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手
既然兰雪怀说话了,原本持怀疑态度的闲灯也点了点头。
唐棋乐见闲灯这副模样, 用了个“没救了”的眼神看他。
四人说好之后, 又将结界加固了一次, 叫外人进不来。到了晚上,唐棋乐接着雷电开了造化镜,这一回,闲灯有备而来, 进去的时候不至于手足无措。
落地的地方还算平稳, 他一站定就四处打量。
眼前是一片桃花林,借着月色能看见桃花林中大片的风光,往里走有一张石桌,四个石凳子。
闲灯见了桌上有酒有点心,肚子里咕咕乱叫了两声,是有些饿了。
兰雪怀果然从怀中拿出了两块糕点,闲灯已经习惯他的照顾, 但还是忍不住问:“小仙君, 你是什么时候买的点心。”
“嘴里吃着东西还要讲话,堵不住你的嘴吗。”兰雪怀被问到这个, 有点害羞。
他总不能说因为闲灯老实不吃饭的缘故, 自己提前备着的吧。
说出来叫闲灯知道了, 他还以为自己多关心他似的, 怕他要翘尾巴, 所以不能说。
闲灯识趣的没有再问, 他三两口吃完了点心, 填饱肚子之后,桃花林中的两位客人也来了。
虽然知道幻境中的人看不见自己,闲灯还是下意识的拉着兰雪怀藏到了一棵较大的桃树后面。兰雪怀被他抓住了手,有些惊讶,缓缓向下看去。
平日闲灯抓他,总喜欢抓衣袖或者是手臂,鲜少有直接这样抓手的。
其实这种小事,闲灯自己不怎么在意。反正都是都是拽着他走,目的达成了,手臂和袖子有什么区别?
闲灯躲到树后面,看到来人之后,没有特别惊讶,只是知会兰雪怀一声:“是度星河跟童梦……我知道了,原来这片桃花林是桃花逐水的地盘。”
兰雪怀表示自己知道,不过他知道的方式不是像以前一样回答闲灯,而是捏了捏他的手心。
闲灯的手被兰雪怀反握住,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出两人的姿势有些暧昧。
他的手什么时候被兰雪怀捉住了?
不对,他什么时候跟兰雪怀牵手了!
见鬼,两个男人牵手——又不是什么小孩子,这样牵着成何体统。
闲灯心脏狂跳了几下,稍稍用力,似乎想挣脱兰雪怀的手。
不过他一用力,就被兰雪怀察觉出来了。他不动声色的抓紧了一些。
闲灯:?
他连忙抬头看兰雪怀,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兰雪怀十分优美的下颚线。转过头,闲灯还发现,两人的姿势也十分微妙。与其说是一起躲在树后,倒不如说他是躲在兰雪怀的怀中。
兰雪怀低下头,疑惑道:“你看我干什么?”
闲灯不知道说什么,也不好叫兰雪怀让他,只能僵硬着身体趴在树上。说讨厌是一定不可能的,只是这个姿势怎么看都比较适合在道侣之间,他跟兰雪怀两个大男人……勉强不来吧。
但是兰雪怀的表情太过正直,仿佛两人这么做非常自然似的,搞得闲灯也不敢多说什么。
他只好把注意力都放在度星河跟童梦身上。
那师徒两人一前一后的来到桃花林,落座在石桌两旁。
童梦做了个请的姿势,等度星河坐下之后,他无比自然的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度星河碗中:“我以为你生了我的气,再也不会来了。”
闲灯心道:看来桌上的饭菜就是为度星河准备的。
不过,这是什么时候?
看童梦这个小心翼翼的样子,话里话外似乎都很委屈,仿佛他邀请度星河,度星河会不来一样。
闲灯问道:“小仙君,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兰雪怀思考了片刻,回答:“有,但是不确定,再看看。”
那头,童梦又说:“小玉哥哥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度星河沉默了许久,才开口:“你希望我对你说什么。”
童梦开门见山,单刀直入道:“为什么放过沈情。”
闲灯猛地拍了一下大腿,恍然大悟:“我知道了!这是度星河已经为了沈情跟童梦闹翻的时候,难怪童梦要这么小心翼翼,说话还这么古怪!”
是了,也只有他跟度星河关系破裂,他才会觉得,自己邀请度星河来桃花逐水,度星河会不来。
问完这一句话之后,桃花林中十分安静。度星河目光落在桌子上,没看童梦,半晌,才开口:“此事不必再问。无论问多少次,我都不会说的。”
童梦被这一句给惹毛了,急道:“为什么不说?和我都不能说吗?!”
度星河抬头看他,童梦站起身,眼中隐隐有泪光:“小玉哥哥,沈情在钱塘害死了多少无辜百姓?难道你没看见吗?”
“他作恶多端,罪该万死,你为什么还要包庇他?”
童梦说得有些激动,度星河连忙安抚:“今晚不必提这些。”
“为什么不提?不提他什么……不提他杀了我的兄长?还是不提他杀了我的父亲?”
闲灯听到此处,惊讶道:“什么?沈情还杀了童梦的父亲?这件事怎么没听唐棋乐说起过。”
在造化镜外面的时候,闲灯只听唐棋乐说过,童梦的哥哥死于沈情之手,关于他父亲的事情还从未听过。
度星河道:“童掌门并非沈情所杀。”
尽管这里没有第三个人,但度星河还是辩白了一遍。
童梦道:“是,不是他所杀,只是没有亲手杀掉而已。他如果不杀了我大哥,我父亲又怎么会在闭关的关键时刻走火入魔,气急攻心,爆体而亡?”
原来如此,闲灯暗道,好一个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理由。
度星河揉着眉心:“段郎,你坐下来,冷静些。今晚我不是来找你吵架的,明日就是你的及冠礼,现在就不要讨论其他事情了。也别讨论沈情了,行吗。”
他拿出了两坛桃花醉,继续道:“现在,你已经长大,可以喝酒了,陪我喝一杯吧。”
度星河将二人的杯子满上,自己先端起杯子,仰头喝完了一杯。
闲灯观察他的表情,心里得出结论,这位度星河,心情仿佛很不好的样子。
兰雪怀在这时候突然直起身体,他把闲灯也拉了起来。闲灯虽然比兰雪怀矮不少,但也招架不住一直弯着腰缩在兰雪怀的怀中。
正好他觉得有些疲惫的时候,兰雪怀就很“巧合”地站起来。
闲灯锤了锤腰,不由好奇地问道:“度星河到底在隐瞒什么东西,为什么要救沈情,而且童梦都拿出自己兄长和父亲的死来相逼了,他这样心软的人,都能咬住不松口,一句话都不透露,想必一定是一个根本说不出口的理由。我不信他无缘无故放弃自己大好仙途,走上绝路。”
这个时间,沈情已经杀掉了童梦的大哥童清战。并且,度星河跟童梦应该彻底决裂了,并且桃花逐水跟慈航静斋的关系也大不如前。
兰雪怀提醒道:“无字磐石。”他顿了一下,说道:“沈情那里可能有无字磐石。”
闲灯问道:“他从哪儿来的?从我听来的消息可以得出,无字磐石当年被阴山子夺走之后,碎成了上下两卷。一卷在度星河手中,另一卷……会在沈情手中?难道他拿无字磐石威胁度星河,比如不救他,他就毁掉一类的!”
兰雪怀说:“不清楚,一切要等看到沈情才知道是什么原因。”
二人继续望向桃花林中,度星河似乎十分苦闷,酒一杯接着一杯喝进肚子里。童梦到底和他还有几分情谊在,他担心度星河醉了之后无人照顾,所以面前杯子里的酒他一滴都没有喝。
一坛桃花醉喝完之后,度星河明显有些醉意,他呆呆地坐在童梦面前,像是发呆一样,目光落在同一个地方,无论童梦怎么喊他,他都像是听不见的样子。
童梦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一下,十指张开,叹了口气:“小玉哥哥,你喝醉了。”
正因为度星河喝醉了,童梦看着他,愈发不甘和感慨。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跟度星河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并且也不清楚沈情到底做了什么,会让度星河这么心甘情愿的去袒护他。
“难道你和我十年的师生情,竟然比不上一个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吗,小玉哥哥。”
度星河只管看着前方,不理会童梦。
闲灯暗道:童梦也是伤了心的,否则也不会问出这种话了。
他站在第三者的视角,还知道更多的事情。比如明天在童梦的及冠礼上面,还会发生更加令童梦想不到的事情。
想来,童梦今晚上能跟度星河坐在这里,就说明他们之前的感情也不是完全无可挽回。
但明天及冠礼一过,度星河当着修真界那么多门派与童梦决裂,那才是真正的老死不相往来。
童梦不知道今后会发生的事情,现在只像小时候一样,忽然卸下了防备,坐得离度星河近了许多,撒娇似的说道:“我去杀了沈情好不好,你不要跟他走。”
度星河看着他,没说话。
童梦又说:“你留下来好不好,今天不要回去,明天也不要回去。哥哥就像以前一样,留下来和我作伴。”
他挽留了度星河许久,正是仗着度星河喝醉了,才敢肆无忌惮说着平时不太会说出口的话。
老实说,他自己也有些后悔。
不知道怎么留下度星河,不知道怎么回到过去,好叫度星河永远都遇不上沈情。这样一来,他就再没这么多烦恼了。
又或者,杀了沈情,他一死,自己高枕无忧,便不用成日里都患得患失地担心度星河会消失。
童梦自言自语问道:“度星河,要不然,我杀了你,我跟你一起死,以后就再也不用管这些破事了,你觉得怎么样?”
他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度星河也跟着笑了一声,点点头:“好啊。”
童梦说:“我不要你醉着说,你醒来也要这样答应我。”
度星河真的醉了,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
他就算有什么通天的本事,也不过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在惹出了一系列他无法控制的麻烦之后,也像个普通人一样生出了一丝退缩的心理。可惜他身后无人,无路可退,因此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如今因为沈情,度星河遭千人所指,万人所骂,没有任何一人愿意听他解释,也没有任何一人愿意体谅他的苦衷。他像一个漂浮在苍茫大海上的叶子,忽然之间就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了。
他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于是,听到童梦的提议后,他动摇了。
毕竟童梦的提议很不错,人要是死了就好,死了就能解决所有问题。反正最差的——自己就算解决不了,也跟自己没关系了。
这是个逃避问题的最好方法,度星河想着自己的那一堆烂摊子,突然也想死了。
他说完在这两个字,像是打开了某一个开关,一直以来的恐慌和迷茫都有了宣泄口。
童梦在他面前无论说什么,他都点点头照单全收。
他叫他留下来,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要再出去。
半开玩笑地要把他关起来,度星河听了这话也没反驳,只蹙着眉叹息一声。
直到夜深了,度星河趴在桌上睡了过去,这场毫无意义的对话才结束。
闲灯暗道:这恐怕就是他们俩最后一次心平气和的谈天了,可怜度星河半路还喝醉了。
“一个人烦闷到这个程度,就说明他是真的有问题,并且不是自愿的。”闲灯下了结论。
兰雪怀不可置否,说道:“等到明日见了沈情,一切就会真相大白。”
闲灯也点头,那厢没动静之后,他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兰雪怀和他牵着的手上面。
怎么他还不放开?
闲灯心中有些疑惑,脸上也有点发热。
要说刚才他无意间拉住了兰雪怀的手,那么过了这么长时间,怎么也该松手了吧。
闲灯又微微用力,想要挣脱兰雪怀的手。虽然幻境中无人看到他俩拉拉扯扯地样子,但闲灯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兰雪怀被他一拽,回头看他:“你干什么?”
闲灯蹭地一下站直了,他老实回答:“手……”
兰雪怀不解其意:“手怎么了?”
闲灯想说:你看我们俩这手的姿势,是不是有点不太符合礼节。
兰雪怀却是盯了一会儿,完全理解错了。看闲灯这个扭扭捏捏的样子,以为他又在撒娇,向他卖乖讨巧。
他心中嘀咕道:一般情况下,妻子要是这么做了,一定是想要更多的安慰。
转念一想,兰雪怀又觉得他真是不顾大局,每每在这种紧要关头来想些风花雪月的事情,实在是太不懂事了。
他严肃道:“不行,现在只可以牵手,其他的想都不要想。”
闲灯听得一头雾水,暗道:他什么意思?什么只可以牵手?想什么其他的?
他什么‘其他’都没想,唯一一个想问的是:……可以不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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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是你自己想,不可以怪别人!
所以到底想到了什么捏?
六一儿童节快乐!!然后小兰和灯灯你俩的感情进度完全不在一个起跑线上面啊……小兰都跑到重点了,灯灯还在做准备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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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酷
闲灯在心里想了一番,但是没说出来。
他虽然感情上有些迟钝, 但也知道有些话说出来, 很伤兰雪怀的面子。
闲灯闭嘴不语, 沉默片刻,竟然感到一阵困意袭来。这感觉,在他上次进入造化镜中也一模一样出现过。听唐棋乐说,似乎是造化镜对他的影响太大的缘故, 每每呆久了, 便会有困倦感。
不过,这一次闲灯打定主意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因此哪怕困倦也不肯说。只是后来愈发的困,困到兰雪怀察觉出了不对为止。闲灯不再隐瞒,但是态度坚决,死活不肯出幻境,要留下来看完。
兰雪怀拗不过他, 只把他搂在怀中, 给他输送了一些灵力。
闲灯昏昏沉沉的感觉好了一些,眼前也清明不少, 画面一转, 忽然间视线豁然开朗, 一片伟岸的建筑出现在面前, 楼阁榭台遮天蔽日, 雕栏玉砌耸入云霄。闲灯被惊的站直了身体, 说道:“这什么地方?”
他说完, 连忙看去,只见这金碧辉煌的露天大殿上,乌泱泱地站着一群修士,为首的是一身正装的童梦,边上还有几名衣着打扮不俗的人物,闲灯看去,看到了最右面站着的一名修士,虽穿着不是特别华贵,但胜在清丽出尘,并且观之十分面熟。
闲灯看了几眼,突然明白过来为何观之面熟了,这位仙君,长得好像兰雪怀!
不过,看上去年纪比兰雪怀大了一些,并且也更加稳重些。
闲灯脱口而出:“难道这是童梦的及冠礼?”
兰雪怀不可置否地点点头。
大厅内花团锦簇,耳边又有丝竹声声,修真界有名望的修士携带贺礼,来了大半。闲灯所站的位置,正是摆放贺礼的位置。
因童梦父亲死了的缘故,原本应该替他及冠的人换成了桃花逐水的长老。后来童梦不愿意,力排众难,硬是把度星河叫回了桃花逐水。为了此事,童梦和族中长老大大小小吵了数架有余。
毕竟度星河袒护了一个身为童梦杀父仇人的男人,无论如何他也是没资格来童梦的及冠礼的。
但童梦又说度星河于他有传道之恩,就算度星河不认他,他也不能忘记师恩。
此时,度星河正站在童梦边上,周边桃花逐水的修士看他十分不顺眼,没几个搭理他。不过,度星河愁容惨淡,似有心事,也不在乎这些人怎么看他。
倒是童梦,在众人面前,他的表现反而是最正常的。面对度星河,丝毫没有痛恨之心,笑意盈盈,乖巧得很,当真如同一个刚刚及冠的少年。
闲灯开口说道:“童梦这人也太能忍了。”
要不是知道童梦本身阴狠暴戾的性格,就连闲灯也要被他这幅乖巧懂事的模样给骗过去。
时间一到,桃花逐水的长老道:“少主,这边请。”
今日除了是童梦的及冠礼之外,还是他继任掌门的大日子。他一名妾侍所生的孩子,早年在外流浪,因得了度星河的机缘认祖归宗——说句不中听的话,又运气极好的等死了大哥,熬死了老掌门,年纪轻轻就已经坐上了一把手的位置,可谓是风光无限,让人倾羡无比。
修真界不乏说童梦运气好的,随便认个老师,竟然就是度星河。度星河虽成立慈航静斋,却不广收门徒,只是挑几个捣药的小药童来教导。众人在慈航静斋下不去手勾搭他,便转而勾搭起桃花逐水。看在度星河的面子上,不知道多少修真界的大门大派愿意来巴结桃花逐水,这些人物善加利用,就成了童梦立足于修真界的最好的基石。
现如今,不但三司二省要卖小少主一个面子,就连一直不出世的明德真君收到邀请函之后,也赶来了钱塘。
天下还有谁的及冠礼能办的如此风光,除了童梦之外,别无他人。
闲灯羡慕道:“好风光啊,如此盛景,恐怕就是成婚的时候也见不着吧。”
兰雪怀反问道:“什么成婚?”
闲灯说:“我打个比方嘛。你看童梦多少有面子,及冠礼能请来仙尊明德真君,我听唐棋乐说,明德真君不怎么爱热闹,也不怎么爱出门,能把他请到,足以令修真界瞠目结舌了。”
兰雪怀问道:“你很羡慕?”
