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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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垫着脚, 伏在男人肩头,褚澜川的手虚搭在她的蝴蝶骨上, 姿势分外亲昵。
眼前的场景像一根细长的针,在他已然千疮百孔的心上再度挑开那些伤痕。
这三年来,谈厌忍辱负重, 做着自己排斥的复健,在家族间不断周旋,几乎可以说是斗智斗勇。
作为私生子,他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
母亲靠出卖/身体换得优渥的生活, 母凭子贵般在家族中间站稳脚跟, 但这也改变不了她出生低贱的事实。
可她死了,死在一个雷暴交加的夏夜。那时候的男孩高烧不退,被锁在房间里, 无论他怎么拍门, 都无人回应。
大病初愈, 迎来的只有母亲去世的噩耗,以及要拖着他后半辈子的残破的身体
他甚至不愿过多回首这一段痛苦的记忆。
多可笑,谈厌这个名字对于家族而言就是一条疯狗,人人说他出生低贱,是连站立都困难的病秧子。
只有云昭, 少女会在蔷薇花海中, 对他报以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真挚的笑容。
谈厌再也抑制不住胸腔的情绪,猛然咳嗽起来,黑眸却是牢牢盯着少女的方向。
同样的, 如鹰隼般的目光流连在谈厌身上。
褚澜川舌尖抵着上颚,从大衣口袋里掏出警官证:“江城市公安局刑侦大队队长,现在请你配合调查。”
“以为我是坏人么?”谈厌从喉间溢出一丝轻蔑的哼声,他将嗓音放的柔和,如耳边呢喃,羽毛拂过面颊,“昭昭,告诉他,哥哥是坏人吗?”
是云昭认识的人么?褚澜川眉头拧着,一时间氛围陷入僵持。
他从没有听过云昭说起谈厌,尤其是门敞开的那一刹那,少女的耳根子飘红,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其实在云昭过往的记忆里,谈厌的存在对于她来说,很像天上孤寂的一轮明月,她曾羡慕过少年身上的光辉,觉得两人是同类人,所以才会产生亲近的想法。
但这和对褚澜川的情感究竟是不同的。
“哥哥”
少女嗫喏了声,褚澜川和谈厌同时予以眼神。
像两头大开杀戒的狼,明里暗里正较劲儿。
“哥哥,谈厌哥哥他不是坏人”云昭一气呵成,她扯着褚澜川的衣角,莫名感到心跳加速。
谈厌没有想过伤害女孩,这一点毋庸置疑。但很显然,刚刚突如其来的靠近还是触碰到了她心里的某根弦。
还是他太操之过急了吗?
清隽的少年陷在黑暗的另一边,在听见云昭为他辩解后突然露出肆意的笑容,流露出的目光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昭昭还是心疼我的。”
他的小玫瑰,在这三年里似乎被别人捷足先登、抢先折枝了。不过来日方长,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都等过来了,谈厌用仅存的理智提醒着自己,他不想强迫女孩现在就做出选择。
听到了云昭的亲口解释,褚澜川只能作罢,他把警官证收好,仍是公事公办的雷厉风行:“那么,恕不奉陪了。”
怎么是恕不奉陪?谈厌觉得,明明是来日方长才对。
直待两人走远,管家才从楼下上楼,他递出真丝手帕,恭敬地说:“谈少爷,还是先回家吃药吧。”
谈厌用帕子擦拭了下沾了满手灰的指节,他刚刚一直用手指撑在身后保持平衡,所以才会蹭到老旧的墙皮。
随之,他将脏了的帕子踩在脚下,又恢复成不近人情的做派,口吻疏离:“刘叔,跟踪的人查到了吗?”
管家诚惶诚恐,感觉到了从脚底升腾起的刺骨的寒意,“暂时还没有。”
谈厌踩在帕子上的切尔靴继续用力,其实不用查也能猜到,是家族那边的人在调查他,看样子是盯上云昭了。
所以他才会临时起意,从废弃的楼顶拿出玩偶头套戴上,要是他没有采取行动介入,女孩还不知道会陷入怎样危险的境地。
谈厌将指尖搭在管家的风衣上,他手指向来冰凉,像是从地狱里游走了一遭的恶鬼,“我不怪你,刘叔,我们回家吧。”
刘叔磕磕巴巴应了声,不敢多话。
他是谈厌父式家族那边派来照顾少年起居的。为家族工作若干年,他很早就听过这位病态美少年的名声,据说是大病一场之后疯了,精美的皮囊下,内心其实关着一只疯狗。
百闻不如一见,这位少爷的脾性很难捉摸,亦喜亦怒都如同骤变的天气,弄得他每日的管家工作几近是悬在刀尖上行走。
劳斯莱斯幻影就停在马路的另一边,谈厌下楼时将风衣扣子一一扣好,免得寒风入体再度生病,他心里清楚,残破的身体再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以前的别墅被变卖,谈厌现在的住址依旧僻静,周围原本只有高大的樟树,现在在他的要求下变成了一片花海,前后的庭院种的全是蔷薇花。
上到二楼的拐角,阿姨提前得知消息,早就把温水和药放在托盘中,木质的托盘下压着四四方方的一叠报纸。
谈厌病恹恹地坐在真皮沙发上,他能透过菱形的玻璃窗格望见外面的庭院,可惜现在还没到蔷薇花盛开的季节,否则不知将会是何等美不胜收的场景。
Tim饶有兴趣地在他身边坐下,他操着一口流利的英文,在问他今天是不是见到了他的小姑娘。
苦味的药早已变得麻木,谈厌面不改色地喝下,语气这才变得有些愉悦:“当然,她长大了不少。”
Tim瞥了眼托盘下的报纸,他知道谈厌这次回国会引起家族那边多少风吹草动,因此带来的后果少年不是不计较,而是置之度外。
作为谈厌一直以来的心理医生,Tim清楚女孩对他的意义不是旁人能比拟的。
有人觉得谈厌是疯狗,有人觉得他是少年英才,前途无限
众说纷纭,但谈厌从不在乎别人的评价,他心里曾筑着城堡般的高楼,但在失去母亲的庇护后这栋楼塌了,变成了寸草不生的荒漠。
卧病在床的几年,他唯一能宽慰自己的方式就是阅读,尽管在电子阅读已经普及的当代,谈厌仍选择看报、浏览实体书。
报纸右下角刊登着几则寻人启示,谈厌用手指在照片上摩挲,似乎在心中有了既定猜测:“Tim,你觉得这些女孩的失踪跟Caesar有关系吗?”
