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正文完 李璟川,你跟我求……
感受到熟悉的怀抱和气息, 舒榆压抑的哭声终于破碎地溢出喉咙。
她猛地回抱住他,手指死死抓着他背后的衬衫面料,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一样。
脸埋在他坚实的胸膛, 哭声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痛悔和自责:“对不起璟川,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只是想…想能堂堂正正地站在你身边, 想能配得上你…我不是故意…不是故意让你变成这样的……”
她语无伦次, 滚烫的泪水迅速濡湿了他胸前的衣料。
李璟川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疼得发麻。
他收紧了手臂,下颌轻轻抵在她发顶,感受着她因哭泣而剧烈的颤抖,低叹一声, 声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温柔:“还是被你发现了。”
他试图让她看着自己,大手捧起她泪湿的脸颊,拇指一遍遍擦拭着那仿佛流不尽的泪水, 努力扬起一个让她安心的笑容:“但你看, 我已经没事了,真的。你看着我。”
舒榆被迫抬起朦胧的泪眼, 望向近在咫尺的俊颜。
他眼神温柔,带着笑意,除了因她哭泣而流露出的心疼, 看起来确实与常人无异,沉稳、强大, 是那个外人眼中无懈可击的李家家主。
可越是如此,想到他独自吞咽那些药片, 独自面对心理医生的时刻,她的心就越发痛得无法呼吸,眼泪依旧像断了线的珠子, 不住地往下掉。
看着她这副模样,李璟川的心潮剧烈翻涌,那段他以为已经尘封的、灰暗的岁月,不受控制地扑面而来。
舒榆刚走的第一年,是他人生中最不好过的一年。
一边要以雷霆万钧之势清洗家族内部盘根错节的蛀虫,面对明枪暗箭,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一边,那无边无际的思念,如同附骨之疽,日夜啃噬着他。
他总会不受控制地想,她在巴黎习惯吗?那边天气多变,她记得添衣吗?她那么单纯,一个人在异国他乡,会不会被人欺负?他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却也只来得及在她落地前,为她安排好一处绝对安全的别墅和一张无限额的附属卡。
他的势力范围主要在国内,鞭长莫及,这种无力感让他焦躁万分。
无数个深夜,他处理完堆积如山的文件,会独自走到画室,那里还保留着舒榆离开时的样子,画架上甚至还有她未完成的一幅素描。
他坐在她曾经常坐的位置上,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只要这样,就能感受到一丝她残留的气息,假装她还在身边。
后来有一次,他偶然路过一家宠物店,橱窗里,一只胖乎乎的加菲猫正懒洋洋地吃着猫粮,那鼓着腮帮子专注又满足的样子,像极了舒榆享受美食时的神情。
鬼使神差地,他走了进去,把那只猫带回了家。
很长一段时间,他工作到一半,思绪就会突然飘远,想她此刻在做什么。
养了猫之后,回家似乎多了一点微弱的期盼,每天看着那只肥猫在家里踱步,慵懒地晒太阳,偶尔蹭蹭他的裤腿,就好像……好像她留下的一个小小的、温暖的影子还在陪伴着他。
那一年,可真不好过啊。
再后来,母亲察觉到他状态不对,消瘦得厉害,眼神里总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沉郁和疲惫,强硬地押着他去看了心理医生。
他并不认为自己有病,他清楚地知道,他只是太想舒榆了,想到骨子里都发疼。
但医生的诊断和开出的药物,确实让那种无时无刻不在的焦灼和心悸缓解了不少。
随着舒榆归期临近,他的心情像是被逐渐注入了阳光,越来越放松,可就在她完成学业的前半年,一种新的、更深的恐惧攫住了他。
她还会回来吗?巴黎那样艺术繁华的世界,会不会有更吸引她的人或事?三年的分离,会不会已经让她的心改变了方向?这种患得患失让他夜不能寐,那被搁置了一段时间的药,又被他重新捡了起来。
直到舒榆真的回来了,带着灿烂的笑容和更耀眼的光芒,重新投入他的怀抱,他那颗悬了三年的心,才终于缓缓落回实处。
狂喜和失而复得的珍视淹没了一切,他忙着感受她的存在,忙着规划有她的未来,竟忘了处理掉这些过去的痕迹。
他本打算永远不让她知道,他的女孩应该永远快乐无忧。
可她太聪明,也太关注他,从那些他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的细微末节里,还是捕捉到了蛛丝马迹,连皮夹里那一闪而过的纸张,都没能逃过她的眼睛。
李璟川从沉重的回忆中抽离,怀里的舒榆依旧哭得不能自已,仿佛要将这些年他独自承受的苦楚,都通过眼泪替他宣泄出来。