闲灯理所当然:“那是,人活一世,不就为了出人头地吗。不过我是不可能了,我已经过了及冠礼的年纪了。”
兰雪怀不动声色道:“不是还有成婚吗。”
闲灯哈哈一笑:“我成婚他为什么要来?啊,也说不定,假设我以后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扬名立万了,说不定仙尊欣赏我的为人,想与我成为结拜兄弟,我成婚的时候就能请他来了。你说呢,小仙君?”
他随口扯淡,原本只想博兰雪怀一笑。
谁知道兰雪怀听完了之后并不是很高兴,反而沉下脸色,凶巴巴警告道:“你不可以跟仙尊结义。”
闲灯:?
他愣了一下,心道:我只是开玩笑而已,他怎么还认真起来了?
总之,不管自己说了什么,反正兰雪怀生气的时候,他只要积极承认错误就好了。遂点点头,同意兰雪怀说的任何事情。
兰雪怀看到他点头之后,松了口气,咳嗽一声,绕回了原先那个话题,安抚道:“总之,他……明德真君肯定会在你成婚的时候来的,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这没什么好羡慕的。”
闲灯摸了摸鼻子,完全不知道兰雪怀的思维跳到哪里去了。
“哎呀呀!”
这时,一个声音从二人背后传来。
闲灯连忙打起精神看去,因为这个声音他认识,这是沈情的声音。他今日穿了一件黑色短打劲装,脚踩一双小鹿皮靴,模样伶俐生动,脸上带着坏的冒水的笑容,嘻嘻道:“童掌门,大喜的日子请我来参加,给我发请帖就好了,怎么还亲自找人来请我了呢?”
话毕,沈情身后出现了几个桃花逐水的修士。
——衣裳破烂,嘴里见血,长剑上也有鲜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积成一滩小水洼。
沈情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右边胸口破了一个大洞,伤口狰狞地往外翻,他却像是没注意到似的,目光直直落在度星河身上,瓮声瓮气,阴阳怪气道:“度仙君,你快活得很吗,哪儿像要死了的样子。”
度星河早在他来的时候就变了脸色,看到沈情身上有伤时,原本就心不在焉地心情就更加动荡。
他一开口说话,度星河就走下了台阶,往沈情的方向走去。
刚走两步,童梦阴寒着脸,捉住他的手:“你要去哪儿!”
度星河道:“沈情他受了重伤,我去看看。”
童梦警告他:“师尊,他是我杀父杀兄的仇人,你是我的师尊,今日是我的及冠礼,你当真要去看他。”
此话一出,度星河脚步一顿。
童梦意在提醒他,现在是当真仙门各派的面,他这一走,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度星河抬头看了一眼沈情。
沈情嘲道:“能跑能跳,伤在何处?不错嘛,度公子,现在学会跟童少主合起伙来骗人了,大有长进,叫我大开眼界。”
度星河拧眉:“什么受伤?”
童梦抿了抿唇,一名桃花逐水的长老很会看眼色,立刻站出来,说道:“沈情!你还敢来这里!”他面朝诸位修士,朗声道:“这南疆的小魔头与我桃花逐水有不共戴天之仇,又放魔龙在人间作乱,害得百姓死伤无数,作恶多端,死一万次都不够,正好,现在三司二省和明德真君都在此处,我看就做个了断,把他就地诛杀!”
话音刚过,闲灯又听到度星河如高山流水干净的声音,坚定地响起:“不行!”
闲灯看的目不暇接,听到度星河说话,又连忙看向度星河。
有这位长老的这句话,他再也站不住,挡在沈情面前。
童梦表情十足难看,但在仙门各派面前,他尽可能的令自己不显得狰狞起来,只是开口问道:“师尊为何一次又一次地袒护一名南疆妖人。”
他在外人面前,不像私下撒娇,对度星河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师尊”。
童梦一开口,围着度星河等人的修士也一言一语的说起来。
“度仙君!你是受了妖人所惑才会一时大意,赶紧让开,叫童少主一刀砍了他!”
“是啊度仙君,别为了这么一个籍籍无名之辈毁了自己大好仙途!”
面对种种质疑,度星河一言不发,不打算解释,也不打算退让。
他不说话,沈情那张嘴巴可管不住。
“死秃驴!说谁作恶多端?你亲眼看见啦?老不死的东西半只脚都踏进棺材了还胡说八道,我马上送你一程!”
“还有你,狗娘养的老畜生,在这儿道貌岸然什么,还怕天下不知道你这匹老种马到处发情的‘美谈’吗?”
……
但凡骂他的,他都要骂回去,站在度星河后面肆无忌惮,越骂用词越低俗,直接把现场有头有脸的修士老本掀了个底朝天。
众人被他骂的面红耳赤,又不敢反驳。只在心中恨这个小混账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仙门秘史,讲得大部分都是事实,大家一心虚,就不敢再骂,生怕自己更多的东西都抖出来。
沈情骂得畅快,嘻嘻哈哈,十分歹毒。
度星河听不下去,只说道:“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我不!”沈情恶狠狠道:“只准他们骂我,不准我骂回去?我长着嘴巴就是要骂人的!”
度星河眉头皱的更深,刚想开口说话,沈情抓住他的弱点,连忙哎哟哎哟的叫了起来:“我的肩膀痛死了,你快帮我看看,是不是捅穿了?”
度星河伸手摸了一把伤口边缘,发现这一剑伤的他极深,也不知道沈情这么怕痛的一个人,怎么忍下来的。
“你快走吧。今天是童梦的及冠礼,你别来这里惹是生非,你以为我保得住你吗?”
闲灯听了,却接话道:“走?度星河此人也太单纯了一点,是他太相信童梦,还是自己太心软,所以认为别人都和他一样,会得饶人处且饶人?”
沈情出现在这里,根本就不是他自己找来的。他就算再笨,再愚蠢,也知道自己不能在这时候找童梦的麻烦。
闲灯评价道:“很显然,这是童梦做的局,就等着沈情往里面跳,而且用的还是度星河这个饵。”
沈情一直被度星河放在慈航静斋中,只要沈情不出来,天下没有谁可以破得了慈航静斋的结界。童梦无法进去杀了沈情,所以只能把沈情引出来,借着及冠礼的噱头,散播出度星河在桃花逐水遭仙门为难,重伤难行的消息。结果如童梦所料,沈情果真在慈航静斋坐不住,自己跑来了桃花逐水。
这一来,正中童梦下怀,早早埋伏好的修士立刻朝他发难。沈情若不是强撑一口气非要上来看一眼,恐怕在山下就已经死了。
当然,童梦也不怕他上来,当着众多修士的面,沈情又是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人物,就算是有度星河在场,他的谎言被拆穿了,沈情也插翅难飞。
闲灯道:“你看看,童梦此人算人心真是算到了极致,他就是要度星河骑虎难下,无法保住沈情。”
兰雪怀极为不喜这种人,眉头拧了起来,道:“恶心。”
闲灯喜欢他又奶又酷的性格,觉得他说这话也怪可爱的,心里荡了一下,暗道:美色误事。
沈情捉住度星河的手臂,压低声音道:“你跟我离开,我告诉你无字磐石上卷在哪儿。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吗?”
他这话说的小声,但是闲灯却听的一清二楚,一颗心落了下来,确定道:“果然是无字磐石,难怪度星河要如此维护他。”
沈情话音刚落,一道黑影从他身旁略过,沈情脸色一变,来不及做出反应,左肩又被捅了一剑。童梦的仙剑‘不悔’光芒大涨,在沈情伤口中转了一圈,横剑向左划去,直接要将沈情砍成两截。
度星河夹在二人之中,率先四两拨千斤的打开了童梦的不悔,又一扇将他推出,情急之下,召唤君子剑于脚下,将沈情扶在剑上,御剑腾空。
闲灯虽然知道度星河在众目睽睽之前带走了沈情,但是真的看到时,心中不得不佩服度星河的勇气。
此举无疑是告诉众人,他是站定了沈情,要与天下为敌了。
童梦被一掌拍开,难以置信地看着度星河,他表情极其扭曲,吼道:“度星河!你敢和他走!”
度星河眉头蹙起,只道:“今日我一定要带他走,等过几天我在向你解释。”
童梦却一剑劈开了大殿上的一头石狮子,那石狮子由纯钢打造,至精至纯,能被他一剑劈成两半,可见他怒气之大。
“你要是敢带他走,今日你我情谊就犹如此物。”
度星河脸色一变,沈情见势不对,抓着他衣角,威胁道:“度星河!你不想知道无字磐石的下落吗?”
两厢逼迫,他神思大乱,御剑在空中,心中灵气乱窜,竟有心魔入体之兆。
沈情一计不成,又惨叫起来,咬着牙在他肩上簌簌落泪,恨道:“那你就把我扔下去,让我被他们杀了才好,左右不要你在这里为难!”
度星河叹息一声,道:“我又没说不要你,你何必说这些话。你当真知道无字磐石在哪儿。”
沈情目光一凛:“我骗你做什么?”
度星河咬牙,说了句好。
他顾不得童梦的面子,催动灵力御剑而去。不消一会儿,就再也看不见他的人影了。童梦站在大殿之上,死死盯着度星河消失的背影,久久不肯移开视线。周围的人被他身旁骇人的杀意给惊的不敢动弹,一时间竟无人敢靠近。
半晌,童梦捏着拳头嘶喊一声,眼中隐隐爆出血丝,只听他说:“诸位都看见了……是他要与我恩断义绝,从现在起,我与度星河再无瓜葛,将来他若再保沈情,我必杀他。我父兄之死我决不罢休,桃花逐水必倾尽全力诛杀沈情,还望各位仙君鼎力相助,我派必然涌泉相报!”
闲灯听完,说道:“童梦就是以为自己太了解度星河才走了这步棋,没想到事情大大的超出他的意外,他肯定没想到度星河能做出这么出格的事情,竟然当着天下群雄的面跟他翻脸。”
他估算错了度星河的性格,也估算错了沈情的地位,否则,沈情现在已经尸骨无存。
闲灯道:“走!我们跟上去看看,沈情到底把无字磐石藏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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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走一章剧情!
小兰已经想好了结婚的时候要请的嘉宾了,但是灯灯还在打兄弟牌
我想了一下,灯灯要是跟明德真君结拜了,那真是错辈分了,一朝老婆变小妈……[绝无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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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非之外
一路疾驰,沈情肩上的两个血窟窿被风一吹, 伤口溃烂的更快。
童梦捅的那一剑事发突然, 所以目前为止只是流血, 没有中毒之象。而先前有备而来的桃花逐水送他的那一剑制造出来的伤口已经开始发紫发黑,他们杀沈情的时候一定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就算一剑捅不死,也要他半个时辰内毒发身亡。
不过, 跟刚才不同的是, 沈情咬着牙,一声都没喊。
直到他肩膀上的血滴到了度星河手上,度星河才发现沈情已经面色惨白,出气多,进气少。
度星河连忙跳下剑,落在一处山林里。
沈情一落地,就闷头往前走, 一句话也不跟度星河讲。度星河伸手去拽他的胳膊, 拉住了一次之后,沈情狠狠地甩开他, 他又拉了第二次, 又被沈情甩开。
度星河皱眉道:“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站好, 我看看你的伤口。”
沈情转过身道:“有什么可看的, 我死了不好吗。哦, 我知道了, 你是巴不得我死。我死了,你又拿到了无字磐石,又可以跟你的好徒弟双宿双飞,人生快活的很吧!”
度星河恨不得堵上他的嘴,但看见沈情惨白着一张脸,站在不远处,神情又十分孤傲。仿佛度星河敢点点头,他就要扑上来咬人的可怜模样,他就又心软了。
他拽过沈情,发现并不是很难。沈情虽然嘴巴厉害,但身体已经到了极限,被度星河一拉就坐在了地上。
沈情赌气不看他,度星河也不说话,他伸手摸上沈情的肩膀,仔细查看了一下伤口,然后从怀中拿出了一些常用的祛毒膏药,替沈情涂上。
他这时候,知道叫痛了,瞪着度星河,“痛死我了!你不会下手轻一点吗!”
度星河道:“这次痛了才会长教训,下次就不会这么莽撞。今天是什么日子,你来找人家的不痛快?枉你平日这么聪明,怎么这时候犯傻?”
沈情道:“你现在怪我?不是你跟童梦那个狗娘养的合伙骗我,我怎么会来?”
度星河听出端倪,这话沈情已经说了两遍了。
“我骗你来,我什么时候跟段郎骗你了?”
沈情重伤还不忘踹他一脚,轻飘飘的,说踹不如说是蹭了一下,嘴里不饶人道:“被我发现之后就推卸责任了?度仙君,度公子,你好正义啊。行吧,都是我的错,你别管我了,让我在这儿等死好了!”
度星河道:“你想怎么样?现在不要闹脾气了行吗。”
沈情闭上眼睛,打定主意不理度星河。
度星河坐直身体,又急切的问道:“无字磐石在哪儿?”
沈情还是不理他。
度星河拽住他的手,继续问道:“无字磐石呢?”
沈情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我现在累了,说不出话。”
度星河:“……你。”
他脸色变了几番,最后叹了口气:“你总是这样。老实说,你是不是根本不知道无字磐石的下落。”
沈情却瞪大眼睛:“你不信我?那你回去信你的好徒弟吧。”
度星河道:“不是我不信你,实在是你满口谎言,没有一句说的是真话。有时候,我也不知道你哪一句真,哪一句假。”
沈情听了,笑嘻嘻道:“那刚才为何信我?不怕我说的话是骗你的?你当着这么多人跟我走了,你的小徒弟一定恨死你了,当然,他肯定更恨我,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是没看到他的表情,我笑死啦!”
度星河对他十分无奈,并且不想理他,于是原地打坐起来。
沈情一个人笑了一会儿,发现度星河不捧场,他又皱起眉骂骂咧咧起来。
闲灯一路跟着二人来到小树林,看完了这几幕,心中评价道:沈情此人,喜怒无常,行事嚣张乖戾,难怪不得这么惹人讨厌。
度星河不说话,沈情又用膝盖去撞他,撞了几次,度星河都假装没感受到。
“喂!”沈情喊道:“喂!你给我涂得什么药,是不是下毒害我的?好叫我死的更快!度星河,你理理我!我肩膀痛死了,你给我弄得什么!”
人家给他涂药,他现在还能倒打一耙,果真无耻。
度星河被他说了两句,忍不住睁开眼,道:“我给你涂得就是祛毒的药,我不像你。”
沈情笑嘻嘻道:“你不像我什么?”
他眼珠子一转,忽然改了神态,语气柔弱不少,幽幽地叹了口气,“你是不是觉得我又凶又坏又喜怒无常?”
度星河不看他。
沈情可怜兮兮道:“人人都怕我,都畏我,你怕不怕我?”
度星河被他磨得没脾气,又看他小狗似的装可怜,心先软,嘴上却是没好气道:“你又强势又聪明,嘴巴还这么伶俐,谁不怕你。”
沈情偏着脑袋去看他,好奇道:“你也怕我?”
度星河吐出一口气:“我说不过你。无字磐石在哪儿?”
沈情却不回答他的问题,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天,觑了一眼度星河,“嗤”了一声,说道:“你只记得人家对你的好,所以人人都是可爱的,人人都是好人,唯独我在你眼里是个恶人,是个混蛋,我说的对不对?”
度星河:“我没说过。”
沈情的神色更是不屑,他有点恼自己,又有点恼度星河:“你肯定是这么想的。不过呢,不管你怎么看我,我都是很坏的,永远也不会改的。只要有人敢对我不好,害了我,我就要百倍千倍的叫他偿还。”
度星河睁开眼,饶是他天天面对沈情,有时候都还能被他气得肝疼。
“你简直是不可理喻。”他目光中隐隐有斥责,有不懂,十分复杂:“难道钱塘的百姓害你了吗?对你不好吗?无缘无故,你为什么要驱使蛟龙害人!段郎的兄长害你了吗?你又为何要害得人家家破人亡!”
沈情哈哈一笑,难以置信:“度星河,你有病吗?!你要我告诉你几次,钱塘的蛟龙不是我放的,百姓不是我杀的,你好徒弟的哥哥怎么死的我怎么知道,难道因为我是个混账的原因,天下只要死了一个人,就都要算在我头上吗!”
度星河提高了声音,“你说不是你做的,证据呢!”
沈情也同他吵道:“我说是童梦做的,你信吗!”
度星河又闭上了眼。
沈情最烦他这个样子,但凡提到童梦的事情,度星河就这样不理会他,仿佛他说的话连一个字都不能信。其实说多了之后,沈情也不愿意再说,主要是度星河这个态度摆明了不信他,他热脸贴冷屁股,图什么?
但是这一次,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往往看到度星河闭眼就会停止话题的沈情,像是疯了一样,用脚狠狠踹了边上的一棵大树。那棵树猛烈的晃动了一下,摇摇欲坠,树叶哗啦啦地落在二人身边。
“你是驴脑子吗?自己不会动脑子想想?我杀钱塘百姓对我有什么好处?我图什么?我是个神经病吗,无缘无故杀人?!杀完之后还闹得天下皆知,恨不得被你们抓起来千刀万剐?”
