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徐闯在院里洗衣服,霁雨晨的困劲上来倒头又要睡,他早上没睡够这一觉就是两三个小时,醒来屋里没人,霁雨晨走到院里,见人正在磨台旁边锯木头。
徐闯脚踩着木头的一端固定位置,双手掌着锯子,切割成长短一致的四方木棍。
霁雨晨走过去好奇问:“你在干嘛?”
徐闯有一瞬走神,不知是不是刚睡醒的缘故,九儿的声音听起来软绵绵的,像在撒娇。
他回头看了人一眼,说给他做把椅子。
徐闯家里没椅子,都是小凳,高度二三十公分,霁雨晨前几天腿上有伤坐下起来都费劲,便抱怨说那凳子不能用,徐闯早就想给他做个高点的,忙着农活儿这才有空着手。
霁雨晨看着地上的木料发呆,揉了揉眼睛说:“也不用那么麻烦,我腿好多了,可以坐小凳。”
徐闯说:“这次木料多,我做两把椅子,咱俩一人一把,以后就可以围桌吃饭,你不是也不喜欢在炕上吃吗?”
由于坐小凳不方便,他们最近都是在炕上支的矮桌吃饭,霁雨晨不喜欢这样。他一是觉得窝得慌,两腿一盘,消化都变得不畅通,严重影响他发挥;二是睡觉的地方用来吃饭怎么都有些别扭,他还是觉得家里该有个餐桌,毕竟民以食为天,这很重要。
徐闯家里是有桌,却没凳,要是做好两把椅子他们就可以在进门口的狭长空地那吃饭,当个小餐厅,霁雨晨觉得挺好。
他站在徐闯旁边看人锯木头,过了一会儿觉得累,索性蹲下扒着膝盖,徐闯让他进屋,霁雨晨闲不住,又问什么时候去河边捡田螺。
他对中午说的田螺颇为好奇,不知道长什么样,做出来好不好吃。
徐闯看了看天,日头已经落下去不少,没晌午那么毒,他进屋拿了个竹篓,又盖了草帽在九儿头上,说去小河边上碰碰运气。
前塘村水少,只有从后山下来的一处清泉,沿着低洼地带形成一条小河,涓涓流淌。
徐闯光脚踩进水里,在泥沙附着的河滩上摸出指节大小的田螺,上面还沾着泥。
霁雨晨凑过去看,问这东西能吃?
徐闯用指腹捻掉其外附着的泥土,露出光亮印着纹路的螺壳。
他说这东西拿回去养两天,吐吐沙,辣炒特别香。
霁雨晨想起上次麻辣兔丁的“阴影”心有余悸,惴惴不安地问:“能不能少放点辣?”
徐闯说:“给你酱炒,不放辣也好吃。”
两人在河滩上待了半个钟头,霁雨晨有样学样的捡了几捧螺,后面踩在石头上撩水玩。徐闯运气好摸到几个河蚌,看捡的差不多,起身喊九儿回家。
他见人从石头上跳下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自己身边,脸上笑嘻嘻的还挂着星点水渍。
徐闯不知道他一个人怎么能玩那么高兴,好像这个人的存在本身就是“快乐”的代名词,让人见之便心生欢喜、念念不忘。
两人回到小院天色还早,徐闯先把田螺泡上,想尽快把椅子做完。
他动作很快,三下五除二便锯好了椅子的四条腿、椅面、还有靠背的小木板,下一步是在锯好的木料上做出榫卯结构,然后组装。
霁雨晨站在石磨旁边观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他觉得脸上痒,不自觉的伸手去抓,徐闯取料时没注意到身后的人,踩到霁雨晨的鞋尖上,连声道歉。
他想说:“我没看到你在后面,没撞疼你吧?…”
徐闯这话卡在嗓子眼,转头的瞬间被人吓了一跳:霁雨晨的脸上被他自己挠的一道一道的,双颊通红,还泛着红点。
徐闯愣了半秒,锯子掉到地上…
“这怎么回事儿?!怎么弄的?!”
男人的嗓门比平时拔高了一个度,隔壁鸡笼接连传出几道扑腾翅膀的声音,似是受了惊。
徐闯捧着霁雨晨的脸仔细观察,见其眼下、额头、鼻梁全都泛着火辣辣的红。他伸着胳膊挠脖子后面,说痒,徐闯把人翻过来一看,原本白皙的脖颈此时粉艳艳的,活像那蒸熟了的螃蟹…
怎么会晒得那么严重?像被烈日生生灼了一层皮…
徐闯把人拉进屋里,拿毛巾打水敷脸,霁雨晨觉得不舒服,吵着要照镜子。
他这不照还好,一照差点哭出来,觉得自己怕是要毁容了,以后都好不了。
霁雨晨的眼泪说时迟那时快瞬间挤满眼眶,徐闯拉着他的手心不让他碰,说应该是晒伤,挠破了会留疤。
他小心翼翼地帮人轻吹着止痒,霁雨晨不知想到什么,转过脸去不让他看,把自己蜷起来缩成个小刺猬。
两人在屋里折腾一通,徐闯的招儿效果都不太明显,霁雨晨还是痒,又痒又疼。
他觉得脸上和烧木头似的,整个人干的发烫。
徐闯心知这样下去不行,决定拉人去村头王大爷家里讨芦荟,王大爷是这前塘村的村长,媳妇儿在院里种了一堆花花草草,徐闯记得有盆芦荟,那东西治晒伤最管用。
此时天色已然不早,日落西沉的时候村里的小石板路上几乎没什么人,霁雨晨扭扭捏捏的跟在徐闯身后,想要尽量掩藏自己的“丑态”。
他们到了院门口,村长王大爷不在家,是王大娘来开的门。她瞧见徐闯乐呵呵的招呼,问他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徐闯憨笑两声,跟王大娘说:“婶儿,想跟您讨点芦荟,我家九儿晒伤了,脸上又疼又痒,实在受不了。”
王大娘见此赶忙将人请进来,她看了看九儿的脸,唉呼道:“这小脸儿怎么晒成这样啊?去哪儿耍了?也不知道戴个帽子!”