“那时候,”他忽然开口,声音显得有些飘忽,“最难熬的不是那些明争暗斗,也不是肩上的担子。”
他抬手仔细地擦着她的眼角,“是每天晚上回到这里,推开门的瞬间。”
舒榆倏地睁开眼,望进他深邃的眸子里。
“屋子里太安静了,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避开她的视线,专注于手中的动作,语气平静得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没有你趿拉着拖鞋跑来跑去的声音,没有你窝在沙发里看综艺的笑声,画室里也没有你,没有你调色时哼的歌。”
他顿了顿,双手撑在她身侧,将她圈在方寸之间,终于抬眸直视她,“那是一种能把人吞噬掉的安静。”
他极少如此直白地剖析自己的脆弱,尤其是在他们分离那三年里他所承受的孤寂。
这些话比任何指责都让舒榆心痛,她伸出手,轻轻捧住他的脸,指尖感受到他皮肤下温热的生命力。
“对不起……”她又忍不住哽咽,但这次努力克制住了,“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那样的安静。”
李璟川抓住她的手,送到唇边,在她微湿的掌心印下一个滚烫而郑重的吻。
“嗯。”他应着,目光胶着在她脸上,“你回来了,这里才又像个家。”
而后他顿了顿,微微松开她,捧着她的脸,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语气近乎恳求,又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只要你一直在我身边,我就会好,而且你看,现在我是不是好多了。”
舒榆透过模糊的泪眼,看着他深邃眼眸里清晰映出的、狼狈的自己。
他此刻的镇定和温柔,与他回忆里那个孤独挣扎的身影重叠在一起,让她心痛如绞。
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他的状态因她归来而稳定,可正因如此,她才更加无法原谅自己当年的离开,给他带来了如此深重的痛苦。
她伸出手,指尖颤抖地抚上他微蹙的眉心,仿佛想抚平那三年刻下的所有痕迹,哽咽着,许下最郑重的承诺:“我不会再离开你了,璟川,再也不会了。”
李璟川捕捉到她眼底深不见底的心疼与决绝,心中最后一丝因暴露脆弱而产生的不安也消散了。
他俯下身,额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感受着彼此温热的呼吸交融,形成了一个隔绝外界一切风雨的、微小而坚固的世界。
“好。”他哑声回应,这一个字,承载了千钧的重量和无限的未来。
——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薄纱帘,在卧室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舒榆在李璟川怀中醒来时,窗外已是阳光明媚。
连日来的心绪起伏,在昨夜那场酣畅淋漓的哭泣和紧密无间的相拥后,仿佛被温柔地涤荡过,留下一种沉淀后的宁静与坚定。
她转过身,看着身边男人沉静的睡颜,指尖虚虚地描摹着他清晰的眉眼轮廓。
那些被她偶然发现的药瓶和诊断书,不再是尖锐的刺,反而让她更清晰地看清了自己汹涌的心意,也让她彻底直面了那份早已深入骨髓的归属感。
她曾是个不婚主义者,父母那段貌合神离、最终沦为陌生人的婚姻,像一道沉重的阴影,让她对“永远”和“绑定”充满畏惧。
她害怕激情褪去后的冷漠,害怕承诺变成束缚,更害怕有一天,她和李璟川也会走到相顾无言的地步。
所以三年前,她几乎是带着一种逃离的心态远赴巴黎,美其名曰是为了提升自己,能更“配得上”他李家继承人的身份,内心深处,何尝不是在恐惧中,为自己预留一条退路。
可这三年,以及重逢后的点点滴滴,尤其是昨夜窥见的那份他深藏的痛苦与脆弱,像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她心中的枷锁。
她离开,他没有阻拦,只是默默为她铺好前路,然后独自在风雨中坚守,甚至被思念和不安折磨到需要借助药物和心理疏导,他从未给过她压力,却用最笨拙也最真诚的方式,诠释了什么是“非你不可”。
李璟川这个看似强大却为她露出软肋的男人,一点点驱散了她对婚姻的恐惧,带着她领略了爱情真正动人的模样,不是只有最初的炙热,更有历经分离与苦痛后的非你不可,是愿意彼此暴露脆弱、相互支撑的笃定。
舒榆轻轻靠过去,将脸颊贴在他温热的胸膛,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
她清晰地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她想要的归宿。
不是李家家主的光环,不是外人艳羡的权势,仅仅是他这个人,他的全部。
李璟川在她靠近时便醒了,手臂自然地收紧,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嗓音带着晨起的沙哑:“睡得好吗?”
