点亮。
这一刻,长平侯府万众瞩目。
这样的荣光,就算是二皇子大婚的时候也是绝对没有过的。
不仅盛大,而且用了真心,处处妥帖,处处都叫人看得见清平郡王为了自己的王妃是花了心思的。
而不是看似盛大却按着循规蹈矩的规矩,没什么真心地应付了事。
有清平郡王这样用心的大婚,一下子叫人对比出了二皇子大婚的时候的干巴巴的感觉。
唐三太太觉得她那位大嫂大概要在病榻上再病个一年半载的了。
她心里对长平侯夫人幸灾乐祸,也隐隐对唐菀得到了清平郡王这样的宠爱而感到嫉妒,不过如今她哪里敢得罪唐菀,便越发忙前忙后地照顾着唐菀大婚的各处的礼仪规矩,一边围着唐菀奉承着。
她既然来了,那唐家的女孩儿们自然是都来了,都陪着唐菀等着良辰吉日。
李穆因是外男,因此不好在屋子里,便越发地往院子外头避开了去。
他最近虽然不及凤樟在京都大出风头,可是却已经听从皇帝的吩咐在外书房打杂,做给各处奏折先行分类整理的工作。虽然没有如凤樟一般站在皇帝的身边万众瞩目,却踏踏实实地做事,默默学习。
他身上又连着爵位还有宫中的宠爱,因此唐三太太好生遗憾地看了李穆两眼。
若不是唐芊更愿意嫁到皇家去,其实她觉得李穆是个不错的成亲对象。
一边想,唐三太太一边看着李穆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不过既然唐芊有更远大的抱负,唐三太太也不愿爱女受委屈,因此也就默许了唐芊如今的一点点小心思。她想着这些的时候自然有些魂不守舍的,只是在茫然了一会儿之后,就见李穆已经看了看天色,又听了听外面的动静,之后慢慢地走到了屋子里对唐菀说道,“快到吉时了,你把珠帘戴上,我送你出门。”
他今日也穿得喜庆了几分,阴郁的脸色也舒展了起来,冷眼瞧着,却是一个十分俊秀的少年郎,站在那里,也看不出是跛了脚的。
可是唐芊却冷哼了一声,嫌弃地把头扭了过去。
李穆懒得看她。
唐菀却已经有些恼了。
她没有把摇曳晃动的红晶珠帘戴在头上,只拿着它,冷冷地看着唐芊问道,“四妹妹是在哼谁?是在给谁脸色看?”她今日大婚,即将嫁到清平王府,本该是最应该息事宁人免得出了岔子的一天,然而此刻却柳眉倒竖,一定要跟唐芊问个明白的样子。
唐三太太一看有些不好,忙过来打圆场说道,“二丫头,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妹妹,性子就是这么高傲,她只不过是……”
“我为什么要忍受她的高傲,忍受她的脸色?她配么?”唐菀不客气地打断了唐三太太的话冷冷地问道,“她以为她是谁?在我的面前,她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嫌弃人?”
她的话叫唐三太太一张脸涨得通红,看着唐菀那恼火的脸色,还有那么鄙视唐芊的态度,唐三太太一下子明白了长平侯夫人与太夫人为什么遇到了唐菀被气得在床上起不来……这丫头打从攀上了清平郡王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太不给人留面子了。
“二丫头,今日是你大喜,给你妹妹几分薄面吧。”唐三太太压着心头的火气说道。
“三婶既然知道今日是我大喜,为何叫她出来给我脸色看?想踩着我的脸爬到天上去,那就打错了主意!我对四妹妹一向温煦,可是四妹妹却给脸不要脸。”唐菀冷冷地说道。
唐芊在她这么羞辱自己,竟然说她不要脸的时候已经气愤地站起来了。
她想骂人,想要骂唐菀小人得志,然而唐三太太却急忙捂住了她的嘴,唯恐唐芊再闹出什么。
唐芊的性子高傲,一向都是受不得气的,若是闹了起来,坏了清平郡王的大婚,只怕清平郡王能把唐家三房上上下下都给砍了。
“我这里不欢迎四妹妹,请你出去。”唐菀认真地看着唐芊郑重地说道,“而且无论是谁,都由不得四妹妹你来看不上。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有什么资格看不上别人。要知道,如今我这屋子里,身份最低微,最应该被人看不起,最被人嫌弃的,就是你了。”
唐芊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对李穆这样嫌弃地翻白眼了。唐菀能忍一次两次,却没法忍受唐芊总是这么看不起李穆。更何况她说得没错,李穆可是广陵侯,是少年侯爵,身份显贵前程似锦,唐芊又算哪根葱?
她的身份远远比不上李穆,又怎敢这么放肆。
而且唐芊从未约束自己的言行。
哪怕是在她这个郡王妃的面前,在李穆这样的少年侯爵面前,她竟然还觉得自己高贵得不得了。
“谁稀罕!”唐芊见她认认真真地要把自己赶走,只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一把甩开唐三太太,尖叫了一声气得流着眼泪走了。
唐三太太又是要讨好安抚此刻慢慢地把珠帘戴在头上仿佛刚刚的争执没有发生的唐菀,又忍不住揪心自己的女儿,瞧着也脸色十分难看。
李穆只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唐菀。
许久之后,他露出了柔和的笑意。
那双总是阴郁的眼睛里,也慢慢渲染上了暖色。
他慢慢地走到了唐菀的面前,伸出手叫唐菀扶着自己的手臂。
“妹妹。”他唤了一声。
唐菀为这声音里的温情愣了一下,却见习惯了阴沉着脸的俊秀少年,此刻对她展颜露出了一个毫无阴霾的浅笑。
唐菀透过摇曳的红晶珠帘,都被李穆这一个浅笑给吓住了。
这个笑可太不像广陵侯了。
“……哥哥?”她也试探地叫了一声。
李穆平和地应了一声。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安静地牵着唐菀慢慢地走过已经亮如白昼的长平侯府的宅院,走到了前头热闹至极的大门之前,就见此刻长平侯府中门大开,凤弈一身修长的华服站在灯火通明的大门前,一双凤眸在大红的灯火的映照之下熠熠生辉,无双的俊美扑面而来。
他被很多人簇拥着看过来,当看到了唐菀缓缓地叫人搀扶着走过来,那一瞬间,那双锐利的凤眸一下子变得柔和缱绻。
那么多人簇拥着,可是他只能看得到她。
而她也只能看得见他的身影。
甚至凤弈还顾不得大婚的规矩,忍不住快步走向迎面而来的妻子。
李穆看着颇有些迫不及待的清平郡王,觉得他多少有些失态了。
不大清贵矜持,也不那么皇族了。
这么着急做什么。
他妹妹难道还会悔婚不成。
第63章
凤弈自然不会知道李穆在腹诽自己。
他的一双眼睛看着珠帘摇曳,身穿一身大红嫁衣摇摇摆摆而来的唐菀。
这是他的妻子。
她就要嫁给他,和他共度一生。
“走吧。”他伸手握住唐菀的手,并未在意其他人惊诧的目光。
李穆在这一刻也放开了自己的手。
“天黑,小心脚下。”凤弈已经十分自然地扶住了唐菀为她引路。
这显然不是大婚的时候男子应该做的事。
可是唐菀和凤弈都觉得这样做自然无比。
就仿佛他们之间本该如此。
唐菀透过了外面的大红的灯光,看着凤弈近在咫尺的俊美的脸,感受到自己的手落在他修长的手中的感觉,不由低低地应了一声。在这一刻,当他亲自迎过来接她的这一刻,唐菀觉得自己感受到了此生最幸福的感觉。
上一世那些阴影仿佛在这一刻都过去了,无论是那一年她穿着素淡的嫁衣抱着他的灵位嫁到了气氛压抑的清平王府,还是很多很多的艰难与伤害,都在这一刻,这个人出现在她的面前,持起她的手烟消云散。
原来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是这样幸福的事。
而且安心得不得了。
她把自己的手放在凤弈的手里,安心地叫他引着自己离开长平侯府,一点都不担心自己前方的路会有什么坎坷。
直到到了花轿,唐菀上了花轿之后,又忍不住抬头红着脸透过珠帘看了凤弈一眼。
他的身后有很多人。
都是来祝福他们成亲的。
热热闹闹的。
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阿奕。”她小声唤了一声,又有些欢喜,又有些怯生生的,仿佛像是在确定着什么。
凤弈应了一声,这才看见唐菀抿嘴笑了。
她今日的妆容格外艳丽,就像是那一日在皇后的宫中被打扮的那样艳光四射。
凤弈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修长的手指透过了微冷的珠帘拂过了她美丽的脸,片刻之后才离开了,放下了花轿的帘子,转头对站在长平侯府门口看着自己的李穆微微颔首。李穆便也难得对他挤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
他本就不是一个喜欢说笑的人,因此当此刻对着凤弈笑的时候,那笑容叫凤弈都觉得……还不如不笑呢。
倒是长平侯头上缠着绷带满脸堆笑地迎出来,又是给李穆热切地点头,又是对凤弈笑着说道,“郡王,我家二丫头往后就都拜托给……”他之前被长平侯夫人推倒的伤害没好利索呢,不过为了讨好清平郡王,却依旧强撑病体而来。
“别误了吉时。”这时候长平侯倒是知道装作慈爱的样子了,凤弈都没有给他展露慈爱的机会,脸色冷淡地打断了长平侯的话,看见他尴尬地看着自己,便冷冷地说道,“下次再说这样无耻之言的时候,记得先叫你的夫人从病中痊愈,再把我家王妃的家产给偿还完全。”
他在这么多看热闹,也为了喜庆而来的勋贵的面前说出了唐家的家丑,长平侯脸色顿时变色,觉得自己头疼欲裂,眼前越发晕乎乎的。然而想到清平郡王为什么这样恼怒,半分面子都不给,长平侯的心里又多少有些明白了。
都是因为长平侯夫人!
打着生病的旗号,说什么都不肯张罗唐菀的婚事,差点叫唐菀的大婚变成笑话。
长平侯夫人打压唐菀,清平郡王怎么可能会对长平侯有半点好印象。
他是被妻子连累了。
“郡王,这件事我不知……”
“侵占本王王妃家产时你不知道,如今,侯府的动作你又不知道。说你是个废物真是没有说错你。眼又瞎,人又傻,你还想回到朝中?你以为朝中都是由着你钻营的国之蛀虫不成?”
凤弈一双凤眸在大红的灯笼之下映照出了令人心惊的冰冷,看着脸色顿时白了,被骂得目瞪口呆的长平侯,平静地说道,“不仅是你,还有你的两个弟弟……今日看来,御史这段时间真是没有弹劾错你们。废物东西。”他冷笑了一声,把妻子的岳家都给骂得狗血淋头。
这一次不仅是长平侯,就连唐三老爷和唐四老爷都变了脸色。
今日因清平郡王大婚,来长平侯府观礼的勋贵不知多少。
可是清平郡王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唐家的大门口都说了什么?
竟然把他们给骂得狗血淋头,而且还叫人不知该如何反驳。
总不能站在这里把唐家的事都揭开,跟清平郡王分辨个一二三四吧?
那不更成了笑话么?
更叫人恼火的是,清平郡王这番言论已经被这么多的勋贵听到了。
来日,岂不是整个京都都要流传清平郡王对长平侯府的评价。
长平侯也就罢了,本就是赋闲在家,被骂几句也并不伤筋动骨,可是唐三老爷和唐四老爷都在朝为官,被清平郡王这样评价,这是要影响官声的。
万万没有想到在唐菀大婚的这一天清平郡王竟然也会说出这样狠辣的话,唐三老爷兄弟已经怒得摇摇欲坠,不敢去恼怒清平郡王,他们倒是把怒火都算到了长平侯夫人的头上。
想到若不是长平侯夫人三番两次地生事,明明知道唐菀的身份已经不可同日而语,是得到清平郡王看重的,却依旧对唐菀如同当初对待无依无靠的孤女一般,因此才惹来了清平郡王的怒意,唐三老爷兄弟怎么可能心里不怨恨。
坏人仕途,有如杀人父母。
“别跟他们废话了,吉时快到了。”李穆便走下来说道。
他并不惧怕得罪长平侯府。
作为京都新贵,只有长平侯府怕广陵侯的,没有广陵侯惧怕一个已经开始慢慢走下坡路的长平侯府的。
见李穆走过来有些不耐烦的样子,凤弈顿了顿便微微点头,又拍了拍李穆的肩膀,这才叫人起了花轿,自己上了马带着花轿一同往清平王府的方向去了。
这一条路,对于唐菀来说又陌生又熟悉,她只觉得花轿在平平稳稳地行进,也不知怎么,就觉得这条路漫长得厉害。她坐在花轿里等啊等啊,都觉得心里迷惑起来……往清平王府的路真的有这么长么?
这怎么和上一世的时候自己记忆里不一样呢?
只是当花轿落地,当唐菀下了花轿看着熟悉的清平王府,又恍然地想到,或许并不是郡王府变得遥远了,而是自己想要离开长平侯府,来到属于自己的家的心过于急迫了。
急迫于要成为凤弈的妻子,因此觉得来时的路都漫长了起来。
“跟着我。”凤弈叫想要上前的一个喜婆退后,亲自将唐菀从花轿之中接出来。
“郡王,得跨火盆了。”喜婆今日被清平郡王抢了差事,心里不知多郁闷了,不过站在一旁见凤弈牵着唐菀的手,又不敢忘记了自己的职责,因此提醒了一声。
她叫人把火盆摆在唐菀的面前,见凤弈皱眉,便急忙说道,“这是为了婚事吉祥,王妃跨过去,日后与郡王的婚姻都红红火火,夫妻美满。”她是个很会会吉祥话的人,不过凤弈看了看那火盆,又看了看唐菀长长的嫁衣的裙摆,低声说道,“王妃怕火。”
又不是狐狸精,怕什么火呢?难道还是怕被火烧了尾巴不成?
喜婆都有些不知该怎么说了。
谁家的新娘子成亲的时候不跨火盆啊。
怎么就清平郡王的话这么多呢?
“只要从火盆上跨过去是么?”凤弈已经冷淡地问道。
“是。”
唐菀听着这些话,急忙拉了拉凤弈的手小声说道,“那我跨过去吧。没事儿的,我不怕。”她小小声地说着,娇怯怯的,凤弈只觉得心里一软,俯身,一下子将身边的这个一身大红的小骗子拦腰抱了起来。
唐菀只觉得脚下一空,竟然被一双手里的手臂打横抱了起来,脚下接触不到地面,不由虚虚的,叫她有些不安地轻轻叫了一声,下意识地抱住了抱着自己的这个人的脖子。她一下子吓得不得了,胆小又笨笨的,竟然还好意思说自己不怕火盆。
凤弈心里哼了一声,却只抱着她,抬脚就跨过了火盆,之后看着喜婆问道,“可以了么?”
火盆是清平郡王抱着王妃跨过去的。
也算是跨了火盆了。
喜婆许久之后才讷讷地说道,“回郡王的话,可以了。”
这样做本就没有问题,毕竟新人跨了火盆就算是完成了这个吉利事儿,清平郡王也并没有做错。
不过想到这大概是自己第一次看到是男子抱着妻子跨过了火盆,喜婆的心里又突然生出了一个感悟……怪不得京都如今都说清平郡王爱重自己的王妃……如今想想,竟果然如此。连火盆都舍不得叫她跨过去,唯恐她害怕,唯恐她心里慌张,这是怎样的爱重呢?
心里唏嘘了一声,喜婆便继续引着凤弈往郡王府的喜堂走。
“阿奕,你放我下来吧。”唐菀见凤弈抱着自己就往郡王府里走,这四下刚刚还有很多人的喝彩,此刻都鸦雀无声,似乎都被凤弈这举动惊呆了,不由害羞地说道。
“你今日已经很累。”唐菀在长平侯府都折腾一整天了,到了如今只怕是累得很,凤弈太知道她弱不禁风,因此才会要把她抱到喜堂上去。
见唐菀格外不好意思,可是一双手却依旧揽着自己的脖子,这么一副嘴不对心的模样,倒是叫他今日的心情不错。更何况这小骗子轻飘飘的,凤弈并不觉得疲惫,一路把唐菀抱到了喜堂上去,顿时,唐菀就见到喜堂之上灯火通明,之后,还有许多的叫好声,仿佛是唯恐天下不乱似的。
她红着脸这才被凤弈给放下,和凤弈拜了天地。
当夫妻对拜的时候,唐菀转向自己的凤弈,眼里不由慢慢地生出了欢喜。
和抱着灵位拜堂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她如今欢喜又满足,只觉得这个世界都是美丽而且明亮的。
他鲜活地站在她的面前,就要和她成为夫妻了。
唐菀一边欢喜,一边跟凤弈对拜,刚刚对拜过后,便听到喜堂上更多的年轻人喝彩的声音。那些声音都十分年轻而且活跃,带着勃勃的生机,大概都是与凤弈亲近的皇家年轻人或者是下属与同僚。
唐菀在这样热闹的喧哗里也忍不住弯起眼睛笑了起来,与和自己对拜过后起身面对自己的凤弈隔着珠帘对视着,只觉得面前的那双凛冽却多出了温情的凤眸叫自己看一辈子都看不够似的。
这夫妻俩在拜堂的时候竟然看着彼此都一动不动的了,喜婆顿时觉得压力很大,只觉得不仅清平郡王怪,就连这刚刚进门的清平王妃也怪得很,急忙上前将唐菀扶着往后头的新房送过去了。
新房里,太康大长公主坐镇,簇拥着很多的皇族女眷。
算起来,以太康大长公主的身份还有辈分,本不需要今日出现在清平王府。
只是凤弈父母双亡,唐菀也是一个孤女,今日新房之中的皇族女眷没有人为唐菀引见,自然也没有人来作为唐菀的长辈来支持她,因此太康大长公主左思右想之后,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过来帮凤弈与唐菀把他们俩的婚事给安顿好了。
她到底是皇家的长辈,在皇族之中积威日盛,皇族女眷本就大多以太康大长公主马首是瞻,因此当太康大长公主今日竟然亲自到了清平王府,这些女眷对唐菀不由刮目相看。
唐菀规规矩矩地给太康大长公主请安之后坐在喜床上,等凤弈过来,挑开了她头上的珠帘,忍不住对面前的凤弈嫣然一笑。
她明艳无双,迎着龙凤双烛的珠光对凤弈笑起来,那些皇族女眷见了,不由都生出几分诧异。
说起来,虽然最近唐菀在京都之中也算是颇有些名声,毕竟又是被二皇子退亲,又是被清平郡王倾心,又是时常进宫得太后与皇后喜爱,这一桩桩一件件的都是令人万众瞩目的,不过对于大部分皇族女眷来说,对于唐菀,她们依旧还是陌生的。
虽然素来京都传闻唐菀是个美人,可是会被二皇子退亲……一些皇族女眷本以为唐菀不过是个寻常的美貌女子,并没有在意。可是今日当她一身大红娇艳无双地端坐在那里,当她扬起了脸,露出那一张美艳的面容,就叫许多人都在心里犯嘀咕起来。
面对这样的美色,二皇子竟然还要退亲?
莫不是瞎了眼不成?