Tim有一双蓝色的眼睛,他的瞳孔顿时凝结成蔚蓝色的湖面,只能回答不知道。
谈氏家族的背景本就非同一般,家族中人从清末起留洋,经过数年的奋斗变更,谈氏正式在华尔街上市,外人又称小沃森家族,可见其财力和地位。
前几年谈氏为了拓宽海外市场,重心逐渐向国内转移,并且入驻了不少娱乐、金融产业,一时间名声鹊起。
而这之后的操纵者正是Caesar,Tim不断听说的谈厌同父异母的哥哥。
Caesar自幼就是家族未来的既定继承人,杀伐果断,性子暴戾,他在对冲基金方面大做文章,掀起了一场事关家族里里外外的风波。
谈厌摁了下眉心,将报纸叠好,只是对着不明所以的Tim下完判断:“如果这些女孩真在Caesar手里,他绝不会让她们活下来。”
Caesar能让他因为一场高烧无人发现而差点死掉,就不会让这些待宰的羔羊活命很久。
Tim心下一惊,谈厌很少提起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他不喜欢把讨厌的人的名字挂在嘴边,可今天的谈厌在见过云昭之后,才有了一些倾诉的欲/望。
“Thats amazing.”Tim舔了下嘴唇,在起身时却不小心打翻了谈厌喝药用的那杯温热的水。
杯子砸向地面发出清脆的一声,玻璃碎了一地,谈厌只是捡起其中一片,看了一会儿反射的光泽,勾唇笑道:“Tim你在害怕什么?”
他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浑身危险的气息遮掩不住:“我不是什么好人,那么Caesar只能是十恶不赦的大混蛋了,外界兴许要传小沃森家族盛产混蛋,你说是不是?”-
云昭一路上思绪如麻,以至于她一下车就踩进了面前的小水洼,是大雪消融后残余的雪水。
雪水立刻涌进棕色的小皮鞋,白袜被浸透,异常冰冷,她下意识“嘶”了一声,一张小脸皱巴巴的。
男人薄唇抿着,喜怒不显,但他越是不说话,越是说明对刚才事情的在意。
上楼后,褚澜川打开了电暖器,橙黄的灯光印在他侧脸,眉目的凌冽也被逐渐暖化。
“昭昭,过来。”
女孩海藻般的长发垂在脑后,纯真中萌发着稍许动人。
她依言照做,和他一同沐浴在炙热的温度下。
他半蹲着脱下女孩被雪水打湿的鞋袜,纤细的脚腕两根手指都能握住,只不过此刻的温度冰的骇人。
“哥哥,我自己来吧。”云昭往后瑟缩了下,她都十六了,不小了,这样的事情还让褚澜川帮自己做的话,实则是很不像话。
“好,昭昭长大了,自己来吧。”褚澜川并无他话,只是默默把晾干的毛巾递到她手里,转而去到阳台上。
云昭不用想也知道他在做什么,男人的指尖掐着一点猩红,烟圈一层层环绕消散,一下子将他们的距离隔的很远。
电暖器的温度太过于炙/热,脚尖儿被烘干的同时,她的面色也潮红的不行。
“哥哥”她趿着绵软的兔耳朵拖鞋,站在通往阳台前的玻璃窗旁,心里上上下下。
褚澜川吐出一圈烟雾,话语中含着轻飘飘的笑意,“又要管哥哥抽烟了?”
“不是的。”她摇头,眼圈周遭莫名泛红:“电话,我放在书包里了所以没接到谈厌提醒我小心,所以我跟着他上了阁楼,别的什么也没有。”
“为什么要跟哥哥说这些,嗯?”褚澜川将烟头熄灭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腾出一只手来捏着女孩光洁的后颈,目光灼灼。
“怕哥哥担心。”她的答案有些违心,只是怕褚澜川担心的话,根本不用解释谈厌的存在以及后面那句什么也没有。
那么多选择里,她偏偏采取了最笨的掩耳盗铃。
褚澜川虚搭在女孩后颈的手骤然用力,往下陷去,能感觉的到肌肤下跳动的脉搏,“记不记得哥哥跟你说过什么?”