“嗯。”舒榆轻轻应了一声,转过身,面对着他。
晨光中,他眼底带着一丝倦意,但眼神清明温柔,正专注地凝视着她,仿佛一夜未曾移开视线。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描摹他下颌的轮廓,昨夜哭肿的眼睛还有些酸涩,但心境已截然不同。
“眼睛还是有点肿。”他低声说,指腹温柔地抚过她的眼睑。
“没事。”舒榆抓住他的手指,握在掌心,“过几天伯母的生日,我们一起去吧”
她指的是李璟川的母亲。
昨晚之后,她迫切地想要见到那位温柔的长辈,想要更贴近他的世界,想要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她在这里,在他的生活里,不会再缺席。
李璟川眸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化为更深的暖意,“好。”
他低头,在她额间印下一个温存的吻,“她见到你一定很高兴。”
——
没过几天便是李璟川母亲的生日。
去往李宅的路上,车厢内流淌着舒缓的古典乐。
舒榆的手一直被李璟川握在掌心。她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忽然轻声开口:“那只猫它还好吗?”
李璟川怔了一下,随即明白她问的是那只加菲猫。
他唇角微扬:“肥着呢,被妈接去老宅养了,现在无法无天,是家里的小霸王。”
“那待会儿可以见到它了。”舒榆转头看他,眼里带着期待的光。
“嗯,它一定喜欢你。”李璟川捏了捏她的手指,他想起母亲之前打电话,笑着说那猫连他书房里价值不菲的古董镇纸都敢推下去,却唯独对他珍藏的、舒榆以前画的一叠素描稿秋毫无犯,甚至偶尔会趴在那叠纸旁边睡觉。有些灵性,
车子驶入熟悉的林荫道,停在那座沉淀着岁月与底蕴的老宅前。
李家的宅邸与往常的清幽大不相同,虽不是大张旗鼓地设宴,但到底是现任家主李璟川的母亲苏韵的寿辰,加之李父李振邦虽已卸任家主,但还是一线工作,余威犹在,上门庆贺的人依旧络绎不绝。
纵使李父之前已明言不必都来叨扰,仍挡不住许多本家旁枝和关系亲近的世交前来道贺。
宅邸外停满了各式低调却难掩奢华的车辆,门庭若市。
舒榆随着李璟川踏入这座熟悉又似乎有些陌生的宅院时,感受到的是一种与往日宁静截然不同的、暗流涌动的喧嚣。
穿着得体的人们三两成群,低声交谈,空气中弥漫着香水、雪茄以及某种无形的、名为“交际”的气息。
她这才恍然明白,之前李父和李璟川之前提及的的“家族里就只有我们两个在前线,你背负的不仅仅是你自己,更是整个李家的荣耀”背后,是怎样的重量。
眼前这些笑容可掬、言辞恳切的面孔背后,是世家大族盘根错节的关系网,是利益,是依附,也是无形的压力。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心里微微感慨。
李璟川像是能穿透她的心思,微微侧头,靠近她耳边,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放心,多是些旁枝末节,以后不会影响到我们,你无需费心与他们周旋。”
他说话时,手臂自然地环上她的腰,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那力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仿佛生怕这喧嚣的人潮会惊扰到她,或是让她生出退意。
舒榆感受到他手臂传来的力量和那份隐秘的紧张,心底一软,抬头对他笑了笑,语气轻松:“我是觉得好热闹。”
她顿了顿,看着那些看似热络实则疏离的寒暄,补充道,“但也感觉有点累。”
“但也都是虚与委蛇罢了。”李璟川嗤笑一声,目光淡淡扫过人群,带着一丝洞悉的淡漠,“无非是为了各自那点心思,曾经我很不解,这些人到底在争什么,抢什么。”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舒榆脸上,那层淡漠如冰雪消融,化为一种深沉得近乎虔诚的温柔,“但现在我明白了。”
他微微收紧环在她腰间的手,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清:“我很庆幸,我能拥有这些。”
拥有足以庇护她的权势和财富,让她可以永远像现在这样,自由自在,不必勉强自己去应付不喜欢的场合和关系,不必沾染这些他不得不面对的浮华与算计。
舒榆的心像是被温水浸过,暖融融的,她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语,回以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
他们穿过庭院,走向主厅。
越靠近主厅,人声越是鼎沸。
然而,当李璟川携着舒榆出现在主厅门口时,那满室的喧闹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掐断,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李璟川今日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衬得他身形越发挺拔颀长,他没有打领带,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一颗纽扣,少了几分刻板的商务气息,却多了几分居家的慵懒,但这慵懒之下,是久居上位淬炼出的不怒自威。