二皇子刚刚迎娶了长平侯嫡女,那位叫他爱得不顾一切的唐家大姑娘。
她们有些人也因二皇子最近得到皇帝的看重因此过去观礼过。
那位二皇子妃的美貌可比不上这位清平王妃的呀。
“该喝交杯酒了。”在一旁,一个笑容温厚的华服中年夫人便笑着说道。
唐菀见了她,微微一愣,之后忙对她抿嘴笑着道谢,与凤弈一同喝了交杯酒。
这酒清甜绵软,并不是很辣,唐菀觉得这酒对自己还好,不由多喝了两口。
她一口气把交杯酒喝了,又叫人觉得是一个十分豪爽的性子,太康大长公主在一旁见她并不畏畏缩缩地害羞,便点了点头,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慢点着。”见唐菀将酒一饮而尽,凤弈便低声劝她。
他的声音难得这样温柔。
唐菀已经透过了酒杯上方对他弯起眼睛笑了。
她觉得有些头晕,又有些酒醉之后微醺的眩晕,不过却觉得心情更好了。
这酒叫她觉得喝起来怪好喝的。
一边想,唐菀一边用舌尖舔了舔嘴角的残留的酒水。
凤弈的目光凝固在了她的舌尖,捏着酒杯的手微微用力,许久之后才将目光从她的嘴角转移,之后起身对太康大长公主点了点头。
他前头还有人要招呼,只能先往前头去了。
倒是太康大长公主见唐菀也起身给自己请安,便叫她走到自己的跟前,对她一一指着这些皇族的女眷给唐菀认识。
说起来,这些此刻对自己笑得格外亲切的皇族女眷唐菀大部分都是认识的,刚刚的那位叫她和凤弈喝交杯酒的女眷更是熟悉。那是之前在宫中见到的皇帝的两位弟弟之中安王的正妃安王妃,是个和安王一样的性子,素日里老老实实地过日子,为人也算是不错。
唐菀还见到了上一世曾经欺负过自己的景王妃,不过此刻景王妃脸上的笑容格外热切,站在太康大长公主的身边,总是要和唐菀说话,却总是被太康大长公主不动声色地打断。
唐菀觉得景王妃似乎格外想要讨好自己似的。
这倒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
毕竟景王妃最是一个跟红顶白的人了。
当初唐菀做寡妇的时候,景王妃觉得她随便可以往地上踩。
可是等她上一世得到了太后还有皇后的宠爱,之后又有了出息的儿子以后,景王妃对她就仿佛从前的那些坏事不存在了似的,对她格外亲切。
这辈子凤弈回来了,景王妃从一开始就对唐菀这么亲近了。
唐菀却并不想亲近这样的人。
虽然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可是景王妃这样的人品总是叫唐菀想对她敬而远之。
不过她刚刚嫁到皇家,也并不会为了一些自己才知道的事就对景王妃怒目而视,只不过是安安静静地站在太康大长公主的身边对每一个走到自己面前的女眷拜见。虽然都是女眷,然而却也又几个喜欢热闹喜庆的活泼人,撺掇着唐菀也喝了几杯酒。
这倒是叫太康大长公主有些不赞同,不过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唐菀也知道在皇家走动越是扭扭捏捏才会越被人看不起,因此想了想,觉得刚刚喝的酒似乎酒味儿不大,便也没有拒绝,有人敬酒,便也多喝了两杯。
她似乎酒量还不错的样子。
太康大长公主看见她这么爽快,便也更放心了些。
等到前头的热闹都快要过去了,太康大长公主也觉得今日有些疲惫,才带着这些女眷们一同离开。
唐菀送了她们到了门口,见她们笑着走了,这才摇摇晃晃地回到了床边,坐在了床边上有些晕乎乎的。
她觉得身上热热的,又全都是清冽的酒气,眼前的烛光还有大红的新房都变得朦朦胧胧的。
“姑娘……王妃这是怎么了?”素禾见唐菀目光潋滟泛起了水光坐在那里,脸颊越发红润,生出了几分迷蒙的艳色,不由紧张地对青雾问道,“姑姑,王妃她……这酒……”
因唐菀素日里并不是一个会喝酒的,因此素禾格外紧张地对一脸无奈的青雾说道,“我们王妃平日里不擅饮酒的。”虽然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可是唐菀竟然几杯酒下去就晕乎乎的了,就叫素禾格外担心。
青雾不由无奈地笑叹了一声。
“这可是宫中的酒。”喝起来清甜可口,可是也有后劲儿。唐菀如果从前不怎么饮酒的话,那只怕是真的要醉了。
“无妨。”她便吩咐素月与素禾给唐菀换下了沉重的礼服与头上无数的首饰。这些沉甸甸的东西都拆下去的时候,唐菀觉得身上一下子轻松了起来,乖乖地由着两个丫鬟服侍自己。
她一副乖乖的,随意叫人摆弄也不反抗的样子正叫一身酒气进门的凤弈看在眼里。
看着她眸光如水,雾蒙蒙地看着自己,脸上软软地笑,凤弈顿了顿,叫几个服侍的人都出去,见青雾走在最后贴心地关上了新房的房门,他便眯着眼睛慢慢地走到了唐菀的面前。
她坐在床边仰头,脸颊红红又乖乖地,温顺地看着他。
她的衣裳已经换了大红的寝衣,素禾走得急,并没有系得严严实实,因此此刻大红的寝衣散开,露出雪白细腻的肌肤。
跳跃的烛光之下,那肌肤慢慢晕染上了薄薄的红。
凤弈看着这个乖巧又晕晕地看着自己,显然已经醉酒了的骗婚的死丫头,突然薄唇之中生出了冷笑。
她已经嫁给他。
既然如此,他就不必再伪装。
日后他想怎么欺负她,她都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再也没法反悔。
“我说过,敢嫁给我,你可别后悔……”他该怎么欺负她呢?
怎么把她压在锦被里,狠狠地欺负,叫她在他的怀里哭着求饶,叫天天不应呢?
凤弈正想着该怎么欺负这个骗了自己的小骗子,却见面前无知无觉的家伙一下子从床上起身,扑进了他的怀里。
她抱着他,细腻绯红的脸蹭了蹭他的肩膀,小小声地说道,“阿奕,你多疼疼我。”
凤弈看着满心依赖,醉酒了也要对自己撒娇的笨蛋,沉默了下来。
她那么信任他……
还是先放过她好了。
第64章
唐菀一觉睡到天亮。
当她张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身边侧卧着一个青年。
俊美的脸近在咫尺,他面对着她正睡着。
一双总是凛冽的眼此刻闭着,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安静。
唐菀却被吓了一跳。
“啊!”她捂着嘴小小声地叫了一下,吓得不得了。
只是下一刻,当她从自己的床上睡着一个男人的惊恐之中想到,睡在自己身边的是昨天刚刚成亲的夫君,唐菀捂着嘴,脸色更惊恐了。
她昨天成亲了。
可是昨天,昨天明明应该,应该洞房花烛夜。
她却睡着了。
一想到自己竟然睡着了,忘记了洞房花烛,唐菀想一想凤弈的性子,顿时吓得瑟瑟发抖。
唯恐被欺负,她急忙转身就往床的角落爬,慌不择路的样子。
然而这样没头没脑地转身就跑的样子,却叫下一刻,修长微冷的手用力地扣住她的肩膀给打破了。
身后传来凤弈冰冷的声音冷冷地问道,“你想跑?”
他就知道!
死丫头骗了婚,就算是成亲了也依旧想跑,简直不能有一刻放松。
一想到成亲了还不保险,凤弈薄唇微微抿紧,一双凤眸之中没有半分睡意,扣着手中单薄的瑟瑟发抖的肩膀合身压过去。
唐菀背上被沉重的身体压着进了柔软的被褥里,哀哀地叫了一声。
然而身上那透着淡淡苦涩的药香的冰冷的气息已经把她压得严严实实的了。
凤弈的薄唇就压在她的耳后,呼吸都喷薄在她脆弱的皮肤上,叫她忍不住生出战栗。
“你想跑?”他的声音清冷,“想逃婚?”
“没有没有。”唐菀只觉得压在自己背上的身体紧绷得厉害,顿时惶恐起来,连连摇头。
她伏在被子里,吓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声音呜咽着,软软地颤抖着。
修长的手顺着她纤细的手臂慢慢地攀延到了她的手背,扣住她的手背和她十指相扣。
唐菀更加害怕了。
她觉得凤弈……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危险得不得了。
“那你跑什么?”凤弈继续问道。
他的薄唇慢慢地压在她的脖颈的一块小小的皮肤上。
唐菀吓哭了。
她本能地感觉到了恐惧。
“没有跑,我,我就是不习惯。”她觉得这样的叫自己感觉到威胁的凤弈是第一次看见似的,又觉得他的薄唇压住的皮肤滚烫得叫自己快要融化了。这种惶恐叫唐菀觉得心里不知怎么快要承受不住了似的,忍不住呜咽着想要把自己团起来才安全。
看见她怕得不得了,凤弈心里冷哼了一声说道,“多睡在一起,你很快就会习惯。”
这话其实是很有道理的,毕竟做夫妻的自然是要日日睡在一起,可是唐菀怎么都觉得这话里充满了森森的恶意。她牙齿都在打架,却不敢大声跟这样危险的凤弈说话,只是忍着怕小小声地央求道,“阿奕,你别欺负我。”
凤弈冷笑了两声。
娶她进门就是要欺负她的。
不欺负她,他娶她做什么。
当初说得那么肯定,说什么都不会后悔。
“当初是你说不会后悔。”
“我没后悔。”觉得自己颈后的一块皮肤被轻轻地咬住了,唐菀越发地僵硬,许久之后才颤抖着说道,“我嫁给你就不会后悔。阿奕,可是我还是怕。”她说不出自己怕什么,然而凤弈却似乎听懂了。
他眯着眼睛片刻,放开了她,侧卧在了一旁看着唐菀犹豫着转身偷偷看他,这才慢慢地问道,“你怕和我圆房?”
他总是这样犀利,唐菀瑟缩了一下肩膀,又觉得不知该怎么说,从床上爬起来,垂着头小声说道,“我就是有些怕。”她不知怎么,怕极了凤弈那侵略的气息,就像是……就像是如果她再退让,和他更加亲密,就会溃不成军,就会失去一切的力量似的。
那种感觉叫她畏惧。
她喜欢和凤弈靠在一块儿,在一处亲昵,喜欢叫他亲亲她,抱抱她。
可是对于圆房,完完全全地把自己的幸福牵挂在一个男人的身上,她还是怕得厉害。
心都不由自主,为他跳动,为他欢喜或者悲伤,甚至完全忘记自己的那种全心全意的依赖。
她觉得那样的自己会叫人心生恐惧。
可是她觉得怪对不住凤弈的。
哪儿有夫妻成亲之后,做妻子的还怕和夫君圆房的呢?
只怕凤弈也没有见过,没有想到过吧。
她这样做不对。
她也知道自己任性得厉害,甚至或许是仗着凤弈的纵容恃宠而骄了。
她其实应该乖巧地做凤弈真正的妻子,和他圆房的。
“你骗婚。”凤弈看着格外愧疚的唐菀,目光落在她攥得紧紧看起来紧张无比的手上,慢慢地指控。
明明昨天晚上还乖乖地抱着他,求他多疼疼她。
唐菀呜咽着说不出话来。
“半年。”就在她觉得自己太坏了的时候,凤弈却已经开口说道。
唐菀急忙抬头去看凤弈,一脸的迷茫。
“半年什么?”
“半年的时间,我只睡在你的身边什么都不做。你慢慢习惯我。”凤弈看着一脸惊讶的唐菀淡淡地说道,“半年之后我们再圆房。”他的脸色淡淡的,却再一次纵容了她。唐菀的眼睛慢慢地张大,露出不敢置信的模样,甚至不敢相信面对她这么无理取闹的央求凤弈也都答应。
在这一刻,脸色平淡却纵容着她的凤弈叫唐菀的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她慢慢地红了眼眶,忍不住扑到了凤弈的怀里呜咽着说道,“阿奕,你对我这么好。你真好。”她柔软又香甜的身体就在他的怀里。凤弈一瞬间软玉温香在怀,看着她满心信任与感动地扑到他的怀里,一双手便顺手把她压在怀里,冷哼了一声。
他薄唇微微勾起一个淡淡的笑意。
这个笨蛋。
他还受着重伤呢。
为了她在京都闹了这么久,伤本就没有好太多。
如果还想多活两年,免得在笨蛋之前先死了,他得先把伤要利索再提圆房的事。
不过看着笨蛋被自己感动成这样,凤弈心安理得地抱着她平静地说道,“太医叫我静养,本就不宜圆房。”他这话像是解释给唐菀听,也像是解释给那些日后可能会知道唐菀与他并未圆房因此会议论纷纷的心思不同的人听。
唐菀却觉得心里柔软得不可思议。她抱着凤弈,只觉得他的气息都环绕着自己,在这一刻,她觉得有些不怎么怕他了,只依偎在凤弈的怀里小小声地说道,“我知道这是你给我找到的借口。阿奕,你对我真好。”
她蹭了蹭他的肩膀。
凤弈抽了抽嘴角。
笨蛋真的会自我感动。
他说的是实在话,本就是太医叮嘱过他别在重伤的时候圆房。
不过显然怀里这骗婚的死丫头是不会相信。
她只相信他是为了护着她才会说出这样的一个理由。
怎么这么好骗呢?
那就更要修身养性,保住他自己的命能长命百岁,免得她叫别人骗了去。
“阿奕,我会努力,努力学着做一个好妻子,不叫你失望。”唐菀低声说道。
“你从未叫我失望。”凤弈淡淡地说道。
唐菀一愣,却见穿着跟自己样式相仿的寝衣的青年已经揽着她靠在了床头,她急忙靠过去轻轻地枕着他的肩膀,蜷缩在他的身边,却见他垂头看了她一眼,缓缓地说道,“无论你做什么,是什么模样,我都从未失望。”
他迟疑着抬手摸了摸她细腻的脸,缓缓地说道,“你只要如如今这样就足够。不需要更努力。”他知道,唐菀想要为了他做更好的女子,做一个叫人称赞的,叫他可以骄傲自豪的王妃。
只是凤弈觉得这都并不需要。
她已经是最好的那一个。
她已经是无从挑剔的很好的女子,也是他感到骄傲的王妃。
因此,唐菀并不需要做那些更辛苦的改变。
唐菀怔怔地看着凤弈。
她觉得自己的心里酸涩得不得了。
因为这样,她忍不住蹭了蹭凤弈的肩膀,抱住了他低声说道,“你都要把我宠坏了。”她觉得这样的宠爱已经叫她心满意足,却没见凤弈冷冷地勾着嘴角慢慢地说道,“你还要我多宠你。”
还没有圆房,先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的模样,不然这骗婚的死丫头没准儿就后悔跑了……凤弈磨了磨牙,声音却很冷静,只有揽着唐菀的手臂紧了紧缓缓地说道,“这可是你说的。日后你可别后悔。”
唐菀天真茫然地问道,“你多宠我的话,我欢喜还来不及,为什么要后悔?”
凤弈却没有说话,垂头将薄唇压在她红润的嘴唇上。
他的呼吸变得炙热起来。
就算不能圆房,可是总是可以亲亲她……
怀里的女孩子柔软呜咽着仿佛软成了水,软软地伏在了他的怀里,乖巧地承受着。
她被他刚刚感动了,所以乖乖的,又温顺又柔软。
凤弈深深地呼吸,用力地俯身把她压在了被子上,正要凶狠地去啃咬她,却听到门外传来战战兢兢的声音传来道,“郡王,王妃,宫里来人了。”
凤弈压着唐菀半晌没有动作。
片刻之后,他脸色冰冷地抬起头,只觉得天下都在和他作对。
唐菀目光迷茫地躺在大红的锦被里,寝衣凌乱,目光潋滟破碎,嫣红的嘴唇微微红肿。
她片刻之后慌不择路地躲进了床子里,用警惕的目光看着沉着脸的凤弈。
“你咬人。”她含着眼泪控诉着凤弈对自己做了什么。
凤弈却脸色冷淡地看着她,皱眉说道,“不小心而已。”他又是正直又不耐的模样,看起来似乎在刚刚激烈的亲吻里并未察觉到自己对她做了什么。
唐菀怀疑地看了他一会儿,见这青年的寝衣同样凌乱,散开的寝衣里,精致的锁骨之下全都是绷带,不由愣了愣,才记得凤弈受着伤……她一下子为自己刚刚觉得凤弈想对自己做更过分的事的想法感到愧疚了,慢慢地从床角爬过来,跪坐在凤弈的身边,雪白又微微颤抖的手指去触碰凤弈还缠着绷带的一侧的脖子,小声说道,“是我想错你了。”
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轻飘飘地道歉就算过去,唐菀咬着嘴角片刻,慢慢地凑过去,轻轻地亲了亲他脖颈上的那可怕的伤,低声说道,“以后我都乖乖的。”
凤弈用力地攥紧了锦被。
之后,他脸色平常地点了点头,却见唐菀已经讨好地对他笑起来。
他那么纵容她了,她应该更信任他不会对她做坏事,是个正人君子的。
“什么事?”迎着唐菀干净又天真的目光,凤弈下意识地舔了舔嘴角,之后又飞快转头对门外说道。
门外,素月听着平静又冰冷的声音,抖了抖肩膀,这才继续说道,“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说,如果郡王和王妃起得早,就叫郡王与王妃一同进宫去给陛下磕头。”
她觉得昨天一晚上新房里静悄悄的,似乎郡王与王妃都睡得很早,一时不免觉得忧心忡忡的……她不担心别的,就是担心唐菀那么软玉温香的一个美貌的姑娘,清平郡王第一天大婚竟然没有圆房,这……是不是不大喜欢她们姑娘?
若是喜欢一个女子,不是会迫不及待地拥有么?
明明昨天是洞房花烛夜啊!
素月心里担心得不得了,且见今日有宫里的人来传话,便急忙来通传了。
她焦心地在外头等着,也不知等了多久,才见一直都很安静的上房门开了,竟然是清平郡王亲自过来开了门,之后,他淡淡地看了素月一眼才说道,“日后我与王妃单独相处时,若非紧急军情,都不必打搅着急通传。”
他这话倒是理所应当,不过只提到了军情,却并未提到别的,素月和素禾对视了一眼,忙问道,“那若是宫中有传召奴婢们又该如何呢?”
都说一家一个规矩,在长平侯府的时候的规矩必然与在郡王府的规矩不同,因此她们两个也自然想要知道郡王的态度,免得日后做错了事惹怒了郡王,反倒叫她们王妃受连累。
“如果只是叫我们进宫这等寻常事,不必急着通传。“
凤弈顿了顿,因知道素月和素禾对唐菀忠心耿耿,因此脸色也并不十分冰冷,又看了在一旁站着的青雾一眼,这才说道,“进去服侍王妃吧。”他却并不用丫鬟们服侍,也不用皇后赏给唐菀的那几个上了年岁的宫女服侍,自己已经换好了衣裳,坐在一旁看着唐菀紧张地指点着素月和素禾给她穿戴打扮,不以为然地说道,“又不是第一次进宫,不必这样紧张。”
他觉得唐菀紧张得厉害,唐菀却摇头说道,“这是我以你的妻子的身份第一次进宫,不一样的。”
她的脸颊绯红。
凤弈听着她这样柔软的话,顿了顿,慢慢地起身,走到了她的身后,一双修长的手轻轻地压在她的肩膀上。
唐菀透过了银镜看着身后同样从银镜之中看着自己的俊美的青年。
他俯身,轻轻地咬了咬她的嘴角。
“骗子。”他低声说道。
总是说着甜甜蜜蜜的话,却总是骗他。
骗他成亲,骗他还要等着她。
这样细细的呢喃叫唐菀一下子红了脸,急忙捂着嘴角小声说道,“你别……”她虽然是紧张又不好意思,可是却又觉得这样的亲昵叫她心里欢喜又快活,一时手足无措,后背靠在了凤弈的怀里小声问道,“阿奕,这就是夫妻么?”