她将他之前的话复述了一遍:“不要早恋,好好学习。”
他抽回手指,单手抄进裤兜里,半倚在栏杆上,“记得就好。”
“不要跟谈厌走太近。”褚澜川扬了下下巴,露出形状好看的喉结。
云昭不知道为什么褚澜川要这么说,但也仅仅只是顺从地点头:“嗯好,我知道了哥哥。”
谈厌不是个坏人吧,她想。
她见过的少年一派温润,偶尔眸子里也透露出孤寂,但转瞬即逝,他很爱看书,动手制作东西的能力也不错。
这样的人,也会是坏人吗?云昭没有答案。
不知怎么,褚澜川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三年前那一封匿名的邮件,如果真是谈厌发过来的,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真是越来越叫人看不透了。
云昭肚子叫的正是时候,女孩不好意思地垂头,仍觉赧然。
褚澜川不觉失笑:“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来吃饭。”
于蔷的厨艺是黑暗料理的终极版,所以云昭对褚澜川做出来的饭菜报的希望并不大,总不可能比于蔷做的还要难吃就是了。
结果,褚澜川很是娴熟地套上围裙,云昭小跑到他身后,将带子系上,准备看他大显身手。
糖醋排骨、西红柿鸡蛋汤他随随便便做了几个家常菜,满满当当地摆在桌上,看上去卖相十分不错。
云昭小心翼翼伸出筷子尝了一口,没有任何黑暗料理的成分,美味的饭菜给味蕾带来了极大的愉悦。
他吃的不算多,只是看着女孩把腮帮子塞得满满当当,吃的像一只小仓鼠,“好吃吗?”
她点头说:“好吃,哥哥做的都好吃。”
褚澜川对此展现出不置可否的态度:“小马屁精”
饭吃到一半,云昭想起早上女人问自己的事情,便试探着开口:“最近江城是发生了什么失踪案吗?”
“是,昭昭怎么知道的?”褚澜川记得,人还没有下落前,警方这边的同一口径是按照失踪案来处理,怕的就是定了凶杀案,会激怒凶手的犯罪情绪。
“早上的时候有家属来问我。”她记忆力向来不错,所以记住了寻人启事里面的关键信息点:“八岁,穿红色羽绒服,身高大概对吗?”
“对。”这是里面最小的女童,也是目前发生的最后一次失踪案。
今天开会的结果一致认为,这次失踪案的选择对象并不是涉及到寻常的拐/卖案件,因为她们都有一个特征,均为八到十三岁的幼女。
拐/卖者并不会选择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启了蒙就代表不好控制,卖给下家也难掩耳目,他们偏爱年龄段更低的孩童。
而年龄这个特征,只让褚澜川联想到了一个名词,恋童.癖,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是洛丽塔心理。
幼女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纯洁,同时,越纯洁的事物就越是让人想要摧毁。
褚澜川慢悠悠搁置了筷子,平静地问道:“昭昭,你对你养母的工作了解多少?”
她眼神里露出了短暂的逃避。
他安抚道:“不愿意讲也没关系,只是张呈玲之前的工作可能跟最近的失踪案有些关联。”
不是云昭不愿意透露,而是她一提起张呈玲,内心的惊惧就让她产生了回避的念头。
“她手底下有很多人,都是女孩子,她会让她们给客人提供”女孩闭着眸子,嗓音轻颤:“提供那种服务。”
哪种服务不言而喻,褚澜川沉默着听她的讲述,“她会给客人打电话报价,还有一次客人到家里来,说”
“说喜欢我。”云昭浑身像陷进冰窟,心头上唯一的一点热度还是褚澜川带来的。
“我很害怕她会把我卖给那个客人。”这样的经历注定是污泥,所以某种程度上,张呈玲和杨磬的死亡对她而言也可能是一种解脱。
这样的人怎么配为人父母?!
褚澜川在她面前半屈着膝盖,他掌心的热度让她逐渐平复下颤抖。
“他们不是你的家人,伯母是,哥哥也是,以后我们永远是家人好不好?那些不愉快都过去了。”
云昭紧紧搂住他脖子不撒手,如同三年前一样,迎来一个让人安心的怀抱。
最后,褚澜川选择守在女孩床头,他看着她姣好的睡颜,只不过白皙的脸庞上还挂着几道泪痕,很是楚楚动人,心中的保护欲更甚。
直至她沉沉睡去,他才离开房间,心下已经有了决定。
翌日一早,褚澜川就直奔警局继续翻查酒吧的资料。
所有的最后监控均断在这里,那些女童为什么能被带进去以及通过什么样的方式出来,这都是目前案件的疑点。
据了解,张呈玲最早是酒吧的卖酒人员,后来被提升当了个小领导式的人物,背地里却一直干着污浊的勾当。
何巍然把文件摊开,递给他看:“朝暮目前是谈氏旗下的产业,这个酒吧的经营人也在几年前易主,张呈玲在此工作,经营人一栏填写的是一个叫魏峰的男人,但我查过了,这个人所有的信息都是假的。”
什么样的经营人会选择填写假的信息,并且还能成功瞒天过海?
何巍然和褚澜川都对此心照不宣,朝暮并不是一家简单的酒吧,涉及到的利益链及罪名可能比他们想的还要严重。
“朝暮有严格的会员制度,非会员只能进入吧台、舞厅等场所,至于会员以及高级会员,才能享受更多制定的服务。”何巍然继续说道:“不过在今晚,朝暮据说有一场蒙面舞会,所有人均可参与。”
“蒙面舞会?”褚澜川反问了句,接着目光落在了手腕上那一只永远停在八点三十六分的腕表,那是褚恒唯一的遗物,可能是出任务前坏掉所以才一直放在书房的抽屉。
在那场缉毒大爆炸前,他已经有相当长的时间没有见过褚恒,母亲也终日提心吊胆,生怕从某一天开始父亲就音讯全无。
很不幸,这样的悲剧还是发生了。
所以在他现在的记忆里,褚恒还是最意气风发的时候,男人会把他放在肩膀上举着,会教他骑自行车,让他摔了一次又一次却不出手相助
“前几日有一批冰/毒流入江城,但至今没查到下落。”褚澜川收回落在腕表的目光:“看样子和这个酒吧脱不了干系。”
既然是蒙面舞会,乔装打扮必不可少,褚澜川从服装店租来了几套衣服,均是中世纪打扮,打算晚上去朝暮一探究竟。
沈湘在新一批实习生中表现的确优异,所以在她申请加入今晚的行动时,何巍然同意了给她这次锻炼的机会。
答应后,女人的面色却有些别扭:“师兄,褚队是不是讨厌我这种类型的啊?”