他面容俊朗,眉眼深邃,此刻神色平淡,目光只是随意一扫,便让厅内众人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家主。”
“家主您回来了。”
此起彼伏的、带着恭敬甚至些许畏惧的问好声响起,不少人纷纷起身。
舒榆还是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李家家主”这四个字的分量。这并非电视剧里浮夸的表演,而是真实发生在眼前的、无声的权势彰显。
她微微怔住,下意识地更贴近了李璟川一些。
李璟川只是几不可察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随即抬手随意地挥了挥,示意众人自便。
他的注意力显然不在这些人身上。
众人的目光这才小心翼翼地落在他身旁的女子身上。
舒榆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及膝连衣裙,款式简洁,面料却极有质感,衬得她气质清冽如山间晨露。她的长相并非明艳夺目那一挂,而是带着一种干净的、疏离的美,像精心养护的温室玫瑰,眉宇间却隐含着一丝不易折损的坚韧。
此刻,她被李璟川以一种绝对保护性的姿态半拥在怀里,那份清冷中又透出一种被妥善珍藏、不谙世事的安然。
在或好奇、或探究、或艳羡的目光洗礼中,李璟川面不改色,拥着舒榆,径直穿过自动分开的人群,走向连接里厅的廊道。将一室的窃窃私语和复杂目光,彻底隔绝在身后。
迈入里厅,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外面的喧嚣像是被厚实的门扉吸收,这里只有温暖的光线,清雅的茶香,和轻松融洽的谈笑声。
李璟川的哥哥李致言和嫂子明苒正坐在沙发上。
李致言穿着一件舒适的针织衫,戴着一副无框眼镜,气质温文儒雅,与李璟川的冷峻截然不同。
他一看到弟弟进来,立刻像是看到了救星,夸张地松了口气,抱怨道:“阿川,你们可算到了!外面那些人,吵得我头都大了,再待下去我都要物理性耳鸣了。”
他是个纯粹的物理学家,最不耐烦这些官场和商场上的应酬,但弟弟没到,他作为长子,不得不硬着头皮在外面周旋了几句,早已是苦不堪言。
他的目光随即落到舒榆身上,脸上立刻绽开真诚又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容:“弟妹,欢迎回来,你可算来拯救我们于水火了。”
李致言这话一语双关,既指外面喧闹的场面,也暗指弟弟这三年的低气压。
明苒也笑着站起身,她气质温婉大方,上前亲切地拉住舒榆的手,上下打量,眼中满是欣慰:“总算回家了,灿灿,路上累不累?”
语气自然得仿佛舒榆只是出门旅了个游,而非离开了三年。
舒榆心头一暖,摇头笑道:“不累的,嫂子。”
里厅更深处,李母苏韵正和李父李振邦一起,逗弄着正在玩闹的孙子孙女。
苏韵今日穿着深紫色的旗袍,雍容华贵,她一抬眼看到舒榆,眼眶几乎是瞬间就红了,连忙起身迎过来,未语先哽咽,紧紧握住舒榆的手,迭声道:“回来就好,我们一家人,总算可以团团圆圆的了。”
她看着舒榆,又看看儿子,眼中是藏不住的激动和释然。
舒榆将准备好的礼物再次奉上,柔声道:“伯母,生日快乐,祝您身体康健。”
“哎,好,好孩子。”苏韵接过礼物,看也没看就放到一边,只是拉着舒榆的手不放,目光慈爱地流连在她脸上。
舒榆这才有机会看向苏韵身后的李振邦。
三年不见,这位曾经叱咤风云、不怒自威的前任李家家主,确实显出了几分老态,鬓边白发多了不少,眼角的皱纹也深刻了些。
但奇妙的是,他整个人的精神气色却比当年舒榆见他时好了许多,眉宇间那股常年凝聚的、沉重的威压感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含饴弄孙的平和与松弛。
或许,卸下千斤重担,对他而言,也是一种解脱。
李璟川、李致言和明苒都下意识地有些紧张,目光在舒榆和李振邦之间逡巡。
他们都记得,三年前,李振邦是明确对舒榆和李璟川的关系表达过疑虑的,虽未激烈反对,但那态度足以让当时的舒榆感到压力。
他们怕舒榆心里还有芥蒂,也怕父亲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
然而,舒榆只是看着李振邦,脸上没有任何畏惧或疏离,反而扬起一个明朗的、带着些许狡黠的笑容,语气轻松地开口:“伯父,我赌对了,您现在可以放心了吗?”
这话一出,除了李振邦,其他几人都愣住了,尤其是李璟川,他眉头微蹙,目光带着明显的疑惑,在舒榆和父亲之间来回扫视,沉声问道:“你们赌什么了?”
李振邦面对舒榆那了然的笑容,先是微微一怔,随即,那严肃的脸上竟也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类似无奈又像是赞赏的复杂表情。
他轻哼了一声,那哼声里听不出多少怒气,反而有种“被你个小丫头看穿了”的意味。
瞥了一眼自己那个此刻明显有些紧绷的儿子,目光重新落回舒榆身上,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缓和,甚至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托付:“放心了。我们家这个混小子,以后就交给你了。”
这下,连苏韵和李致言夫妇都惊讶地交换着眼神。
明苒忍不住好奇,小声问舒榆:“灿灿,你和爸打了什么赌啊?我们怎么都不知道?”