情到浓时总是忍不住想要亲昵,想要这样彼此依偎在一块儿,甚至连顾虑别人会不会见到都不在意了。
这样的甜蜜叫她陌生,可是却又觉得这样是快乐的。看着素月和素禾早就窃笑着避开,出了屋子,唐菀也忍不住微微抬头,亲了亲凤弈精致的下颚,小小声地说道,“我喜欢阿奕。”
这就更像是骗婚才说的话了。
惨遭骗婚至今不能圆房的清平郡王低低地冷哼了一声。
不过既然是宫中传召,他其实乐见其成。
大婚第一日就进宫,这是宫中给唐菀难得的体面。
不然如果跟唐萱似的,大婚这么久了竟然连宫门都没摸到,那岂不是成了京都笑柄?
因此凤弈只叫王府中的下人预备了一些好消化的点心,就带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唐菀一同进了宫。等唐菀在车上被凤弈压着吃了两块点心,她在宫里的时候就不觉得无力疲惫了,因此等她和凤弈一同坐在太后的宫中,太后一边叫人去预备早膳,一边笑着看着唐菀说道,“成了亲就是不一样,瞧瞧,这是不是感情更亲密了几分?”
她顿了顿,便对唐菀柔和地说道,“你是个极好的孩子,又贞静又贤惠。太医说这段日子叫阿奕静养,我就把他交给你,你好好照顾他吧。如今阿奕有了媳妇照顾,我也就放心了。”
她这话隐隐已经露出了一些凤弈要静养的意思,免得日后有人会说唐菀不得宠,与凤弈没有多么恩爱,唐菀心里感激得很,忙说道,“阿奕是我的夫君,照顾他本就是做妻子的本分。而且……”她红着脸颊不好意思地说道,“而且其实还是阿奕更照顾我。”
这话叫太后忍俊不禁。
凤弈坐在唐菀的身边,安静得很,一双眼睛却只落在她的身上。
那样专注又柔和的目光,仿佛除了唐菀,他的眼里再也看不进去别人。
也像是生怕一转眼唐菀就会离开他的视线一样。
“做夫妻的,自然要彼此扶持,彼此照顾,阿奕这样做倒是极好的。”皇后咳嗽了两声便虚弱地笑着说道。
她的笑容温和,用欣慰的目光看着感情和睦的凤弈和唐菀,皇帝坐在一旁也笑着点头说道,“皇后说的话正是我想说的话。做夫妻的,自然要彼此扶持,彼此照顾。结发为夫妻,这就是缘分。”
他一边说一边给皇后擦了擦额头的虚汗,这样用心的样子,便叫坐在最下首的罗嫔脸色有些僵硬。
只是此刻,她一边心虚地看着身边正微笑着看着唐菀的大公主,格外不安,又不敢开口说什么。
倒是今日难得会见到太子也在,太子便对唐菀说道,“阿奕的性子古怪,若是日后他又犯了坏脾气,弟妹就来宫中,祖母与母后都会为你做主。”他便笑着对凤弈说道,“我与父皇也不会饶了你。”这话格外戏谑,皇帝便哈哈笑了起来,凤弈哼了一声却没有反驳,倒是唐菀觉得太子今日似乎格外高兴……对了,听说太子要赐婚了。
大概要成亲了,因此人逢喜事精神爽吧。
唐菀不免抿嘴羞涩地笑了。
太子妃的人选早就选定了,只是为了更慎重些,因此皇帝尚未赐下赐婚的旨意。
如今太后与皇后已经请那家的姑娘进宫很多次,眼明的人心里都有数,这位得到了太后与皇后喜爱的姑娘就要入主东宫了。
大概京都最近除了二皇子与清平郡王大婚之外,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太子何时赐婚,何时成亲。
唐菀倒是觉得太子高兴得有些道理。
他要迎娶的,的确是一位很好的姑娘。
“今日宣平怎么不爱说话?”皇帝一向都很疼爱自己唯一的女儿,此刻见大公主一声不吭只笑着坐在一旁,便急忙关心地问道,“是身上不舒坦?要不要叫太医?”他记得唐菀与大公主之间的关系很好,唐菀每一次进宫大公主都热热闹闹地与她相处,今日难得大公主这么贞静就叫皇帝不习惯了。
因为他这样关注,罗嫔先是心里一喜,之后脸上一白,想到大公主这几日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也绝口不提与罗家的婚约之事,她心里有鬼,如今更不敢叫皇帝知道,急忙笑着说道,“大概是休息得不好吧。也是担心她哥哥……陛下,二皇子也大婚这么久了,可是您也没有……”
她想说二皇子受了委屈。
二皇子大婚这么久,哪怕宫中再不待见二皇子妃,可是也没有把新婚的夫妻撇在外头不闻不问的道理。
清平郡王夫妻大婚第二天宫中就传召他们进宫,这是何等重视。
可是为什么二皇子夫妻却被宫中这么冷落?
就为了二皇子退婚了唐菀么?
可是这件事都已经过去这么久,唐菀如今也做了清平王妃,显贵一时,她并没有损失什么啊!
虽然没做二皇子妃,可是唐菀却依旧做了清平郡王妃,何必再不依不饶,抓着当初的那些旧年恩怨不放呢?
“是心疼哥哥么?”皇帝见如今大殿之中都是自家人,便笑着看了微微勾了勾嘴角的大公主一眼笑着说道,“还是心疼南安侯呢?今日一大早就跟朕说求朕赐婚给南安侯,怕是昨日紧张得的确没休息得好吧?”
他这话说得轻松,显然已经认了命,不想再为难南安侯了。
然而这话却叫罗嫔不敢置信地苍白着脸,转头看向勾起一个冷冷笑意的大公主。
大公主竟然告诉皇帝说要嫁给南安侯?
第65章
可是罗家怎么办?
她当初对她说的那些话都忘记了么?
她不是说……
“我,我怎么不知道?”罗嫔不由惊慌地对大公主质问道,“你怎么从来没有跟我说过?我可是你的母亲!你要嫁给谁,竟然都不和我说一声么?”
她想质问大公主关于罗家的婚事,可是看着皇后沉默地看过来的目光,罗嫔一下子打了一个寒颤……关于大公主与罗家的婚事,她从不敢叫皇帝与皇后知道那是自己的主意。她本是想着把大公主先给劝服了,叫大公主主动地对皇帝与皇后开口,不会叫帝后二人知道这件事里有自己插手的动作。
不然,凭着皇后的聪明劲儿还有手段,罗嫔总是在心里觉得惶恐无比。
她甚至不敢去看皇后那双仿佛能够洞察人心的眼睛。
因为她心酸地知道,无论怎么样,她也只是一个嫔妃。
而一个嫔妃,是不可能自作主张,越过皇帝和皇后就随意将大公主说嫁给谁就嫁给谁的。
她没有资格。
所以,她赌的是大公主的良心。
可是如今看来,大公主当真是没有什么良心。
“我如今不是叫母亲知道了么?”大公主迎着罗嫔那惊怒交加的目光,平静地笑了笑。
她笑起来的样子叫唐菀在一旁都觉得心里冒凉气。
她下意识地看向罗嫔,却见罗嫔似乎无知无觉。
对于大公主那冰冷的样子,罗嫔竟然一点都没有看见大公主眼里的杀气。
“更何况我是父皇的女儿,是父皇的公主,与南安侯之间的婚事自然得先叫父皇与母后知道。”大公主没有多看扭着帕子脸色急切又恼怒的罗嫔,反而笑着对微微点头,显然很高兴爱女亲近自己的皇帝说道,“父皇,我都等了这么久了,多辛苦啊。之前,因堂兄和王嫂大婚,因此我都没有跳出来闹着也要成亲,没有闹了堂兄王嫂的喜事。如今他们俩的婚事都已经尘埃落定,太子的婚事也要开始,您不如双喜临门,成全了我和南安侯吧。”
她难得带了女孩儿家的娇嗔。
皇帝咳嗽了两声,笑眯眯地点头。
唐菀却有些不好意思。
她觉得大公主叫自己王嫂有些不好意思了。
因为她和大公主都习惯了从前的亲昵,她更喜欢大公主叫她阿菀。
不过大公主竟然能完全没有给罗嫔半分余地,直接去求了皇帝,顿时叫唐菀觉得大公主的确还是那个泼辣强势的性子。
她看起来应该压根就没想过跟罗嫔对质。
一旦发现罗嫔的的确确背叛了自己的信任,大公主也完全没有含糊,甚至问都不问就凭着自己的心意做事了。
“宣平说得对。陛下,南安侯对她的确是真心实意。他本前程似锦,可是为了宣平惹怒了陛下也在所不惜。而且,”皇后说了这么多话,顿时有些受不住,脸色越发苍白,却还是对急忙给自己轻轻拍着后背的皇帝柔和地说道,“说起来,这也是南安侯与宣平之间的缘分。若不是缘分,当初怎么会是南安侯驻守冷宫数年,与宣平结缘呢?陛下,南安侯的秉性忠诚正直。在咱们当初在冷宫的时候,都说患难见人心……南安侯当年善待咱们,那时候他可不知道咱们会重回宫中。只看这一点,我就相信南安侯与外头那些为了其他目的还有觊觎迎娶宣平的人不同。”
她最后一句话意味深长。
罗嫔心中又是害怕又是惊怒,听到皇后提到心怀叵测之类的,顿时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她目光游移,不敢去看皇后。
哪怕皇后应该什么都不知道的。
可是她却觉得皇后仿佛能看破了她似的。
“你说得也有道理。”皇帝虽然也心里醋了大公主对南安侯的这份心意,不过听到皇后提到了南安侯当初在冷宫依旧对自己礼遇有加,不由轻轻点头,带着几分感慨地说道,“他的人品我一向都是信得过的。只是不甘心。谁家如花似玉的女儿不想多留几年呢?宣平才多大,一转眼就要嫁人了,我这心里头……”
他已经笑着这么说了,心情自然是不错的。
皇后自然只有顺着他说话的,便也笑着说道,“就算嫁了人,可是还是嫁在京都,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就算陛下每天都想见到宣平,宣平也能每天都来宫里给陛下请安,承欢膝下,对不对?”
她这问的就是大公主。
大公主急着嫁给南安侯急得不得了。
见皇后询问自己,她急忙连连点头说道,“没错!只要父皇想我了,我每天进宫都行!”她这样恨嫁的样子,皇帝越发无奈地点头说道,“双喜临门也不错。”
这显然就是答应给太子与大公主一同赐婚,大公主哪怕如今对罗嫔心怀怨恨,心情压抑得很,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倒是罗嫔听到皇帝的话,顿时大惊失色,顾不得太后和皇后两双眼睛带着疑虑与揣测地看着自己,急忙探身说道,“陛下,臣妾,臣妾不愿意!”
她到底是大公主的生母。
皇帝本有些不悦。
大公主的婚事,本就应该他与皇后做主,罗嫔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叫皇帝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不过想到罗嫔陪伴自己十几年,那日子过得那么艰难,皇帝的心里一软,便温和地问道,“怎么,你舍不得宣平?”
“陛下,南安侯比大公主年长好些。”见皇帝微微皱眉,显然是有些不喜听这些话的样子,罗嫔美貌的面容便露出格外委屈的模样,哽咽地说道,“大公主还是花朵一样的年纪,怎么能配那样不般配的南安侯?不知道的,还以为陛下是拿大公主来奖赏南安侯这些年护持咱们的功劳,叫大公主的面子往哪儿放呢?”
她一副真心为大公主考虑的样子,皇帝却已经露出几分怒意喝道,“胡说八道!朕还要拿自己的女儿去奖赏一个臣子不成?你怎敢这样胡言!”
他勃然变色,罗嫔顿时吓得浑身乱颤,却还是咬着牙说道,“这话原不是臣妾说的,而是,而是担心京都有人这样猜测!毕竟南安侯年长,与大公主并不般配。贸然赐婚,自然只会叫人觉得陛下是拿大公主做奖赏!”
“你!”皇帝却下意识地看向大公主。
唐菀见大公主看向罗嫔的目光带着失望与怨恨,犹豫了一下便小声说道,“就算有人这么想又如何呢?”
“你说什么?”罗嫔见唐菀刚刚嫁到皇家就敢插手大公主的事,顿时有些恼了。
她早就看清平王妃不顺眼了。
这个死丫头坑了二皇子不提,如今嫁到了清平王府,得到了宫中的宠爱,仿佛连她这个二皇子的生母都不放在眼里了。
而且前不久还拜了广陵侯太夫人做干娘,与李穆兄妹相称起来。
这简直就是和罗嫔与二皇子作对!
世人都知道广陵侯府和罗嫔母子之间的纠葛,唐菀非要插足进去,还认了广陵侯太夫人,这不是公然为广陵侯府摇旗呐喊,给罗嫔难堪么?
而且广陵侯府那场认亲热闹非凡,京都之中但凡有些身份的女眷全都去观礼,太康大长公主亲自驾临。
当初罗嫔听到这件事的风声的时候,气得砸了满地的瓷器,恨不能把那个野心勃勃,依旧肖想着二皇子的广陵侯太夫人和唐菀一块儿给咬死算了!
她都不知如今京都之中该怎么议论广陵侯太夫人与她之间的事呢,如今见唐菀还敢开口,哪里还能忍耐得住,顿时便冷笑着质问道,“怎么,清平王妃还想管教本宫不成?!你可才嫁入皇家,就敢对宫中指手画脚了不成?晚辈就该有晚辈的样子!”
她的样子有些气势汹汹的,不过唐菀却更生气……她从未见过这样不把自己的女儿的幸福还有人生放在心里,一心只顾着娘家的荣耀,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的女人。
此刻握了握凤弈的手,唐菀便正容说道,“我既然已经嫁入皇家,就是皇家的人了。见到看不过去的若是因新妇腼腆就闭口不言,那才是错的,是对皇家不忠不义。而且刚刚公主唤我一声王嫂,那如今这件事就是咱们凤家的家事。我做嫂子的为什么不能在家事上开口?难道罗嫔娘娘觉得我还不是凤家的媳妇,当我是个外人不成?”
她素来在宫里温温柔柔的。
虽然罗嫔曾经听人说过唐菀在长平侯府格外嚣张,可是却从未见过唐菀嚣张的样子。
此刻看着唐菀这么牙尖嘴利,她一时目瞪口呆。
“既然娘娘闭口不言,那就说明承认我是凤家的媳妇,因此我才得说一两句公道话。”唐菀见罗嫔不吭声了,便对一旁脸色阴晴不定的大公主笑了笑。
她知道大公主是为了她好,因此一直告诫她不要参合这件事,免得得罪了罗嫔,还叫人非议她许多闲话。可是看着大公主刚刚那浑身凛然惨烈的样子,唐菀却想,她和大公主是朋友。难道当看到自己的朋友陷入到那样紧迫的境地,她还要明哲保身,还要做所谓正确的选择么?
如果这个时候不为自己的朋友说话,那她这个朋友还有什么意义呢?
“阿菀这话说得极好。凤家的媳妇儿……这倒是把自己真心当做是咱们家的媳妇儿了。”太后便在一旁笑着说道。
她这么一说,唐菀便脸红了,起身给太后福了福。
“母后说得没错。阿菀倒是个实在姑娘。”皇帝也微微颔首。
“今日的妆容也很得体,行事举止已经有咱们凤家人的风范。”这自然是皇后说的。
唐菀受了一圈的夸奖,这才红着脸看向罗嫔说道,“娘娘刚刚说担心旁人非议,可是娘娘也要知道,嘴长在别人的身上。难道就为了一两句别人心怀叵测的言语,就要牺牲自己的幸福了么?就为了旁人的眼光,为了旁人的几句话,就要屈服,然后妥协么?恕我直言,咱们这是皇家,又不是没有来历的人家,自古只有叫人向皇家妥协,却没有皇家为了外头的一两句酸言酸语,为了少数人的不堪的目的,就去妥协,就去退缩。如果为了这些少数人的恶言就去委屈自己的孩子,那生做皇族又有什么意义?”
“阿菀这话说得好!”在罗嫔脸色忽青忽白之中,皇帝不由击节赞叹。
他看向唐菀的目光格外欣赏了起来。
明明唐菀不过是个弱质纤纤的羸弱美人。
可是此刻说出的话却叫皇帝刮目相看。
生做皇族却还要畏畏缩缩,夹着尾巴听别人的言论过日子,那白糟蹋了皇族的身份。
只要不会伤害到无辜的人,皇族本就该肆意张扬,无所顾忌。
皇后便也微笑着看向唐菀,露出几分赞叹。
“到底是母后有眼光。阿菀的品格的确配得上咱们皇家的尊荣。”她便笑着对太后说道。
太后自然是十分得意的。
当初唐菀与凤弈这门婚事,虽然说是凤弈回宫的时候求来的,不过若是没有她对唐菀印象极好,赐婚的旨意也不可能那么顺遂。
只是看着唐菀挺拔着脊背说着皇族尊荣,说着决不屈服与妥协,太后不由在心里微微摇头。
二皇子……竟然抛弃了这样的一个姑娘。
不……也或者说就算二皇子没有抛弃唐菀,唐菀在他身边也无法绽放出如此刻那般灼灼生辉的光彩。
唐菀的光彩还有风骨,是需要一个男人用心去纵容,去维护才能养出来的。
而以凤樟的德行,大概无法叫唐菀这样放心地绽放出本就属于她的风采。
“清平王妃,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太后对唐菀的喜爱,罗嫔却是绝对感受不到的,她不由尖声质问。
“我倒是想知道罗嫔娘娘知不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唐菀不客气地反驳说道,“娘娘口口声声自己是公主的母亲,可是当公主有了心上人,为何不高兴地成全,相反还在百般阻挠?难道南安侯的人品娘娘在冷宫那些年没有知道么?更何况,就算是娘娘知道外面有人会那一些不好听的话去猜测公主与陛下,娘娘也不该回来抱怨自己的夫君和女儿。遇到了嘲笑,讥讽自己夫君还有女儿的小人,娘娘应该做的难道不是应该直接几个耳光把他们打出去么?”
她失望地看着哑口无言的罗嫔说道,“无论是陛下还是公主的名誉,娘娘不知维护也就罢了,咱们还能反过来指责呢?您到底是向着谁的?”
向着谁的?
自然是向着罗家的。
可是罗嫔却不敢说。
不然,皇帝皇后也就罢了,太后是绝对饶不了她的。
她一直都知道太后对罗家颇为冷淡。
当年他们被圈禁在冷宫之中,皇后的娘家还算是对皇帝忠心耿耿,时不时偷偷叫人送金银打点,也偷偷来问安,带新衣被褥的不叫他们过于受苦。可是罗家却没有半分动静,远远地避开了冷宫。
虽然这也是人之常情,可是却叫人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
等到了皇帝登基,太后对皇后的娘家十分看重,敦促着皇帝封赏了皇后的娘家,可是对罗家却从来都没有召见过。
罗嫔怎么敢在太后的面前提到罗家呢?
她此刻看着理直气壮的唐菀,气得浑身发抖。
“阿菀这话深得我心。”太后便微微颔首说道,“夫君与孩儿受了外头人的不怀好意的猜测,本应该与夫君孩儿同仇敌忾才对。阿菀有这样的心意,日后我是不操心清平王府了。”
她笑眯眯地看着说了这么多话,此刻勇气都已经退去了,一下子红了脸,急急忙忙坐到了凤弈的身边,恨不能把自己躲到凤弈身后的唐菀。对于太后的满意,凤弈却只是勾了勾嘴角,冷冷地扫过了脸色惨白的罗嫔,抬手给唐菀倒了一杯茶,吹了两口递给唐菀。
“喝口水。”他对唐菀越发温和地说道。
看见他显然是维护自己的王妃,罗嫔险些厥过去。
她只觉得无论是大公主还是唐菀都在跟自己作对。
“阿菀如今愈发有皇家王妃的威仪了。”皇后便笑着点头,又对皇帝温和地说道,“陛下,阿菀说的话正是我想对陛下说的。外头的流言蜚语算什么?咱们的孩子自个儿过得幸福才是最要紧的。宣平与南安侯两情相悦,既然如此,谁还管外头的那些事。为了那些小人,却要坏了宣平的感情还有幸福么?陛下,你是宣平的父亲,要护着她,要叫她幸福才是父亲的责任,不是么?”