霁雨晨小声答应,说没去哪。他抬眼瞧见桌上摆着的碗筷,发觉正是饭点,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霁雨晨转过身去拉了拉徐闯的手,王大娘让他们先坐,自己去外面切芦荟。
他等人走了才小声说:“我们是不是该晚点来?”
徐闯安慰他:“没事儿,等快些敷上就好了,马上就不疼了。”
他也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这个点儿登门造访颇有蹭饭嫌疑,可徐闯顾不得那么多,九儿疼的难受,他便一刻都等不及。
王大娘没过多久便提着刀进屋,手里端着碗水,还有一大截芦荟叶。
她动作麻利的切下芦荟的根,说那地方不能用,然后将剩余的叶片切成一小段一小段的泡在水里。
霁雨晨望眼欲穿地看着那芦荟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王大娘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说要泡会儿,要是饿了就先吃点水果垫垫,一会儿给他们下面条,都留下吃饭。
主人盛情难却,徐闯只能不住的道谢。王大娘从客厅拿来水果,挑了软硬适中的杏递给他们一人一个,霁雨晨被吸引注意也顾不上脸疼,张嘴就咬了一口。
酸甜饱满的汁液浸入口腔,带来清爽触感,别提多可口了。霁雨晨想起自己来了这儿还没吃过水果,没人提他也想不起来,徐闯家的地里种的都是些蔬菜、粮食作物,不加工他也不爱吃。
一个杏两三口下肚,好像意犹未尽,徐闯又将他手里那个递过来,嘱咐慢点吃,没人跟他抢。
王大娘见人吃的起劲别提多高兴,进屋又拿了个塑料袋,给人装了一兜让回家时带着。
两边三推四推,徐闯拗不过长辈,只得收下,霁雨晨抬着眼皮看徐闯,像是小孩子收亲戚压岁钱时还要看看父母眼色,不让收就不拿。
徐闯失笑的摇了摇头,让他谢谢婶儿,霁雨晨漂亮话来的快,转头说:“谢谢婶儿!您最好了!人美心善!”
这一来一回时间也差不多,王大娘将泡过水的芦荟拿出来,用刀子切掉两边的刺,再把上下表皮片开,取出里面一截截果肉。
她拿了一块递给霁雨晨,让他先拿着抹脸,说剩下的给他弄成芦荟汁带回去,洗完敷在脸上,用两天保准好。
霁雨晨接过透明软糯的芦荟果肉,放在脸边触感冰凉,能推着滑来滑去。
他觉得有趣,心情也好了大半,转头问徐闯:“这样就能好吗?是真的?”
徐闯点点头,让他听婶儿的话,肯定能好。
两人在外屋坐着等,王大娘去厨房捣芦荟,顺便做饭。她不久后拿了个玻璃瓶出来,里面装着过滤好的芦荟汁液,让人回去洗完脸敷在晒伤的部位,有修复补水的效果,还能阵痛。
徐闯想着出门走的急,也没带点什么,明天可得送点菜来,不能白得人家恩惠。
两人在村长家吃过饭,霁雨晨撑得走不动路,爬楼梯都慢悠悠的。
徐闯也不催他,一手拎着杏、一手拿着芦荟汁走在旁边。他想着这人皮肤是真薄,和剥了壳的鸡蛋似的,早上明明看着那边有树荫晒不着,下午出门也戴了草帽,可头来还是给人晒伤了,也不知道何时出的错。
他想以后可得好生养着,不能再让九儿吃苦。
因为这场意外徐闯也没能如期把椅子做好,只得改日再做。霁雨晨到家后洗了澡爬去炕上,开始用那芦荟汁敷脸。
新鲜榨取的芦荟汁液保存不了多久,夏季天热,王大娘说也就两三天,再久就不好用了。
霁雨晨十分节约的取了一枚硬币的量敷在脸上,觉得不够又敷厚了些,对着镜子仔细端详。
徐闯洗完澡进屋来的时候见人正在照镜子,左看看、右看看,活像只臭美的小狐狸。
他凑过去瞧了瞧小家伙没有需要他帮忙的,才脱了鞋躺去炕上。
夜深人静,关了灯窗外传来悠悠蝉鸣,霁雨晨敷过芦荟后觉得脸上没那么疼了,抱着被子准备睡觉。他渐渐沉入梦乡,脑海中呼地冒出一个念头:
糟糕!把正事忘了!
【作者有话说】
小祖宗能有什么正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