度星河说道:“那段郎为何要杀钱塘百姓,这是他的地方,他庇佑一方的百姓,你不蠢,难道他蠢吗?”
“是你最蠢!蠢到以为你那个好徒弟就像表面一样乖巧!我看你老娘生你的时候是不是把你的脑门给夹扁了,你的脑袋顶在头上是为了显示自己长得高吗?童梦自导自演这一出,当然是为了立威!他在桃花逐水的尴尬身份你看的比我更清楚,上有童清战和他老娘压着,他继承掌门位置就是痴人说梦!童梦没有功绩,他从哪里去找?”
“你的好徒弟聪明的很啊,知道别处的邪祟闹事都是小打小闹,根本谈不上什么功绩,就算做出来了也不会叫别人记住,索性自己抓了一条蛟龙放在钱塘,再由他自己出面解决。至于钱塘百姓的性命,对他而言那算什么,他连自己亲哥亲爹都敢杀,杀你几个百姓怎么了?!”
度星河猛地站起来,拧着眉道:“你不要再污言秽语了。”
沈情也站起来:“我污言秽语?度星河,枉众人称你一声玉子观音,说你公正无私,度天下苍生,我说了这么多,难道你一点也不怀疑他吗?我说的全都是我自己编出来的吗?”
度星河转过身,怒道:“段郎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的品性我最了解,他不像你,又凶又蛮不讲理!”
沈情听到这一句,最后一根稻草被压垮了,疯的眼眶都红了,他用力地推了度星河一把:“你是傻逼吗!他装可怜,你就真的上了他的当!好,他的就是对的,我的全是错,我血口喷人,诬赖好人,我在你眼中就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账东西。滚!”
度星河上前一步,意识到自己方才说的话有些重了,干巴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滚!”沈情怒不可遏拍开他的手:“滚远一点!你别碰我,免得脏了你的手。”
二人这一架吵完,小树林中顿时什么声音都没了,静谧一片,
闲灯摸了摸鼻子,心想:这怪尴尬的。
他原本过来是想打听无字磐石的事情,结果跟兰雪怀站在这里围观了一场骂架,委实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度星河的脾气挺好。”半晌之后,闲灯总结出了这么一个观点:“你看沈情都这么骂他了,他还没走。”
何止度星河没走,沈情也没走。
只不过沈情站的很远,也不理他,兀自生气。
再过了一刻钟之后,度星河先动了动身体,谁知道他刚碰到沈情的手臂,对方就红着眼眶死死盯着他,像是要把他吃了一样。沈情憋了半天,一口咬上度星河的手背,痛的度星河大叫一声。一圈带血的牙印落在他手背上。
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沈情抬起头从脖子上拽着一块玉佩,摔在度星河胸口,说“还给你”,随后玉佩落在地上,碎成了两半。
“我讨厌你。”他这么说,想了一下,又觉得‘讨厌’不够,遂凶狠地补充了一句:“我恨死你了。”
说完,沈情就跑了。
闲灯惊道:“怎么跑了!无字磐石的事情还没说呢!”
他差点儿忘了这里是幻境,连忙就要催促度星河,叫他起来去追。
结果度星河站在原地没追,闷闷地从地上把碎了的玉捡起来,看了一会儿,放在怀中,御剑朝着沈情跑远的方向追去。
闲灯道:“这就对了,走走走,小仙君,我们也跟去看看。”
却不料,兰雪怀拉住他,问道:“沈情说的有道理。”
闲灯也认可兰雪怀:“我也觉得他说的不错,而且素音也说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的意思不就是童梦给他哥身上泼脏水,她现在要用同样的方式泼回去吗。”
按照沈情的说法,童梦为了给自己立威,自导自演一场钱塘蛟龙案,捉住沈情杀了之后,赢得一个好名声。正好又借沈情的手把对自己掌门之位威胁最大的大哥童清战给杀了,如此一来,童清战的母亲一蹶不振,父亲也因童清战之死走火入魔——不过现在看来,这个走火入魔到底是因为童清战,还是童梦做了什么,都不能确定。
“一箭三雕,童梦好计谋,真难以想像,他想出这些事情并实现的时候,年岁才十六七。”
闲灯道:“这么说来,沈情不是才最倒霉吗?”
兰雪怀否认道:“度星河最倒霉。”
闲灯:“小仙君为何这么说?”
兰雪怀道:“因为沈情来钱塘,是冲着无字磐石来的,他只是恰好遇见了童梦设计的事情。就算没有童梦,他也会想尽办法接近度星河。你难道看不出来,沈情这张嘴有多厉害吗,从童梦的及冠礼上面用无字磐石把度星河骗下来,在这里又三言两语岔开话题。我们等了这么久,听到了什么?”
闲灯老实回答:“什么都没听到。”
兰雪怀开口:“这说明,他根本没有无字磐石。或者说,他不知道无字磐石的下卷在哪里,他的目的是度星河手中的上卷。”
闲灯心里猛地一空,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爬上后背:“你的意思是,沈情一直在骗他?”
兰雪怀点头。
闲灯道:“那后来,沈情是怎么死的?他死前有没有拿到度星河的无字磐石?”
他转念一想,又问道:“度星河要无字磐石做什么?他看起来像是为了自己一己私欲,做出自毁前途事情的人吗?”
兰雪怀:“如果你拿了无字磐石,你会许什么愿望?”
闲灯沉思片刻,说道:“我的话……财富权利,长生不老?可是度星河又不缺财富权利,甚至他还有好名声,好威望,至于长生不老?以他的实力,证道成仙,渡劫飞升,长生不老,也不是完全没可能的事情。”
兰雪怀一愣。
闲灯见他神情不对,问道:“怎么了?”
兰雪怀脸色突然沉了下来,仿佛有些生气,对闲灯说:“除了这个呢,你再想想。”
他心中暗道:死断袖,拿着无字磐石尽许些什么鬼愿望?!难道这个满脑子都是他的人,许的愿望不该和他有关吗?!
比如,想和他厮守一生,白头到老等等,再不济也是哭着求着自己娶他吧!
闲灯绞尽脑汁仔细想了想,实在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愿望——话也不能说,他却是还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自己恢复记忆。毕竟一个人对自己过去的二十多年完全不了解,是一件很空虚很可怕的事情。
哪怕叫他知道自己以前是一个一事无成的废物都行,那也是自己的过去。
不过,这个愿望比起扬名立万来说不值一提。
闲灯道:“我好像没什么特别的需求。”
他说的不错。
失忆前自己怎么想的他不知道,但他失忆后确实没有什么特别想要达成的。哪怕就是扬名立万,也是打算自己去做。他做一件事情,追求过程而不追求结果,因此无字磐石对他的吸引力极低,就算是放在他手上……恐怕也只会沦落到去垫桌脚。
兰雪怀听完之后,提高声音问道:“你什么愿望都没有?”
他就差自己开口提醒了:难道你不想和我好吗?
闲灯摸了摸脑袋,“没有。”
这句话,又不知道戳到兰雪怀哪里,对方极其生气。
闲灯察觉出不对,连忙转移话题:“小仙君,不说我了,假如你拿到无字磐石呢,打算许什么愿望。”
兰雪怀恨他榆木脑袋,没半点儿风情,骂道:“你去死吧!”
骂完就气鼓鼓的走了。
徒留闲灯在原地,愣愣地想道:我、我去死?
他脸色一白,心中酸涩铺天盖地而来,苦闷道:怎么许这样的愿望,他……他有这么讨厌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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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蛋小灯
惨,还是度星河惨,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做人不要太心软,以及越漂亮的男人越会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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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点二更!!不好意思!!!今天有点忙!!!导致我更新晚了!!抱歉!!还是暗搓搓地求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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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情
兰雪怀讨厌他这件事情,是闲灯自己顿悟出来的。
他对兰雪怀有些怕, 心里对他有什么事情或者疑问不太敢自己去问, 于是就闷在心里胡思乱想。
闲灯初见他的时候, 两人就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那时候他还没那么想同兰雪怀做朋友,因此对方误会他是断袖他也没什么反应,结果这一拖就拖过了最佳解释时间。后来再怎么解释,兰雪怀也不信了。
兰雪怀讨厌断袖, 他正好又是一个“断袖”, 他讨厌自己,似乎是一件很合乎道理的事情。
闲灯心中烦闷不已,追了两步上去,眼前的景色突然一变。
兰雪怀脚步一顿,连忙退到闲灯身边,将他拽到自己身边,以防幻境中出现什么差池。
闲灯站稳之后, 诧异道:“怎么回事?我没有动造化镜。”他向兰雪怀解释:“我刚才真的没动。”
兰雪怀:“我看见了。”
闲灯心道:他说看见了, 那就证明不是我做的,难道幻境中还有异变?
一想完, 幻境中的景色也停止了扭曲。
闲灯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兰雪怀眉头一蹙, 将手放在闲灯的眼睛上。闲灯连忙把他手拿下来, 道:“我看看!”
他又不是三岁小孩, 不知道为何, 兰雪怀面对某些较为血腥的事情时, 总要先遮住闲灯的眼睛。
不过下一刻,他就知道为什么兰雪怀要捂住他的眼睛了,因为眼前的这一幕确实称得上是可怕。
幻境中的场景变成了方才他跟兰雪怀所在的桃花逐水的大殿上,只是周围的场景有所变化,看起来并不是刚才的那个时间。
童梦站在大殿的最上面,两旁还站着十几个门派里的长老,个个面色肃穆,手持长剑。大殿中间,一名浑身是血的人躺在血泊中,他身上插约莫有二十根空心铁管,将他死死钉在地上。这些空心铁管上面一般都会浇上污水、铁水,钉在肉里的时候,肉就从铁管中被挤成烂泥,加之污水很脏,能使伤口无法愈合,加倍溃烂,是个折磨人的好东西。
并且,闲灯发现,这二十一根铁管都没钉在致命的地方,也就是说,他并不想要这人立即身亡,而是慢慢叫他看到自己的身体溃烂,最后活生生痛死为止。
此等做法,乃仙门正派所不齿的刑罚,为何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闲灯更惊讶的是,童梦到底跟地上的人有什么仇,要用这么狠毒的方式来折磨他。
他站不住,脱离了兰雪怀的保护范围,走到大殿中间,他半蹲下去一看,吓了一跳,地上这名奄奄一息的少年,正是沈情。
闲灯喊道:“是沈情,小仙君你看!”
兰雪怀跟着他过来,又观察一下四周,道:“幻境中的时间已经过了一年了。”
闲灯:“一年?这么快,那现在不正是围剿阴山子的这年吗。我记起来,沈情就是这一年死的。听唐棋乐说,沈情是被童梦杀了的,我以为是约了个时间决战,没想到他竟然死的这么痛苦。”
兰雪怀拉着闲灯站起来,似乎不想要他跟将死之人待的太久。
“奇怪,幻境为什么没听我指挥就自己胡乱跳时间,沈情和度星河吵过那一架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有度星河在,童梦为什么会抓到沈情?还是沈情自己跑来桃花逐水的?”
闲灯的问题一连串的从嘴里说出来,一个接着一个,听得兰雪怀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
就在此时,童梦开口说话了。
他已经当了一年的掌门,在气质上有了很大的改变,不似以前那般腼腆内向,说话时,隐隐体现出了一丝威严的模样:“沈情,你杀我兄长,残害百姓,罪无可恕,今日桃花逐水有权将你诛杀,再交给天机变,不管你认不认罪,今日你都要死。”
沈情躺在血泊中,嘴角动了动,问道:“度星河呢。”
他已经极力在说话,奈何伤的太重,声音太小。童梦听见之后,往下走了几步,站在沈情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沈情嘴唇动了一下,继续问道:“度星河,人呢,叫他过来,我要跟他说话。”
童梦突然温声道:“师尊说了,不想见你。”
他蹲下身,继续道:“你骗他骗的好惨,你以为他还会再相信你吗。沈情,你看不出来,他对你失望透顶了。要不然,怎么会回到桃花逐水,再也不愿意见你。说实话,你不仔细想想吗,我没有他的授意,是怎么拿到那块玉佩,又怎么会约你在桃花逐水见面呢。”
闲灯站的近,听到童梦的话,大为惊讶:“童梦是什么意思?难道度星河已经知道沈情没有无字磐石了?”
看他说的,仿佛是度星河被沈情伤透了心,决定弃暗从明,不计过往种种,与童梦重修于好,然后为了挽回自己的声誉,又与童梦一起下了个圈套,将沈情骗上桃花逐水,将他诛杀。
不可能。
闲灯只略微一想,就察觉到了童梦的话简直漏洞百出。但凡稍微了解过一些度星河的人就知道他的品行,他的性格是绝不会做出这种事。就算是知道了沈情骗他,至多也是自己伤心一场,断然无可能参与这种心狠手辣的污糟事。
只不过,闲灯作为一个旁观者尚且还能冷静观看,但是作为局中人呢?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倘若陷入局中,感情战胜理智,那童梦这些自相矛盾的扯淡谎言,沈情又能看出多少?
童梦平静地说道:“你害他身败名裂,又与我恩断义绝,从人人敬仰的名门仙士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是你害得他有家不能归,害得他身受重伤,害得他九死一生,你有什么资格来问我要人。”
沈情眼珠子动了一下,脸上血污结成一片,直勾勾的盯着童梦:“你撒谎。”
童梦微微笑道:“你何必自欺欺人呢,师尊与我是自幼长大的情谊,虽然我和他表面上是决裂了,但是你怎么知道,不是我和他做的局呢。我原以为你很聪明的,结果你根本没明白,师尊从来就没有真正相信你,果然,不出所料,你也没让我失望。沈情,跟我比起来,你算什么东西。”
半路插进他们师徒之间的跳梁小丑?亦或是演了一场独角戏的丑角?
闲灯越听越糊涂,对兰雪怀说道:“童梦是什么意思?他是说,之前在及冠礼上跟度星河的决裂是假?为了逼沈情露出马脚是真吗?”
兰雪怀道:“童梦此人,说话不可信。”
闲灯也点头:“我也觉得,看起来沈情更像是受骗的那个。不过这个小混账上次被同样的诡计骗过一次,怎么这次还不吸取教训,又被骗了?”
沈情这个模样,分明就是自己找上桃花逐水的。他上回是及冠礼时,被童梦用度星河诓过来,这回童梦不知道又找了跟度星河有关的什么谎言,将他再骗了一次。
兰雪怀道:“这次与上次不一样。我猜度星河一定发现了他是骗他的,否则依照沈情的性格,不可能在同一个坑里面摔两次。”
若是童梦平时用这个理由骗他,沈情怎么可能相信?
但是在度星河于他彻底分开,再也不见的时候呢?在自己精心编织了大半年的谎言暴露的时候呢?他还有那个自信保证度星河永远站在自己这边吗?
显然是没有的。
就算是没有这个理由在里面,童梦用度星河做饵,也是一个非常明智的选择。
闲灯看的清楚,沈情对度星河颇为在乎,换个角度思考一番,倘若有人告诉他,兰雪怀被困在某处,需要他前往。那他不但会被骗第一次,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因为不知道对方哪次说的是真的,哪次说的是假的,所以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还是阿鼻地狱,别无他选,只能次次都去。他怕一次不去,就遇到了最真的那一次,兰雪怀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他当真要自责一辈子了。
如此一来,他便也能理解沈情的行为了。
兰雪怀见他不说话,于是问道:“你在想什么?”
闲灯说道:“我正在换位思考,好方便我理解为什么沈情会做出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兰雪怀问道:“那你思考出了什么东西来了吗?”
闲灯毫无保留,把自己思考的过程跟兰雪怀说了一下。他把自己怎么讲兰雪怀换成度星河,然后自己又将怎么做的,倒豆子似的倒了出来。
兰雪怀听完,半天没说话。
闲灯问道:“你怎么了。”
兰雪怀耳根微微发红,轻轻地哼了一声,说道:“我只是觉得你的比喻不好。我是不会成为度星河的。”
想不到,他在闲灯心里这么重要。是了,早说这个死断袖离不开自己了。但是他自己想归自己想,听到闲灯如此直白的说出来,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闲灯道:“那当然,你比他好看多了!”
反正度星河跟自己长了一张脸,他抹黑起自己的脸来毫无压力。
躺在地上的沈情猛地咳嗽了一阵,嘴里呕出了一大口污血,他咬牙喊道:“度星河!我要见度星河!你让他来见我!”