她苍白消瘦的手轻轻地握住皇帝的手,皇帝的目光柔和起来,也轻轻握住她的手说道,“那是自然。我登基为皇,就是为了叫自己的儿女,叫你们都不再受委屈,受人欺辱。”
他这话叫罗嫔摇摇欲坠,不由哽咽地说道,“陛下既然要护着咱们,可清平王妃这样羞辱臣妾,陛下又为何视而不见?!”
口口声声叫她们不受委屈,可是为什么却眼看着清平王妃冒犯她。
皇帝沉默了片刻。
“是非黑白更重要。你做错了事,清平王妃指出来,这不叫羞辱,这叫正直。”
他评价唐菀的话是“正直”二字。
这真是很高的夸赞了。
有了皇帝这样的称赞,日后唐菀在皇族之中也算是有了自己的地位。
罗嫔却已经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前些时候罗嫔背诵宫规,之后又要照顾陛下的身体,忙忙碌碌的难免疲惫,怪不得今日精神不好,脸也苍白。不然就叫她先回去歇着吧。”皇后便温和地说道。
她也算是给了罗嫔一个台阶下。
罗嫔只要起身说自己累了,要回去歇着了,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罗嫔愣了愣,想到皇后对自己一向都是照顾的,如今却要护着唐菀撵走自己,不由红着眼睛委屈万分地起身说道,“臣妾的确是累了。”她才说了这么一句,大公主却在一旁凉凉地说道,“母亲其实并不是累了。而是气的。”
她这话叫皇后微微一愣,罗嫔的脸色一下子光彩起来。毕竟,所谓“气的”,那刚刚这宫殿里自然也只有唐菀气着她了不是么?想到大公主竟然会为了自己出头,罗嫔的脸都亮了起来,期待地看着大公主。
大公主脸上却已经露出讥讽的笑意。
她便叹了一口气对皇帝说道,“说起来,这都是罗家的罪过,都是罗家的大表哥做了无耻之事,把母亲给气得好几天都睡不着觉了。”
罗嫔脸上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你在胡说什么!你大表哥什么时候气到我了?他清清白白,你怎敢构陷他!”她大声训斥道。
她没有想到大公主不是收拾唐菀,而是想要构陷罗家大公子。
难道是因为她告诉大公主罗家大公子跟她的婚约,因此大公主迫不及待要将她这个最出色的侄儿置于死地?
罗嫔只觉得大公主是这世上最蛇蝎心肠的人。
不过是想要娶她,爱慕她而已。她就想要诬陷一个清白无辜的人,要将人置于死地。
“清清白白?”大公主便转头看着罗嫔,露出一个锋利艳美的笑容,挑眉轻声说道,“母亲如今还要为他隐瞒不成?他做了那么下作的勾当,没人伦没王法了,母亲却还要装作天下太平不成?父皇。”
她转头就对有些疑惑,似乎对罗家并不感兴趣,不大明白她为何要提到罗家子的皇帝说道,“我那位大表哥早年在京都养着一个青楼美人,养了好几年了,前些日子却把这美人替我那罗家二表哥给赎身了回来,这青楼美人已经做了二表哥的小妾了。虽然说青楼美人本就是有银子谁都能一亲芳泽,不过把一个自己养了多年的买回来塞给弟弟接手,这种下作无耻的卑劣小人,实在算不上是清清白白了吧?”
至于为什么突然跟着青楼美人撇清关系……不就是想要尚主么?
尚主的人,怎么可以在外头沾花惹草,身边有姬妾通房呢?
可就算是野心勃勃想要尚主,却依旧舍不得这美人,送到弟弟的房里去。打的什么龌龊主意傻子都能猜得到。
这就是她母亲要说给她的大好姻缘。
大公主看着一脸惊愕的皇帝,便冷笑了两声。
罗家既然敢拿谎言哄骗逼迫她,那为了自保,为了叫自己和南安侯的名声不会被罗家先发制人给坏了去,她也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搞死了罗家,也是罗家自己自作自受,怨不得她。
第66章
大公主此刻的锋芒叫罗嫔简直不能呼吸。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你,你怎么这么恶毒?你是想要害死罗家么?罗家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
“如果母亲没有提及那些令人厌恶的事,我绝对不会碰罗家一根手指头。”大公主和罗家并不亲近,这来源于当初罗家对被关在冷宫的自己的不闻不问。
不过对于趋利避害的罗家,大公主其实并没有更多的想法……既然罗家冷漠在先,她也只不过是将罗家当做陌路人。如果不是罗嫔在她的面前提到了婚约,罗家大公子又干出这样恶心的事,意图骗婚尚主,大公主并不会对罗家赶尽杀绝。
可是罗家算计她。
联合罗嫔算计她。
大公主怎么可能容忍。
罗嫔气得呼哧呼哧喘气,然而却也知道,大公主至少还是念着她这个母亲的。
罗家大公子这段风流故事如果只是当做一段叫人不耻的事,至多只会叫皇帝对罗家大公子生出厌恶。
可是如果皇帝知道她曾经试图将罗家大公子婚配给大公主,那只怕引来的就是皇帝的泼天之怒。
皇帝的确是个温和的好人。
可是再温和,也没有温和到自己的女儿被算计,被骗婚还能原谅的地步。
因此,罗嫔看着大公主的眼睛,一时转头哭泣起来。
她哭得梨花带雨,泣不成声的,看起来伤心极了,却始终不敢再和大公主说什么。
唐菀却已经默默地点头了。
上一世的时候她在大公主坚决要合离的时候就知道了罗家最龌龊的事。如今大公主说到的罗家大公子把自己养着的青楼美人送给了弟弟做小妾接手还只是一半儿,等到了大公主嫁到了罗家后,过不了几年罗家大公子和弟弟的小妾藕断丝连的事才会被大公主察觉,因此引来了大公主和驸马之间的反目。
而罗家也正是为了本来就几乎已经没有了的名声,死命地掩盖着这幢丑事,跟大公主闹得不可开交。因此,唐菀才觉得罗家是这世上最龌龊的一个家了,甚至比唐家还龌龊几分。
至少长平侯府没有这种没有人伦的私通。
如果不是那个小妾很快就被灭口没有了证据,罗家说什么都不承认这件事,大公主早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要皇帝出面了。
一想想那些事,唐菀再看看罗嫔一副哭泣的样子,就觉得心里讨厌极了。
“这么坏的人,一定要叫世间人都知道他的真面目。”唐菀咬了咬嘴角,转头看了凤弈一眼。她觉得自己做新媳妇儿的,今天话有些多了,不过却忍不住,因此询问地看向凤弈。
凤弈见到了她寻求自己保护的目光,便接过了唐菀的话冷淡地说道,“罗家这小子我在京都听过一些名声,都说是翩翩如玉的佳公子,骗了不少的好名声。若是不揭穿了他,叫京都人都知道他是这么一个下作的货色,日后只怕会有人受骗,那就只怕连累了宫中。”
他的目光厌恶地落在罗嫔的身上一瞬,便对皇帝说道,“身为嫔妃的娘家,竟然出了这种货色,日后宣平怎么在京都见人?世人都知道那是宣平的表哥,却是这样一个卑劣无耻,没有人伦的畜生。”
凤弈这话叫本来觉得无所谓的皇帝露出了几分思索。
“你说的没错。如果叫他继续做这些无耻的事,日后必然会连累宣平……”皇帝顿了顿,看了罗嫔一眼继续说道,“还有二皇子。”
罗嫔突然不哭了,脸颊上挂着晶莹的泪珠看着皇帝。
皇后看向大公主的目光隐隐带着几分怜惜,片刻之后便轻叹了一声对皇帝说道,“还是叫御史去查问这件事。如果是真的,那罗家牵扯到这件事的,就应该受到惩处。也给罗家一个教训,叫他们日后不敢在这样无法无天,做错事连累了二皇子与宣平。”
隐隐地觉得大公主突然将刀锋指向了罗家必然事出有因,不过皇后也知道,既然大公主这么做,而罗嫔又是一副心虚的样子,必然是罗嫔做错了事。她从未想过要将罗嫔赶尽杀绝,倒是罗家叫皇后颇为不耐。
见罗嫔还想为罗家求情,皇后咳嗽了两声便对罗嫔警告地说道,“你想叫罗家日后做更加卑劣的事,影响二皇子的清誉么?”
罗嫔左右为难。
她顾着娘家,可是二皇子是她日后荣华富贵的保证,她自然舍不得的。
“我,我……”
“好了,你先回去歇着。你放心,若这件事是冤枉了你娘家的孩子,宫中一定会为他们洗雪冤屈。可若是当真做过这样没人伦的事,这样下作,就叫御史弹劾,给他们个教训日后约束族中子弟也是极好的。”
皇后说到此刻已经觉得不大舒坦了,脸捎儿都是白的,虚扶着急忙探身过来的皇帝,专注地看着罗嫔许久才缓缓地说道,“罗家固然是你的娘家。可是罗嫔,你也要顾着你自己的儿女。”她虽然什么都不清楚,可是一双眼却仿佛能够看破人心,罗嫔心里一凉,又拿帕子哭哭啼啼起来。
大公主沉默地坐在一旁,眼眶发红,却还是对唐菀努力地笑了笑。
她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叫罗嫔遭到皇帝的重责。
如果皇帝知道她对自己说了罗家的婚约的事,只怕罗嫔从此被关到冷宫去也说不定。
她恨罗嫔至深。
可是罗嫔是她的生母。
唐菀却觉得大公主对罗嫔心慈手软也挺好的。
反正罗嫔也没法儿作妖了,大公主何必背负一辈子坑害生母的包袱生活呢?
她也急忙对大公主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
凤弈坐在一旁看着,见大公主看着唐菀笑了,便冷哼了一声,到底没说什么。等太后方才叹了一口气,叫人传了膳食来吃了一顿饭,皇帝扶着今日精神不好的皇后走了,罗嫔才也难堪地走了。
等她走了,太后也没有多问大公主什么,只叫大公主去和唐菀说私房话,等只有凤弈坐在自己的跟前,太后才突然问道,“罗嫔是不是打算把罗家那小子说给宣平做驸马?”
她上了年纪,什么没有见过,大公主和罗嫔的异样全都落在她的眼里,刚刚没有开口,只不过是为了大公主罢了。凤弈想了想,便点头无所谓地说道,“罗嫔还编了个婚约的谎言,信物的话都说出来了。”
他跟罗嫔之间有没有什么关系,怎么可能为罗嫔隐瞒,因此半分都没有遮掩。
太后眼底不由生出几分怒意。
“真是混账!”她拍案说道,“祸害了阿穆还不够,还来祸害宣平!又愚蠢又歹毒,日后只怕她是个祸害!”
“她早就是个祸害。”凤弈便冷淡地说道,“当初我不在京都,因此真假皇子之事并不清楚。只是您不该纵容她那样轻易认回二皇子。”
“……当初也不知二皇子是这样的性子。”太后便揉了揉眉心叹气说道,“当初我和陛下都说好了,虽然把他认回来,可是阿穆也不会放回李家。皇家子嗣单薄,叫阿穆留在皇家,哪怕只是皇家养子也叫他留下来。只是你也知道阿穆的脾气……”
李穆那时候还不知道二皇子是个没良心的王八蛋,为了不叫自己的存在令二皇子为难,叫二皇子觉得不舒坦,因此自己就从皇家离开,回到了李家去。
刚刚回到皇家的二皇子也并没有做出抛弃未婚妻子这么无耻的事,因此太后刚刚的时候还是疼爱过凤樟的。
凤樟是她的亲孙子,太后这么可能没有疼爱过。
也为了补偿这么多年对凤樟的亏欠,因此无论是太后还是皇帝,对凤樟都格外地疼惜,无所不应。
也或许是这份宠爱叫凤樟晕了头,觉得自己做什么都能被原谅,因此竟然敢干出退婚另娶这种事。
而这件事也仿佛一盆冷水一下子把对凤樟疼爱入骨的太后泼得透心凉。
当这件事发生,她重新审视凤樟,才发现凤樟或许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模样。
太后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对凤弈说道,“日后你要多疼爱阿菀。这孩子吃了不少的苦,可难得……”她顿了顿,方才对凤弈缓缓地说道,“难得的是受到了伤害与苦楚却并没有偏激了性子,依旧是个好孩子。”
她提到唐菀,不由想到唐菀刚刚对罗嫔说的那些话,笑着对凤弈说道,“我还记得她第一次进宫的时候,惊惶不安,看人都怯生生的,又可怜又病弱。可是这才多久……你说的对。阿菀的骨头是硬的。”她摇了摇头,想到了凤樟迎娶的唐萱,想到太康大长公主几次对自己说不喜唐萱,便无奈地说道,“唐家难得出了一个阿菀。”
凤弈便静静地听着。
太后见他虽然看起来沉默,然而眉目柔和,便笑着说道,“你们是天生一对。只是日后你可不能欺负她。”
“我怎么会欺负她。”凤弈皱眉说道。
“你这种话也只能骗骗阿菀……若是叫她知道你是什么样的性子,只怕阿菀不敢嫁给你。你算不算骗婚?”太后便戏谑地问道。
“我是什么性子。她说我是正人君子。我没有骗婚。”凤弈冷冷地说道。
“正人君子?你想要的,恨不能咬碎了吞到肚子里,要霸占就彻彻底底地霸占,给人看一眼都不答应。阿菀都知道么?”太后见凤弈面容冷峻,眼底闪烁,便笑了笑说道,“阿菀如今还不怕你,可见你还……”
觉得做长辈说这样的嘲笑的话会叫晚辈觉得不自在,见太子已经在一旁捂着嘴尴尬地咳嗽,太后便摆手说道,“我只担心哪天阿菀哭着进宫来控诉。”控诉什么呢?自然是控诉凤弈骗婚了。
明明要嫁的是一个光明磊落的大英雄,实则却仿佛嫁给了恨不能把她吞下去的贪婪的饿狼,想一想太后都觉得唐菀有些可怜。
也不知那么羸弱的单薄美人能不能吃得消。
还是趁着这段时间多给补补吧。
因此,当唐菀看见今日进宫之后太后赏赐给自己的许多的补品,一时有些茫然地对大公主问道,“太后娘娘怎么赏了我这么多的补品啊?”
好几箱子的补品,叫唐菀看见了就后背一冷,觉得自己回到了当初被清平郡王大肆塞了无数箱子金子的时候。她觉得太后不愧是养大了凤弈的长辈,凤弈恨不能填鸭一样的作风大概都是跟太后娘娘学的。
不过瞧着皇帝还有皇后赏给自己的都是正常的东西,太子送给自己的也是很正常的,唐菀歪头想了想便将这件事放在一旁,只拉着大公主说道,“今日的事我一开始还为你担心呢。不过说开了也好。罗家大公子的坏事如果传出去了,日后罗家想宣扬什么定亲的信物也不会有人支持他们了。”
“正是为了这件事,我才会在父皇面前提及。”大公主想到罗嫔看向自己的怨恨的目光,便脸色冷淡地说道,“母亲只怕心里恨死我了。”
“说起来,罗家大公子是这样的坏人,罗嫔娘娘却想要你下嫁给他,这岂不是要坏了你一辈子的幸福么?你不去恨她就已经很好了。”唐菀老实地说道。
她这样说的时候,大公主不由露出苦涩的表情。
“有的时候我真的在想,在母亲的眼里我是什么?是有血有肉的活人,还是只是她争夺宠爱与荣耀的工具。”她垂了垂眼睛,对唐菀说道,“只是这一次,我是绝不可能听从她的话嫁到罗家。父皇已经答应了我和南安侯的婚事,母亲不敢忤逆父皇。”
她的脸上露出笑容,唐菀也忍不住弯起眼睛欢喜地点头说道,“没错。有情人终成眷属,我觉得太好了。”她欢欢喜喜的,大公主见她一副高兴的样子,想到一件事便急忙对唐菀说道,“还有一件事。我听母亲这几日都在念叨叫唐萱进宫孝顺她。阿菀,只怕日后唐萱……”
唐萱再不被宫中待见也是二皇子娶进门的妻子,哪怕宫中对她冷淡,可是如果罗嫔这做婆婆的要她进宫,太后和皇后也不会阻拦。
唐菀和唐萱虽是姐妹,可是却仇怨很深,大公主觉得有些为唐菀委屈。
“这没什么,公主也别放在心上。唐萱是二皇子妃,进宫服侍罗嫔娘娘本就是应该的。”唐菀并不为唐萱可以进宫感到生气。
反正太后和皇后都是不会见她的。
唐萱愿意和罗嫔婆媳情深那有什么不好的。
等唐萱知道罗嫔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婆婆,也不知她还能不能天真地笑得出来。
“我也不会理睬她。”大公主顿了顿,见唐菀感动地看着自己,便笑了笑说道,“也不光为了你,而是我见不得抢人夫君的贱人。”她本就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性子,唐菀便连连点头。
等约定好了什么时候皇帝赐婚,她就去见见大公主的心上人,这一整天在宫中时间久了,唐菀才跟凤弈一同拉着许多的宫中赏赐出了宫。她在宫中转了一整天,收获颇丰,甚至连大公主都有见面礼给她这个堂嫂。
不过罗嫔却没有给唐菀什么,唐菀也不在乎。
罗嫔一个嫔妾,也没有资格赏赐她这堂堂的郡王妃。
“我跟公主说了,叫她日后还叫我阿菀就是。”唐菀跟着凤弈说一些闲话,又想到太后赏赐自己的那许多的补品,不由急忙抱着凤弈的手臂问道,“是给你养伤用的么?太后娘娘真是慈爱。”
她天真地看着凤弈,凤弈想到补品里大多都是给滋养女子的,沉默片刻,垂头拿薄唇轻轻地咬了咬唐菀的嘴角说道,“是娘娘赏给你的。”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唐菀迎着他冷静的俊美的脸,有些沉迷,可是又有些迷惑的感觉。
似乎成亲之后,他越来越喜欢咬她。
这种奇怪的感觉一闪而过,唐菀便已经忍不住凑过去,闭上眼睛亲了亲凤弈的嘴角。
她还是喜欢被他亲吻的感觉的。
等这一路上夫妻两个耳鬓厮磨着回到了清平王府,唐菀从车上被凤弈扶着下来,凤弈便一边牵着她的手往上房去,一边对她说道,“你刚刚进门,这王府还不熟悉。有时间我带你四处走走,熟悉王府的环境还有各处的管事。”
他过了几日,等皇家女眷陆续上门与唐菀这个新妇亲近过,唐菀有了空闲,便带着唐菀逛王府。
唐菀牵着他的手悠然地走在王府中,将目光留恋地扫过了各处。
这个熟悉的清平王府,她曾经在这里生活了那么多年,其实对于唐菀来说,这世上再也没有哪个地方叫她比清平王府更感觉到熟悉的了。
甚至在唐菀的眼里,这本就是她的家。是她躲避风雨的地方。
她叫凤弈牵着四处走动的时候,便也四处看着,低低地应着凤弈的话,然而之后,又忍不住眼眶有些湿润。
她又回到了这个王府,又回到了重新属于她的这个家里。
除了……她的阿念不在她的身边了。
她的儿子。
唐菀忍不住泛红了眼眶,吸了吸鼻子,跟着凤弈往上房走,穿过王府那许多的美景的时候,忍不住看着凤弈的侧脸想,如果她说想要把她的阿念再一次抢回来,凤弈会不会答应呢?
