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雨晨没赶过集,在他的感知里或许以前也没来过这种地方,所有的一切都让人感觉新奇又陌生。
他先是在纸摊前看了会儿老人家剪纸,被推荐买一叠回去自己剪着玩,书上有教程。霁雨晨手上的石膏还没拆,玩不了这东西,故而兴致惨淡的拒绝。
后来他又被书摊吸引注意,徐闯让他随便挑些想要的,左右这边书卖不上价,也就几块钱一本。霁雨晨挑了本散文集,准备闲来无事打发时间,徐闯给老板付了钱,又问他还有什么想要的。
霁雨晨觉得自己和个富家小少爷似的,出门还带了个随从保镖,既管付钱还管让他看着高兴。
他们在集市上买了不少东西:什么豆沙做的糕点、麦芽糖吹的糖人、油锅现炸的小麻花,量上来说没买太多,一来徐闯不爱吃零食,二来家里也没有冰箱,东西买回去不好保存。
霁雨晨要的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小物件,没什么实用性,徐闯给人买了两件长袖衫遮阳防晒,又买了两米棉布,说回去给他做身睡衣,穿着睡觉舒服。
两人回去的时候仍是大包小包,没了早上的一袋子菜,换成了零七八碎的日用品,还有些前塘村没有的瓜果蔬菜,其中就有霁雨晨看着挪不动腿的樱桃——那一小袋樱桃要八块钱,顶十斤柿子的价,可霁雨晨喜欢,徐闯就买给了他。
赶集回来已经过了饭点,霁雨晨不饿,到家就想睡。他早晨起的太早,徐闯换衣服的功夫就挨着枕头睡着了,醒来外面还亮着。
他发现自己穿着平时睡觉的衣服,脸上手上都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灰尘,看来是睡着的时候徐闯帮他擦了脸,简直就是模范男友。
当然这“男友”二字也就是霁雨晨在心里默念,不知道徐闯听了会作何反应,是不是会被吓死。毕竟是个想着未来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大小伙子,霁雨晨决定还是不要吓他,走一步看一步。
他套上拖鞋走去院里,见人在锯木头,磨台边的椅子已经成型,就差个坐板。
霁雨晨有点饿,拿了早上买的点心开始吃,蹲在磨台旁边眨着眼睛醒神儿。
徐闯动作麻利,没一会儿就把椅子组装好,打磨上面的毛边,说明天去弄桶油漆,刷上就可以用了。
霁雨晨觉得现在就能用,将椅子拉过来坐下,稳稳当当的,高度正好。
他吃着豆沙糕问:“我们还去采茉莉吗?时间够不够?”
徐闯看了看天,觉得去山上采完茉莉花回来应该正好天黑。他见人放下盒子里的豆沙糕扑了扑手,一副说走就走的样子。
两人拿了竹筐上山,碰见从山上下来的村民,问他们去哪。
徐闯说:“去上面转一圈!”
村民道:“这个点儿了还上山?早点下来,入了夜不安全”
伏牛山是座野山,尚未正式开发,时有野兽出没,霁雨晨想到徐闯之前说山上有野猪,不禁有点打怵。男人回头问他怎么了,霁雨晨想了想,觉得有徐闯在他也不害怕。
去山上的路只有一条,要穿过村口,绕一个U型进山,霁雨晨上次走这条路还是初遇徐闯那天,什么都不知道就被人背了下来。他后来想想也挺庆幸,他怕黑,要是一个人在山上过夜指不定出什么事,如今有了徐闯,忙前忙后的照应,霁雨晨都觉得自己是因祸得福,捡了个大便宜。
他有时候觉得徐闯不像人,人没那么好,一门心思的对另一个人好是件很难的事,霁雨晨做不到。但徐闯很简单又很直率,他没那么多心思,情绪和想法都写在脸上,霁雨晨喜欢他眼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样子,像只忠诚护主的大型犬,要说品种的话,应该比较像德牧。
他想得出神,走路慢了些,徐闯停下来等,回头说:“再不快点天就要黑了。”
霁雨晨快走了几步与人并肩,沿着小路到半山腰,拐过一个弯,眼前呈现出大片的茉莉花田。
这地方他没来过,跟上次自己出事不在同一个方向,霁雨晨看到大片的翠绿灌木上缀着星点白花,微风一吹,形如层叠花海,空气中弥漫着淡雅香气。
他不由感叹:“好漂亮啊,这地方是有人打理吗?”