“怎么这么说?”何巍然心想,也不至于讨厌吧。
沈湘不轻不重地哦了一声,面露欢喜:“那晚上的任务是褚队带我执行吗?”-
云昭醒来时,褚澜川已然不见踪迹。
她照常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去学校,试图摆脱昨晚涌入脑海的回忆。
经历了昨天的风波,蒋巧一改没心没肺的态度,对着她嘘寒问暖了一番:“昭昭你没事吧,突然没看见你,我真的是慌死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没什么,遇到了曾经的朋友,讲了会儿话忘记时间了。”云昭选择撒谎来平复蒋巧的愧疚,“我家里人可能有些着急,因为没拨通我的电话,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出现在你的面前么?肯定没事的啦。”
蒋巧捂了下心口,递了盒小饼干过去:“那就好,昭昭你是不知道,我当时都快吓哭了呜呜呜。”
云昭冲她点头:“好啦别担心,以后我会把手机带在身边的。”
最后一节自习课临时被占为考试,一片叫苦连天中,班主任才清了清嗓子:“期末是八校联考,学校之间是要进行对比的,你们别给我们学校丢脸,要不然别说是我教的学生。”
唰唰声中,云昭停了笔,她写完后又检查了一遍答案,确定没什么问题后就提前交卷了。蒋巧抬头望了眼女孩洒脱的背影,只能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学校的教学楼上还挂着去年高考成绩的横幅,大红色布料被风鼓动着,煞是显眼。
谈厌让司机把车停在学校门口,一辆劳斯莱斯幻影实在是太过于招摇,引得路上行人频频回望。
不过他不以为意,只是架着银边眼镜坐在后座,将车窗严严实实地关上。
司机看到了云昭出来才回头禀报了声:“少爷,她出来了。”
晚霞满天,冬天里天黑的早,远处的街灯一盏盏亮起,谈厌的身影嵌在街道的景色里,步伐却是不疾不徐。
那身影慢慢移动,直至覆盖上了女孩的影子。
他眼神里充斥着由衷的宠溺,嗓音格外轻柔:“昭昭,我等你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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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哥哥。”云昭现在对他的情感很复杂, 一方面在褚澜川的劝说下,想要与他保持距离, 但又挣扎在曾经的情谊上。
女孩的步子不自知地往后靠了半步,这一声招呼打的陌生又疏离。
“是我错了,昭昭。”
谈厌的身高不低于褚澜川, 云昭抬眸只能望见他的下颚线条,凌厉流畅,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美少年。
自幼浸润在家族中,谈厌的气质跟褚澜川也是大相径庭, 淡漠清冷, 总透着股叫人猜不透的神秘感。
而这样的男人心甘情愿,为她俯首称臣,画面确实太具冲击力。
“为了认错, 我给昭昭准备了一份礼物。”他此刻不是人人都畏惧的“疯狗”谈厌, 只是一个是为了取悦女孩放下身段的男人。
他右手拿着顶礼帽, 是英国绅士会戴的那种款式,礼帽呈于眼前,云昭看清楚了,里面空空如也,无论怎么变换角度, 按照眼前所见来说礼帽里都不可能装有物品。
“看清楚了。”谈厌将礼帽扬起, 唇角的笑容带着几分势在必得:“我只变一遍。”
云昭还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人变魔术。
变魔术的地点也十分魔幻,还是在学校门口。
随着她思绪的推进,谈厌只是把礼帽往自己怀中的方向靠近, 下一秒,一只洁白的鸽子从帽口扑腾而出。
还有一片细小的羽毛黏在帽檐。
劳斯莱斯幻影内,司机目睹了一切只是淡然地摇了下头,很显然,小沃森家族的人如果听说谈厌为了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开心,甚至提前一天晚上学习魔术的变法,他们绝对会是惊掉下巴的。
“魔术很棒。”女孩躲避意味明显:“谈哥哥要是等我是为了道歉,我觉得真的没什么必要了。”
谈厌却不急不缓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封邀请函,写的是【朝暮·蒙面盛会——期待与你的相逢】。
“所以我来的目的确实不单单为了道歉。”少年身姿倨傲,修剪圆润的指尖摁在白色信封中间的一抹朱砂红上。
“有关于你的身世,不想知道真相么?”这么些年家族间的周旋使得谈厌最会拿捏人的心思。
听闻后,云昭的瞳孔骤然紧缩。
她承认,三年前,尚且青涩的少女为了摆脱张呈玲的控制萌生过想找到自己亲生父母的念头。
但是张呈玲对此闭口不谈,以至于她将这些心思埋在没有阳光的阴暗角落,不得已想着亲生父母这么些年都没有寻找过自己,一定是做足了将她遗弃的心思。
但是今天,有没有可能发生意料不到的转机?