童梦冷笑道:“他快恶心死你了,还来见你?痴人说梦。”
他手微微一动,召唤了仙剑“不悔”。
沈情原本死气沉沉的身体突然奋力挣扎起来,只可惜他的身体都被铜管钉住,越挣扎,身体被撕裂的越厉害。他仿佛感受不到这份痛苦,嘶吼着要度星河来见他,一开始还能喊完一句话,到后来喊到嘴角裂开,就只剩下喊度星河名字的力气。
不甘,委屈,懊悔,痛苦,声嘶力竭,无人回应。
闲灯看的心里一抽,沉闷的难受,唏嘘不已。
他原是看戏来的,结果看到沈情下场如此惨烈,心中也动了恻隐之心。
童梦好似看见了什么,忽然蹲下身,猛地从沈情脖子里扯出了一块玉佩。这玉佩原来是碎成了两半,后来又被人笨拙的粘了回去,中间有一道明显的裂缝,上面隐约环绕着一丝灵力,这灵力童梦太熟悉了,不必去探,就知道出自度星河之手。
冷不丁,玉佩被他狠狠砸在地上,碎成了无数块。
童梦发疯似的用力踩了几脚,直到将它踩成齑粉,由嫌不足,又将不悔拿在手中,一剑朝沈情封喉。
沈情的声音戛然而止,“度星河”三个字再也不会从他嘴里说出来了。
童梦低低地笑了起来,肩膀耸动,神色癫狂,然后仰天大笑,笑不够一样,拔出剑来,又在沈情身上泄愤一样狠狠地扎了一通。
“你去死吧!你去死啊!你去死好不好!!!”
闲灯看不下去,眉头拧的死紧,兰雪怀阻止他:“幻境而已,你就算出手也伤不到他。”
童梦笑的疯癫,笑了半柱香,忽然间,眼睛定住不动,直直望向前方。
他渐渐收起嘴角的笑容,甜丝丝道:“小玉哥哥,你来啦。”
定海昆仑扇的飓风朝着童梦袭来,童梦横剑一挡,却也受不住如此强大的灵力,跪倒在地,吐了一口污血。
童梦抬起头,还未反应过来,衣襟就被度星河抓起,他狠狠地打了一拳在童梦的脸上,童梦被他打偏了脸,血丝立刻从嘴里溢出。
他缓缓转头,笑了一声,“小玉哥哥,你还是第一次打我。就为了这个死人吗?他都死了,你打我有什么用。”
像是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情,童梦哈哈大笑:“他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度星河,你凭什么打我?你凭什么?!”
童梦奋力一挣脱,照着度星河也打了一拳,提剑杀去。
度星河一向温和的脸上也露出了痛苦之色,他看起来像是风尘仆仆的赶来桃花逐水的。再无平日的风度和气度,发冠有些歪,衣服也沾满了灰尘,眼中血丝可见:“他做什么你要杀他!你、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只可惜,他来的再快,也是迟了。沈情到死也不知道度星河没有骗他,带着巨大的不甘,含恨而死,死不瞑目。
闲灯道:果然!度星河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
那么事情就明显了,童梦恐怕用了什么方法将度星河支开,又趁着两人吵架的时候挑拨离间,将沈情引到了桃花逐水,在度星河赶来之前,将沈情诛杀。
童梦用着度星河教他的一招一式,回敬给度星河,并且猖狂的笑道:“我杀他还需要理由吗?度星河,我做了什么?是你做了什么,你怎么不问问你做了什么?!是你来招惹我的!是你先招惹我的!”
度星河不解,招架童梦的招式时,被童梦的声音分神,并且扰的心神大乱。他神色时而茫然,时而痛苦不堪,像一个无措的孩童。
他看着地上沈情毫无声息的尸体,只觉得心口一阵抽搐似的痛。本能让他觉得自己命不久矣,但又无从感知这份奇怪的气息,心中痛至摧心剖肝,呕出一口血来。
冬日里的花落了一地,他的血吐在一片苍茫的落花中,再抬头时只能看到满树茕茕独立的叶。
童梦看准破绽,一剑断了度星河双手的经脉,紧接着又是一剑穿透了他的左胸。定海昆仑扇从手中脱落,度星河往后退了几步,在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打击下,一蹶不振,跌落在地。
他抬起头,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童梦……钱塘蛟龙的事情,是你做吗?”
童梦面色阴冷,站在度星河面前,压下心中暴怒,淡淡说道:“小玉哥哥,事到如今,你还问我这个做什么呢?沈情难道没跟你说吗,你难道还没相信他吗?你问出我这个问题,其实已经在心中给我下了定论,对吗?”
度星河万念俱灰:“真的是你……为何……”
童梦:“不为何,在这世上,人人都爱权利,都爱江山,怎么许别人爱得,我爱不得?小玉哥哥,你不知道吧,小时候只有你在桃花逐水的时候,他们才对我好些。等你一走,所有人都看不起我,都欺负我,骂我是乞丐,是小畜生,不给我饭吃,叫我去后厨吃泔水。那时候我就决定了,我一定要站的最高,叫所有人都不敢看不起我。”
度星河万万没想到童梦小时候还有这样一出,毕竟这孩子从来不在自己面前说任何委屈,每每自己问起,童梦只会趴在自己腿上哭。
那时候,他只以为童梦是到了新的地方,不适应这里的环境,未曾想到,其中还有这等凄苦。
童梦道:“我没有错,错在你,小玉哥哥,你为何要招惹我,又不要我。沈情算什么东西,他凭什么能让你和我决裂,明明是我先来的……明明是我先来的!”
他喃喃自语了片刻,表情又是扭曲又癫狂,又笑起来,热泪从他眼中滚落,童梦拿剑指着度星河,“度星河,好名字。你度天下苍生,谁来度我?这满天神佛,谁也不度我……”
度星河心神俱震,眼前一黑,双脚传来一阵剜心之痛,他双腿经脉被“不悔”挑断,一声惨叫之后,鲜血汩汩不断从腿上留下来,将他一身白衣染得血红。
“我说过,当日你在天下群雄面前带走沈情时,就是你我恩断义绝时。我必要讨回这份耻辱。”童梦背过身,双手狠狠颤抖,他左手压着右手,才勉强握紧仙剑,冷道:“把沈情扔去乱葬岗喂狗,度星河……把度星河给我扔下山,谁敢救他,我就杀了谁!”
轰隆一声,闲灯背后一凉,抬头一看,竟然是下起了瓢泼大雨。
两名修士依照童梦的命令上前架起他,度星河被扔下桃花逐水,跌落在一滩烂泥中,神形俱灭,凄苦至极,他痛到极处,便在烂泥中嚎啕大哭起来。
哭他一生光明磊落,落得如此下场。
哭他废物一个,连一条人命都保不住。
他哭得极为惨烈,白衣全然被泥巴裹住,好似一个乞丐一般,一双眼灰白空洞,哪有当年半分神采。
大雨中,恍若响起他出山时对师父的承诺:“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不空,誓不成仙。”
那时少年得意,剑荡九州,一朝看尽天下繁华。却想不到如今人间走一趟,尝尽生离死别,喜怒哀乐,错情字一笔,竟是万劫不复。
他浑身发冷,抖得厉害,双臂抱住肩膀,咬着牙凄惨无比地哭道:“师父……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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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玛,小魔女领便当了,有点点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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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梦
童梦站在大雨中站了很久。
清理了度星河的修士上前说道:“小少主,度星河已经被扔下山了。”
童梦听到这句话, 手抖得更加厉害。
半晌, 他突然转过头, 像是鬼上身了一样,在大雨中拔足狂奔起来。他的方向,正是桃花逐水的山脚下。
童梦跑得堪称连滚带爬,毫无形象, 中途还在半山腰摔倒了几次, 滚的一身伤痕累累,泥巴跟头发混在一起,将他的脸泼地脏兮兮,乱糟糟。
“度星河!”
童梦一脚踩进泥坑中,那里污血斑斑,边上还有没被雨水冲刷掉的更多鲜血,分明就是躺过人的样子。
可是, 现在的泥坑, 除了污血之外什么都没有。
“度星河呢……”
他茫然的找了一圈,最后猛地劈烂地上的石头, 发疯似的大喊了一句:“度星河呢!!人呢!!”
童梦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一路沿着山下找去。桃花逐水的长老发现少主丢了之后, 连忙派出数人来找他。结果在劝童梦回去的时候, 被童梦打成重伤。
最后众修士无奈之下, 只能用强硬的手段将童梦给敲晕了拖回桃花逐水。淋了这么一场大雨, 童梦回去后就发起了高烧, 说起了胡话。门派上下长老束手无策,又没有脸再去慈航静斋请大夫,一直拖了整整七天,童梦才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了。
他一睁眼,第一件事情就是问侍女,今天是什么日子。
侍女毕恭毕敬的回答了他,童梦喃喃道:“已经过去七天了……”
七天,度星河消气了吗。
他茫然无措地想道:我只是因为太生气了,才会对他出手的,他如果不为了沈情打我,我不会打他的。
想着想着,童梦突然从床上坐起,翻身干呕起来,他眼泪跟着一起流了下来,一张面若好女的脸更加惹人怜惜。只可惜平日里最照顾他的人,已经被他折断了手脚丢下山去,此刻恐怕重伤难愈,不知身在何处。
童梦猛地拽住侍女,复又问道:“度星河呢!”
侍女手中的盘子碎了一地,连忙跪下,吓得什么话都说不出。
他在哪里?他怎么样?他会不会还在生我的气?
一想到这个,他浑身就不可抑制的发起抖来,侍女跪在地上,又被他扯着胳膊站起来。童梦的手劲很大,掐在侍女的胳膊上,仿佛要将她的胳膊捏成两段。
“少主!”
童梦执着地又问了一遍:“度星河呢……度星河呢!”
侍女惊恐道:“少主,度、度仙君已经下山了,他、我、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童梦答非所问,似乎不在乎这个侍女说什么,我行我素,继续问道:“他还在生气吗?他会不会还生我气?”
侍女的手臂愈发疼痛,她跪在地上颤抖地如同筛糠,连忙道:“小少主,度仙君不会生气的,你是他一手带大的,他怎么会生你的气,肯定、肯定过几天就好了!”
这句话,童梦听进去了。
他像说服自己,又像说给别人听,认真地,一遍一遍地重复:“对,他不会生我气的,过几天、过几天就好了……”
是了,度星河鲜少生他的气。
有时候,哪怕是童梦做了非常过分的事情,到度星河这里只要撒撒娇,乖乖认错,度星河没有哪一次是不原谅他的。
“这次也可以的,这次也可以的……”
童梦不安地坐回床上。
他不过是杀了一个作恶多端的小魔头,他有什么错?
“你说,小玉哥哥是不是过几天气消了,就回来找我了?”
侍女连忙道:“少主说的是,先把病养好,到时候再与度仙君解释吧。”
童梦肯定地点头:“你说得对,你说得有道理。”
他闭上眼躺下,心绪却不能平静。
一想起自己把度星河扔下山,心中就一阵一阵地抽痛。
一会儿痛恨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一会儿又咒骂度星河活该,谁叫他袒护沈情,谁叫他背叛自己!
在这样冰火两重天的煎熬之下,童梦的心病愈发严重,到了最后几乎执念入魔,差点救不回来。
这期间,他一直记着侍女说的那句话,等过几天度星河气消了之后,他们又能像从前一样。没有沈情这个人从中作梗,度星河对他是很好的,并且只对他一个人好。小时候给他扎秋千,扎风筝,长大了替他寻剑,教他法术,以后也会这样的。
可惜童梦的‘以后’没有多久,他在桃花逐水养病的这一段时间,修真界爆发出了一件大事。
阴山子要攻打修真界了!
要说这个阴山子是谁,那就有说不完的来历。众人只知道他是一个突然冒出来的魔头,在无妄山定居之后,创立了阴山法门。
此门与修仙之术不同,反其道而行之,号令五鬼,悬旗倒插,符头也倒插,借用坟地、尸骨、人血修行,落地即为阴坛。门内供奉阴山法主其法重阴,以令旗调兵遣将。画符不用朱砂,而是白纸墨字。总之,歪门邪道,是为修真界唾弃、不喜的东西。
这位年轻人,开阴山一门,狂妄发言,自认法术无正邪之分,只是人有善恶之别。道法无错,人生邪念,才是大错。年少轻狂,大逆不道,却也掀起了一股阴修热潮。特别是在刚踏入修行之路的年轻人心中,驭鬼召阴,可比御剑飞行酷多了。
久而久之,阴山一门名声愈发响亮,门生广布各地。又因修此门者,大都意志不坚,动辄走火入魔。否则,便是动了歪念,以活人之血修行。害人害己,合该千刀万剐。修真诸多门派,视阴山子为魔头,阴山法门为眼中钉,肉中刺。日日见了,日日要骂。却也忌惮阴山子骇人实力,不敢轻举妄动。
原本他是成日里待在山上的,不是睡觉就是发呆。用此人的话来说,修行阴山法术,其主要的方法就是睡觉。总之,全然是胡编乱造,一派胡言。因此,阴山子又得了个“瞌睡神”、“睡仙”等诨名。
结果他老实本分没几年,果真如同大家所担心的那样,最近不知怎么的异常奇怪。竟然在山上山下东奔西走,联系诸多偷偷修习阴山法术的年轻修士。
修真一众仙门一看,这是如何?仔细一想,大事不好,阴山子这个魔头,恐怕是要招兵买马,攻打修真界了!
流言如同插上翅膀的令箭,飞似的传遍整个修真界。一不做二不休,众名门正派索性合计了一把,决心先下手为强,打这个阴山子一个措手不及,让他当场就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免得继续祸害大好的年轻修士!
反正这么一个大毒瘤放在那里,众人每日也是提心吊胆的,早杀早超生!
如此商量一番,小清洞天领头,天机变从旁辅助,又集结了仙门各派的少年勇士,战帖一路送到了桃花逐水,童梦拆开战帖一看,立刻扔在桌上。他对围剿阴山子一点兴趣都没有,如果不是碍于桃花逐水在修真界中的地位,童梦连战帖都懒得收。
闲灯看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这个阴山子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叫众人这么恨他?小仙君,你可有听过?”
兰雪怀顿了一下,思索片刻,才开口:“他与小清洞天在十年前打过一架。”
小清洞天带头攻打阴山子,那都是两人结下的宿怨了。十一年前的大乘听法会上面,便是这小子趁乱一把火烧了小清洞天,丧心病狂的杀了二十一名授课仙君,还带走了无字磐石。小清洞天与他堪称不共戴天之仇,十一年前没灭了他,如今杀了他,也算是报了血仇,令二十一名仙君泉下有知,也可安息。
闲灯听完,恍然大悟:“难怪小清洞天要领头,这可称得上是世仇了。我想起来了,度星河就是这时候被请过去参与围剿一事的。只是他当时伤的那么重,是怎么在这么快的时间里好起来的?另有奇遇?”
兰雪怀摇头,闲灯也没有多问,兀自沉思起来。
又过了几天之后,仙门各派拢共凑足了一千多人,气势汹汹地朝着无妄山走去。
造化镜又没听从闲灯的命令,顾自己变化了一番。闲灯已经习惯了,他事先就抓紧了兰雪怀的袖子,以免自己被突然变化的场景给甩到地上去。
白光一过,闲灯一站稳,就“咦”了一声。眼前已经到了无妄山上面,众修士打的精疲力尽,伤痕累累。无妄山上煞气横生,群尸遍野,血流漂杵,俨然已经经历过了一场恶战。
唯有几个灵力高强的还能勉力支撑着站起来。
闲灯“咦”这一声不为别的,而是他看见了一个十分面熟的人。
一名白衣少年正站在无妄山之上,虽满身灰尘与伤口,却也看的出面如皎皎明月,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君子。
兰雪怀顺着闲灯的目光看过来,眼神也微微一愣。
不为别的,那名少年手中所拿仙剑,便是闲灯怀中的仙剑“风雨”。
“那不是我的剑吗?怎么在他手中?”闲灯嘀咕了一句,又四处张望:“看来无妄山已经打过一场了,奇怪,我怎么没看到阴山子?”
周围黑雾弥漫,别说想看到阴山子了,想看到自己眼前开外五米的地方都困难。在这黑雾中不知道藏了多少小鬼,嘻嘻哈哈尖笑声不绝于耳,随时都能窜出来将人撕咬成碎片,他们想要保住自身也困难。
忽然,他听见一个声音说:“门主,这阴山子确实难对付,我们已经死了一半的人了,还要打吗?”
门主吐了口血,急急问道:“我让你们去找度星河,你们找到了吗?”
那人道:“门主……度星河、度星河自己都重伤难行了,怎么来帮我们?”
“你管这么多干什么!有他那把定海昆仑扇,还怕这些黑雾?你只管去找他,我告诉你,度星河……度星河此人我了解,你有求于他,他不会不来的,你就说,你就说童梦被阴山子杀了!”
“但是门主,度星河那样,别说是昆仑扇,他、他自己都——”
“那我们呢!你看看我们死了多少人?他妈的,早知道阴山子这么难对付,我就不来了!挣个屁的名声!今天能不能活着出去都是问题!”
这一战打的众人死伤惨重,但是,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却连阴山子一面都没看到,可见对方实力多强,一股绝望的气息弥漫在上空。
门主话音刚落,无妄山忽然掀起一阵狂风,黑雾中鲜血四处飞溅,妖魔鬼怪的惨叫声灌入众人耳中,几乎震破耳膜。
随着这一阵风吹过来,浓雾散去,众人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眼睛一亮,齐齐看向山口,如同见到了天神下凡,再生父母,有些定力一般的修士已经双目含泪,脱口而出:“定海昆仑扇,是度仙君!”