徐闯笑着摇头:“没人种这个,就是野生的,每年都会开花,开了花村里都能闻到,挺香的。”
他走到灌木丛中看了看花朵,手指托住花萼往上一提,将一朵完整的茉莉花苞摘了下来,动作行云流水。
霁雨晨有样学样,看那圆鼓鼓的花苞落于掌心,模样甚是可爱。
两人往里走了些,徐闯跟他说:“挑着初开的摘,香味更足,回去晒干也能入药。”
霁雨晨觉得徐闯知道的不少,随口问他:“王大娘也做草药?”
徐闯笑了笑:“小时候听我妈说的,他俩以前上山采药,回来做点药粉药膏,我们家也算半个草药铺。”
徐闯说起往事没什么情绪波动,听来语气平静,霁雨晨便不刻意避讳,就着往下聊,
“叔叔阿姨以前是做草药生意的?”
徐闯:“算是,听说我家祖上是郎中,开医馆的。”
这年头少有这么古朴的用词,霁雨晨听着新鲜,于是问他:“那你怎么没做这行?子承父业。”
徐闯说:“我小时候贪玩,不好好跟着学,后来想学的时候就已经没机会了”
他低头采着茉莉,眸子垂下去让人看不清表情,霁雨晨有些尴尬,便也岔开话题,聊些有的没的。
两人来的时候拿了两个竹编的笸箩,一人一个,霁雨晨采的慢,等人已经采好一筐,自己才刚刚铺了个底,开始加快速度。
他没跟徐闯在一块,顺着田埂去往深处,恍然抬头时发现眼前只剩下大片的茉莉花田,左右空无一人。
山里的天色已经开始变暗,树冠遮挡见不着阳光,转眼已是清冷的蓝,霁雨晨有点心慌,想叫徐闯的名字。
他慌乱地回头,男人正站在眼前,抬手给自己头上戴了什么。
霁雨晨差点哭出来,大声埋怨:“你去哪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吓死我了!”
男人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好像没明白小家伙为什么那么生气。他刚刚就站在旁边,两人从头到尾没分开过几米距离,只不过霁雨晨背对着他,没见到人。
小狐狸泪光闪烁,眼珠子晃了几下扭过头去用力眨眼,想要把眼泪收回去,徐闯手忙脚乱地解释,说自己刚刚就在旁边,一直都没走远。
他捧着九儿的小脸,见人微微上挑的眼尾印着一抹红,太阳落下去显得脸色更加白皙,托在手里像块软嫩嫩的豆腐。
徐闯说:“九儿你别哭了,都是我的错,以后我不在你后面,一定站在你能看到我的地方,不让你一个人,好不好?”
男人的表情认真且虔诚,霁雨晨吸了吸鼻子,嘴硬地咕哝:“谁哭了”
他回过头去抹了把脸,暂时平复心绪,想起刚刚这人往自己头上戴了什么,于是伸手去摸。
霁雨晨动作小心,带着对未知的试探,又生怕弄坏什么。男人牵着他的手,说给他照镜子。
当然这山上没有镜子,徐闯拿手机的前置相机给他看。画面上的影像不甚清晰,屏幕还有几道裂纹,但霁雨晨脸长得漂亮,头上的茉莉花环绿白相间,看来像是遗落凡间的天使。
快门按下的时候手机发出“咔嚓”声效,霁雨晨皱眉去抢,嚷嚷着:“你怎么不说一声就拍!我都没摆好表情!给我看看!”