舒榆转头看向李璟川,见他依旧眉头紧锁,一副等待答案的样子,不由得莞尔。
她轻轻握住他的手,指尖在他掌心挠了挠,带着点安抚的意味,然后才看向众人,目光清澈,语气平和地开始解释。
“其实,就在我决定去巴黎之前,我单独来找过伯父一次。”舒榆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李璟川的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这件事,他是知道的,在他和父亲吵架之后的那天。
舒榆继续道,目光坦然:“那时候,我心里很乱,一方面,确实想去深造,想在专业领域有所建树,觉得那样或许能更有底气一些。”
她顿了顿,没有回避自己曾经的些许自卑,“但另一方面,我也很害怕。”
舒榆抬眼,深深望入李璟川带着询问和心疼的眼眸,“我害怕婚姻,害怕承诺,害怕有一天我们会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就像我父母那样。”
里厅安静下来,只有风从窗户吹动风铃的声音。
“我知道伯父当初的顾虑,并非针对我这个人,而是担心我的不确定性和可能存在的脆弱,无法承担起未来需要和阿川共同面对的一切。”她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旧事,“所以,我鼓起勇气,来向伯父要一个答案,或者说,下一个赌注。”
“我对伯父说,给我三年时间,这三年,我不依靠李家的任何关系,只凭我自己去闯,如果三年后,我能在我的领域站稳脚跟,带着足够的成长和更坚定的心回来,并且那时候,阿川他心里还有我,还愿意接受我……”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愈发清晰,“那么,就请伯父彻底放下心结,祝福我们,如果我做不到,那我绝不会再纠缠。”
她说完,里厅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沉寂。
苏韵已经忍不住用指尖按了按眼角,明苒则紧紧握住了李致言的手。
李璟川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麻。
他从未想过,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竟然独自承受着那样的压力,并且如此勇敢地,去为他,为他们可能的未来,争取过一个正式的许可。
他所知道的,只是她决意要离开,去追求所谓的配得上,却不知这背后,还有这样一场与他父亲之间的、孤注一掷的约定。
李振邦这时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却不再威严迫人:“当时这丫头坐在我对面,明明紧张得手指都在发抖,腰杆却挺得笔直,眼神亮得惊人吗,她说,‘伯父,请您相信,我不是菟丝花,也请您相信您儿子的眼光,和他等待的决心。’”
他看向李璟川,眼神复杂:“璟川,你知道的,我们这样的家庭,有时候需要的不仅仅是一时的激情,我需要看到的是韧性,是担当,是无论顺境逆境都能彼此扶持走下去的决心,舒榆用这三年,向我证明了她的韧性。而你……”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和最终的了然,“你用这三年的坚守,和你接手李家后所做的一切,证明了你非她不可的决心和她对你的重要性,我这个做父亲的,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李璟川喉结滚动,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他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涌遍四肢百骸。
他猛地收紧手臂,将舒榆更深地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他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额角,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劫后余生般的悸动:“你竟然自己去面对这些,为什么不告诉我?”
舒榆感受着他剧烈的心跳和微微颤抖的手臂,心中一片酸软宁静。
她抬手,轻轻回抱住他精瘦的腰身,声音闷在他胸口,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告诉你干嘛?让你跟我一起紧张吗?而且这是我想为自己,为我们,争取的方式。”
“而且,那会伯父问我,如果之后我回来你爱上别人怎么办,”舒榆笑着像个偷了腥的小猫,“我说,那我就把你抢回来,你只能是我的。”
李璟川恍然回想到那一天,得知舒榆要去国外的那一天,他以为她是不够爱,但其实她也早已把他列入人生规划。
李致言在一旁长长地“哦”了一声,恍然大悟,笑着打圆场:“原来如此!爸,您这可真是不动声色啊,连我们都瞒得死死的,害得我们之前还一直担心您会给弟妹脸色看呢!”