度星河面容惨白,发丝有些凌乱,强撑着站在山口,勉力一笑:“诸位,度星河来迟了。”
童梦再见度星河,眼眶通红,只可惜度星河一眼都没看他,缓缓地走向众人让出了一条道路中。
见他这番模样,童梦心中的怨恨立刻压过了那点微不足道的委屈,“他不看我?他凭什么!”
他还恨我,他不愿见我!
想到最后,童梦几乎咬牙切齿,溢出一口血来,将度星河三个字嚼烂了往肚子里咽。
“阴山子!”人群中,一人有度星河撑腰,大喊道:“你死到临头了还不出来!”
说完,转头对度星河道:“仙君,阴山子自从我们上无妄山开始,就一直躲在阴山裂缝中不肯出来,全靠这些黑雾攻击我们。你要小心些,雾中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厉害的很,我们已经折了一半的人在里面了。”
度星河道:“我自有分寸。”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口中翻涌出来的浓血,定神握住了昆仑扇。
“且慢!”又一人从人群中站出来:“度仙君,在你斩杀阴山子之前,我还有事要处理。”
他望向一直站在裂缝前,一步都不肯后退的少年,怒道:“叶雨!你还不快滚下来!现在有度仙君在此处,你要是受了阴山子的威胁,也不必再怕!你下来,全由我们替你做主。”
闲灯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转过头,闲灯发现兰雪怀的神色很不对劲。
虽然,刚才到无妄山这个幻境时他就觉得兰雪怀有些不对劲了,但是现在这个感觉更加强烈,令他生出了一丝疑惑。
那头,叶雨吐了口血,固执地站着,强硬道:“我并未受阴山子威胁,是我自己要站在这里,是我、是我自己要护他。”
“你糊涂!你这小子,你糊涂啊!”说话的老者气得脸色惨白,他原先那一番话是为了替叶雨开脱,没想到这小子一点也不领情。
有人说:“王掌门,你还顾及什么!这小子助纣为虐,方才没少杀我们的人!”
“就是!先杀了他,再杀了阴山子!”
话音一说,一人就催动灵剑,霎时间,几十把剑腾空而起。
叶雨灵力枯竭,勉力打落了几把,剩下的剑却是再也挡不住,听得噗嗤几声,通通没入了他的身体,将他困在原地。
他猛地跪在地上,“风雨”哐当一声跟着摔在地面。
“死了没?”
半晌,有人问。
“不知道,这么多剑,都把他捅穿了,怎么可能不死?”
“哎,叶雨怎么说……也是一个名门好苗子,怎么就这么想不开。罢了,他既然执意要与邪魔外道为伍,杀了也算是保全他父母的一片名声。”
“度仙君,我们困住这小子,你去诛杀阴山子!”
度星河咳嗽一声,再开定海昆仑扇。
谁知道,方才已经闭上双眼的叶雨猛地又从地上站起来,因为身上插着数十把仙剑的缘故,光是站起来就十分艰难,更遑论还能接住度星河这一扇了。众人惊的退后了一步,叶雨却没有硬抗这一扇,而是紧握住风雨,生生将自己元神打散,全数灌入仙剑中。
“他疯了!”
自毁元神,无疑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风雨得他元神,剑身震颤不已,从他手中飞出,绕了两圈之后,直直窜入阴山裂缝中,护住了阴山子。叶雨身体如同一张薄纸,轻飘飘地倒在地上,双目瞳孔失神,却依旧十分固执的爬向了裂缝之外,他嘴唇开合,喃喃自语,说完之后,摔在地上,一动不动,已是灯枯油尽。
方才想要替叶雨开脱的王掌门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朝着叶雨跑来,接住他下落的身体。他伸手再探叶雨的元神,已是空荡荡地,什么都没有了。
王掌门仰天长啸一声,痛哭不已,死死地瞪着阴山子所在的方向,吼道:“我侄儿被你所惑,因你而死,阴山子……我要你偿命!”
定海昆仑扇第二扇不容置喙地贯穿了裂缝,驱散了一直保护着裂缝地结界。
顿时,整个阴山裂缝展现在众人眼前,一抹黑色的背影,毫无预兆地出现。
所有人见到这个背影,心跳齐齐一空,一股毛骨悚然地恐惧从脚底板升腾至头顶。
阴山子!
此人虽作恶多端,但从不下山,以至于无人看过他的相貌。传言中他凶狠如罗刹,膀宽腰圆,一口能生吞四个小儿,如今但看背影,却觉得他风姿绰约,腰细如好女,臂白如冷玉,俨然是一个美青年。
正在众人都被他的气场与杀意震撼地不能动弹时,一把仙剑突然贯穿阴山子的心口,他身体摇晃了一下,跪在地上。
“怎、怎么回事?”
众人面面相觑。
“我……我杀的……”
“我杀的!!是我杀的!!是我杀的!!!”一人忽然跳了起来,狂喜道:“那把剑是我驱使过去的!!!哈哈哈哈哈!!是我杀的!!”
剑的主人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辈,方才他被阴山子吓得六神无主,就连自己的灵力都无法控制,这才不小心将仙剑飞出。没想到,阴山子竟然没有力气抬手挡这一剑!
击杀阴山子,这足以让他千古流芳,扬名立万,也难怪他如此激动。
一人蹙眉,道:“大家快看,他好像受了重伤。”
众人看去,果然发现,阴山子脚下全是血,就连手臂也在汩汩不断的留下鲜血来。
阴山子一直在结界中没出来?怎么会受了这么重的伤?
但是此时,已经无人再去思考这个问题。这简直是老天爷都要帮他们,自然要把握机会,趁他病,要他命!
“度仙君!杀了他!”一人吼道:“度仙君!用昆仑扇杀了他!”
其实,阴山子重伤难行,大家根本不必害怕他,直接上去一人一剑杀了就是。
但众人谁也不敢第一个打头阵,毕竟,谁知道这是不是阴山子的诡计?万一自己上去是送死怎么办?为了确保万一,还是叫度星河用昆仑山先碎了他的三魂七魄,然后由自己去补几刀,才是上上策。
可无人知道,度星河的灵力已经枯竭到了极致,他本就拖着将死之身来的无妄山,二开昆仑扇已是垂死边缘,倘若再开昆仑扇,自己的下场就会与阴山子一样,受昆仑扇灵力反噬而死。
但他不开行吗?
周围的修士一声又一声的催促他开扇,一遍又一遍的逼迫他使用灵力,谁注意过他的身体?
突然,有人说:“度仙君!你快开吧,你杀了阴山子,正好将功抵过,也好保全的名声。”
“是啊,度仙君,这机会是大家让给你的,你杀了阴山子,就说明你并没有被魔头蛊惑,至于那个沈情……他死得活该,只是连累你受冤屈了。”
度星河心中抽痛,咬牙道:“阿夜是被冤枉的。”
“你怎么现在还在帮那个小魔头说话?那你说他是被冤枉的?又是被谁冤枉的?”
度星河心力憔悴,握紧了昆仑扇,只觉自己一生失败无比,已存了必死的心志:“沈情已死,是非我已无心解释。只盼度星河死后,诸君看在我的面子上,请再也不要议他身前种种。”
那人惊道:“你什么意思?”
话未说完,终于,三开定海昆仑扇!
天地间,忽然凝聚起一股极强的力量,强大的飓风如千万把刀子盘旋在空中。
度星河手持昆仑扇,凄惨地笑了起来,他笑中带泪,像是痛到极致的哭,热泪滚落,被昆仑山卷入灵力中,化作风,化作雨,朝着阴山子袭去。
闲灯猛地捂住胸口,顿了两下,眉头紧蹙,面色茫然,吐出一口鲜血来。
兰雪怀神色一变,连忙将他搂在怀中:“闲灯!”
闲灯紧紧抓着他的袖子,脸色惨白如纸,浑身颤抖起来,痛呼道:“我好痛!好痛啊!兰雪怀,我好痛!”
兰雪怀被他吓得不轻,连忙柔声问道:“哪里痛?”
他不管不顾地向他输灵力,但他的灵力进入闲灯体内,竟像石沉大海,毫无波澜。
“度——度星河——度星河!!”
一声惨叫,几乎划破了飓风。
阴山子被遭此一击,魂飞魄散,风雨与他一同坠落阴山裂缝。
度星河猛地跪在地上,如同一片风中易断的蒲柳,他脸上顷刻间爬满泪水,在阴山子死后的一瞬间,大彻大悟,喃喃自语:“我、我竟是他眼中的一滴泪……”
他这一生,自认白玉无瑕,是人人歌颂的名门仙士,却想不到自己从头到尾都是一个笑话。
什么名门仙士,什么狗屁观音,他竟是阴山子眼中的一滴泪!
可笑,太可笑了!度星河思及此,哈哈大笑起来,他十指抓紧土中,指尖冒出鲜血,也不觉得痛。
童梦拨开人群,神色惶恐地朝着度星河跑来,他猛地抓住度星河的肩膀,将他掰向自己,哭喊问道:“度星河,度星河你疯了!你、你有没有事?我是来道歉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打你的!小玉哥哥,我没想——”
话音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度星河也停住了笑声,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
他的手如同草木被焚烧一般,逐渐化灰。
他在童梦几欲崩溃的眼中,看到了狼狈不堪的自己。
“段郎……”
度星河茫然地喊了一声,身体微微往前一倾,有些支撑不住。
他、他这是怎么了?
童梦抓住他的手,却抓到了一把灰烬,度星河的右手已经消失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怎么回事!!!”童梦吓得浑身发抖,眼泪止不住的流,他歇斯底里的惨叫起来,发疯似的将地上落下的灰捧起来,这一刻,他仿佛听见了山崩地裂的声音,叫他肝胆俱裂,无力回天。
“度星河……度星河,你骗我的对不对?你骗我的对不对……”
度星河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神思涣散,他被童梦抓着肩膀,才恢复了一丝清明,仿佛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甚至只有这最后几秒了。度星河忽然反抓住童梦的手,他看着这个自己带大的孩子,心中悲痛源源不断,几乎淹没自己。
“段郎,你听好了,我不……”
他顿了下,咬着牙,擦干了眼泪:“我不恨你,你听到没有,我不恨你。你长大了,有自己主见了,以后当了门主,千万不要冲动,不要逞一时之快,你要多听族中长老的意见,不可以任性了……”
度星河越说越快,仿佛担心自己的话说不完,每说一句,都害怕自己有没说到的地方,没有嘱咐好的地方:“好好吃饭,好好修炼,听见没有!”
童梦像是意识到什么,崩溃地摇头:“我不要,我要你恨我,度星河,你恨我好了。你不能这样,我不同意,我不愿意……”
他猛地抱起度星河,醍醐灌顶似的,仿佛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喃喃道:“对,对对对,我去找你师父,你师父一定可以救你……”
谁知,童梦这一抱,度星河就这么在他怀中化成了灰烬,星星点点,散落在空中。童梦抱了个空,猛地摔在地上,惘然且困惑地看着自己的手。
他怔了一会儿,像是反应过来什么,缓缓地闭眼眼睛,咬紧牙关,颤抖着手将怀抱收拢起来,却是什么都抱住,只抱住了自己的肩膀,天地间,茕茕独立,孤身一人。
童梦发颤,低下头,抖如筛糠,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声压抑到了极致的哭喊,仿佛打碎了他的五脏六腑,肝肠寸断。
心神俱散时,他看到十年前度星河将他抱在怀中,又看到他笑吟吟对自己说:走吧,我带你回家。
十岁的童梦和现在的童掌门重合在一起,他如同一具死尸躺在地上,听见自己死灰一般的声音,哽咽道:“度星河,你带我一起走吧……”
※※※※※※※※※※※※※※※※※※※※
写完了一点,最近这两章实在是太伤身了,写的我自己也快肝肠寸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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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言四起
门“砰”的一下被踹开。
唐棋乐跟师妃仙双双站起。
“他怎么了?”唐棋乐看到闲灯,大惊失色:“怎么好端端地吐了血, 来来来, 放到这边我看看。”
兰雪怀黑着脸问道:“你不是说造化镜没问题的吗!”
唐棋乐连忙擦了把汗,不敢去看兰雪怀, 硬着头皮说道:“它以前是没问题的, 但是招架不住年代久远,有些破损嘛。奇怪了, 按道理说你们在一个时辰之内出来就不会有事啊,他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他感到疑惑不是没有原因的, 毕竟幻境中的人和事都无法接触到他跟兰雪怀。
要么就是兰雪怀揍了他一顿, 把他抱出来自导自演,否则唐棋乐怎么也找不出闲灯受伤的理由。
但说兰雪怀揍他, 这个理由比上一个还要扯淡。兰雪怀把他当个宝贝似的, 自伤一千都不肯伤他八百,此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了。
唐棋乐探了探闲灯的脉象,兰雪怀眼睛都不眨地盯着他:“什么原因?”
唐棋乐收手道:“我不敢说。”
兰雪怀怒道:“为什么不敢说?很严重吗?”
唐棋乐开口:“那到不是。只是我看你的样子, 仿佛我说半天闲灯不好, 你就要拉着我给他陪葬。我还没成婚,当然不想这么早死。”
兰雪怀原本没察觉自己多重视闲灯, 被他这么一说, 恼羞成怒:“你找死!”
“嘶——”
一声吸气, 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闲灯睁开眼看到唐棋乐, 目光一刻都没停留, 立刻绕开了去找兰雪怀。他看到兰雪怀之后,松了一口气,问道:“看来,我们现在已经出来了。”
他捂着胸口坐起来,兰雪怀扶了他一把,唐棋乐又问了一遍:“你在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好端端的把自己搞成这样。”
闲灯摆手:“你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他是被痛晕过去的。
闲灯自认为自己还算能忍痛,但在幻境中的那一刻,却是痛得他心肝脾肺肾都被搅碎一般,直晕过去才算缓解。
是了,如果真的不痛的话,又怎么能从嘴里吐出一口血来。
他缓了一会儿,唐棋乐又道:“我看你的脉象,不像外伤,你情绪不稳,急火攻心,所以才会吐出血来。”
急火攻心?
老实说,闲灯已经忘记自己为什么吐血了。
唐棋乐见他不愿意说话,也没有多问。看完脉象之后,跟师妃仙一同进屋查看素音的情况,默默地给兰雪怀和闲灯留出了一个单独的相处空间。
院子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闲灯站起来,“多谢你啊,小仙君。要不是你,我肯定在幻境中出不来了。”
兰雪怀虽然也很想知道闲灯为什么吐血或是心痛,但是观其脸色,发现有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你想好接下来怎么办了吗。”
闲灯揉了揉眉心:“照这样看来,童梦是绝对不可能放过我的。以他对度星河的执念,他就算不认为我是度星河,也会将我抓回去严刑拷打一番。”
而且,现在只是因为小乘听法会的事情,耽误了童梦找人的速度。如果法会一过,童梦找到他简直是分分钟的事情。
慈航静斋也因为结界的缘故,没有让童梦想到这个地方来,但是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不安全了。童梦搜遍了全城都找不到他的话,就是再不济也能知道他躲哪儿了。
兰雪怀开口:“你要走吗?”
闲灯:“走?怎么走。现在是童梦不让我走。要么杀了他,要么他杀了我,否则我们俩之间没完。”
他说了这么一句,转念一想道:“不过,童梦真的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没有人发现?杀兄弑父,残害百姓,每一条能足够他喝一壶了。”
兰雪怀:“她都没找到,你怎么找。”
他口中的‘她’,就是素音了。
二人刚提到素音,对方就醒了。一醒,没听到她的声音,先听到房间噼里啪啦东西倒地的声音,紧接着门被推开,唐棋乐连滚带爬的跑出来,嘴里止不住道:“好凶的小丫头片子!一起来就打架,真是要了我的命。”
在一旁围观的谢西楼等小辈连忙持剑上去,闲灯连忙拽住他们:“喂,你们干什么呢?”
谢西楼道:“屋里有动静,我去帮仙子!”
闲灯忍不住笑道:“英雄救美也要看自己有没有这个小命吧,你以为那诡计多端的小妖女那么好打发?只怕你们进去没接两刀就被她弄死了。放心,有师妃仙在里面,她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果然,没到片刻,素音就被白绫捆住了手脚,恶狠狠地瞪着师妃仙。
闲灯进门:“劳驾,我来打扰一下,有些事情想问问她。”
师妃仙让出一个位置,站在屋子的另一头牢牢盯着素音。
闲灯坐下,兰雪怀紧随其后。
“素音,怎么样,好些了吗?”
素音甜丝丝地笑了一声,反问道:“你看我这样像是好些了吗?”
闲灯道:“哎,不好意思,这也不是我要捆你的,你如果能听话一些,我们何必这样做呢。”他顿了一下,开门见山:“关于沈情的事情,我们已经全部知道了,如果你是来给他报仇的,那我们的目的就是相同的。”
听到沈情的名字,素音脸色变了变。
闲灯继续道:“你是怎么在钱塘制造出瘟疫来的?是为了嫁祸给童梦吗,你这一招并不怎么高明。他既然能坐在这个位置上面,就说明他弄死你就跟弄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我相信你是一个聪明的人,如果手中没有筹码的话,绝做不出这么冲动的事情。”
素音笑道:“你猜的这么准,你怎么自己不去解决童梦?怎么啦,你跟他也有仇吗?哇,度仙君,你们师徒之间能有什么仇啊?”