可那或许就不仅仅是凤弈一个人的事了……上一世,她能够把儿子抢到手里,母子相依为命顺顺利利地生活,是因为凤弈没有回到京都。可是如今凤弈已经活着回来和她成亲,就算凤弈愿意点头,宫中也不会答应一个才娶了王妃的正值盛年的郡王把别家王府的嫡长子过继到自己的膝下。
唐菀知道,如上一世那样是不可能的。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心里生出了几分期望。
她看着儿子一点点在这个家里长大。
若是没有她,没有清平王府,她的阿念的日子该会多么可怜。
“怎么了?”凤弈突然回头,对上了唐菀泛着晶莹的泪光的眼睛问道。
“阿奕,我……”唐菀此刻有些犹豫。她刚刚嫁给凤弈,在旁人的眼中大概就是脚跟还没有站稳呢,这样还想要贪心地提起皇家的另一个跟凤弈已经血缘疏远了的孩子,这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毕竟,她仗着凤弈的宠爱还有纵容的确做了很多从前不敢做的事,可是……可是她如果恃宠而骄,去做令凤弈为难的事,那算不算是辜负了凤弈的这份对她的维护?
因为想到了这些,唐菀便吞吞吐吐起来,讷讷地说道,“其实……”她想念她的儿子,可是她却舍不得叫凤弈为难。
她喜欢凤弈,不想看到凤弈因为自己再做一些会叫皇族内部非议诟病的事。
比如……抢走另一家王府的嫡长子。
她垂着头,露出几分沮丧。
凤弈凛冽的凤眸微微垂落,看着唐菀片刻,带着她往一个精致的亭子里去了,看见几个唐菀陪嫁带来的宫中的宫女给上了茶,他叫这几个宫女往远处站了,这才看着一脸不安的唐菀问道,“你想做什么坏事?”
“诶?”唐菀呆呆地看着凤弈。
“要悔婚么?”凤弈缓缓地问道。
“怎么会!你是我唯一想要嫁的人!”唐菀顿时吓坏了。
她怎么会悔婚呢?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悔婚的。
她一直都想要嫁给他的!
“那就好。除了悔婚我不答应,其他的事我都会为你做到。”凤弈想到太后的骗婚论,心里冷哼了一声。
太后以为骗婚很容易么?
“阿奕,我只是一件事……有些为难。”唐菀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咬了咬嘴角,起身坐在凤弈的身边,抱着他的手臂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小声说道,“之前我听来看望我的一家皇家女眷说,她提到过有一家如今住在在封地上的王府。那家有一个嫡长子,小小的孩子,又乖又孝顺,可是却不受他父亲喜爱,家中的继母也欺负他。他小小的,却总是挨打,继母还总是把他关到黑屋子里惩罚他,不许家里的人和他说话,不教他习字,还……”
“我知道了。”凤弈见唐菀一边说一边红着眼眶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便突然开口说道。
唐菀一双泛起了泪光的眼睛怔怔地看着凤弈。
“阿奕,你知道什么了?”
“他挡了他继母的路而已。这小子谁家的?在封地?不是京都王族?无妨,交给我来办就是。”凤弈漫不经心地说道。
他强大到仿佛无所不能。
唐菀觉得自己心里的纠结在凤弈的面前什么都算不上。
突如其来的惊喜叫她泛着泪光的眼睛一下子明亮潋滟起来。
她忍不住欢喜起来,抱着凤弈的手臂,凑过去欢欢喜喜地亲了亲她的郡王的脸颊。
“阿奕,你真好。”她软软地看着他,仿佛在看惊天的英雄。
凤弈面无表情地拿修长的手指拂过俊美的脸上属于她的甜美气息,心里啧了一声。
美人计!
第67章
不过不管怎样,也只有清平王妃的美人计对清平郡王最有用。
看着投怀送抱的妻子,凤弈小心地摸了摸自己胸口的伤口。
其实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对于年轻强壮的军中男子来说,虽然这伤口几乎要了凤弈的命,可依旧并不算什么。
早就习惯了。
可这一次因重伤引来的身体上的更多的旧患,还是叫凤弈难得听从了太医的叮嘱,安心养伤。
他如今十分爱惜自己的性命。
不然,谁来保护此刻怀里这个总是有许多请求,总是需要他帮忙的笨蛋呢?
可哪怕是要清心寡欲,清平郡王还是毫不客气地把怀里娇娇软软的王妃压在怀里,用力地咬了咬她的嘴角。
“甜言蜜语。”他低声说道。
这骗婚的小骗子的嘴里总是这么许多甜蜜的话。
唐菀被咬了两口,虽然还是怕怕的,可是难得却没有逃跑。
她只是心里欢喜地抱着对自己什么请求都答应的凤弈。
这世上怎么会有阿奕这样好的夫君呢?
唐菀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好命,能嫁给凤弈这样好的男子。不过大公主听她在自己的面前念叨着好命之类的,最近一直都很阴郁的心情都难得阴郁不起来了,哈哈大笑着对唐菀问道,“你觉得嫁给堂兄是一件好命的事么?”
真是难得啊,竟然会觉得嫁给性子古怪的凤弈是一件好命的事。
说起来,若不是凤弈生得过于俊美,又手握权势,以他那怪异冷酷的性子,这世上哪个姑娘愿意嫁给他啊。
“那当然了。”唐菀见王府里的管事都给自己请安之后出去,便十分炫耀地点头说道,“阿奕对我最好了。他是个爱惜妻子的好人。”她一副天真烂漫,不韵世事的样子,显然还没有受过现实的教导。
大公主看着她白生生的小脖子扬起来的得意骄矜的劲儿,心里想了想便知道这是自家堂兄还没有得手……但凡是得了手,如今这娇滴滴的美貌王妃就应该已经拉着大公主的手哭着叫救命了。她的脸色古怪了几分,一边唾弃堂兄外强中干,一边神神秘秘地笑着说道,“你和堂兄真是天作之合啊。”
“哎呀。”唐菀羞涩地捂着脸颊小声说道,“我也是这样觉得。”
大公主突然嘴角抽了抽,目光扫过了清平王府的屋子,只觉得这清平王府和从前不大一一样了。
大概是有了女主人的缘故。
因此这曾经冷冰冰肃杀的上房如今也变得柔软了几分。
甚至大公主还看见了许多插着新鲜的花枝的花瓶,将这整个上房都映照得多了几分鲜艳与清新。
不过虽然多了鲜花,多了果盘,多了软垫,多了很多柔软温馨,可是上房之中一侧的墙壁上悬挂着的几把冰冷的剑却依旧没有被转移。
大公主看了看那几把充斥着肃杀与寒芒的剑,便对唐菀问道,“怎么不把它们给摘下来。”
剑是凶器,大凶,做女子的谁会喜欢。
这也是凤弈被人诟病的地方。
把好好儿的王府给弄得凶气逼人,就算是想要嫁给他,都会叫柔弱的女子觉得惶恐。
她今日来清平王府来做客,一则是想看看唐菀和凤弈大婚之后的生活,另一则也是想出宫散散心。且见唐菀成亲之后人比花娇,似乎比从前未出嫁的时候更加娇艳可爱,大公主心里也不由生出几分憧憬。
成亲是那么好,那么幸福的事么?
会叫一个女子生出无限的欢喜,甚至变得更加美丽?
只看着唐菀这样的美丽与幸福,大公主都对婚姻生出了期待。
“为什么要摘下来呢?这是阿奕最喜欢的了。”唐菀茫然地问道。
“我以为你不喜欢这些剑。”过于锋芒不露的剑,难道不会叫柔弱的女子感到畏惧么?
“怎么会。这是阿奕喜欢的,也就是我喜欢的。而且我觉得并没有不好看……公主,你不觉得它们很漂亮么?”这几把剑代表着凤弈对家人,对天下人的守护,唐菀并不觉得畏惧,相反,她觉得看着这几把剑悬挂在家中,就觉得仿佛看见了凤弈持剑的英姿,因此觉得很喜欢。
她这么说的时候,眼里泛起了璀璨的光,显然对这些剑是真心喜爱。
大公主呆了呆,不由看着唐菀说道,“我刚才真是没说错。”唐菀和凤弈当真是太天生一对。
唐菀就不好意思地笑了。
“其实我也很怕锋利的凶器。可是它们是不同的。”
做女子的怎么会不怕那样可怕的,散发着凶厉的兵器呢?
唐菀是一个看到了菜刀都会害怕的胆小的性子。
可是这些兵器属于凤弈,仿佛印上了凤弈的印记。
而对于唐菀来说,她什么都会害怕,却永远都不会害怕属于凤弈的一切。
她相信凤弈的一切都不会伤害她。
她的眉目之间不由露出几分柔软的情意。
大公主一脸无奈地看着唐菀又看着那几把剑微笑了,片刻之后看着四周关心地问道,“在王府生活怎么样?没有人为难你吧?”她十分关心唐菀嫁到了清平王府的生活,毕竟从前生活在长平侯府,唐菀就一直都被唐家的长辈欺负,十分无助。
如今嫁到了清平王府,大公主很担心她在王府里遇到什么麻烦,提不起她身为王妃的气势。
唐菀见她关心自己,忙笑着说道,“大家都是很好的人,都对我很照顾。”大公主担心清平王府里的管事下人跟随凤弈习惯了,性子古怪,唐菀会受委屈。可是唐菀却并没有收到什么委屈。
她上一世的时候已经熟悉了王府里的人。
因此当她重新回到了清平王府,在不久之前凤弈将王府里的人介绍给她,唐菀并不觉得陌生与害怕,相反反而觉得亲切。
她和王府的管事们相处得很好,而王府里的管事对她也是真心侍奉,如同对待凤弈一般。
因此唐菀自从嫁到了王府以后,日子是十分轻松的。
她反倒是有些担心大公主。
之前大公主在皇帝的面前揭发了罗家大公子干的那些恶心的事,因此引来了皇帝对罗家的厌弃,罗家大公子的前程算是彻底地完了,如今还在闭门思过。不仅仅是不敢肖想尚公主了,就这样人品低劣的人,而且还是被揭发到了皇帝和太子的面前,那日后只怕都不可能进入朝堂了。
那可是罗家的长子嫡孙,是被罗家寄予厚望,期待他日后支撑罗家门楣的,却叫大公主这么几句话给祸害了,不提战战兢兢的罗家,只说罗嫔就根本不可能原谅大公主。
母女之间这段时间在后宫之中激烈地争吵,大公主已经搬离了罗嫔的宫中,如今被皇后安置在了宫中的另一处宫殿之中。
好在皇帝为了修身养性,因此后宫之中并无嫔妃,后宫空置的宫殿很多,大公主毫不客气地霸占了其中最奢华华美的一处。
可就算是这样,大公主的心情也不会好的。
被生母背叛伤害,甚至还要受到生母的指责,这谁都受不了。
更何况罗嫔之所以指责大公主,竟然还是为了如此不堪入目的罗家。
以大公主的强势的性子来说,这是已经快要无法压抑的。
“公主不如在咱们这儿多走走吧。咱们王府的园子可大了,又漂亮。”虽然凤弈是个不怎么在意生活环境的,可这清平王府是几代清平郡王留下的王府宅邸,因此景色还是十分好的,唐菀便邀请大公主在王府里散散心。
她刚刚嫁进门也没多久,就已经有了女主人的样子,大公主忍不住扑哧一笑,便摆手说道,“还是叫我坐着和你说说话就行了。宫里你最近也不怎么进宫,太后和母后都想你得很。”唐菀最近要忙着应酬那些皇家与勋贵女眷,因此没有太多的时间进宫给长辈请安。
她刚刚做了清平王妃,正是要熟悉热络京都女眷的时候,太后和皇后自然也理解。
毕竟,凤弈手握实权,而且是皇家年青一代之中的佼佼者,他的王妃自然是万众瞩目的。
虽然说唐菀未出嫁的时候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传闻,无论是退亲,还是别嫁,还是与广陵侯府的亲近,非议无数,总会叫有些多心的人觉得她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可是皇家的态度才是京都勋贵最看重的。
清平王妃大婚第一日就被宫中召见,还在太后的宫里吃了一顿团圆饭,这就已经叫人都知道了皇家的态度。
皇家是喜爱这位清平王妃的。
既然皇家喜欢清平王妃,那京都的世族皇族都肯定会喜欢清平王妃。
谁还管唐菀到底是个什么人品。
因为宫中的态度,因此唐菀只觉得自家王府的门槛儿都要被踩破了。
除了皇家的那些女眷,许多的勋贵女眷也带着自家的美貌姑娘上门来给她请安。
当然,有了清平郡王先收拾了罗嫔,又杖责了二皇子妃以后,是没有人敢动歪心眼儿还想着往清平王府里塞个侧妃之类的了。
就怕自家的美貌姑娘进了清平王府,还没有被温温柔柔的清平王妃如何,就得先被暴戾的清平郡王打死。
他们觊觎的是东宫。
虽然太子多病,也不利子嗣,可是东宫嫔妃的位置还是会叫人心生觊觎。
唐菀想着那些女眷们仿佛在自己面前介绍首饰介绍锦缎一样介绍着那些含羞带怯的美貌姑娘给她看,都忍不住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为什么都要往东宫钻呢?
前些时候皇帝刚刚下了两道旨意赐婚。
一道是赐给了宣平公主与南安侯,另一道就是将京都豪族郑国公家的嫡女赐婚给了太子做太子妃。
这位郑国公家的姑娘家世显赫,人品也极好,如今在京都之中一下子就成了众人焦点。
太子都已经有了这样一位极好的未来太子妃了,为何还有那么多的家族想要把自家娇养长大的女孩儿送去东宫做侧室?
再如何显赫,也都是侧室啊。
她虽然也能明白这些家族的理由,可是她还是觉得难过的。
不仅仅是这些想要嫁到东宫做妾室的姑娘,也是为了太子妃。
太子妃尚未进门,就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想要先争夺太子的恩宠。若不是太子实实在在是个好人,那太子妃嫁进门的时候只怕面对的就是已经宠爱过很多女人的丈夫。这样的婚姻岂不是也很难过么?
正是因为最近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东宫,因此唐菀这个在太后与皇后的跟前很能说得上话,而且太子对她也很温煦地叫一声弟妹的清平王妃,一下子就叫人觉得是个巴结的对象了。
这些家族的女眷仿佛一夜之间就忘记了从前对唐菀的种种诟病,什么被退婚的弃妇,什么命硬,什么狐媚妖娆勾引清平郡王之类的,从前她们还嘲笑着挂在嘴边,如今却已经能堆着笑容来清平王府求见唐菀,张嘴闭嘴叫她王妃了。
对于这样的人,唐菀便对大公主小小声地抱怨说道,“一开始我不知道她们是来做什么,还以为她们是真心来祝贺我的。只是等她们露出了意思……下次她们再来王府,我是不再见了的。”她一开始不知道这些女眷的来意,本以为只不过是来拜见她这个新进门的清平王妃,觉得她们对自己很友好,因此也就招待了。
可是等她终于知道了她们的来意,便将曾经在自己的面前举荐过自家女孩儿,或者露出想请她在宫中美言的人家都给记住了。
下一次她们还想再进王府的门,唐菀就直接叫门房上的人给拦在门外,拒绝接见。
她做不来脸上带着笑容看着那些女眷在她的面前举荐自家的姑娘去做太子的侧室。
她也做不来还叫她们坐在自己的面前,虚伪地应和她们。
“我说的么,怪不得最近宫中都有清平王妃性子高傲,不爱应酬人的风声,原来是这样啊。”大公主一下子明白唐菀为什么不待见那些勋贵女眷了。
“是啊。她们在我的面前举荐自家的姑娘,我如果还与她们往来,那不叫和光同尘,那叫同流合污。而且若是她们都成了我的座上宾,那我又把郑国公府的大姑娘置于何地?”
人家郑国公府的姑娘才是未来的太子妃,唐菀却跟一些野心勃勃想撬太子妃墙角的人呼朋唤友的,唐菀想一想都觉得那是一件很无耻的事。
她本就不喜欢看到那些给人要做小妾的事,更不会把所谓美貌的姑娘举荐给太子,因此她便对大公主诚实地摇了摇头说道,“我身为清平郡王的正妃,心里自然是向着太子妃的。”都是正妻,怎么可能会跟一群想要给人当妾室的姑娘要好,这不是在开玩笑么?
唐菀不想见到自己为了所谓的好名声,就成了那样虚伪的人。
好在……凤弈也是支持她这么做的。
或许不是支持她更在意太子妃。
而是无论唐菀怎么做,凤弈都是支持她的。
哪怕因为这样,唐菀会得罪很多京都的勋贵,可是凤弈却依旧没有在意。
毕竟,清平郡王可是不久之前才砸了好些勋贵家门的强势的人。
凤弈自己就不怕得罪人。
那就更不要提他会担心自己的王妃得罪人了。
唐菀这么说的时候,大公主安静地撑着手臂听着,过不了多久才笑着说道,“太康姑祖母真是没说错你。你倒真是个好的。怪不得姑祖母这么喜欢你。”
“这话是何意?”唐菀不由诧异地问道。
“你以为宫中怎么得到的风声?太康姑祖母进宫了,在皇祖母与母后的面前把你好一顿夸奖,说你有风骨,秉性清正,见不得魑魅魍魉,堂兄娶了你没娶错人。把你夸得跟朵花儿似的。”
大公主想着太康大长公主把唐菀夸到了天上去,什么高洁清正,为人赤诚明辨是非这些话,都觉得想笑。见唐菀看着自己都呆住了,大公主便笑着对她说道,“姑祖母对你满意得很。你看着吧,往后在皇族小辈之中,你得了姑祖母的青眼,除了太子妃之外,你就是领头的那个了。”
“可是我没做什么啊。”唐菀懵懂地说道。
她只不过是把几个看不顺眼的京都勋贵女眷拒之门外而已。
除了这些,她什么都没做呀。
“正是因为你觉得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姑祖母才会喜欢你。”大公主温和地握了握唐菀的手。
如果唐菀是刻意讨好郑国公府一脉,那也就算了。
可正是因为唐菀并不是在权衡利弊之后才对那些妄图得到东宫垂怜的人家冷淡,这在太康大长公主与太后的眼里才是最珍贵的。
“怪不得我最近应酬多了。皇家的女眷与我来往十分频繁,原来是因为大长公主在宫中夸了我。”唐菀便喃喃地说道。
她之前与那几家勋贵女眷虽然没有吵闹撕破脸,可是把人家拒之门外,在京都之中也有几分恶名。
在她的面前碰了钉子的女眷怎么可能不回头添油加醋在京都非议她。可是她最近却门庭并未冷落,反而有了更多的皇家的女眷上门和她每日里往来,唐菀忙得不得了。她一开始还以为这是因为清平王妃带来的荣耀,可原来是太康大长公主带给她的。
因为大公主这么夸奖她了,唐菀就格外不好意思地对大公主说道,“我怎么担得起大长……姑祖母这样的夸奖呢。”
她羞红了脸,羞涩得不得了。
完全没有传闻里敢于将那些勋贵女眷拒之门外的强势。
可是大公主却觉得心情好极了。
“你做得也没错。太子妃尚未进门,这些人就想要往东宫塞侧妃,也太猖狂了。”
因为太子身份贵重,因此就算此刻开始筹备大婚,那起码也得到明年才行了。
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有的是人想要抢在太子妃嫁入东宫之前先以侧妃的身份进宫服侍太子。
虽然说做侧妃是委屈了些,毕竟没有郑重奢华,天下瞩目的婚礼,一顶小轿从东宫侧门进宫就算是礼成,可耐不住那会成为太子的第一个女人。
那必然会叫太子的心里刮目相看。
虽然说传闻太子于子嗣上不利,儿女恐怕是不可能得到,可只要能得到太子的宠爱,还是能够带给家族荣光的。
牺牲一个家族女孩儿的人生得到太子在位时的荣耀,这也并不算亏本的买卖。
大公主的脸色便冷冷的。
唐菀不由觉得格外唏嘘起来。
“我不喜欢这样。”她低声说道。
“我也不喜欢。不过只你嫁进门才多久啊,就敢这么强硬,姑祖母最喜欢的就是你这样的性子了。”见唐菀的脸色暗淡,大公主便笑着对她说道。
唐菀听了这便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
“对了,后日若是你无事就进宫来吧。”
“怎么了?”唐菀好奇地问道。
大公主的脸难得红了。
“南安侯后日进宫……你与我最要好,我也得叫你见见他。”虽然说皇帝的赐婚旨意早就下了,可是却坏心地叫南安侯之前去了军中巡查……都说坏人姻缘的是王母娘娘,可是大公主却觉得玉皇大帝也未必是个善良的爹呢。
她盼啊盼啊的,好不容易南安侯累得半死巡查了各处的军中回来了,皇帝便顺势“原谅”了他,重新委以重任,叫南安侯继续做宫中禁卫统领。南安侯重新回归宫中,大公主自然想叫唐菀也见见他。
说起来若不是唐菀提醒,她和南安侯之间的婚事不会这么顺遂。
大公主对唐菀便十分感激。
唐菀听了这,微微一愣,继而也弯起眼睛笑了起来。
“原来是南安侯大人回来了。”她便高高兴兴地点头说道,“到时候我一定进宫去。”
她正跟大公主说着话的时候,却见凤弈从外面快步进来。
见了大公主,凤弈微微颔首,之后坐在唐菀的身边。
唐菀自然而言地把茶捧给他喝,拿帕子擦了擦他并没有汗水的俊美的脸关心地问道,“今天很忙么?”