徐闯将手机举过头顶,霁雨晨够不到,只得生气地转过脸去,徐闯说什么都不理。
他其实觉得那花环很好看,比香椿那丫头带的手镯漂亮多了,何况还是徐闯亲手做的,意义非凡,所以私心并没怎么生气。可徐闯他不知道呀,见人不理,还以为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拿出手机递到面前,保证说要是不满意这就删了。
霁雨晨看了看照片,不算丑,但表情着实有点蠢。他点击删除,见对面表情失落,于是又转过身去理了理头发,正儿八经的拍了张,然后将手机丢过去,
“留这张吧~”
两人在天黑前下山,路过一片水塘,里面生了满塘的荷叶,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穿于其中亭亭玉立,霁雨晨好奇道:“这怎么还有片荷塘?”
徐闯给人介绍:“这就是‘前塘村’的‘前塘’啊,以前水多的时候比这大好几倍,里面还有鱼,不过现在就这点了,也没什么人来。”
据徐闯所说,前塘村就是因伏牛山前的这个水塘得名,也没什么兄弟名称,比如后塘村之类的。霁雨晨觉得他在一点点深入这片土地、这个村落,以及这个人,徐闯总有让他想要更进一步了解的欲望,这很神奇,霁雨晨好像真的喜欢上他了。
两人从山上下来先回了家,想着这个时间登门拜访不太合适,像是摆明了要去蹭饭似的。霁雨晨下午吃了点心一点不饿,徐闯下了碗面,说等他晚上饿了再给他做宵夜。
因为不知道王大娘用花的习惯,怕给耽误了,霁雨晨想着还是趁新鲜送去。
等着过了饭点,徐闯拿上笸箩,霁雨晨抱着洗干净的玻璃柜去了王大娘家。
这会儿二老都在,见人来串门拉进屋里坐,王大爷的家里有台电视机,这时候正在放连续剧,是年代剧的题材。霁雨晨看得入神,等徐闯放下东西,又跟二老唠了好一阵闲篇,才依依不舍的从电视机跟前离开。
他回家的路上问徐闯:“电视机得多少钱?很贵吗?”
徐闯约莫说了个数,霁雨晨算算,要是按他们今天买菜挣来的数,确实很贵,听起来不太现实。
他踢着小石子往家走,徐闯问他:“你喜欢看电视?”
霁雨晨语气平平:“也不是喜欢,就是闲着没事打发时间,比干坐着强。你不在家的时候我经常没事干,也挺无聊”
他平时都跟徐闯在一起,两人说说笑笑时间过得很快,可徐闯去上班的时候不能带人,霁雨晨也不想去养猪场。他今天要跟徐闯去赶集,也是想看看有什么好玩的东西打发时间,所以买了本散文集,想着没事读来消遣。可他现在看到了电视机,觉得那东西好,比读书有趣。
他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有钱买电视,还有冰箱、风扇,徐闯家里虽不说家徒四壁,但也确实简朴,比着村长家差远了。霁雨晨琢磨着方法,暂时还没想到赚钱的路子-
之后的几天徐闯不是下地干活就是去养猪场上班,霁雨晨大多时候都跟着,徐闯怕他晒着,给人穿了长袖衫,又戴上遮阳帽不许摘,这样霁雨晨每天都出一身汗,晚上又热得睡不着,大夏天生生给捂出了痱子。
他这天洗完澡,对着镜子看了看后背,薄薄的皮肤红了一片,星星点点和过敏似的。徐闯从院里进来拿衣服去洗澡,霁雨晨不舒服的动了动肩,徐闯问他怎么了,小家伙摇摇头,假装什么事都没有。
他不想跟徐闯说,这样显得自己很麻烦,一会儿晒伤一会儿又起痱子,也不知道自己哪来那么多毛病。可背上的痒意迟迟停不下来,霁雨晨躺到床上还觉得有点疼,蛄蛹着蹭来蹭去。
他睡在徐闯和窗户那侧的墙中间,没多大点地儿躺着的人当然感觉得到,徐闯坐起来开灯,问他怎么回事?
霁雨晨嘀咕着说:“背上有点痒,好像起痱子了”
徐闯把人拉过来趴到自己腿上,霁雨晨面朝着地,感到背上的衣服被撩开,徐闯说:“我看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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