明苒也笑道:“就是,爸您这考核标准也太严格了。”
苏韵则是又心疼又欣慰地看着舒榆:“傻孩子,难为你了,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再也不用一个人扛着事了。”
李振邦被儿子儿媳打趣,脸上有些挂不住,故意板起脸咳了一声,但眼底那点笑意却泄露了他的真实情绪。他站起身,背着手走向孙子孙女,语气硬邦邦地转移话题:“好了好了,陈年旧事提它做什么,两个大乖孙,来,爷爷抱抱。”
两个小家伙咯咯笑着扑进爷爷怀里。
里厅的气氛彻底松弛下来,充满了家人之间才有的、毫无芥蒂的温暖与融洽。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满一室,将每个人的身影都勾勒出温暖的金边。
李璟川依旧紧紧抱着舒榆,仿佛拥抱着失而复得的全世界。他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郑重如同誓言:“灿灿,谢谢你的勇敢,谢谢你回来。”
也谢谢命运,最终没有辜负他们彼此的等待与努力。
舒榆在他怀里,安心地闭上眼睛,唇角扬起幸福的弧度。
窗外,李宅依旧宾客盈门,喧嚣隐隐传来。
——
正午时分,佣人们悄无声息地布好菜,精致的菜肴摆满了餐桌。
众人正准备落座,李致言笑着拉开椅子,对舒榆做了个“请”的手势:“弟妹,快坐,今天你可是主角之一。”
舒榆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大哥,你就别打趣我了,今天当然是伯母最大。”
明苒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亲切地说:“都是自家人,分什么主次,快看看,今天的菜合不合胃口?妈特意吩咐厨房做了几道你以前爱吃的。”
舒榆心头一暖,看向苏韵:“谢谢伯母,您太费心了。”
苏韵笑容慈祥:“这有什么,你回来了,我比什么都高兴,瞧你,好像比从前还清减了些,在外面读书肯定很辛苦,回家了要好好补补。”
这时,那只胖乎乎的加菲猫迈着慵懒的步子踱了进来。
它精准地走到舒榆脚边,用圆滚滚的身子蹭着她的脚踝,发出响亮的呼噜声。
“你看,胖球都来欢迎你了。”明苒指着猫笑道,“它平时可高冷了,除了妈,对我们都是爱答不理的。”
舒榆惊喜地弯下腰,伸手抚摸猫咪柔软的下巴:“它叫胖球吗?好可爱。”
“喵——”胖球享受地眯起眼,呼噜声更响了。
李璟川看着舒榆弯腰逗猫的侧影,眼神柔软,他拿起公筷,夹了一只晶莹的虾饺放到她碟子里:“先吃饭。”
舒榆直起身,看着碟子里的虾饺,心里甜丝丝的,嘴上却轻声说:“我自己来就好。”
李璟川还没说话,李致言先笑了起来:“哟,我们李总终于知道照顾人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明苒也抿嘴笑:“可不是嘛,以前吃饭就跟完成任务似的,三两口就完事。”
苏韵看着儿子,眼中满是欣慰,对舒榆柔声说:“他呀,以前吃饭总是心不在焉的,我看着都着急,有了你才像个知道冷暖的寻常人了。”
舒榆抬头,正好对上李璟川看过来的目光,他眼神深邃,带着温柔的笑意,低声说:“妈,您就别揭我短了。”
说着,又盛了半碗温热的鸡丝小米粥,轻轻推到舒榆面前,“趁热吃。”
舒榆脸颊微热,夹起那个虾饺,小声说:“谢谢。”
李致言见状,故意板起脸:“阿川,你这可偏心了啊,我这个做哥哥的坐这儿半天,也没见你给我夹个菜。”
李璟川面不改色,夹起一筷子青菜放到李致言碗里:“吃你的。”
李致言看着碗里的青菜,夸张地叹气:“看看,这就是区别对待,给弟妹夹虾饺,给亲哥就夹青菜。”
明苒轻轻推了他一下:“你呀,就别逗他们了。”
转头对舒榆说,“快尝尝,这虾饺是妈特意请的粤菜师傅做的,馅料特别鲜美。”
舒榆小口吃着虾饺,果然鲜美弹牙,她满足地点头:“真的很好吃。”
李振邦一直安静地用着餐,这时也缓缓开口:“喜欢就多吃点。”
语气虽然依旧严肃,但其中的温和之意谁都听得出来。
“谢谢伯父。”舒梨乖巧应道。
餐桌上气氛轻松愉悦,李致言说着研究所的趣事,明苒不时补充几句,苏韵笑眯眯地听着,偶尔给舒榆夹菜。
李璟川话不多,但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放松,目光总是似有若无地落在舒榆身上。
趁着大家说笑的间隙,舒榆在桌下悄悄脱了鞋,用脚尖轻轻碰了碰李璟川的鞋帮。
李璟川正在喝汤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放下汤匙,面色如常地加入兄嫂的谈话,桌下的脚却稳稳地贴住了她微凉的脚,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袜底传递过来。
舒榆感受到他的回应,心里像是有只小鸟在欢唱。她低头喝着粥,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明苒眼尖,看到舒榆耳根泛红,了然地笑了笑,故意问:“小榆,粥还好喝吗?看你喝得这么香。”
舒榆忙抬头:“很好喝,很暖胃。”
苏韵满意地点头:“喜欢就好。以后常回来,妈让厨房给你煲各种汤水,好好调理调理。”
“对,最好天天回来,”李致言接话,“这样我们也能沾光,改善改善伙食。”
李璟川终于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哥,你想改善伙食,不如请个厨子回家。”
“那能一样吗?”李致言理直气壮,“家里的饭和外面的饭,味道能一样吗?”