“没事。不过是一些小事。”凤弈见唐菀关心地看着自己,顿了顿,凤眸扫过一旁的大公主,对唐菀低声说道,“今年是陛下登基头一年,过年的时候,我对陛下提议各处王府都进京过年,顺便带着他们的儿子。”
唐菀一愣,继而惊喜地张大了眼睛。
她明白凤弈的意思了。
各地皇族汇聚京都与皇帝一同过年,这是代表皇帝对各地在外的皇族依旧宠幸不衰。
带着儿子们一同来京都……她的阿念是必然要来京都的。
第68章
原来凤弈答应了她的事一直都没有忘记。
唐菀觉得这才是欢喜的事。
他把她的事都放在心里头了。
“各地皇族进京?”大公主微微一愣,便将这件事放在一旁。
皇帝登基第一年,为了昭示荣宠,也是为了安定各地皇族,召见各地皇族进京并不算是特别的事。
不过凤弈还提出叫皇族的子嗣进京,这就叫大公主嘴角隐蔽地抽了抽。
这或许会对朝堂之上释放对二皇子有些不利的信号。
不过谁管他。
二皇子的死活,大公主如今也不想管了。
“这样也好。”大公主便对唐菀笑着说道,“正好也叫各地皇族都见见你。”唐菀作为清平王妃,这京都之中的皇族见过也就罢了,分散在各地的皇族见一见也挺好的。
见唐菀的脸红红的,仿佛各处皇族进京这件事对唐菀来说是一件大喜事似的,大公主心里疑惑了片刻便没有在意。倒是她和唐菀约定了后日进宫去,犹豫了一下对唐菀问道,“唐萱……她最近一直进宫,你知道吧?”
唐萱嫁给了凤樟之后,与凤樟夫妻之间十分恩爱,柔情蜜意的。
因为她是凤樟的妻子,因此罗嫔最近一直都召见她。
召见自己的儿媳这是罗嫔的自由。
太后和皇后都没有阻拦。
不过太后和皇后也没有召见过唐萱。
唐菀不在意这种事,因此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公主不必在意,我说过,我对唐萱的事不会理会。”她并不在意罗嫔频繁召见唐萱,反正罗嫔也不是她的婆婆,爱喜欢谁就喜欢谁。
更何况罗嫔和唐萱之间也并不是没有冲突。
唐菀也不在意在皇家撞见唐萱……在这许多事里,做错的并不是唐菀,唐菀又为何要避开唐萱呢?所以等到了后天,唐菀便与凤弈一同进了宫去给太后与皇后请安。这当会儿就正看见了南安侯在宫中的时候。
作为禁军统领,回归宫中南安侯自然是要在太后面前露露面的。
他是一个高大威严的男人。
十分沉稳,身姿挺拔,虽然不及凤弈俊美,不过却威风凛凛的了,看起来……很可靠的样子。
唐菀也一直知道这位南安侯是个忠诚可靠的人。
上一世的时候,她的阿念就是跟着南安侯在军中行走。
南安侯很看顾凤念这个清平郡王府的继承人。
此刻看见南安侯,唐菀倒是觉得怪亲切的。
不过除了多看了两眼这位威风凛凛的大人,唐菀就把目光落在了坐在太后身边偷偷对南安侯眨眼睛的大公主的身上。
显然,大公主很喜欢南安侯,而南安侯这位似乎格外正直的男子虽然对大公主仿佛逗弄自己的样子没看见似的,不过唐菀却敏锐地见到南安侯的耳尖儿红了。
这看着一本正经的,不过能以冒犯了大公主就得负责进宫跟皇帝请罪作为理由顺便求亲,唐菀觉得南安侯似乎也不是十分木讷的性子。
“阿菀,你还没见过南安侯吧?”太后便摸着大公主的手臂笑着对唐菀说道。
唐菀便点了点头,歪头对太后说道,“虽然未见面,不过大人的名声如雷贯耳。”
为何会如雷贯耳呢?
大公主便觉得自己是其中的功臣。
南安侯不动声色地站在太后身侧,目光飞快地扫过自鸣得意的大公主,抿了抿嘴角,小麦色的脸红了。
虽然年纪不小了,是位年长沉稳的男子,不过却意外地很单纯的模样。
唐菀心里多少有些同情南安侯了。
遇到了强势泼辣,一言不合就要去亲亲抱抱的大公主,南安侯大人成亲以后可怎么办啊?还不天天跟被水煮了似的啊?
倒是南安侯,似乎对大公主偷偷对自己撅了撅嘴之中想到了什么,俯身给太后微微施礼说道,“陛下召见臣陛见,臣先告退。”他抬头看向太后的时候,目光在大公主的身上凝固了片刻,这才对笑着的太后说道,“臣还要去叩谢陛下,将公主赐婚给臣。”
皇帝一道赐婚的旨意当真是京都震惊。
无论是谁都没有想过,皇帝会将宫中最出色的明珠,自己的独女嫁给了南安侯。
倒不是说南安侯不好……能在先帝朝就得到了倚重,甚至敢于在先帝贵妃权倾朝野的时候依旧善待冷宫之中的皇帝还没有受到处罚,这都说明南安侯并不是寻常的角色。可就算如此,南安侯样样儿出色,却只有一件事是与大公主不般配的。
南安侯年长大公主十余岁。
这样的年纪没有成亲,南安侯从前在京都就已经有颇多诟病。
如今,他又即将迎娶娇嫩嫩的大公主。
这不仅叫人觉得不般配,而且还叫人想到了一件事。
监守自盗。
如今京都有无数对南安侯的猜测,都在猜测南安侯对大公主早就有不轨之心,因此在皇帝一家困居冷宫的时候,对尚且年少的大公主嘘寒问暖,蒙骗了涉世未深的大公主,令如花似玉的大公主被年长的南安侯迷惑,对他死心塌地。
这世上有许多人不吝啬用恶意去猜度人心,更何况在叫人看起来并不般配的姻缘之中,更多的人会去非议那个看起来得到更大的好处的那一个。南安侯本就得到皇帝的信任,如今又尚公主,成了皇帝的女婿,这太叫人眼红了。
而且……若是没有南安侯刻意引诱,年轻轻的大公主怎么会非君不嫁呢?
京都的流言满天飞。
不过南安侯完全没有放在眼里。
唐菀的印象里,南安侯本来也不是在意名誉的人。
更何况,比起大公主引诱了持重的南安侯这样的传闻,大概南安侯更愿意叫人觉得这场不大般配的婚事之中,做错的是他才好。
他身形高大,声音沉稳,一双眼毫不游移地落在大公主的眼睛上,分明没有说什么好听的话,可是这样掷地有声的一句,却已经叫大公主脸都绯红一片了。
她一下子从刚刚戏弄南安侯的戏谑里挣脱出来,红着脸目光潋滟地看着南安侯。看那副样子,若不是太后尚在,大公主都要热情地扑到南安侯的怀里去了。看见他们两个对视的模样,唐菀抿了抿嘴角,转头却见凤弈在深深地看着她。
“怎么啦?”她不敢惊动别人,忙小声问道。
“……没什么。”凤弈收回了目光,垂了垂眼睛。
唐菀看向南安侯的目光可不像是看见第一次见到的陌生人。
她看向南安侯的目光与当初第一次进宫看向太后与大公主的目光很相似。
那分明是带着熟稔与信任的目光。
真是奇怪。
仿佛她曾经与他们很熟悉一般。
不过虽然奇怪,凤弈却并没有想过开口询问。对于他来说,唐菀的过去他并不在意,他在意的也只不过是唐菀的如今还有未来。除此之外,哪怕唐菀隐瞒着什么,他也不会去询问她。
若是她隐瞒,那自然是有隐瞒的理由,他自然是愿意给她隐瞒的空间。若是有一日她愿意对他倾诉,他也会去倾听她的一切,然后……安慰她。保护她。心里想着这些,凤弈一边垂眸给唐菀拍了拍裙边不知在哪里沾染上的尘埃,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是瞧着他们俩迫不及待要成亲了似的。”
南安侯和大公主可不是一副急着成亲的样子么。
不过……若是连大公主都早早地大婚,那只留下太子一个孤身一人听起来怪凄凉的。
唐菀便忍不住扑哧笑了。
“对了,二哥哥就要回京了,还有外祖父一家……”唐逸就要下场考试了,还有唐菀的外祖父一家,从关外千里迢迢回到京城,也大概就是这段时间,因此唐菀就压低了声音跟凤弈商量了起来。
她和凤弈低声说话的时候,南安侯便告退出了太后宫中往皇帝的面前去了。大公主陪着太后说了好一会儿话,就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频频看向了大门口,仿佛是想看看南安侯为何耽搁了没有过来。
这副坐如针毡的模样,自然叫太后想到了年少的男女互相喜爱的时候分离都觉得难过,不由笑着对唐菀和大公主说道,“你们俩出去走走,也散散心去。”她顿了顿,便对凤弈说道,“阿奕留下。我和你说说。”
她显然是把凤弈留下,免得凤弈的性子古怪,叫唐菀和大公主说话都不自在。
凤弈冷冷地哼了一声,警告地看着大公主说道,“别去湖边吹风,阿菀今日衣裳单薄。”
大公主嘴角抽搐着牵着唐菀就走。
唐菀红着脸,欢欢喜喜地跟着大公主出了宫门。
“他怎么如今这么婆妈。”大公主便对唐菀说道。
“阿奕么?怎么会,这是关心我呀。”唐菀高兴地说道。
“别去湖边吹风。”大公主念叨了一句,哼了一声说道,“从前堂兄可不会对人这么仔细……”她才说到这里,就见前方匆匆地过来了一个宫女,见到她和唐菀,急忙请安说道,“拜见公主,拜见王妃。”
这宫女是大公主跟前的,大公主一愣便笑着问道,“瞧你,怎么急匆匆的。怎么了?”
她显然并没有在意,这宫女却飞快地看了大公主一眼才急切地说道,“奴婢正要去宫里寻公主呢。公主……罗嫔娘娘在御花园里堵住了侯爷,说了许多不着边际的话,她……”她似乎难以启齿的样子,大公主正笑着的脸突然一下子凝固了。
“你说谁拦住了南安侯?”
“是,是罗嫔娘娘。”显然这宫女也记得这段日子大公主和罗嫔母女之间的激烈的冲突,战战兢兢地说道。
她看起来惊慌失措,显然罗嫔拦住了南安侯没说什么好话。
“罗嫔娘娘说什么了?”唐菀觉得罗嫔真是招人讨厌。
不仅讨厌,还很愚蠢。
难道还当真是想要将大公主这个女儿推离自己的身边不成?
在御花园,那么众目睽睽的地方拦住南安侯……这宫里得多少人看见了她对南安侯不客气呀。
唐菀觉得罗嫔突然闹出这一出有点奇怪,却还是忙问了一句,想知道罗嫔到底又是为了什么。倒是这宫女飞快地看了一眼抬脚就走的大公主,急忙跟在唐菀的身边低声说道,“娘娘跟侯爷说,说侯爷明明年纪不小,怎么敢肖想如花似玉的公主呢?而且,公主明明跟罗家二公子青梅竹马,年貌相当,侯爷却跳出来从中作梗……”
“你说罗家二公子?”唐菀呆呆地问道,“不是罗家大公子么?”
“罗家大公子名声不是坏了么。”宫女低声说道。
“可是罗家二公子的名声也没好到哪儿去啊!”罗家大公子固然是那个养花魁的无耻之徒,可是罗家二公子不就是接了兄长不要的花魁的那个傻瓜蛋么?那名声不仅没什么好的,而且更坏了一层,不仅脑袋变色儿,而且还愚蠢,被自己的兄长糊弄得团团转……
唐菀发现自己真的看轻了罗嫔对罗家的偏袒,许久之后才一边提着裙子追着越发大步流星,头也不回的大公主,一边急切地说道,“而且赐婚的旨意都已经到了,罗嫔娘娘是想做什么?离间公主和侯爷之间的夫妻之情么?她就那么不服公主的名声还有幸福?她还触怒陛下么?”
幸亏南安侯跟大公主是认识了这么多年,彼此都明白彼此的人品。
不然如果换一个人,那不是得怀疑自己的妻子和罗家表哥之间有点什么,进而夫妻生出嫌隙?唐菀一边说,一边气得有些双手发抖,看了大公主一眼,小声说道,“罗嫔娘娘这大概就是仗着公主心软吧。”
大公主这才脚下微微一顿。
不过她还是没有说话。
唐菀觉得自己嘴快了,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却见一旁的宫女连连点头,仿佛是在同意自己的话似的。
显然大公主身边的宫女都要受不了罗嫔了。
叫唐菀说,罗嫔这么坑大公主,大公主就应该直接一状告到皇帝的面前,把罗嫔算计她的婚事还有谎言都告诉皇帝。不过做女儿的,大概都不可能会一时下这样的狠心,唐菀没有多劝,却见跟着大公主一路匆匆地往前去了,果然就见御花园里一处开阔的地方,四下没有什么宫人,显然是早就看见了这里的冲突,因此无人敢过来凑热闹。
这地方罗嫔正扶着一脸顾虑的凤樟,另一侧站着天真明媚,此刻一双美眸频频看向南安侯的唐萱,这三个人的对面,站着脸色冷淡的南安侯。
南安侯的手里捧着一件薄薄的披风,瞧着那样式是女子用的。
大公主直奔南安侯而去。
唐菀犹豫了片刻,也跟了上去,却见自己刚刚走到他们面前,南安侯理都没理已经气得发抖的罗嫔,只把披风披在大公主的肩膀上淡淡地说道,“我从陛下面前出来,听说你跟王妃在宫中走动,因此给你送件披风。如今秋天了,别吹病了。”
他这话叫大公主一愣,脸色缓和了很多,一边接过了披风,一边在唐菀默默退后了一步之中冷眼看向罗嫔,冷笑着问道,“母亲拦住南安侯做什么。有什么话,难道不能直接来与我说?”
“你,你知不知道他刚刚是怎么冒犯我的?!”罗嫔却似乎刚刚被南安侯给气着了,颤抖着手指着南安侯问道。
南安侯脸色依旧寡淡,显然完全没有把罗嫔这位大公主的生母放在眼里。
看到他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罗嫔就更生气了。
早年她被困在冷宫无依无靠的时候,南安侯就狗眼看人低看不起她。
如今,她已经是后宫嫔妃,于陛下有功,南安侯竟然还敢这样看不起她。
他看不起她,还勾引她的女儿!
“怎么冒犯?是冒犯了母亲,还是冒犯了母亲心心念念惦记牵挂的罗家?”大公主冷漠地问道,“什么时候我和罗家的人青梅竹马了?一群没有胆子的窝囊废,哪个敢来冷宫看过我?母亲,你这样侮辱我的清誉,在我的驸马面前编排我,这一次我不会善罢甘休。咱们去见父皇。我有事要禀告父皇。”
她这样直接干脆,唐菀一愣的功夫,却见大公主转头对南安侯说道,“走吧。咱们去见父皇。”她突然说出这样的话,罗嫔本就心中有鬼,又有些不敢置信大公主会把自己置于死地,又一时自觉亡魂皆冒,忙尖叫着说道,“你敢!”
“母亲为了罗家,一而再再而三地败坏我,我如今没有什么不敢的!”大公主本就是性子激烈之人,想到罗嫔都跟南安侯说了什么,便霍然转头大声说道,“我忍了母亲无数次,可是母亲却依旧要诋毁我,坏我的一生,我为什么还要容忍母亲?就因为你是我的生母么?”
她为了个男人突然翻了脸,罗嫔顿时目瞪口呆,正要说些什么,却落在了大公主那双冰冷与再也没有半分温情的眼睛里。
那双眼睛叫罗嫔浑身一颤,仿佛在这一刻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即将失去大公主这个女儿,急忙甩开了扶着自己不知要说什么的凤樟快步过来说道,“你还知道我是你的生母?你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宣平,你也少说两句。”凤樟急忙在一旁说道。
他斯文俊秀,大概是最近在皇帝的身边经历了许多,因此多了几分稳重。
此刻,他摆出一副好兄长的样子来想要拦着大公主和罗嫔的冲突,并且对南安侯歉意地说道,“母亲是关心宣平,因此才会说了些放肆的话,侯爷看在母亲是爱女情深,不要和她计较了。”
他心里其实并不想得罪南安侯。虽然说知道罗嫔挂念罗家,也想叫罗家得到与皇族联姻的荣光,不过对于凤樟来说,得到皇帝信任并且掌管着宫中禁卫的南安侯是他一直都想拉拢的对象。
如今二皇子得到景王的教导,也明白了许多关于皇位的事,就比如想要成为太子,想要成为皇帝,不仅仅得有名正言顺的地位,还得得到朝臣还有军中的支持。他……愿意耐心地等待太子先成为皇帝,可是不管怎么样,他也希望能够得到朝臣与军中的支持。
清平郡王因唐菀的缘故,是不可能支持他了。
想到这里,凤樟眸光微微黯淡,下意识地看向站在大公主身边美貌动人的唐菀,又忍不住回头看向自己明媚多情的妻子。
想到唐萱与他大婚回门的时候又大大地得罪过了唐菀,凤樟觉得心里有些憋屈得慌。
若不是长平侯夫人再三和唐菀作对,清平郡王怎么会那么厌恶他,排挤他。
因清平郡王是真真正正拥有军功,得到军中仰慕敬重的武将,因此他不待见二皇子,军中跟随他的态度排斥二皇子的更多了。
如今南安侯能成为自己的妹婿,凤樟其实心里是很高兴的。
可是显然罗嫔却不怎么想,还在刚刚一张嘴就得罪了南安侯。
这叫凤樟措手不及。
他自然要忙着转圜南安侯与罗嫔之间的关系,也不想疏远了南安侯,对南安侯继续斯文地说道,“侯爷,看在咱们日后是一家人……”
“臣与殿下不是一家人。”南安侯突然淡淡地说道。
“什,什么?”凤樟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仿佛想不到南安侯这么不给面子。
“我与公主是一家人。罗嫔娘娘与殿下既然诋毁公主,就是我的仇人。所谓一家人这样的话,笑掉我的大牙。”南安侯显然不是一个客气的人,见罗嫔和凤樟都震惊地看着自己,他便平静地说道,“叫公主伤心的人,天王老子在我的面前也是仇人。殿下,你和罗嫔娘娘成功地激怒了我。日后记住了,咱们是仇人。”
他又看着罗嫔冷冷地说道,“娘娘方才说了许多。指责我年长,引诱公主这些话,姑且看在你是心疼公主年纪轻轻便下嫁给我,我不会理会。可娘娘公然胡说八道,敢构陷公主与罗家子弟有私情,这件事我绝不会退让。公主不必开口,我要去陛下面前与罗嫔娘娘对质。若是罗嫔娘娘当真是信口开河,诋毁公主……不仅娘娘,罗家的那几个小子,我也要他们的命。”
他的声音冰冷,随手把大公主一把推到了唐菀的怀里去。
大公主一向泼辣,却被南安侯给推得软软地倒在唐菀的怀里,一时觉得自己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你怎么敢!我是你的岳母!”