车窗外的风景不断倒退,云昭坐在空间宽敞的后座有些无措,她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正确与否,只是总比坐以待毙要好。
朝暮一向标榜的是高端会所,而其中最盛大的周年庆就是这次蒙面舞会。
虽说没有身份限制,但能接到朝暮邀请函的人多数非富即贵。
如同上流圈子里的名媛舞会。
为了伪装镇定,云昭尽力假寐,她歪着脑袋靠在车窗玻璃,露出颈间白的晃眼的线条来。
谈厌的眼神再次变得前所未有的温柔,只是像现在这般看着她的睡颜就极好。
朝暮离学校的路程不远,不多时云昭就听见了谈厌清冽的嗓音:“先换一套衣服。”
既然是蒙面舞会,服装上的讲究自然是上乘。
谈厌来之前特意给女孩选了套黑色荷叶袖边的连衣裙,束腰款,介于清纯与妩媚之间,想着倒是极衬她的气质。
要在车内换衣服,云昭生出些害羞,她半蹲在车座前,贝齿轻咬红唇。
“放心,玻璃我改造过了,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的。”谈厌看破她的忧虑,一语中的地缓解了尴尬。
等待的过程略微漫长,谈厌却始终言笑晏晏,司机见了也只是立在身侧,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这样还可以吗?”女孩推开车门下来,两条细嫩的手臂背在身后,裙子将尚且青涩的曲线勾览无余,如初绽的花蕾正等人采撷。
她原本是没有底气的,可谈厌面露的喜色十分明显,他喜欢他的小姑娘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这样的感觉令他莫名愉悦。
谈厌今天的装扮也是西欧风,雍容华贵,偏偏他出挑的长相让浮夸的风格变得让人容易接受。
“Yes,your highness.”
他操着一口地道的发音,声音醇厚,尤其是这几个单词组合放在一起,云昭听的一阵脸热。
迎宾处铺设了一道长长的地毯,她踩上去,差点因鞋子的高度站立不稳。
谈厌将手臂伸展开来,想提供“人肉扶手”的功能。
她没有拒绝谈厌的好意,但到底因为身份有别,只是虚搭在上,本质还是靠身体的平衡。
舞会已然准备就绪,偌大的舞厅内金碧辉煌,灯光并不明亮,透着隐晦处的暧/昧。
“想跳舞吗?”
这句话问出来,谈厌也觉得自己疯了。
他现下的身体还不足以支撑他完完整整跳完整场舞会,可一想到精美的如同瓷娃娃的女孩将会跟别人跳舞,内心的占有欲就叫嚣的更甚。
周遭的男人女人形形色色,均在今天的这一片纸醉金迷中沉迷下坠。
云昭还没忘今晚来的目的,况且她的身体对于谈厌的靠近还处在排斥状态,她也不并不认为自己有多少舞我天赋。
“不了,我想一个人休息一会儿。”她选在休息区坐下,对准了那一隅光泽戴上蒙面的面纱。
过往的服务生不知道附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谈厌神情一变,应声道:“知道了,我马上来。”
不放心女孩一个人留在舞厅,谈厌将邀请函放至她膝头,口吻强势:“在这里乖乖坐着,不要乱动,也不要理搭讪。”
只有混过这个圈子里,才知道所谓的名流上层,都是一圈怎样吃肉不吐骨头的狼。
乐曲悠扬,在尚不明朗的情况下,云昭对着远处发呆,圆形的光斑在头顶发散,所有跳舞的男女都像是一对璧人,在这样的舞会中展现的分外亲昵。
人潮涌动,但她还是一眼认出了有一对正在跳舞的是褚澜川和
那女人戴了面具,但看身姿有些熟悉,但她没有留下过多印象,疑惑的同时,心里绷着的一根弦几近濒临断裂,深深将她刺痛。
突然,“啪嗒”一声,头顶的灯暗了,乐曲也戛然而止。
接下来的环节是在场男士蒙住眼,凭借了解去寻找自己刚才的舞伴。
黑暗中,人的感官总是被无限放大,在她站起的一瞬间,不知被谁挤到,一下子加入了簇拥的人群。
乐曲变得更加激昂,只有舞厅的正中央打下了一束光。
而云昭正沐浴在这方光泽下。
少女樱唇红润,黑裙反衬出如凝脂的肌肤,光滑流连,最是曼妙。
她看见了褚澜川寻找的身影,无疑是在找刚才的舞伴。
脑子里突然涌入了沈湘的形象,如打翻了的方糖罐子,某些念头一发不可收拾。
云昭回身抓住了男人的手臂,她使出了些许气力,似乎是让他确定自己就是他的舞伴。
但身高不对,味道也不对
沈湘靠近时,香水味会格外浓烈,但是抓着他手臂的人,只有清新的雏菊香,还是和云昭用的一款的沐浴露。
眼睛被蒙着,即使心中有千般猜测,褚澜川也不能打草惊蛇,他沉住气说:“小姐,你的舞伴不是我,你找错人了。”
云昭没说话,仍不依不饶搭着他手臂,一双眼红的跟小兔子一样,心说她才没有找错人。
沈湘敏锐地发现了另一边动静不对劲,但新一轮的舞会已经开始,她落单了,只能暂时去到休息区。
这次执行任务,事关江城失踪案的线索,饶是沈湘平日里再如何嚣张跋扈,这回也不敢轻举妄动。
云昭从没参加过舞会,她步子笨拙,手更是不知往哪处搭。
“没跳过舞?”褚澜川的口吻并不热烈,他对这位投怀送抱而且是凭空冒出来的不稳定因素很是忌惮,若因此破坏了千辛万苦得来的机会,他参加十个舞会也没用。
她哪敢回应,一派装聋作哑,全然不回答。
好在褚澜川很会引导,一退一让,张弛有度,步子还在她能跟上的节奏里。
即使穿了谈厌买的扣带高跟鞋,她离男人的身高也是差一大截,从这个角度望去,只能看见他凸起的喉结。
况且穿这样的鞋自然是站不稳的,所以她只能靠男人的臂膀作支撑,脑袋恨不得埋进他肩窝。
在临近乐曲尾声时,少女勾住他脖子,樱唇轻抵,如同羽毛扫过喉结处,留下片刻的湿润。
她自己也没想到会做出这么大胆的行为,可能是褚澜川蒙了眼,反正也猜不出她是谁,内心的冲动就直接催促大脑去完成了。
饶是学过格斗,褚澜川也没料到女孩柔软的靠近,纵使转瞬即逝,也提醒着他刚才都发生了写什么。
如同敲响的十二点午夜钟声,褚澜川按照环节取下蒙眼的布料时,周围一个可疑的人他都没发现。
他只能将次解释为恶作剧。除此之外,还能是什么别的原因呢?