说说笑笑间,一顿温馨的家宴接近尾声。
阳光透过窗户,在餐桌上跳跃,食物的香气与家人的笑语交织,构成一幅温暖美好的画面。
李璟川看着身旁小口喝粥、眉眼柔和的舒榆,感受着桌下紧密相贴的温热,只觉得过去所有的等待,在这一刻都值得了。
——
家宴在温馨融洽的氛围中步入尾声。
小朋友在吃饱后开始揉眼睛,明苒便抱着他们两个先行回房午睡,李致言也被一个学术界的紧急电话叫去了书房。
李振邦和苏韵毕竟年岁渐长,一番热闹后也面露倦色,由佣人陪着回房休息。
喧闹散去,偌大的客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以及阳光移动时留下的静谧光斑。
那只加菲猫不知何时又醒了,轻盈地跳上空着的沙发,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舔着爪子,开始慢条斯理地洗脸。
舒榆放松地靠在柔软的沙发靠垫上,感觉像是打了一场无声却耗尽心神的大仗,此刻只剩下疲惫而满足的慵懒。
她微微侧头,看向身旁的李璟川,他不知何时也放松了紧绷的坐姿,向后靠着,一条手臂随意地搭在她身后的沙发背上,是一个充满占有欲却又不失温柔的姿态。
他的目光落在窗外郁郁葱葱的庭院景致上,眼神里是许久未见的平和,甚至带着一丝放空般的松弛。
舒榆悄悄伸出手,指尖轻轻勾住他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与他十指交握。
他的手掌宽厚温热,指节分明,带着常年执笔或处理文件留下的薄茧,摩挲着她的皮肤,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心感。
李璟川感受到她的小动作,收回目光,转头看她,深邃的眼底漾开温柔的笑意,手指收紧,将她的手完全包裹。
“累了?”他低声问,声音因放松而比平日更显低沉磁性。
“有一点。”舒榆老实点头,身体不自觉地向他那边靠了靠,寻找到一个更舒适的角度,“但很开心。”她补充道,抬眼看他,眸子里清澈见底,“真的很开心,璟川。”
李璟川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描摹着她的眉眼,仿佛要将这一刻的她深深镌刻在心底。
他抬起两人交握的手,送到唇边,在她光滑的手背上印下一个轻柔而珍重的吻。
“我也是。”他哑声回应,千言万语都凝聚在这三个字里。
这顿看似寻常的家常便饭,对他而言,意义远非寻常。它象征着隔阂的消融,象征着家庭的完整,更象征着他漂泊了三年的心,终于重新靠岸。
那只加菲猫洗完了脸,迈着优雅的步子走过来,毫不客气地跳上舒榆的膝头,踩了几下,找了个满意的位置,再次团成毛茸茸的一团,发出满足的呼噜声,沉甸甸的重量和温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
舒榆轻笑出声,空着的那只手抚上猫咪柔软温暖的背毛,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它好像很喜欢我。”
“它像我。”李璟川看着她低头逗猫时脖颈弯出的优美弧度,眼神暗了暗,语气却带着一丝难得的调侃,“认主。”
舒榆嗔怪地睨了他一眼,脸上却飞起红霞,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娇俏,她低下头,用指尖轻轻点了点猫咪湿漉漉的鼻尖,小声嘟囔:“谁是你主人……”
李璟川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震动,连带着被他握着的舒榆的手也能感受到那愉悦的震颤。
他没有反驳,只是将两人交握的手放在猫咪毛茸茸的身上,大手包裹着她的小手,一起感受着那小生命传递来的温暖与宁静。
阳光透过纱帘,将相拥而坐的两人和一只猫笼罩在温暖的光晕里,构成一幅宁静美好的画面。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而粘稠,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茶香、饭菜残留的余温,以及一种名为幸福的安稳气息。
“以后,”李璟川忽然开口,打破了这片静谧,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们经常回来吃饭。”
不是询问,是陈述,是规划,是他对未来生活的期许。
舒榆心头一暖,抬起头,迎上他专注的目光,毫不犹豫地点头:“好。”
一个字,简单,却承载了她全部的应允和对未来无数个这样平淡温馨时刻的向往。
—
傍晚时分,天边最后一抹霞光即将被墨蓝浸染。李宅的佣人在庭院里悄声布置好了舒适的座椅和热饮。
一家人移步至花园,享受着夏日傍晚微凉的清风。
胖球也跟了出来,在苏韵脚边找了个位置团好,慵懒地甩着尾巴。
“听说今晚江边有烟火表演,”李致言抿了口热茶,随口说道,“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
话音刚落,远处的天际便传来一声清脆的爆鸣,紧接着,一束金光划破渐沉的夜幕,在最高点轰然绽放,化作万千流火,绚烂夺目,瞬间点亮了所有人的眼眸。