“我的岳母是皇后娘娘,与罗嫔娘娘有什么干系。”南安侯嗤笑了一声,上上下下打量着罗嫔,勾了勾嘴角问道,“就凭你一个嫔?”
第69章
所谓杀人诛心,就是罗嫔此刻的心情了。
她只觉得在南安侯一句“一个嫔”这样不屑一顾的话里,自己一身的光鲜荣耀全都被扒干净了。
只留下了最难看的真实。
没错。
说到底,她也只不过是个嫔妾而已。
“你,你说什么?”罗嫔被这一句话打击得摇摇欲坠,眼眶都红了,努力不叫自己露出狼狈地对南安侯质问。
“我说找你们去见陛下。”南安侯淡淡地说道。
他根本不看凤樟。
显然南安侯目中无人并不是旁人的误解。
他是根本就不把如罗嫔凤樟这样的放在眼里。
唐菀看着南安侯,觉得罗嫔要完了。
南安侯的性子也就比凤弈好上一点点。
如果是不妨碍南安侯的事,南安侯从不会在意,从不把无关紧要的人放在眼里。
可是谁叫罗嫔诋毁大公主呢?
“叫人去找我家郡王过来。”唐菀一边扶着低低喘息的大公主,一边对大公主的宫女低声吩咐说道,“叫郡王直接去陛下那儿吧,瞧瞧情况。”南安侯如果当真是要和人结怨发生争执,那很少善了,按说罗嫔应该知道南安侯的脾气,怎么会敢这么对南安侯……难道是觉得自己成了嫔妃了,就觉得自己能踩南安侯一脚?
可是就连曾经的那位盛宠的先帝贵妃都没有能耐彻底地把南安侯踩下去,明知道他对冷宫之中的眼中钉善待着,却对他束手无策……这样的铁板,罗嫔为什么以为自己能撞碎了?
难道罗嫔当真以为自己比先帝贵妃还要能耐不成?
唐菀不由同情地看着罗嫔。
看看罗嫔打从进宫以后招惹到的仇人吧。
清平郡王,南安侯……还别提广陵侯太夫人与李穆了……也幸亏皇帝是个重视旧情的人,而且后宫也没有其他嫔妃,不然就凭罗嫔这样的性子,早就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
一边想着这些事,南安侯却已经转身大步流星地往皇帝的宫殿去了。
见他的的确确是要去告状,凤樟的脸色顿时变了,急忙追着上去说道,“还请侯爷看在宣平的面上!”他这么急切,然而南安侯脚下不停,却冷声说道,“你们把她的面子往地上踩的时候,可半点都没有顾忌。”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唐菀呆呆地扶着压住脸突然低低地笑起来的大公主,觉得这两位也是绝配,不由喃喃地问道,“咱们现在要去哪儿啊?”
没见罗嫔都傻眼了么。
背着皇帝,罗嫔什么都敢干。
而且大放厥词什么的……难道不是应该大家互相争吵么?
为什么直接闹到皇帝的面前。
遇到南安侯这种较真的人,罗嫔浑身都冷了。
她现在是真的害怕了。
“咱们也去父皇面前。”大公主拉着唐菀就要走。
“宣平!”凤樟转头看见大公主也要去皇帝的面前告状,顿时手足无措。
看着傻眼呆呆站在一旁,此刻才知道害怕的罗嫔,凤樟只觉得满心的憋闷梗在心头。
他才刚刚得到君父的看重与喜爱,刚刚有机会在朝堂之上崭露头角,叫朝臣们也看到自己的优秀。
他那么努力,可是罗嫔却几乎要毁了他的一切。
对于凤樟而言,其实叫自己的胞妹嫁给南安侯带来的好处比叫大公主下嫁一个对他的储位完全无用的罗家子更合适。
他愿意叫大公主嫁给南安侯,与南安侯这样的实权权贵成为姻亲。
“宣平,母亲……我不知母亲会说这样的话。”他急急忙忙地对大公主说道。
大公主美艳无双的脸上露出几分讥讽,看着凤樟这无胆鼠辈冷冷地问道,“刚刚母亲对南安侯胡言乱语的时候,你可有过反驳?”见凤樟哑口无言,大公主一双眼睛划过了正站在一旁一脸天真善良的唐萱低声问道,“明知道母亲是诋毁我,你的好妻子又有没有为我说一句公道话?”
她的笑容里带着几分讥讽,凤樟动了动嘴角,片刻之后才低声说道,“宣平,母亲最近身体不好,你别和她计较。”这么一副讷讷的脾气,就算是进了朝堂也没有半分改变,甚至都没有意气风发,敢将天都捅破的气势。
大公主鄙夷地看着凤樟,突然嗤笑了一声说道,“你们夫妻算是什么东西。”她知道凤樟是在指责自己。
罗嫔最近口口声声身体不好,都是被她给气的。
不仅是因为她坏了与罗家的婚事。
还有皇帝下旨赐婚大公主与南安侯的时候,压根儿就没想过问一问罗嫔这做生母的意见。
或许在皇帝的眼里,罗嫔的意见并不重要,毕竟南安侯是大公主喜欢的人。
既然大公主喜欢他,皇帝愿意叫自己的女儿嫁给她真心喜爱的人。
在婚事之中,父母的意见都不重要,皇帝只在意自己的女儿的意见。
因此当大公主急不可待地要皇帝赐婚,皇帝就赐婚了。
可是对于罗嫔来说,皇帝这么不理会她的意见,这大概就是皇帝对她的羞辱与冷落吧。
因此罗嫔最近的心情很不好,也时常口口声声说胸口疼之类的。可这些都不是凤樟可以指责大公主的理由。看着凤樟怔怔地看着自己,唐萱正露出了紧张与茫然的样子安慰罗嫔,大公主便冷哼了一声与唐菀一同往皇帝的面前去了。
才走出没多久,就见皇帝身边的几个內侍匆匆而来,看见了大公主和唐菀也就罢了,不过是急忙请安,然而当他们到了脸色微微发白的罗嫔的面前,便露出了几分严厉地说道,“陛下请娘娘与殿下去与南安侯对质。”
这些內侍一向都是看皇帝的眼色做事,既然敢对罗嫔这么不客气,显然是因为皇帝恼了罗嫔。
罗嫔脚下一软,几乎要跌倒,然而內侍却懒得扶她。一旁的唐萱似乎惊呆了似的,张着一双天真的眼睛问道,“南安侯为什么要对娘娘做这样狠毒的事?难道他不知道娘娘只不过是爱女情深么?”
对于这位大名鼎鼎的二皇子妃,內侍们一声不吭。
为何大名鼎鼎?
实在是二皇子妃嫁到皇家的日子也不短了。
可是太后和皇后的眼里仿佛没有这个人似的。
或许……若不是太后实在不想再给二皇子挑一门好姑娘免得坑了人家姑娘家,眼前这位二皇子妃怕是正妃之位都保不住吧。
这世上还没有听说过谁家的皇子妃没有宫中赐婚,没有皇家下聘,没有礼部筹备婚礼,直接叫皇子抬着花轿娶进门的呢。
因此对于唐萱,內侍们也没有半分敬重,只转头对已经一下子跪坐在地上的罗嫔含糊地说道,“请娘娘快去。不然,下一次陛下再叫娘娘过去,就不会十分客气了。”
这话就格外严厉,然而在罗嫔尚未回应的功夫,几个內侍重新回到了大公主和唐菀的面前恭敬地笑着说道,“公主与王妃也过去吧。郡王也已经到了,说是在陛下跟前等着呢。”他们殷切地引着大公主与唐菀就走,唐菀忍不住回头,却见唐萱委屈地抽噎着伏在脸色阴郁的凤樟的怀里,罗嫔已经战战兢兢地爬起来。
她收回了目光,跟着大公主一路去了皇帝的宫殿。
皇帝正气得脸色铁青。
按说皇帝一向修身养性,很少发怒,而且本性就格外温和,这样动怒的样子,唐菀也是难得一见的。
凤弈和南安侯正站在皇帝的面前,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皇帝的面前的长桌前有一片被砸碎的瓷器,显然皇帝气得不得了,因此砸碎了什么。
看见大公主与唐菀进门,皇帝脸色稍稍柔和了几分,忍着气对大公主与唐菀说道,“去一旁坐着吧。这件事宣平是苦主,难得南安侯护着宣平,没有叫宣平吃亏。这混账!”一想想南安侯跟自己说的事,皇帝就忍不住气血翻涌。
女子的清誉多么重要,就算是公主也不例外,可是罗嫔做母亲的怎么敢一而再再而三地诋毁自己的女儿?
皇帝的手微微发抖。
见他气成这样,唐菀心里一慌,忙看向凤弈。
皇帝的身体可不能经得住这样的怒气吧。
凤弈一双凤眸扫过唐菀那求助的眼睛,抿了抿嘴角便上前走到皇帝的面前说道,“陛下不必动怒。这件事是非黑白,自然得与罗嫔当面对质。只是若为了罗嫔气坏了自己,陛下得不偿失。不过是一个嫔妾,何至于这样恼火。”
他摆明了一副看不起罗嫔的样子,唐菀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样直率的她的郡王。她本以为劝慰皇帝应该和风细雨,温温柔柔地劝皇帝不要动怒,可是她忘记了,凤弈是有温柔,可是那点温柔显然没有用在皇帝身上的意思。
皇帝本来也在动怒,可是听到凤弈这样简单粗暴的话,又看到下头唐菀目瞪口呆的样子,沉默了片刻,忍不住闷笑了一声。
他涨红的脸慢慢地缓和了下来。
“你们也坐吧。朕不会生气。”凤弈说得其实也没错。为了个嫔妾就这么生气,太浪费了他的怒气。或许是因为凤弈这样简单却直接的劝慰,皇帝顿了顿,叫两旁吓得不得了的內侍给自己重新上茶,喝了两口的功夫,才见罗嫔带着凤樟夫妻战战兢兢地进来。
见了罗嫔,皇帝本就眼底一冷,然而见到凤樟身后的唐萱,皇帝越发皱眉,深深地看了凤樟一眼,却并没有说什么,只看着罗嫔愣愣地问道,“朕今日听到一些匪夷所思之言,因此要你与朕说个明白。”
罗嫔战战兢兢地站在那里,竟不敢开口。
皇帝也不在意她畏惧什么,只冷声问道,“今日,你在南安侯的面前口口声声说罗家子弟与宣平有青梅竹马的情意,是也不是?”
罗嫔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在皇帝此刻严厉的目光里窒息了,垂着头低声说道,“是的。”她第一次感受到皇帝的可怕。说起来这些年在冷宫,皇帝一直都是一个性情温和体贴的好人,从不动怒,也总是会对她哭哭啼啼表示谅解,总是说对不住她……她从未想过皇帝会用此刻冰冷的目光看着她。
当迎着皇帝冰冷的眼睛看下来,罗嫔便急忙抬头对皇帝说道,“可是我生陛下的气,生宣平的气罢了!陛下,宣平是我的女儿,为何赐婚却并未问及我的意思?陛下自说自话,就把宣平赐婚给南安侯,我当初对陛下说什么来着?我不答应这门婚事,可是陛下却将我的意见置之不理!因为这样,我才气宣平,才气陛下的呀!”她捂着脸哭起来。
当初大公主揭穿了罗家大公子的时候,罗嫔就对大公主和南安侯的婚事表示过反对。
可是皇帝根本不听她的,直接赐婚,这将她这个生母置于何地?
“你的确对朕说不答应这门婚事。可是宣平是朕的女儿,朕愿意这门婚事,难道还要问你的意见?”皇帝这话很无情了,罗嫔不敢置信地看着会对自己这样无情的话的皇帝,却见皇帝已经微微抿紧了嘴角看着罗嫔继续说道,“而且,你只是因为这样,因此才要坏宣平的婚事?那当初你口口声声说宣平与罗家那下作的东西有婚约,还有定情信物,要把宣平嫁给那么一个小畜生,这又怎么说?什么时候,朕的女儿成了你要奖赏娘家的道具?什么时候,朕的女儿的婚事由得你自作主张?由得你来摆弄?你把朕,把皇后当成什么?你配答应宣平的婚事给别人么?”
这一番话如同狂风暴雨,叫罗嫔沐浴其中,惊骇莫名,竟然分不出自己此刻正惶恐悲愤于皇帝的哪一句话?
“陛下,你,你说什么?”罗嫔觉得自己大概听错了。她的女儿的婚事,皇帝觉得她没有资格插手?
“朕在说什么,难道你听不明白?哄骗宣平与罗家的婚事的时候,朕看你明白明得很!可怜宣平还当你是母亲,那么护着你,你做了这样的事,她竟然还为你隐瞒,想要护你周全。可是你今日把她的一番好意全都给糟蹋了!你在看谁?!这件事不是宣平说的!”
见罗嫔霍然怨恨地看向大公主,皇帝的心都冷了。
倒是南安侯在一侧冷冷地说道,“这件事是我禀告了陛下。当日娘娘哄骗公主,公主伤心欲绝,却不想辜负罗家当年雪中送炭,因此要与臣断绝。只是臣不甘心,暗中调查罗家,才调查出了这样惊天之事。公主一句话都没有对陛下说过,都是臣做的。”
唐菀听着南安侯的话,偷偷地,心虚地扭了扭手指。
南安侯这么说,仿佛她在这件事里还蛮清白的。
她松了一口气,便看向惊怒交加,捂着心口哭起来的罗嫔。
“陛下,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陪伴陛下十几年,可是陛下如今说我不配,说我没有资格……陛下叫我的尊严放在哪儿?”罗嫔捂着心口哭着质问皇帝,皇帝却被她这样胡搅蛮缠给闹得受不了了。
就在一旁,凤樟脸色忽青忽白,看着皇帝冰冷的目光,又看着罗嫔那伤心越近的模样,他犹豫着不知该怎么说,只是唐萱站在一旁看着罗嫔伤心也就,皇帝似乎有些不忍心的样子,急忙上前福了福说道,“陛下,儿媳有话想说。”
她抬起头,用天真而且无畏的目光看着皱眉的至尊,雪白的脸上满满的都是真挚地问道,“陛下为何要这样叫娘娘伤心呢?其实娘娘也是一番好意呀。”
皇帝冷冷地看着唐萱,许久之后看向二皇子沉声说道,“朕尚且没有儿媳。”
这话叫唐萱的脸儿一白。
凤樟竟在皇帝的盛怒之中不敢抱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说一句强势的话,只能站在一旁不吭声。
“我知道陛下为何厌弃我,可是我与我家殿下情投意合,爱情是没有罪过的。陛下不理解我与殿下,不承认我没有关系,可是只要我和殿下之间是真挚的,我就不在意。”唐萱美丽的脸上此刻布满了伤心,看着冷笑起来的皇帝含泪说道,“可是无论如何,我今日都要为罗嫔娘娘说一句公道话。陛下对娘娘公平一点吧。娘娘陪伴了陛下十几年,她也是陛下的妻子呀!为何陛下不能对娘娘宽容一些,多给娘娘一些安慰呢?陛下可知道娘娘如今病了?她的憔悴,她的痛苦,都是来源于陛下对她的冷漠,她是需要陛下的疼惜的呀!”
罗嫔听着这么暖心的话,顿时哭得更大声了。
皇帝目瞪口呆地看着唐萱。
唐萱看他被自己说服了,便微微拧紧了优美的眉梢儿,忧愁地说道,“就算娘娘哄骗了公主,可是本心却是疼爱公主,是好心的呀。”
她对冷眼看过来,仿佛是在看臭虫一样的南安侯福了福才难过地说道,“娘娘也是不忍公主所嫁非人。侯爷固然很好,可与公主并不匹配。娘娘做母亲的,怎么会愿意自己的爱女嫁给侯爷,而不是品貌相当的勋贵子弟呢?别人家的子弟娘娘不放心,可自家的子弟品行都是了解的,自古姑表做亲亲上加亲,公主下嫁回到母族,表哥做夫君,舅母做婆婆,大家都会把公主当做掌上明珠,这难道不是公主一生的幸福么?”
她真诚地看着大公主,仿佛要得到大公主的赞同。
这样颠倒黑白,完全是唐萱最擅长的。
唐菀早就知道她是个什么人了,便在一旁轻声问道,“知道自家子弟的品行?什么品行?偷偷养一个花魁的品行?还是把这花魁丢给弟弟的品行?”
这话叫唐萱忍不住看着唐菀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说道,“二妹妹,为何你如今变成这样丑陋的嘴脸?祖母与母亲教导我们的话你都忘记了不成?宽恕是一种美德,女子也应该不嫉妒,要懂得原谅的伟大呀。”
她用失望的模样看着唐菀低声说道,“不过是一个外头的花魁,那也是个可怜女子,为何不能给她一个容身之地,而是要赶尽杀绝,要独占自己的夫君呢?难道日后郡王要纳妾,二妹妹也要嫉妒不成?”
她此刻又美丽又圣洁,见唐菀看着她不吭声,便轻声说道,“而且,那也只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女子。难道公主连这样的一个女子都容不下么?娘娘并未将这样的一个女子放在心上,而罗家公子除了这件事之外,人品还是无暇的。罗家二公子愿意替兄长收留那花魁,也是兄弟情深啊。”
大公主沉默地看着用最天真善良的语气说出这一番话的唐萱。
她这些话太动听,太深明大义,仿佛反驳一句,就是大公主并不善良。
这一刻,大公主突然一下子明白了唐菀曾经提到唐萱时的评价。
天真又残忍,用善良的面孔做着所有伤害别人的事。
而此刻,唐萱说的每一句话都叫人无从反驳,甚至传扬出去,都是二皇子妃善良平和,二皇子妃心胸开阔。
对于这样的人,大公主发现还得叫她尝尝这些事落在自己身上时的感觉。
就比如那个……广陵侯府的明月?
大公主眯着眼睛看着唐萱,一时没有开口说话。
唐萱如果以为她如同唐菀那么好欺负,只给她两个耳光就能结束,那就太天真了。
在她冰冷的目光里,罗嫔和凤樟都被唐萱这份美好感动了。
罗嫔也就罢了,更多的是逃出生天的庆幸,而凤樟只觉得自己见到了天上的天女一般。他痴痴地看着这样美好的妻子,只觉得心中柔情万种,然而皇帝却已经平静地开口。
皇帝似乎从未见过唐萱这样的女子,因此在惊骇过后,便开口说道,“既然你这样同情那花魁,今日,朕就做主,叫罗家将那花魁转送给二皇子。二皇子与罗家子弟乃是表兄弟,接手一个可怜的女人不仅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是兄弟情深的表现。唐氏,你的话朕已经全都明白。你这么善良宽容,会好好对待这个女子,在二皇子府给她容身之处的,是不是?”