沈湘有些懊恼地走过来:“第二轮的时候是没看到我吗?”
褚澜川有些心不在焉地回复道:“人太多了。”
“多跟褚队搭档几次,褚队就会熟悉的。”沈湘脸庞微红,咬了下下唇说:“没想到褚队跳舞也这么好,也太全能了吧,”
沈湘说的阿臾之词他一句也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方才的混乱与电光火石。
看样子舞会来的均是宾客,真正的幕后主导者并未在舞会上露面,行事上可以说是分外谨小慎微。
云昭捂着心口躲在舞厅角落的柱子后面,一抹潮红蔓延至全身,一想到自己那般的主动,心跳就如同小鹿乱撞。
幸好,她仍旧可以叫褚澜川哥哥,这就足够了。
舞台正中央的开关被摁开,从台下升起笼子状的物体,红丝绸笼罩,裹的严丝合缝,勾起人想要探究的欲/望。
很快,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庞然的笼子吸引过去,有些人的兴奋感逐渐显露在脸上,毕竟没有人不喜欢新鲜猎物。
“先生们,女士们,欢迎来到朝暮,今晚的拍卖会正式开始——”
掌声一片,经久不息。
沈湘的脸早就被吓白了,那笼子下到底是死物还是活物都尚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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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想到近日的种种关联, 沈湘不自觉屏息凝神,只等拍卖人揭晓“拍卖品”就可以确定采取行动与否了。
就当褚澜川都以为这笼子里关的会是失踪幼女时, 大红色布料应声而落,笼子通体鎏金,入口处设了一把牢固的锁。
而在笼子之下的物体, 只不过是一只鸟。
拍卖会主讲人还在喋喋不休地进行讲解:“今天的拍卖品就是这只棕榈凤头鹦鹉,它会因情绪改变自身的颜色,可以说是非常神奇了”
褚澜川无心再听下去,他独自从正举办拍卖会的大厅出去, 燃起一根烟, 却是一口也没抽。
他第一次抽烟是在十四岁。
正是男生青春的躁动期,褚恒出任务,大半年没跟家里有联系, 母亲无论怎么哭着打电话, 上级都只是说所有行动保密, 不能透露更多了。
于是他理所当然学会了与军区大院的男生较劲儿,比如打赌谁不敢抽烟谁没种诸如此类,当然,现在看来只觉得幼稚可笑。
指尖火星子闪烁,那烟燃了大半截, 滴落的烟灰就快要烫到男人匀称的骨节时, 他终于把烟头摁在不远处的烟灰缸中,随后将之碾压熄灭。
眼下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他们判断有误,朝暮与幼女失踪案并无关系;要么就是今晚的舞会只是一个幌子, 幌住了所有人的眼球,让其他交易可以顺其自然暗度陈仓。
可要真正悄无声息打入朝暮内部,谈何容易?
见褚澜川不见了踪迹,沈湘也只是叹了口气,认为今晚的行动到此宣告结束。
她去洗手间换了身衣服,对着镜子洗手时正碰见穿黑色束腰裙的女孩往外走,她当时并未留意,可回想起来总觉得那背影很熟悉。
很像是褚澜川那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可到底只见过一面,再加上沈湘对自己的外貌很有自信,在她这儿,云昭这种长相只能说清丽有余,缺少惊艳,到底衬不起来太大胆的衣服。
此时,拍卖会会场上依旧热闹,上流圈养个稀奇古怪的宠物不是什么奇闻怪事,对这只鹦鹉感兴趣的也大有人在。
“第一次拍卖开始,五万起价——”
“第二次”
少女略局促地坐在拍卖会会场,眼神失焦,与这片浮华世界格格不入。
她在等谈厌回来,手里的那方邀请函几近被捏皱。
手中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云昭赶紧把铃声设置成静音,可也振的手心发麻。
少女猫腰从前排座位离开,一鼓作气去到安静的地方察看来电显示。
电话是褚澜川打来的。
于蔷不知道还要在海南待多久,这两天正疯狂刷屏朋友圈,“大家长”不在,一切琐碎杂事自然由褚澜川这个名义上哥哥来操心。
一联想到少年那天的眼神,男人的面色冷了下来,如同远山薄雾,叫人窥见不得真实想法。
“喂,哥哥”她还是不习惯穿高跟鞋,黑色的绑带缠绕在脚踝处的皮肤上,禁/忌感呼之欲出,但也让那一块皮肤磨的发红。
云昭只能靠着墙沿缓解脚心的疼痛,一缕碎发垂在碎骨上,痒痒的,让她的思绪飘远。
“到家了吗?”那头也很静,能听见他呼吸的起伏。
“嗯,到了,在写作业。”兴许她这辈子都学不会撒谎,话一出口,心跳就加速了。
褚澜川又情绪内敛地问:“我一会儿开车回来,晚饭吃了吧?”