闲灯知道素音误会自己是度星河了,这也难怪她不待见自己。
当年沈情就是为了去桃花逐水见度星河一面,这才惨遭童梦的毒手。并且,沈情到死都还不知道度星河没有骗他,他都不知道,素音当然也不知道。
“实话说,我不是度星河。”
兰雪怀推开门,一言不发的走出去。
闲灯分神注意了他一眼,却没跟着出去。
素音哈哈笑道:“你不是度星河?那你是谁?你们师徒俩三年前合起伙来骗的我兄长好惨,怎么?你现在勾搭到新男人,准备和他一起骗我?”
闲灯眉头一抽,就知道素音说的‘新男人’是谁了。
不是兰雪怀,还能有谁?
“你误会了,我跟他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素音道:“我不管你和他是什么关系,我只警告你们少管我的闲事!否则我要你们好看!”
三两句把话谈崩了,闲灯无论再问素音什么,对方都不肯开口。
他走出门,兰雪怀正布置了一桌的饭菜。闲灯心中一暖,坐下后二人用了餐,他道:“素音什么都不肯说。不过我认为她手上应该有一些什么把柄,否则也不可能闹得童梦兴师动众要来杀她。”
兰雪怀听出他言外之意,顿了一下:“你打算做什么?”
闲灯道:“我打算混进桃花逐水里面去查查情况。”
兰雪怀放下筷子,问道:“你打算怎么混进去。”
闲灯开口:“小乘听法会开始前,会有一批舞姬从侧门进去入住偏殿,以用来给小乘听法会助兴。我混进舞姬的队伍里,就能进去了。”
兰雪怀眼睛微微瞪大:“你要扮女人?”
闲灯道:“怎么了?我不能扮女人吗。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的,而且我扮女人混进去最保险,不会被查出来。反正度星河是不可能扮女人的,就和他不可能去钻狗洞一样。”
他说的十分有道理,但是兰雪怀脸色还是很不好。
闲灯这才想起来,兰雪怀从今日进造化镜开始,神色就很不好了。
特别是看到阴山子的时候,那眉头都能夹死一只苍蝇,表情也奇奇怪怪的,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总之,闲灯自从和他认识以来,从未见过这个表情就是了。
难道,兰雪怀也痛恨邪魔外道?
这一点倒是说的清楚,在修真界,基本就没有几个人是喜欢这东西的。特别是——阴山子还是一个大魔头,兰雪怀痛恨痛恨他也无可厚非。想到这里,闲灯心中庆幸道:还好我不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就算恨也恨不到我头上。
过了一会儿,吃完了饭,唐棋乐出来,闲灯终于有时间把在造化镜里看到的一切都跟他说了。并且,还把自己要扮女人混进桃花逐水的事情一并给说了。
唐棋乐听完,看了一眼闲灯:“你这长相,一进去就暴露了,还不如我去靠谱。”
闲灯听完,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那你去,我完全赞成!”
唐棋乐道:“认真思考了一下,发现本人的个子实在太高了,恐怕不合适,想来想去,还是闲兄最合适这个任务。”
他补充道:“对了,你进去的时候一定要掐着时间出来。小乘听法会的比试会开秘境,桃花逐水为了这件事已经准备了一年了。童梦估计就是要借这一次机会,一举夺下仙尊之位。”
闲灯问道:“明德真君不是还健在吗?怎么这个仙尊之位他不想要了?”
唐棋乐摇头:“这位置就是个虚名,谁做都是一样的。明德真君自从十年前的小清洞天巨变一事之后,备受打击,闭关不出,不再过问修真界的大小事务,位置如同虚设。后来众人意识到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于是在真君的默认下,开始挑选预备仙尊之位的仙门名士,度星河就是其中一位。现在在屋子里的,师妃仙也是其中一位。”
闲灯问道:“明德真君难道没有儿女吗?”
唐棋乐:“仙尊之位又不是世袭,谁有能力谁去做,这是大家共同选出来的。首先他的声望就要高,并且实力一定要强。”
“童梦想要当仙尊。”闲灯呢喃了一句。
“不错,桃花逐水现在实力愈发强悍,除了钱塘之外,江南这一块几乎都是他的地盘。一些小门派不在他的庇佑下根本活不长久,可以说,童梦都快成了这一带的土皇帝了。是我做到这个位置,唯一想要的也只有当仙尊了,万人之上,何其风光?”
闲灯:“照你这么说,童梦现在声望和威名都有了,仙尊之位难道不是唾手可得吗?”
唐棋乐摇头道:“童梦在无妄山围剿阴山子的那一战中没有卓越的表现,并且因为度星河的死迁怒众人,大开杀戒,若不是明德真君制止,无妄山上的人不知道还能下来几个。搞不好,大家没被阴山子杀了,结果被童梦给杀了这种情况出现,也不是没可能。”
“第二,当年处理沈情那件事情,童梦根本没有跟天机变报备,他在桃花逐水滥用私刑,并且还是修真界最为不齿的邪魔外道手法,此事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后来不知怎么,在桃花逐水施压之后就不了了之了。”
“两件事过后,修真界对童梦不满的人多的是,虽然有支持的,但也有不支持的。你看慈航静斋,虽然人死的差不多,跑的也差不多了,但因为度星河曾经的余威缘故,在修真界还是能说上一两句话的。你去问问谢西楼,他愿意把票数投给童梦吗。”
“再加上洗心池那位师妃仙也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十二岁就结丹,此女天赋之可怕,当年几乎震撼了整个修真界,后来修行更是一日千里,别说其他人拍马了,就算是御剑飞行都追不上。而且洗心池几乎倾尽门派上下全力来教导培养师妃仙,令她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叫人挑不出任何错误,堪称是一本行走的礼仪书。”
“度星河死后,洗心池有意推崇师妃仙为仙尊,因此把她朝着度星河的方向培养了几年,你不觉得她跟度星河很像吗?洗心池这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闲灯听他分析现在修真界的局势,眉头一挑:“你之前不是还说,洗心池不问红尘,是个世外高人一样的门派吗。”
唐棋乐:“那是以前。现在想要明哲保身难咯,就算你不杀伯仁,伯仁也会因你而死,身处这个大染缸中,谁还想出淤泥而不染。哪怕是‘世外高人’也不得不为自己门派的将来搏一搏。”
闲灯道:“那我明白了,童梦是想借这次小乘听法会展示桃花逐水的实力,并且还要出一出自己风头,拉拉票。难怪素音要挑在这个时候搞一场瘟疫出来,她还真是打蛇打七寸,知道童梦的弱点,搅得童梦焦头烂额。”
唐棋乐:“所以我说,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二人商讨了一番之后,闲灯还是执意要去桃花逐水中看看情况。
唐棋乐只好去给他找了一身女人的衣服,又去城西的舞司坊中塞过钱,打点好了老板娘,方便塞人进去。
钱,用的自然是兰雪怀的。
所以闲灯去舞司坊,兰雪怀跟着去,众人也没有异议。
到了舞司坊,老板娘收了重金,喜气洋洋地在门口迎接闲灯。他穿了一件红色的衣服,从头到尾,连脸上的成妆都是兰雪怀一手操办的。
闲灯在心中默默吐槽了片刻,没想到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君竟然还有这种玩儿娃娃的兴趣爱好,而且口味审美竟然如此妖艳,真真是让闲灯大开眼界——他原先以为自己长得就比较清纯仙气的兰雪怀喜欢的应该也是白衣飘飘,不容侵犯的仙子,比如师妃仙这种——
结果大跌眼镜,从今日闲灯的装扮来看,他只觉得小仙君的审美也太接地气了,明艳妩媚,眼波勾人,竟然是这款!
老板娘热情似火地握住闲灯的手,亲热叫道:“阿囡呀,嫂子等你好久了,怎么才来,可吃过饭了吗?”
闲灯一顿,嘴角一抽:阿囡是谁?
想来,必然是唐棋乐来的时候给他编排的一个假名了。
闲灯掐着嗓子柔声道:“吃过来的。”
老板娘说:“你在嫂子这里不用拘束,就当做是自己家好了。哎哟,你看看在这手腕,这腰细的,在家受委屈了吧。”
闲灯不动声色地躲开了老板娘的手,往兰雪怀的方向走了两步。兰雪怀的小姐脾气又发作了,哼了一声,瞪了眼老板娘放在他腰上的手。闲灯如同针芒刺背,赶紧把老板娘的手扒拉下来。
老板娘一边走一边说:“没事的,在嫂子这里,没人敢欺负你。可怜见的,看看,吓坏了吧,真不知道你家男人是怎么想的,我这个女人看着你都要心生几分怜惜之情,他咋下得去手打啊?”
闲灯:……嗯?
听到这里,他察觉到了不对,抬起头,一脸懵:“什么男人?”
“呀,小唐和我说,你在家被你男人又打又骂,上一个孩子就是因为大冬天的给你男人去洗衣服给洗没得,哎,苦命的孩子,看看,才多大呢,还能生吗?”
闲灯:……
唐、棋、乐!!!
他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才挤出了一个笑容:“……能。”
老板娘笑咪咪说:“能生就好,你相信嫂子,男人都是靠不住的,肚子里多久没动静啦?没事没事,趁着年轻生几个儿子女儿才行,老了之后才有人送终。靠男人?世界上最靠不住的就是男人,我听小唐说,又是家里又揭不开锅啦,把你送出来做做差事。阿啊,你死鬼男人好狠的心啦!”
闲灯嘴角抽的厉害,不过比他嘴角抽的更厉害的是他的胸口,跳动不已,惊吓不止,几乎快跳出胸膛了。
兰雪怀就在他背后,老板娘说什么,他肯定完全听见了!!
唐棋乐啊唐棋乐,这次不是我要送你去死,这是你自己找死。
我看你是被我打惯了,没见识过什么叫男子混合双打吧,很好,等这段时间忙完了,解决掉这些破事,就带你领略一下新世界。
老板娘道:“我说啦,你们趁早和离算啦,那种人渣有什么好喜欢的,小唐跟说你又怀了个孩子,呀,你男人嘎狠心的啦,这时候还要把你送出来。阿囡啊,不是嫂子讲你,你要长点心啦,上一个孩子怎么丢的,忘啦?这次又不吸取教训,要是再没了可怎么办?!”
闲灯越听越崩溃,恨不得现在就抄家伙把唐棋乐碎尸万段了。虽然他来之前就知道唐棋乐这人,不找他点麻烦就不信唐,编点故事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撒谎就是要三分真七分假。
但是——他编的是什么故事!这是人编的故事吗?朋友一场,他竟然如此……王八蛋!
此时,一直不出声的兰雪怀突然开口,问老板娘:“他丈夫叫什么名字。”
闲灯捂脸:完了,他肯定全都听到了。
老板娘摇着扇子道:“忘了的呀,好像是姓兰还是什么的,小相公,你贵姓呀?”
兰雪怀面无表情道:“我姓兰。”
老板娘的表情瞬间凝固,扇子“吧嗒”一声掉在地上。
空气顿时安静了。
兰雪怀皱着眉头,沉思片刻,抿着唇。
闲灯看到他的表情,心里一跳,毛骨茸然:完了完了,他不会生气了吧,我不会要挨揍了吧,天地良心!跟我没关系啊,全是唐棋乐这个狗崽种编的啊!
像是纠结了许久,兰雪怀终于转头,小声对闲灯解释道:“如果你怀孕了,我是不会让你去洗衣服的。”
这回,闲灯手里的扇子也不负众望,“吧嗒”一声,跟着落在地上。
他内心万马奔腾,欲哭无泪,崩溃大喊:不是!!!你为什么要跟我解释啊!!
合着你纠结了这么久,不是想打我,是想解释这句话??!!
小仙君!!你的重点抓错的太离谱了吧!!
然而,闲灯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说人家抓错了重点,他自己抓对了吗——
男人……怎么可能会怀孕呢!!!
※※※※※※※※※※※※※※※※※※※※
灯灯,你明显就是完全建立在自己可以生的基础上来反驳的吧?!
前两章太虐了,不过主cp永远不会虐!甜文是我的宗旨!我的任务就是负责排除万难送他们上床!
目前的进度是:小灯在走起点升级复仇打脸流;小兰在走晋江种田生子恋爱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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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表情包
唐棋乐to闲灯:收下这份我们友谊的证明
我是你爹.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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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正一下哈!就是现在工作忙,所以双休才双更,平时工作日就更新一章!!希望大家能够体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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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家长
自从兰雪怀说话之后,三人之间就陷入了一个诡异的沉默中。
老板娘不敢再开口, 兰雪怀也不是一个话多的, 就是苦了闲灯,夹在中间不好做人。
不过还好这样尴尬的时间没有持续太久, 兰雪怀把他送到舞司坊之后就走了, 末了担心闲灯在桃花逐水中应付不过来,去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那把长命璎珞锁, 挂到了闲灯脖子上。
他受宠若惊,直到混进了桃花逐水两天后, 还是忍不住时不时摸一摸这把锁。
隔壁描眉的飘飘见到他又在摸自己的锁, 笑道:“你怎么一刻也不停?那把锁是你情郎送的吗?”
飘飘是跟她一个舞司坊进来的,住在桃花逐水的偏殿梨园中, 与她们一起的还有老板娘手下其他的舞姬, 一共有十一人。梨园住满了,又挪了几个姐妹到隔壁桃园去,那里住着钱塘其他舞司坊来的舞姬,粗粗一算, 这一会儿伴舞助兴的人足足有四五百。
闲灯得知这个数字的时候, 咋舌不已,心道桃花逐水好大的排场。寻常人家一年用不到四两银子, 但门派中光养着这些舞姬吃穿住宿, 每天的开支就是四百两, 更别说还要招待各门派修士了, 花钱如流水, 童掌门眼睛都不眨。
飘飘说:“你怎么又发呆,就这么不愿意跟我们说话吗?”
闲灯这才回神,掐着嗓子笑道:“没有。这是我一个朋友送的。”
“朋友?男人还是女人?”
“男人。”
“男人就是啦,他送你东西,肯定是对你有意思,难道你察觉不出来吗?”
闲灯心中想道:我要是个女人我就察觉出来了,但我是个男人,这事儿从根本上就是不可行的。
但他如今一身女装,不好说自己是个男人,只能干巴巴地笑了一声,道:“是吗。”
桌子另一头照镜地小夏通过铜镜看着闲灯,晕开了嘴上的胭脂,说道:“阿囡不是嫁人了么?我听说,她那个死鬼老公打人的啦。”
此话一出,屋内几个女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闲灯身上。
闲灯:?
他记得,他根本就没说过这事儿吧?
飘飘道:“呀,这么小怎么就成婚了呀。你小夏姐说的是真的么?”
实际上,闲灯并不小,只是他这张脸长得很具有欺骗性,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模样,很是显嫩。扮女人时,又将自己的容貌折腾了一番,抹去了眼下的两颗红色小痣,一张脸就愈发白净。不然,顶着他原来那张脸到桃花逐水来,那不是自投罗网吗。现在这样,稍加修饰容貌,又穿上女人的衣服后,任谁也不会把他和度星河联系到一块儿。
“谁说的?我没说过!”闲灯连忙反驳。
“老板娘和我说的嘛,她还叫我好好照顾你呀。”小夏放下胭脂,凑过来八卦道:“阿囡,我听老板娘说,你男人长得很俊俏的,年纪也不大,是真的吗?”
老板娘这个多嘴的八婆!
闲灯捂住脸,深吸了一口气,想到自己在桃花逐水的处境,必然不能反驳什么,否则前后编的谎言连不上,他的身份就可疑起来,小不忍则乱大谋,闲灯平静地睁开眼道:“是很俊俏的。”
飘飘说:“难怪了,那他打你,你也不跑吗?”
“跑得了嘛?这个世道女人没了男人怎么活下去啊?一出门就叫人给杀了。阿囡,你是不是还掉了一个孩子?”
闲灯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掉了。
“可怜啊,你那个男人不要算了,又打老婆又不懂事,姐姐给你找个更好的。”
闲灯连忙摆手:“不用不用……”
飘飘啧啧地摇头,说道:“你可真是深情。”
闲灯实在招架不住,听不下去,没等她们继续说话。索性自己就站起来,借了个更衣的理由跑了。他原以为这事儿就这么完了,结果闲灯完全低估了女人的八卦能力,不出一天,隔壁舞司坊的舞姬们都知道了闲灯悲惨的遭遇,纷纷搬了小板凳,上闲灯这里寒虚问暖。
闲灯一开始不想理,无奈众人实在太热情,感同身受,仿佛被丈夫打了的女人、以及掉了孩子的女人是她们自己一样。他被围着,如果不说的话,迟早要露出马脚,思来想去,破罐子破摔,没有办法,硬着头皮编吧!