皇帝说到这里,重新靠进了龙椅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一脸震惊,不敢置信抬头看着自己的二皇子。
凤樟的脸色仿佛被雷劈过一般。
皇帝却看着他,缓缓地说道,“二皇子,你说的没错。唐氏的的确确是个特殊的女子。你愿意娶她……”他皱了皱眉,沉默很久才慢慢地说道,“朕开始相信你们是真爱了。”
不是真爱,怎么会瞎了二皇子的狗眼,娶了这么一个匪夷所思的女人。
第70章
“父,父皇?!”
凤樟觉得自己听错了。
明明他的妻子说了那么感动人心的话,可为什么结果会是这样。
为什么皇帝要把一个被罗家兄弟染指过的花魁丢到他的皇子府里。
这件事皇帝并没有叫人隐瞒的意思。
如果叫京都的人知道,他的脸面何在?
那岂不是成了笑话?
凤樟脸色惨白地看着皇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那一切。
明明他刚刚得到皇帝的宠爱,可为什么一转眼,皇帝就对他改变了模样?
难道这就是君心难测么?
唐萱的话,到底哪一处惹恼了皇帝?
难道是因为唐萱觉得大公主要嫁给罗家大公子,叫已经赐婚大公主与南安侯的皇帝感到恼火了?
还是皇帝觉得唐萱的话冲撞了君王?
这一刻,凤樟的心中百转千回,不仅是即将丢脸被人嘲笑的惊恐,还有更多的,关于自己是不是在皇帝的面前失宠,日后没有前程了的恐惧。
可哪怕是不明白皇帝到底为什么恼怒,可是凤樟此刻也明明白白地知道,这件事,这件会叫自己即将丢脸丢得京都皆知的笑话,乃是因为唐萱而起。
他脸色惨白地看着皇帝,之后又猛地看向唐萱,在后者楚楚可怜,纯真无助的目光里只觉得舌尖儿发苦,许久之后才对皇帝低声说道,“父皇,儿臣,儿臣怎能夺人所爱。”
“无妨。罗家兄弟想必愿意与你分享。不是说兄弟情深么。”大公主不怀好意地说道。
皇帝的眼睛落在失魂落魄的凤樟的身上,片刻之后,才看向微微颤抖起来的罗嫔。
罗嫔已经泪流满面了。
“陛下,你这么能将一个花魁给了二皇子,这样羞辱他。那只是一个青楼出身的,还是,还是被罗家兄弟都……”
“你既然知道这样的女子会折辱了二皇子,为何不觉得这样的女子同样会折辱宣平?”皇帝平静地问道。
“男人的风流罪过……”罗嫔大声哭叫起来。
“男人的风流罪过,你觉得需要你生的女儿来承担么?罗嫔,你真是叫朕失望。自从朕登基,你入了宫中成为嫔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做了多少胡闹的事,朕都容忍了你,因为朕对你有亏欠,因为朕觉得耽误了你十几年的自由还有光阴,所以朕忍着你,让着你。可是这不是你可以在朕的面前放肆,要糟蹋朕的儿女的理由。”
皇帝的双手微微颤抖,显然是怒极压制的结果。
就算是知道罗嫔不过是自己一个嫔妾,并不是重要的妻子,可是这十几年的冷宫的生涯,皇帝对罗嫔还是另眼相看的。无论她在冷宫怎样怨天尤人,怎样哭哭啼啼地说跟着自己后悔了,说荣华富贵没有享受到,可是不管怎么样,她是真的为了自己吃了十几年的苦。
就为了这个,皇帝一直让着罗嫔。
哪怕不能给她她想要的一切,可是皇帝把自己能给她的,全都尽力弥补。
皇帝不由愧疚地看了唐菀一眼。
为了罗嫔,当初他其实牺牲了唐菀。
当初二皇子抛弃了未婚妻子另娶心上人的时候,皇帝看在罗嫔为自己吃苦多年的情分,因此到底没有处置了二皇子。
若是皇帝当真是不偏不倚,他只会将二皇子逐出皇家,而不是默认了二皇子做的那些错事。
他在补偿罗嫔母子,可是如今看来这份补偿,罗嫔母子只觉得理所当然,并且贪心不足。
不过想到如今朝中的形势,皇帝沉默很久,目光从呆若木鸡的凤樟的身上滑落,只落在罗嫔的身上,缓缓地说道,“罗家以不肖子弟图谋公主,为了公主的清誉,朕不会大肆张扬,不过罗家兄弟,但凡你曾经在宣平与南安侯面前提过的罗家兄弟,各自杖责八十,都逐出京都,从此没有朕的旨意,永远不许踏入京都半步。罗家教子不严,子弟下作无耻,罗家的人就都闭门思过,卸了身上的差事。至于你……”罗嫔已经一些子坐在地上,无力又惶恐地看着皇帝,然而皇帝却还是继续在罗嫔惊骇的目光里垂眸说道,“就去冷宫里一段时间吧。”
“不!不去冷宫!陛下,我宁愿死,也再也不去冷宫了!”十几年在冷宫的岁月叫罗嫔只听到“冷宫”二字就觉得心里恐惧。
此刻听到皇帝要叫她去冷宫,她感受到了极度的恐惧。
这种恐惧甚至超过了被降位。
因为降位不过是一种惩罚。
可是皇帝带着他们刚刚从冷宫里出来,皇帝很明白冷宫对于他们意味着什么。
若是皇帝连这都不在意了,只想叫她去冷宫,这不仅说明皇帝对她厌弃了,甚至还说明皇帝对她这些年陪伴的愧疚都已经没有了。
“陛下,您杀了嫔妾吧,嫔妾就是死,就是自尽,也不去冷宫了!”罗嫔哭着爬到了皇帝的面前,抓住了他的衣摆说道。
唐菀呆呆地看着罗嫔。
这就是罗嫔最喜欢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你去冷宫里待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了,朕或许还能放你出来。”见罗嫔哭得不行,皇帝俯身看着她,见她用力地摇头,便轻声说道,“伤害在你自己的身上,你才会明白什么叫做痛彻心扉。若不然,你就要伤害宣平,伤害朕的心。”
他微微红了眼眶,看着罗嫔低声说道,“你明明知道朕疼爱宣平,她是朕唯一的女儿,可是你却欺骗她。”皇帝的声音失望无比,看向罗嫔的眼神再也没有从前的宽容。他甚至都没有降位,也说好了等过一段时间会把她从冷宫放出来,可是罗嫔再傻也看得出来不一样了。
皇帝对她的心不一样了。
从前,皇帝对她百般纵容,对她百般退让愧疚。
可是从今后起,她在他的心里与其他人再也没有不同。
他再也不会愧疚,再也不会对她另眼相看了。
十几年的陪伴,如今全都化作流水了。
她可以肆意妄为的依仗,再也不存在了。
罗嫔想通了这一点,顿时哭着晕倒在了皇帝的面前。
不仅是皇帝对她的处置,还有皇帝对罗家的处置也叫她绝望。
罗家最出色的子弟,罗家的长子嫡孙,就因为一件养了花魁这样的小事,竟然就被逐出京都,从此再也不能回到京都。若是不能回到京都这权力的中心,那这个孩子就真的废了。
而这一切,竟然都是因为她当初欺骗了大公主,罪魁祸首是她……这叫她怎么和娘家交待,罗家该怎么怨恨她啊?这样巨大的打击叫罗嫔再也接受不了,晕过去倒是唯一的选择,倒是皇帝沉默地看着罗嫔很久,目光慢慢地落在了一脸失魂落魄的凤樟的身上,平静地说道,“带你母亲出去吧。”
“父皇。”凤樟也差点哭出来了。
他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今日叫罗嫔,或者唐萱给毁掉了。
她们知道他这段时间有多么努力么?
可是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叫他这么些时间的一切都付诸流水了。
“您,您还叫儿臣给您读奏折么?”凤樟战战兢兢地问道。
皇帝一愣。
他看着凤樟,又垂眸看着罗嫔,片刻之后问道,“你母亲晕倒了,可你却只问朕日后你要不要给朕读奏折?”
“母亲的健康重要,可是父皇是儿臣的君父,儿臣也在意父皇您。若是父皇没有了儿臣因此再受累,那儿臣觉得更加难过。”凤樟此刻一副孝顺的好儿子的样子。皇帝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个生得俊秀年少的儿子,微微颔首说道,“你倒是真的孝顺。既然如此,那你就继续给朕读奏折。如今的朝堂还离不得你。”
他这话说得有些古怪,凤弈凤眸微微眯起来,若有所思,倒是南安侯冷哼了一声。
不过他这样不满,凤樟却仿佛听到了天籁一般,只觉得精神都振奋了。
可见他并未失却帝宠。
心里踏实了几分,凤樟急忙上前将罗嫔抱起来,欲言又止。
他想要为罗嫔求情,可是到底没有胆子冒着惹怒皇帝的风险。
皇帝期待地看着动了动嘴角的凤樟,然而见他最后只是跟自己说了一句“儿臣告退”,眼里不由生出几分失望。
他其实是希望听到凤樟为罗嫔求情的。
那代表着凤樟宁愿触怒自己也要保护自己的母亲的勇气和骨气。
哪怕那是错误的,可是那依旧是儿子对待母亲的一片心。
可是凤樟最后却始终没有开口。
皇帝垂了垂眼睛。
大公主脸色忽青忽白,之后却化作了坚决,并未为罗嫔求情,甚至也都没有看凤樟夫妻一眼。
“陛下……”唐萱受到这样大的打击已经梨花带雨了。她楚楚可怜地看着皇帝,一副被倾盆大雨打湿了翅膀的小鸟儿的模样,可怜巴巴对皇帝问道,“是我说错什么叫陛下感到不高兴了么?若是我说错了什么,我愿意向陛下道歉,向公主,向二妹妹道歉。可是我真的不是有心的,我只是,只是……”她本以为自己会得到皇帝的夸奖,因为她刚刚的话是多么深明大义,是皇家女眷的标杆,又心胸开阔,又不嫉妒,可是皇帝却似乎并不喜欢她这番说辞。
“你应该叫阿菀做堂嫂。既然嫁入皇家,谁跟你还提唐家那一套。”大公主沉声说道。
“是。是堂嫂。”唐萱小声说道。
“唐氏,你行事不检,当初与二皇子私通,从前朕不提,可是如今朕看你的言行,是要好生管教。”皇帝顿了顿便对一旁一个內侍说道,“去跟皇后要两个嬷嬷跟着唐氏回去二皇子府,训诫唐氏的言行。如果日后她的嘴里再说出这种着三不着两的话,随嬷嬷处置。”
他一口一句唐氏,唐菀抖了抖耳尖儿却没说什么,然而唐萱美丽的容颜如惨败的花朵一样凋零了似的,苍白着脸红着眼眶哭泣着,走到了二皇子的身边。
凤弈便在一旁冷冷地说道,“就应该掌嘴叫她知道规矩。”
皇帝沉默了。
皇帝不明白,自己的堂侄为什么这么喜欢打女人的嘴板子。
“既然如此,就打五十个吧。”皇帝叹了一口气说道。
他总是要给凤弈面子……当然,也可以替他的公主出一口气。
唐萱刚刚那番说辞简直差点把大公主给挤兑死。
不过对于掌嘴一个皇子的女人这种事,皇帝一点都不像是凤弈那般兴致勃勃的,只叫人把唐萱给拖出去掌嘴,眼不见心不烦,见凤樟惨白着脸心疼地追着求助的唐萱出去,便叹气说道,“他竟然也不给他的女人求情。”
大概凤樟是关心则乱,因此忘记了给唐萱求情,可不管是因为什么,皇帝都已经失望透顶了。
如果一个儿子不能保护母亲,一个丈夫不能保护妻子,那他还能指望他做什么呢?
皇帝一点都不会用二皇子年纪小,长大了就知道承担这样的话来哄骗自己。
一个男人守护着亲人爱人的心,若是有担当,哪里还在意什么年纪……广陵侯李穆当年小小年纪就已经知道护着皇后和罗嫔了。
“今日这件事,都是陛下纵容的恶果。陛下太纵容罗嫔,叫她觉得自己做什么都不会受到惩处。”凤弈便冷笑着说道,“不提当初她命人引诱我,就说如今,南安侯的身份,是她一个后宫嫔妃就敢随意训斥,随意高声的?一个公主的婚事,是她一个嫔妃就可以随意哄骗,随意决定?陛下,先帝贵妃之所以祸乱天下,都是因先帝的纵容与维护。如今,陛下可别再纵容出一个先帝贵妃来。”他这番话顿时叫皇帝汗颜了,皇帝急忙说道,“不会。朕日后不会纵容她。”
且皇帝一想到大公主差点被罗嫔嫁给那种猪狗不如的畜生就气得浑身发抖。
凤弈却已经起身不耐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和阿菀先走了。”
这件破事儿本来就没有他们夫妻什么事。
不过是阿菀心软,亲近大公主,不忍心大公主被罗嫔伤害,因此才会叫他跟着走一趟。
可事到如今,皇帝既然已经处置了罗嫔,凤弈就觉得没什么好在意的了。
“我也回去陪皇祖母了。”大公主也起身说道。
“一起过去吧。”皇帝正好也要去给太后请安,便带着四个人一同往太后的宫中去了。才走出宫门,就见前方唐萱一个人被压在宫殿之前,凤樟不见踪影,想来是去安置昏迷的罗嫔去了。
唐萱柔柔弱弱地被压在那里,也不知挨了几个嘴板子了,脸颊已经红肿起来,看起来触目惊心的可怖。皇帝平静地看了一眼,又偷偷看了看毫不在意唐萱,对曾经伤害自己的堂姐并不幸灾乐祸的唐菀,揉了揉眼角。
这么好的姑娘……嫁给凤弈也算是缘分了。
“她挨打了,你觉得心里高兴么?”皇帝却不知大公主和唐菀正咬耳根说的就是这件事。
“高兴啊。她每一次倒霉我都很高兴。”唐菀显然没有皇帝想象中那么心胸开阔。
她……其实还是很小心眼的。
“可不是。如今我才明白你的心情。”大公主从前没有多接触过唐萱,真是没有想到这世上会有那么一种人,用天真的美好面容说着最残忍,谁叫人无法反驳的话。这样的人,除了上前给她几巴掌,大公主愕然地发现,只在言语之中是一定会落在她的下风的。
而且谁和唐萱作对,很大的机会会变成不善良,心胸不开阔的代表,就仿佛这世上的真善美都是唐萱,而永远不会是与她对质的那一个。这样的女子,在男子的眼里或许才是最美好,最需要保护的。
幸亏皇帝不上当。
不然她只怕就要成了唐萱展现真善美的踏脚石。
一想想唐萱差点踩着自己这个公主爬上去,大公主脸都气得微微扭曲起来。
一瞬间,大公主都觉得五十个嘴板子真的太少了。
她就该直接打烂唐萱的脸。
“她连抢别人夫君都理直气壮,都是真爱的化身,你觉得自己能斗得过她么?”唐菀早就放弃和唐萱讲道理了。
她现在撞上唐萱都是直接打脸的。
“你说的对。是我小看了她的脸皮。不过她这么柔弱善良,父皇竟然没有理会她。”
“那是因为陛下首先是个慈父。她这番话作为男人爱听,可是作为一个女儿是受害者的父亲,换了是我我也会生气的。谁家岳父会高兴自己的女婿三妻四妾,不对自己的女儿一心一意。”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不维护自己的女儿,相反去维护女儿的夫君的父亲。
唐菀见大公主露出几分诧异,便笑眯眯地说道,“不管怎样,陛下是真心疼爱公主,我觉得很高兴。为了你,罗嫔娘娘都去冷宫了,罗家也被处罚了,这都是父皇的慈父之心啊。”
她笑眯眯的,为大公主高兴,大公主也忍不住目光柔和了起来,然而听着已经被自己甩在身后的唐萱的哭声,她又忍不住低声说道,“还不如当初不换回来呢。”若是当初李穆和凤樟的身世没有被罗嫔揭穿,也或者就算揭穿了,凤樟也不被接回皇家,那就没有这么多的破烂事了。
“不行不行,一定要把他接回来。不然,他不退亲了可怎么办。”唐菀慌慌地说道。
若是凤樟不退亲,她还能嫁给凤弈么。
大公主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她还没有见过被退亲了还觉得被退亲很幸福的姑娘。
“你说的没错。”她迎着凤弈冷冷的回眸,违心地点了点头,可是不知怎么,看到南安侯回头关切的目光,她又只觉得这段时间压在自己心底的沉甸甸的委屈还有愤怒全都烟消云散。
为了容忍罗嫔,她忍了寻常人不能忍受的一切,甚至忍受了罗家的欺骗和罗嫔对自己的训斥的无数的伤害。可是今日,南安侯却为了她出了这口气。就算罗嫔是她的生母,可是大公主如今也只感觉痛快,并没有对南安侯不满。
他愿意护着她,这对她来说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因此等他们到了太后的面前的时候,太后早就已经听宫女说了皇帝宫中发生的事,看向南安侯的目光愈发满意了。
太康大长公主也在。
她难得慈爱,还探身过来对唐菀询问唐逸什么时候回来,毕竟马上就要开始科举了。作为一个小秀才,得先考了举人才能在明年春闱的时候去考进士,因此太康大长公主便问了一句。
对于太康大长公主竟然还记得自己的堂兄要下场科举,唐菀觉得感动得不得了,这难道就是爱屋及乌,因为太康大长公主喜欢她,所以连她的堂兄也一块儿喜爱了么?
唐菀不敢怠慢,忙对缓和了威严的脸叫她坐到她的身边的太康大长公主说道,“二哥哥就要回来了,就是这两天的功夫了。他说早些回来,也好再读读书。”
“你姑祖父虽然一介闲散差事,不过学问却很不错,若是他愿意,就叫他来我的府中跟着做几日学问。”
太康大长公主的话叫唐菀都愣住了。
她自然知道太康大长公主说的是那位在朝中做着闲散差事,十分清贵悠然的太康驸马。
作为眼高于顶的大长公主的驸马,这位皇家长辈的才学见识都是数一数二的,而且唐菀听说太康驸马年轻的时候是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呢。
优雅无双,就算是上了年纪也依旧很风度翩翩,更难得的是,太康驸马对仕途并不在意,是个闲云野鹤性子的人。
他与太康大长公主夫妻十分恩爱,世人都知道,太康驸马最喜欢的就是风姿凛凛,行事果敢的女子……
看着太康大长公主提到驸马的时候那柔和的目光,唐菀抿了抿嘴角,觉得真羡慕啊。
她忍不住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凤弈,见他顺着自己的目光看过来,急忙对凤弈露出一个柔软的笑容。
若是她和凤弈也能在白发苍苍的年纪也被人羡慕着彼此携手了半生,夫妻恩爱不离,那才是最美貌的人生吧。
“会不会耽误了姑祖父的正事?”唐菀一边对凤弈甜甜地笑,一边对太康大长公主不安地问道。
“他就喜欢聪敏好学,性情正直的读书人。”太康大长公主便笑着说道。
“那等二哥哥回了京都,我就叫他第一时间去拜会了。”唐菀急忙说道。
这对唐逸是很好的机会。
太康驸马的才学是受到先帝称赞的,绝不是白给的,若不是他无心仕途,大半生只在翰林院打转,那其实如今也可以位极人臣了。
当然,太康驸马的无心仕途可跟她那位大伯父不得不无心仕途完全不同。
“一言为定。”太康大长公主微微颔首,似乎心情不错。对于皇家长辈这样高高在上还愿意提携帮助读书的年轻人,唐菀心中感动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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