“一会儿开车回来”这一句轰的一声在脑子里炸开,她心里警铃大作,预想到万一褚澜川回家没看见自己,谎就白撒了。
她咕咚一声咽了下口水:“吃、吃了。”
他接话自如:“那就好,早些休息,别学习的太晚。”
一如既往,不越矩,仅仅只是温情的关心。
有时候云昭觉得自己跟褚澜川中间隔了一道玻璃,虚化幻影,叫人看不分明。
但那仅仅是她觉得,褚澜川从不表达,他早就过了为情/爱急吼吼的毛头小子年纪,也难怪何巍然总说他浑身透着股沉郁气质。
“没什么事情的话”挂电话的话还没说完,谈厌就从拐角处走来,在光线过渡的空间里,少年的唇角缓慢漾起一丝笑意,不达眼底,姿态肆意又放松。
褚澜川没等到下半句,连忙“喂”了一声,以为是信号不好。
他嗓音一下子绷紧:\"昭昭,你有在听吗?\"
云昭将手机拿远了些,怔怔地看着谈厌从容不迫来到自己面前。
很显然,要是谈厌现在开口,她的谎言就会被当场识破。
女孩冲他比了个“嘘”的手势,清亮的眸子不再是一汪清泉,而是透着楚楚可怜的祈求。
谈厌将来舞会的行头换下,白衬衫贴身,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颗。
他本就身形颀长,搭配卡其色长裤再合适不过,此刻的男人更像是大学里的传说中的学长,没了刻骨的仇恨,没有病态的偏爱,气质纯然干净。
谈厌怎么舍得叫她难过?即使电话那头的是女孩思慕已久的男人,他也甘愿沉默。
男人之间的斗争,将女孩牵扯进来再怎么说都不像话。
见女孩冻的哆嗦,他便把手臂挽着的西服抖开,俯身过去,笼住她小巧的肩头。
她这才腾出手重新接听电话:“我刚刚找衣服准备洗澡了,哥哥回来的路上开车小心。”
“好。”褚澜川一放低声音,语气就会带着不自知的温柔。
少女温柔的叮咛像一阵小雨,降落在谈厌寸草不生的心头。
尽管这句话不是说给他听的。
不过他曾在脑海里幻想过,假以时日扳倒caesar一伍,就从家族里全身而退,和正常人一样上班回家,只不过空荡的屋子里能看见小女人忙碌的声音,会跟他温言软语地撒娇,模样娇憨又明丽。
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声才让云昭彻底放松,她拢了下温热的西服外套,神色抱歉:“谈厌,我可能要先回家了。关于我亲生父母的线索,你如果有头绪,什么时候告诉我都可以。”
“还有这身衣服”她往旁边挪动了一分,有意拉开两人的距离:“裙子和外套我都会洗干净还给你的,给你添麻烦了。”
她的态度太过于疏离,谈厌不由得失神片刻。
多少次午夜梦回,他双手沾满鲜血,但他从来没为自己的选择后悔过。自幼长在矛盾斗争不断升级的环境,人心腐烂,正义与法律对他而言不过是可以随意践踏的门栏。
“昭昭,太晚了,我送你回家。”他看似情绪如常,可右手却不自觉地在抖动,如果Tim在场便会明了,那是他发病的标志。
女孩嘴唇翕动了下,到嘴的拒绝没说出口,蹙眉问他:“谈哥哥你的手?”
“没关系。”他对身体的反应习以为常:“吃药就好了。”
云昭知道他疾病缠身,从前那般总是受困于在阁楼之上也是因为羸弱的身体。
但她也听闻过江城的传闻,说是某一年的中考,全市状元选择了不去上学,她当时震惊了片刻,可将这类情况和谈厌对比,竟是悄然地重合了。
性命关天,她的脸庞不由得浮现出紧张的神色:“药在哪儿?我给你拿吧。”
谈厌指了下门口的方向:“在车上。”
“那我现在去。”谈厌反握住她细嫩的手腕,从喉头挤出两个字:“不用了我还不至于走不了,一起过去就行。”
在心爱的女孩展现出脆弱的一面,那会叫他十分难堪。
司机正打着盹儿,听见了敲玻璃的声音才不情不愿睁开眼,一看女孩的后头跟着的是才谈厌才慌里慌张打开车门,收起敷衍之色:“谈少爷。”
云昭焦急地说:“车上是有药吗?谈厌他现在身体不舒服。”
伺候谈厌,最需要备着的就是药,司机忙从储物的盒子里拿出进口药,将纯净水一并递了过去。
对他来说,喝药就像是吃饭那般简单的事情。谈厌飞快地将药吞咽下去,冷声道:“走吧,先把人送到环宇小区再回华庭别墅。”
这么一来,云昭根本无从推脱,她坐在他身侧,见谈厌阖眼休息,车内淡黄色的光晕在他眼底晕开,看样子是疲惫极了。
车内暖气开着,没有人说话,气氛仍不冷不淡。
“昭昭不需要偷看。”谈厌每次的发病程度轻重不一,但这次幸好及时喝了药,闭眼休息了一会儿,他的精神状态才勉勉强强恢复。
云昭脸一热,他明明是闭着眼睛的,怎么能知道她在看他?