短短两日,闲灯就不知道多少次在心中双手合十跪地给兰雪怀道歉,嘴上是越编越那么回事,说的叫听众潸然泪下,呼天抢地,直为闲灯抱不平。
总结出来,大概就是一个十足狗血的话本故事,什么年少相恋啊,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父母之命啊,没有办法啊,孩子没了也不是自己愿意的事情嘛,等等。
编的闲灯是口干舌燥,要是再不从桃花逐水中找到什么机会摸进童梦的寝殿中,他即将给兰雪怀生第三个孩子。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闲灯在偏殿中编排了四日感天动地,震撼人心,浪子回头金不换的爱情故事之后,一名女人找上了门。
这日,闲灯照例开始讲,上回讲到了自己十四岁对兰雪怀一见钟情,这回就讲十五岁自己非他不嫁好了,刚说到自己在家一哭二闹三上吊,偏殿的大门就被踹开了。
踹门的女人,是一个熟人。
穿着桃花逐水的衣服,腰佩一把上品仙剑,脸因为没长开的缘故,还有点婴儿肥。仔细一瞧,原来是童梦那个嚣张跋扈的表妹童星。
闲灯一眼就把她认出来了,并且心脏狂跳,错愕不已,第一反应就是:我被发现了?
晴天霹雳。
闲灯的脑子都给劈懵了。
如果童星是发现他卧底身份来的,等待他的下场不就是滚回慈航静斋吗。这到没什么,只是滚一滚而已,他不在乎这些小细节,只是滚回去之后怎么跟兰雪怀解释?说他这四天,不但什么童梦的把柄都没抓到,并且还在桃花逐水里面大肆宣扬了一番你跟我莫须有的爱情故事?
思及此,闲灯一双眼睛都失去了光彩,成了两个黑洞。
……他就是在桃花逐水弘扬法学也比这个强啊!
他到底是有多饥渴才会在人家背后编排一段根本不存在的谣言?!并且在这个谣言中,为了满足诸位听众姐妹,闲灯毫无下限,能怎么狗血就怎么狗血,能怎么催人泪下就怎么催人泪下,能怎么低俗下流就怎么低俗下流,孩子都快生第四个了!
叫兰雪怀知道了会怎么办?对方本来就对他是个断袖的身份坚定不移,现在恐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敢想。
难道说:小仙君,想不到吧,我在桃花逐水的短短四天内,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给你生了四个孩子!
……一定会被兰雪怀杀了之后再挖出来鞭尸的吧。
童星踹开门,趾高气扬的问道:“你们谁是那个阿囡?”
闲灯心里一跳,暗道:她果然是来找我的。
一时间,各种应对办法从他的脑海中划过。
院子里的人认出来她是童梦的表妹,所以无人敢反驳她,直接把闲灯的位置给指了出来。
闲灯将右手放到了背后,运气一股灵力充盈在指尖,预备了最坏的情况和打算。
谁知道童星走过来,在他的身边坐下,虽然脸上依旧是那个欠揍的表情,但是她的语气却是很好奇的:“我听说,你家的男人对你很凶?”
闲灯:……?????
七八个问号,全都顶在了闲灯头上。
她说什么?
闲灯几乎没反应过来。
童星则是安耐不住心痒痒,又多问了几句:“他都这样了你怎么还不跟他和离,我都看不下去了,你快说说,你后来是怎么跟他好上的?”
闲灯的大脑一片空白,茫然地想道:这个大小姐……竟然是过来听八卦的!
同时,他背后全是冷汗,心中警铃大作:八卦难道是女人的天性吗?不对,此事竟然连童星都知道了,那桃花逐水中还有谁不知道这件事?
闲灯万万没想到自己随口编的故事传播力量这么大,他为童星没发现自己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哭笑不得。
童星追问道:“你说话啊!”
闲灯心道:她一点也没有认出我来?
做了个冒险的动作,闲灯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个动作其实做的毫无意义,稍微有点儿警惕性的就能察觉出闲灯的不对劲。但是童星依旧保持了原来的动作,说道:“你干什么?赶紧说啊!”
闲灯道:“我有点忘记了,你让我思考一下。”
他十分聪明的抓住了童星这个线,并且利用对方不太高的双商,很快和她打成了一片。这个童星在外面嚣张跋扈,做事蠢笨如猪,三天两头闯祸,在闲灯的印象中,他原以为此女很不好相处,结果没想到,她是一个一点儿也不摆架子的人。
来听故事,还知道利用自己职务之便,给院里的姐妹带了瓜子点心。并且来的时候也不带侍卫,自己搬了一根板凳和众人一起听故事。一开始大家都怕她,后来发现,童星跟她们没什么区别,听到精彩的地方还会“哦哦哦”的怪叫几声,听到伤心的地方也会扼腕悲痛,实在很有损她的形象,不过却是赢得了众人的喜欢。
两天之后,闲灯就能跟着童星脚后,出了梨园,在桃花逐水里面转悠了。
大概是怜惜闲灯的身世,童星对他十分体贴。闲灯则是利用她的同情心,大摇大摆地走在路上,修士们见到他一个舞姬跑出来,虽然觉得奇怪,但有童星在前面领着,大家也只会觉得他是童星的朋友,久而久之,看多了之后,便放松了警惕。有一次,闲灯见时机成熟,便自己换了一身衣服走了出去,这一次,桃花逐水上下没人拦着他。
闲灯绕过两个水榭楼台,直接往童梦的寝殿走。
一路上,他走的十分隐蔽,没人发现他。但是越往童梦的寝殿走,就发现他的寝殿的禁制越重,到了百米开外,几乎一步都无法前进了。闲灯的面前出现了一个非常厉害的结界,他手摸上去,如同撞到了一堵墙。童梦这人小心谨慎的很,而且敏感多疑,这结界除了有阻拦外人的效果,一定还有警报的效果。倘若闲灯现在强行打开结界,那么等待他的就是暗器,以及马上就会杀到的童梦。
他摸了两下结界,发现它严丝合缝,一点空隙都没有。闲灯原本打算用个纸片塞进去慢慢撬开,如此一来,这个方法也行不通了。
一筹莫展时,童梦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闲灯一个激灵,闪身躲到假山后面,又怕童梦发现自己的气息,连忙屏住呼吸,掐了个隐身的决,把自己全身上下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童梦不是一个人过来的,他的身边还围着几位修真界德高望重的大人物,一行人有说有笑,正往童梦寝殿走来。
这些人物,闲灯是一个也不认得,但能够令童梦和他们说笑,想必也不是什么籍籍无名之辈。
其中有一人,眉眼英俊,面色从容,一众人几乎都围着他站,就连童梦也只能站在他身侧。闲灯探出头看了一眼,发觉此人十分眼熟,他立刻就回想起,自己在幻境中——童梦的及冠礼上面也见到过这个男人。
倒不是因为他有多么气质出尘,才被闲灯注意到,闲灯注意到他的理由十分简单粗暴,就因为此人长得跟兰雪怀很像。
长得像兰雪怀的人,闲灯对他们的印象都会深一些。
他暗道:这男人什么来头,在桃花逐水的地盘上,童梦都还对他礼让三分?
思考的入神,闲灯没注意脚下的池水里面,慢吞吞地探出了一截藤蔓。童梦走后,那一截藤蔓迅速的缠上了他的腰,这才把闲灯惊地低下了头。
他:?
满脸迟疑,还没反应过来,腰上的藤蔓就迅速发力,将他猛地拽进了池子里。闲灯不会水,惊恐地想道:又来!
上回落水了有兰雪怀救他,这回落水了谁来救他?
好在他刚才在岸上观察过这个池子,也不大,估计深也不会太深。可惜他完全估算错了,这根藤蔓将他拽下池水之后,闲灯才发现这个池子深的可怕,它表面上就像是一面镜子,掀不起任何波澜,谁也不会想到底下竟然会有这么大的空间。
闲灯只觉得藤蔓下落的时间越来越长,他憋着地那口气也越来越短,直到他以为自己掉进十八层地狱里的时候,忽然他又看到了一点点光,似乎到了水面。
他猛地往上一扎,整个人都浮出了水面。
只听得岸上一人说“咦?”
闲灯睁开眼,发觉自己倒了一个十分陌生的地方。他原以为自己浮出水面之后会回到原来的假山后面,但事实上,他到了另一个陌生的环境。现在水面上的地形,更像是在一个山洞里面,不远处的岸上有一个巨大的铁笼子镶在墙壁中,笼子里正坐着一个男人。
闲灯呼啦啦地一阵狗刨,姿势极其不雅地游上了岸,他还没喘够,趴在岸边像条死鱼一样躺了一会儿。
刚才发出“咦”那一声的人,就是笼子里的男人,他看见闲灯躺在地上,又忍不住问道:“小姐,你可有好受一些?”
闲灯歇了一会儿,明白过来,反问道:“是你拉我下来的?”
他眼尖,一眼就看到了笼子边上爬着的藤蔓——方才就是这个东西作怪,将他拉下了水。
男人道:“你说的不错,情急之下,拉错了人,不好意思。”
闲灯瞪大眼睛:“拉错了人?”
男人道:“我原以为……是我认错人了。抱歉。”
闲灯暂且不管这是一个什么鬼地方,他被莫名其妙的拉下来,还浪费了自己好不容易才能出院子的一次机会,心中的火窜起,说话也没好气:“那你把我送上去,我怎么下来的就怎么送我上去。”
男人咳嗽了一声,不好意思道:“小姐,请听我说。不是我不想送你上去,实在是……实在是我这一段时间来积攒下来的所有灵力,都用在拉你下来了,如今我已经是个普通人,身上没有任何灵力,无论如何也没法子助你回去。”
闲灯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愈发火大。
他对别人可没有对兰雪怀那个耐心,三两句说的他不满意,闲灯就不耐烦的要死,跳起来就想杀人。
“你耍我玩?”闲灯冷着挑眉,手中立刻幻化出一把灵力凝聚的剑,一剑劈下来,震地整个地牢都抖了抖。
笼子里的男人诧异的睁开眼睛,显然是没想到这个小小“女子”竟然有这么霸道强悍的灵力。
闲灯踩在笼子外面,眯着眼威胁道:“你是不是觉得有这个笼子我砍不死你?”
男人道:“误会,你……”
忽然间,他觉得这个女人的装扮有些眼熟。
福至心灵,男人站起身,从铁笼里面走出来,两人终于看清楚了对方的脸。
闲灯看到男人的脸时,愣了一下,不为别的,这个男人竟然就是那位十分肖像兰雪怀的人!
——可他刚才还在水池上面与童梦谈笑风生,怎么现在又被关在地牢里?
电光石火,闲灯似乎抓住了什么要紧的信息。
而那个男人的眉头也从蹙起变得打开,继续他刚才没说完的那句话:“你就是那个被丈夫赶去洗衣,然后洗没了孩子的女人吧?”
闲灯呆愣住。
男人拱手道:“久仰大名。”
闲灯:……!!!
他忽然间顿悟了什么,刹那间,耳根都发烫了。
——童星这张嘴巴就没个把门的吗!
他到底是在桃花逐水有多出名,这破事儿都传到了地牢里来了!
闲灯心中郁结了一口鲜血,将吐未吐,面色扭曲。
男人连忙道:“坐,别累着,我听说,你现在还怀着身孕?”
……听谁说的?到底是谁在到处造谣的?
闲灯心中怒道:别给我加戏,这话我没说过!
看来,谣言不但传的飞快不说,还在人民群众智慧下,口口流传出了各种版本。
闲灯咽下这口气,勉强站直了身体,正了脸色,询问道:“阁下是明德真君?”
男人摸了摸鼻子,大概是想到了自己十分落魄的处境,叹息道:“其实我有点不想承认,但是你所言不假。”
※※※※※※※※※※※※※※※※※※※※
明德真君一定想不到,灯灯肚子里这个莫须有的孩子是他孙子哦
终于写到粑粑出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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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拜
闲灯看他的眼神顿时火热起来。
明德真君道:“小姐,我脸上有什么吗?”
闲灯摇头, 心道:你的脸上当然没什么!
他是透过了明德仙尊的皮囊, 看到了自己以后扬名立万的宏伟梦想实现的场景,在明德真君的背后, 似乎都已经出现了锣鼓喧天, 彩旗飘飘,万民朝拜他的景象。
闲灯晃了下脑袋, 一改刚才凶巴巴的样子,笑着问道:“明德真君怎么会被关在这里?又怎么会把我给拉下来?”
明德真君道:“方才我不是解释了吗, 我认错人了。你身上有熟人的气息, 我将你人做了他,实在不好意思。”
闲灯已经被利益冲昏了脑袋, 鬼迷心窍, 也不问问明德真君把他认成了谁,连忙道:“没什么没什么,别不好意思。对了,真君, 你是被童梦关在这里的吗?我想想, 整个桃花逐水,能有权利建这么大一个地牢, 并且把仙尊神不知鬼不觉的掉包关在这里, 除了童掌门, 还有谁能做到呢?”
明德真君抓住了他话中的重点:“掉包?”
闲灯点点头, 将自己在上面看到的一切说了出来, 并总结道:“童梦找了一个跟你长得一样的人,我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的,但是大家都相信那是你。他们在上面说说笑笑,准备举行小乘听法会。”
明德真君“啊”了一声,叹息道:“小童现在扯谎的本事是越来越高明了,都怪我没在他小的时候教好他。”
闲灯眉头一挑:“他小的时候……你就认识?”
明德真君摆手:“不认识。我随口一说的,你怎么还抓谈话中的漏洞,这样大家都不好找台阶下。当我没说过吧。”
闲灯:……
他打量了一下明德真君。
这个男人,不知道多大了,但从唐棋乐的嘴巴里听来,他在十多年前就有儿子了,由此可推测,现在的年纪一定该有个四五十岁了。可他的面容看上去非常年轻,与闲灯站在一起就像兄弟一样,最多不超过二十五岁。
并且,看他行事作风,十分不着调。虽然说话温温和和,看似挺可靠的一个人,说出来的东西却是奇奇怪怪,前后不一,思维跳跃严重,搞的闲灯听他说完上半句,完全猜不出他下半句要说什么。
明德真君又开口关心起他了:“你坐吧,怀着孕别站累了,对孩子不好。”
闲灯顺着他的意思坐下,心道:这个真君真是有一股子老妈子心操不完的感觉。嘴上说道:“真君,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进来的。”
明德真君一两句话就讲完了:“小童请我来参加小乘听法会,我就来了,住了两个晚上之后,他突然找我来喝酒,我就喝了。醒来之后人就在这里了。我应该是被他给迷晕了吧。对了,他还把我的灵脉给封住了,小童现在做事越来越严谨了,有一个掌门的样子了。”
闲灯:……
他听完明德真君这番话,除了对他无语就是无语,一时不知道该发表什么感言。
现在,他总算知道为什么这个明德真君会被关在这里了,闲灯在心里大逆不道的总结:因为他是一个傻逼。
白瞎了一张酷似兰雪怀的脸,真给兰雪怀丢人!
不过,这些话,闲灯只放在心里想,他表面上还是很有礼貌的站起来,说道:“既然仙尊将我从上面拉下来,就说明我们俩是有缘的,上天安排我来救你。”
明德真君道:“哦,不是,我就是随便一……”
闲灯举手打断他:“别说了。仙尊,我知道你的内心很感动,但是感谢的话……不必谢我,谢命运!”
明德真君:?
闲灯连忙抢话道:“好,话不多说,仙尊,我救你可以,但是我也明白,你绝不会愿意白占我这个便宜,所以你执意要报答的话,黄金银两就算了,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这样,不若你与我结拜,这样一来,我救你不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明德真君道:“我并没有执意……”
闲灯又举手:“打住!”
明德真君望向他。
闲灯心道:倒霉,怎么之前这个仙尊看上去又傻又好骗,关键时刻这么机敏?
他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突然蹲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明德真君被他吓了一跳,问道:“你怎么了?”
“真君既然知道我家中有个十分蛮横不讲理的丈夫,如今还把我拉倒这个洞穴来毁我清白,就算你我二人什么都不做,但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我如何解释?我的丈夫怎么看我?他必然要打死我的,算了,与其被他打死,我还不如自己跳河算了!我去死好了!”
明德真君连忙:“等等!”
他道:“你与我结拜,竟然是这个原因吗?”
闲灯掐了一把大腿,泪眼朦胧地看着明德真君:“不然呢?真君不是听过我的故事吗,难道还怀疑其中有假?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为了名利跟你结拜的人?”
不用明德真君回答,闲灯已经在对方脸上看到了这几个大字:难道不是吗?
闲灯道:“也罢,我一个小小女子,是勉强不了真君的。看来,我今日必然是横死在这里了。”他看了明德真君一眼,火上浇油:“真君不用觉得是自己逼死了我,其实你拉我下来,也不完全是你的问题,说不定是藤蔓自己动的呢。况且,人总有一死,我不下来现在死掉,也会在八十年之后死掉,早死晚死都一样,我死后,你千万不要自责。”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能不自责吗!
仿佛闲灯一死,明德真君就是直接杀害他的人。
“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身为女子,如何跟我结拜呢?”