“开始了!”明苒轻声惊呼。
更多的烟花接踵而至,如同一场盛大而急促的花雨,在夜空中勾勒出瞬息万变的瑰丽图案,轰鸣声与光芒交织,映照在庭院中每个人的脸上,明明灭灭。
舒榆仰头看着这漫天华彩,感受着身旁李璟川传递过来的安稳体温,以及周围李家亲人自然而然的陪伴与温暖。
一种难以言喻的圆满感和冲动在她心中激荡。
她忽然转过头,在又一声烟花炸响的轰鸣中,清澈的目光直直看向李璟川,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喧嚣:
“李璟川。”
李璟川闻声侧首,垂眸看她,眼中还映着天空未散的光彩。
舒榆深吸一口气,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羞涩、坚定和无限柔情的笑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你跟我求个婚吧。”
空气似乎有瞬间的凝滞,烟花依旧在头顶轰鸣绽放,但李璟川感觉世界的声音仿佛骤然远去,只剩下她这句话在耳边回荡。
他微微一怔,随即,那双深邃的眼眸中迅速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讶,紧接着,如同被点燃的星辰,爆发出耀眼夺目的惊喜光芒。
唇角控制不住地扬起,那笑容越来越大,最终化为一个无比舒展、带着了然与深深感动的弧度。
“好。”他没有任何犹豫地应道,声音低沉而笃定。
在家人好奇和探寻的目光注视下,李璟川不慌不忙地将手伸进西装裤袋,再拿出来时,修长的指间已然多了一个深蓝色的丝绒戒指盒。
他低头看着舒榆因惊讶而微微睁大的眼睛,语气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柔和宿命感:“本来还在想,该选个什么样的时机才好,没想到,被你抢了先。”
他说话的同时,轻轻打开了戒指盒。
刹那间,仿佛将夜空中最璀璨的那抹霞光与此刻最绚烂的烟火都凝结在了方寸之间——一枚切割完美的粉钻戒指静静躺在黑色丝绒上,那梦幻般的粉色光泽在庭院灯和烟火的映照下,流转着动人心魄的华彩,纯净、璀璨,又不失温柔的力量。
舒榆用手捂住了嘴,眼中瞬间盈满了震惊与感动的泪光。
她认出来了,这枚粉钻,正是拍卖会上那颗被“点天灯”拍下的、她曾觉得无比惊艳却又遥不可及的珍宝。
“是那颗…”她声音哽咽,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
李璟川凝视着她,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深情与郑重。
他拿着戒指盒,没有任何迟疑,在漫天烟火的背景下,在家人温柔而祝福的注视中,缓缓地、标准地单膝跪地。
这个在外人面前永远高高在上、冷峻威严的男人,此刻甘愿为她折腰,姿态虔诚得如同朝圣。
他仰头望着她,烟花在他身后不断绽放,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愈发清晰深刻。他的声音穿透烟花的轰鸣,清晰地传入她耳中,也传入每个家人的心中:
“灿灿,”他唤她的名字,带着前所未有的正式和温柔,“我曾以为拥有的足够多便是圆满,人生不过按部就班,直到你的出现,往后的日子,我才想称之为未来。”
他举起那枚璀璨的粉钻戒指,目光灼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却无比坚定地问:
“所以,你愿意给我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陪在你身边吗?”
此时此刻,漫天的烟火都仿佛成了他们的背景布,轰鸣声是为他们奏响的礼炮。
苏韵早已感动得依偎在李振邦身侧,悄悄拭去眼角的泪花,李致言和明苒相视一笑,紧紧握住了彼此的手。
舒榆的泪水终于决堤,她用力地点头,伸出手,带着哭腔,声音却无比坚定:“我当然愿意。”
李璟川小心翼翼地从戒指盒中取出那枚价值连城的粉钻,动作轻柔却稳健地,将它套在了舒榆左手的无名指上。
尺寸竟是分毫不差。
冰凉的金属和钻石短暂地接触皮肤,随即被他掌心传来的温热取代。
他握住她的手,低头,在那枚戒指上,印下一个郑重而滚烫的吻。
然后,他站起身,一把将泣不成声的舒榆紧紧拥入怀中,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嵌入自己的骨血,从此再不分离。
“哇——!”又一簇巨大的金色烟花在他们头顶的夜空轰然绽放,洒下漫天流金,仿佛天地都在为这一刻作证。
过去三年又七个月,直到与你并肩,才觉世间风暖,人生皆安。
愿此后岁月,同行相伴,爱意不绝。
我曾以为,我这一生都将是一场精心布局的商战,步步为营,直到遇见你,才明白过往所有的运筹帷幄,都只是为了走向你的必经之路。
那三年的分离与苦痛,不是弯路,而是让我懂得何为“非你不可”。
舒榆,谢谢你归来,圆满我的余生。
——正文完——
第53章【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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