谈厌悠然自得凑近了些,琥珀色的瞳孔里还能看见少女的倒影,这个时候他只认为发一次病能换来之不易的独处机会,似乎也是笔不错的交易。
“看清楚了么?”他五官柔和,唇色偏红,瞳孔漩涡一样吸着她下坠。
女孩确实受不得撩/拨,但不得不说刚才那番话曲解之意很重。
一来,她是怕谈厌身体出状况所以多关注了些,说不上偷看;再者,再呆愣的人也能察觉到谈厌对她与旁人不一样的炙热情感,云昭心知自己对这份心意回报不起,也不打算弯弯绕绕让人多想。
她不自然咳嗽了两声,上半身僵硬地抵在真皮的座椅上,别扭地转过头去,岔开话题问:“刚刚在朝暮,你中途怎么就突然离开了?是有什么急事吗?”
确实是急事,接到眼线消息,他的祖母在家中突然心梗病倒,现在人还在医院被全力抢救当中,据说Caesar已经结束了在法国的生意谈判,坐了私人飞机赶回去陪床。
整个谈氏上上下下在老太太抢救的这段时间内无一不是惊弓之鸟,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引发不可预料的连环效应。
谈氏祖母手握百分之六十的公司股权,老爷子去世的早,所以这些年她一直大权独揽,并且还没有丝毫权力下放的意思。老太太年近古稀依然耳聪目明,对内对外都是一碗水端平,公私分明的很。
而Caesar近几年羽翼渐丰,只不过在资金的投放与使用上一直受限制,就是祖母这道坎卡的紧。一旦祖母殡天,这百分之六十的股权不知道要遭来多少家族中的人的眼红,不斗个你死我活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其实,家族那边也在等谈厌的反应,一旦他回了华尔街,两股力量就不可避免要一较高下。
但这些忧心事他分毫都不想让云昭知道,他的小姑娘就应该永远纯真烂漫、无忧无虑。
这么一想,谈厌的回答就很是言简意赅:“我家里人生病了。”
云昭点了下头,有些诧异谈厌头一次主动说起自己家里人。
她继而不报什么希望地问道:“我父母是跟朝暮有关系的人吗?”
在此之前,谈厌查过张呈玲和杨磬的底,两人在东南亚认识,偷渡回国,这么多年在江城苟活,什么道儿都打交道,至于两人在东南亚时效忠的老板是哪位,掘地三尺都很难找到有用信息。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在Caesar接手朝暮前,这里的老板与张杨两人关系密切,云昭的身世很可能与他有关系。
谈厌今天带她来的目的就是找寻有用信息,看有没有陈年顾客认得先前的老板。
但人算不如天算,一通电话将所有的计划暂且搁置。
谈厌也不打算隐瞒:“算是,你的养父养母很有可能在他手底下做过工。”
云昭沉默了一下,如果按照她原先的猜测,那么她的亲生父母也很可能是和养父养母一丘之貉的坏人,由于某些不得已的原因,不得不将她托付他人。
更深露重,偶有几颗星星也很是稀疏,将天边那轮明月衬得更加孤寂。
云昭没让车开进小区里,下车后弯下腰好像是还要再说些什么。
谈厌这才把他那边的车窗摁下,与少女玻璃球一样的瞳孔对视。
“谢谢你啊谈厌,衣服我会快递送到华庭别墅。”她垂眸,话语融在微冷的晚风中:“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别在我身上浪费太多时间了。”
她一溜小跑开来,司机没接到指示不敢贸然举动,出声询问道:“谈少爷,还是继续回华庭别墅么?”
如同千万只蚂蚁在心头啃噬,谈厌的心情在今晚大起大落,闻言只是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先去汀榭路兜两圈风。”
司机透过后视镜观察他神色,不敢多说仅仅应了声:“是。”
云昭回家时掌心全是汗,还好,屋内还没亮灯,说明褚澜川没有他们回来的速度快。
回到卧室后,少女对着穿衣镜脱下布料轻薄的黑色连衣裙与绑带高跟鞋,拉开衣柜寻了件睡裙穿上,做完一切后,镜中的女孩樱唇潋滟,松散的长发毛茸茸打着卷儿,很想让人一揉上去试试手感。
但是最棘手的问题还没解决,她勾着这件连衣裙无从下手,万一于蔷提前回家,肯定会帮着整理衣柜,到时候这件衣服定然藏不住。
既然如此,云昭一咬牙,找了个干净的购物袋把衣服叠好,然后整个人跪伏在光洁的地板上,准备先将“烫手山芋”转一个位置存着。
钥匙转入门孔声响起,褚澜川也没想到一进家门,眼前的场景就让他心头一紧。
卧室的灯大亮,少女有些艰难地贴在地板上,不知道是在找还是拿什么物件。
只不过这种场面落在褚澜川眼里则有些变了味。少女身躯绵软,从侧面看来高低起伏,腕骨伶仃,哪处都生的恰到好处。
垂在肩头的长发遮住她小半的脸颊,睫毛像小扇子似的,急促地忽闪着。
刚脱了高跟鞋,十根圆润的脚趾暴露在空气当中,女孩的脚背更是一片雪色。
终于完成把衣服转移阵地的任务,云昭松了口气,双腿跪的发麻,她蜷着身体坐起来,跟褚澜川不期而遇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哥哥”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是看着男人步步逼近,原本寡淡的眸子落了火般,烧的人心慌。
那时候她的大脑完全卡机,只是心里一直冒出来一个词儿——
翻车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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