闲灯一听有戏,继续道:“女人怎么就不行了?真君看不起女人?”
他原本想直接说自己是男人,结果因为之前自己那番言论和理由一出来,就算是想说自己男人也不行了。现在只能硬着头皮把女人装下去,好在这种事情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一回生二回熟,装多了之后就毫无羞耻感了。
明德真君思考了一会儿,说:“好。”
这就是同意结拜了。
闲灯心中一阵窃喜,他心道:真是天助我也啊!
前段日子,他还在幻境中羡慕人家童梦的及冠礼上能请来明德真君,今日没想到就有如此大的机遇,跟明德真君结拜了?试问世上有几个人能得到这种殊荣?
他越想,心中越是美的很,认为明德真君的义弟这个称呼,实在是太拉风了!
比给明德真君当儿媳妇还拉风!
——闲灯记得,明德真君似乎是有一个儿子,不过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成婚。不知道将来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嫁到他们家来,想必一定是跟师妃仙一样,是一位人人歌颂,人人称赞的仙子。
不过,这关他什么事?
他现在已经当上人家弟弟了,可不比做儿媳妇威风?
当儿媳妇还得看婆婆脸色呢,他又不用去看嫂子脸色?
想入非非,闲灯险些都快克制不住自己上翘的嘴角了,好在他用尽最后一丝定力,压下自己飘飘然的内心,咳嗽一声,说道:“真君,我救你出来。”
言罢,手上化出一把长剑,正要对着笼子砍去。
谁知道明德真君说:“这倒不用,你走远一些。”
闲灯眼珠子一转,心想:他这是什么意思?他难道自己能出来?不对啊,自己能出来为什么现在才出来?
又想:此人不是说过自己的灵力全无,是个普通人吗。他在骗我?是了,是我太相信他了,怎么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有仙尊是这个不着调的脾气?
难道我遇到假的了?
不是吧,运气这么差?
还以为自己时来运转捡到好东西了呢!
胡思乱想一通,闲灯到底没有表现出来。他为了不打草惊蛇——顺便看一看明德真君究竟要搞什么幺蛾子,于是十分听话顺从的退开了几米。
明德真君嫌他退的不够后面,说道:“你再往后退一点。再退一点。”
闲灯又退了十几步,再退,就得退到池子里了,他道:“真君,不能再退了,再退我就要掉水里了。”
明德真君掉头:“好吧,我要出来了。”
闲灯当即运气灵力把自己固定在地上,免得一会儿发生了什么地动山摇的事情,他聚会凝神,全神贯注的看着明德真君。
只见明德真君走到了铁栏杆面前,将自己的身体横了过来,艰辛无比的从两根铁栏杆的缝隙中挤出来。
他拍了拍衣服,抬头看着闲灯。
闲灯用手指着他,目光呆滞,机械道:“啊,你出来了。”
明德真君道:“是啊,差点以为自己出不来。还好这些年没有疏于锻炼,身材还是比较消瘦的。”
闲灯还在一个茫然的状态,他嘚啵嘚啵地跑到地牢面前,研究了一下这个栏杆,自己毫无压力的穿进去,然后再毫无压力的穿出来——
他从呆滞中清醒,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个童梦,神经病啊!!!
神经病啊!!造这么个破牢房关得住个鬼啊?这也太令人无语了吧!走的什么形式主义牢房,只看美观不看实用吗?
明德真君站在外面,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个铁笼子不是用来困住我的,你面前的这个结界才是。”
闲灯回过神,大脑终于重新开始运作了,他伸手触碰了一下面前的空气,发觉自己碰到了一面墙一样的东西。
明德真君说:“不要接触太久了,否则你的灵力会被他吸走。”
闲灯连忙收手,他转头看着明德真君,说道:“真君,你的灵力也是被这个结界吸走的吗?”
明德真君理直气壮道:“当然不是,我的是小童给封住的。”
闲灯:……
有必要这么骄傲吗?被一个小辈封住灵力,你个傻白甜还在这儿嘚瑟?
不过他心里埋汰归埋汰,闲灯面子上是什么都不表现出来的。
不多扯淡,闲灯直接进入正题:“既然明德真君已经出来了,那么咱们就在这儿结拜吧。虽然地方简陋了一下,但胜在心意。”
明德真君也不在乎这个,二人齐齐跪在地上,虽然没烧黄纸,却也正式的走了一遍流程。
足足对着天地拜了三下,又歃血为盟,这个结拜仪式才算完成。
明德真君抬起头,道:“既然你已经是我的义妹,就不必再叫我明德真君,直接称呼我为兄长或是大哥吧。”
闲灯结拜完之后,脱了最外面一层被池水打湿的外套,露出了一直藏在外套里面的长命璎珞锁。
明德真君没抬头,继续说:“我本名姓兰,单名一个舟字……”
说到最后一个“字”,兰舟正好看见闲灯脖子上的璎珞锁,他的脸色陡然一下就变了。
“你这是哪儿来的!”
闲灯和他相处到现在,还没看见过他如此疾言厉色的样子,跟他那傻白甜,风度翩翩的模样大相庭径。
他愣了一下,问道:“大哥,怎么了?你说这璎珞锁,哦,这是——”
闲灯险些吐口而出“这是我朋友送的”。
但是想起自己在桃花逐水撒过的谎,扯过的淡,这句话生生的就在嘴巴里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拐弯,成了:“……我家相公送的。”
谁知道,听完这句话之后,明德真君的脸色更加难看,几乎到了一种闲灯觉得他马上就要去跳河自杀的程度。
他摸了摸璎珞锁,问道:“大哥,怎么了?”
兰舟勉力一笑,思考片刻,缓缓开口:“义妹,我们刚才那个……结拜仪式,可以不作数吗?”
闲灯斩钉截铁:“不行!”
好不容易攀上的关系,怎么能说不作数就不作数,闲灯面色不改,说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怎么好说改就改?”
兰舟道:“现在的大丈夫谁还骑马,大家都是御剑的,骑马追不上,御剑必然是能追上的。”
闲灯道:“还是不行,大哥是什么歪理?我不答应!拜都拜过了,难道大名鼎鼎的明德仙尊想要失信于我一个小女子吗?”
兰舟张了张嘴,却是没说什么。
主要是,他根本不知道怎么跟闲灯解释,这个完全不是会不会失信于他的问题,这是一个辈分错乱的问题,以后过了门,见了他,如何叫啊……真是无言独上西楼凄凄惨惨戚戚……
兰舟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随手一拉,竟然、竟然拉到了这么‘了不起’的一个人物!实在太不可思议了,话本都不敢这么编排!
他心中震惊了还没多久——又觉得自己家这个臭小子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掐指算算,明明才从棺材里爬出来没多久,怎么这么快,连老婆都娶了?
娶就娶了,也不通知他一声,合着自己像个摆设,他心里还有没有自己这个父亲?
结果,片刻之后,震惊从兰舟心里缓缓褪下,他忽然记起了另一件事情。
一时间,兰舟把这几天从送饭来的小修士哪里听来的所有八卦都整合集中了一下,意识到了什么被自己短暂遗忘了的事情,嘴角难以抑制的抽了一下。
闲灯抬头道:“大哥,你怎么不说话了?”
兰舟的目光一言难尽的——落在了闲灯的肚子上。
闲灯、他什么来着——他好像生了四个孩子,其中一个还在洗衣服的时候流掉了?
饶命……多年不见,雪怀现在……已经这么叛逆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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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舟:多年不见的儿子他人家良家少女肚子搞大了,我该用什么姿势打儿子会比较有力?在线等,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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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小兰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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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奸”
尴尬,实在太尴尬。
两人现在还在这个水牢里, 因此, 目前为止只有自己一人尴尬,以后跟兰雪怀见面那就是两个人的尴尬了, 并且完全没有解决的办法。毕竟, 但他总不能一辈子不见兰雪怀,可是见到自己儿子后, 怎么说?
说儿子,你老婆现在变成你姑姑了, 来, 喊姑姑。
兰雪怀那个随了他娘的坏脾气,一定会当场和他翻脸, 顺便离家出走, 然后一辈子都不回来了吧!他俩的父子关系本来就有些生疏了,这么一闹,还不知道怎么修复呢!
想到这里,兰舟颇有些郁闷。
再看向闲灯时, 眼光就不同了。
闲灯被他用莫名其妙的一个慈爱父亲的眼神看得毛骨悚然, 心道:他怎么回事?我是跟他做了拜把子的兄弟,不是给他做了儿子吧?
兰舟越看他, 越愁眉苦脸, 仿佛不知道该跟闲灯说什么了。
闲灯完全不知道其中有什么理由, 只在心里吐槽道:跟我结拜有这么不愿意吗?
不过, 就算他不愿意也不行, 跪天跪地都跪了,血也撒了,由得了他?
闲灯避免兰舟继续这个话题,或是打跟他取消结拜地主意,他连忙说道:“仙尊,既然你说困住你的是结界,但为什么我刚才走进来的时候没有?”
兰舟理所当然道:“因为这个结界是单向的,从外面进来可以,从里面出去就不行。”
闲灯愣了一下,忽然又开口:“可、刚才我是从结界外面进来的?”
言下之意:你刚才为什么不阻止我?!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我掉入陷阱?!
他满脸震惊。
兰舟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刚才不阻止你进来,对吗?其实我刚才试图让你站住了,但是你好像没听见,等我再叫你的时候,你已经站在结界中了。我心想,来都来了,顺其自然吧,生气已经于事无补,何必气坏自己的身体。”
闲灯惊呆了,提高声音问道:“你喊过我?”
从我掉下来为止,你就说过一个“咦”吧??
你什么时候阻止我过来了??
这个真君,到底靠谱不靠谱?他到底是怎么被选上做仙尊的?难道是看脸??
闲灯终于忍不住道:“大哥,看你的性格如此随心所欲,看起来完全没有一个仙尊的架子,你怎么被推选上的?”
言下之意,已经十分明显: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傻逼的仙尊!
当年的仙门各派全都被他的脸骗住了吗?
可惜,兰舟是个实打实的傻白甜,完全听不出闲灯话中有话,还以为人家是真切的在询问他。
他思考了片刻,很认真地开口,说道:“其实当年选仙尊,没有这么麻烦。我记得,那时候我们都在小清洞天读书,选仙尊的时候,就是那时候选的。”
兰舟这么一说,闲灯就有些懂了。
小清洞天是修真界最高等的学府,能够在里面读书的,都是仙门各派未来的少主或是接班人,往大了讲,甚至可以说:仙门的未来都在小清洞天。今后众人毕业,回家继承门派,这个门主、那个洞主的,互相之间都是同窗,沾亲带故,互相帮衬也方便。
也正是因为如此,每一年小清洞天开始招收外门弟子的时候,仙门各派托关系、走后门、送贵礼,不管用什么手段想尽办法,削尖了脑袋都要往里面挤。
为得,就是给自己的儿女铺路。
兰舟在小清洞天求学的时候,正好就是这个情况。他所在的学堂,还是小清洞天最好的学府,里面的学生自然也就是修真界未来的半边天。仙尊之位的推选,和他们脱不开关系。兰舟既然和他们同窗,今后就有了和别人不一样的——多了一份的亲厚关系,所以,在推选仙尊的时候,他是很占便宜的。
果然,兰舟接下来说的话,和闲灯猜的差不多。
“但是,推选仙尊之前,大家还要说一说自己将来能为修真界贡献什么,我们是轮流上去言的,谁说的好,所有人就投谁一票。”
公平公正,但是幼稚得很。
听到这里,闲灯很好奇,问道:“大家都说了什么?”
兰舟:“自然是千奇百怪,什么都有。不过,大部分都是说十分空谈的话题,比如统一修真界、团结友爱,和平互助此类。”
闲灯问道:“难道你说的不是这个吗?”
大部分人上去,自然都说这些东西,难道他还有什么其他要说的?
不过,按照兰舟此人不着调的性格,他说什么都不奇怪。
兰舟道:“我说等我当上了仙尊,我就把小清洞天给炸了。这样一来,大家就不用天天早起读早课。”
闲灯:……
兰舟:“如此一来,大家都觉得我做的贡献最大,并且是为众人切身实地的考虑的,所以后来我的票数最多,我就当上仙尊了。”
闲灯扶额,难以置信,以至于呆愣了好一会儿,问道:“真的这么简单?”
兰舟:“真的这么简单,以前的修真界没有这么乱,似乎这几年的动荡多了一些,所以大家都想着建功立业,选仙尊自然就难了许多。”
闲灯还是不敢相信当年的仙尊之位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选出来的,他不死心,又问了一句:“可是,据我所知,小清洞天现在并没有被炸,不但没有,而且还发展的越来越好,甚至那些没有灵根的学生,也能在山脚下求学。”
兰舟道:“是啊,所以现在他们反应过来我骗他们的嘛,要选个新的出来,我只好退位让贤了。”
听到这里,闲灯终于从兰舟笑眯眯、风轻云淡的神情中,读出了一丝戏弄。
——他完全是骗自己的。
是了,这种完全不靠谱的说法,说出来谁会信?
别人信不信不知道,但是闲灯刚才确实傻不愣登的信了。
兰舟一定看出他是完全相信的,所以越编越起劲,仿佛真的是这个样子。
好在闲灯很快反应过来,他心中愤愤不平了片刻,到底没说出来。
转念一想,恐怕是兰舟顾念他“小小年纪”,又“怀有身孕”,在这个黑暗的环境下,恐怕会心生一些奇怪的轻生念头,对腹中胎儿不利。所以这才想尽办法说一些轻松诙谐的话题,试图转移闲灯的注意力,叫他不用那么紧张。
想通了这一层之后,闲灯的怒气烟消云散。
虽然他哭笑不得。
事已至此,就跟兰舟说的一样,来都来了,现在就算是哭笑不得也出不去,只能既来之则安之。
他道:“大哥,童梦每天都有人给你来送饭吗?那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兰舟:“他们通常不进来,只是将饭放在门口。”
“放在门口?”
闲灯又敲了敲结界,心想:既然这个结界只能从外面进来,而里面出不去,送餐的人是怎么出去的?就算他不进来好了,他放食盒,总要伸一只手进来吧。伸进来之后拿不出去,难道他们就不要这只手了?
兰舟说道:“不是铁笼子的门口,而是结界门口。”
这么一说来,闲灯就懂了。
“我知道怎么出去了。恐怕,这个结界跟童梦在上面布置的结界一样,除了只能从外面进之外,一旦有人想要强行破开结界,那么童梦就会第一时间知道。”
兰舟点头:“这是小童一向的习惯。”
闲灯道:“好,大哥,你知道送饭的人什么时候来吗?”
说到这里,兰舟忽然像是脑壳开窍了一般,他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闲灯现在看到兰舟的表情都觉得害怕,他发现这个仙尊的脑回路和正常人很不一样,总之,很难猜就是了。
兰舟如同闲灯所料,心思根本就没在怎么出牢房上头,他看了一眼闲灯的小腹,心中感慨万千,想道:义妹现在腹中怀有胎儿,想着吃饭也是应该的,毕竟不是一张嘴。只是这下面的环境实在过于阴寒,呆久了之后对孩子不好,我们还是要赶快上去才行。
闲灯因为猜不出兰舟脑回路的缘故,索性就不猜了:“按照童梦的性格,他抓你做什么?难道是想要当仙尊了?但是这一条说不通,如果他是因为你反对他才把你抓起来,用其他的人将你掉包,暗中除掉反对他的人,那么这个地牢应该就不止你一人,应该还会有其他反对的人在。”
他兀自想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多人,童梦是怎么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他们关起来的?大哥,你在这里被关了多久了,除了自己之外,还有见到其他人吗?”
兰舟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闲灯反问了一句:“送饭的那个修士嘴里套不出东西吗?”
他几乎有些震惊了。按道理说,那个八婆修士连桃花逐水里来了个舞姬,怀了几个孩子都要讲一讲,怎么这个会不讲?
兰舟没回答这个,并且体谅闲灯是孕妇,看他的眼光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生怕磕着碰着他,把自己未来的孙子给磕没了。
想起来——他好像已经没了三个孙子了。
兰雪怀怎么回事?是他没管教好吗,这个小孩子怎么越长大越不听话?做出如此叛逆的事情出来?
明德仙尊的内心充斥着一股无法言说的怒气,暗道:等我见了这个臭小子,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那头,闲灯也想了一堆,最后说道:“算了,这里面的事情弯弯绕绕太多,当务之急还是先把大哥就出去。童梦自持把你的灵力给封住了,因此有恃无恐,对你的看管仿佛不是很严格,他是对他的结界很自信吗?大哥,我想到了一个法子,等一会儿送饭的人来了,你就照着以前一样坐在牢房中,不要打草惊蛇,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做。”
兰舟担心道:“你没问题吗?”
其实他想问的是:你肚子里的孩子没问题吗?
闲灯听不出言外之意,大手一摆,得意洋洋道:“没事,你还不放心我吗。其实我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他刚跟兰舟结拜,迫不及待地就想展示一下自己的有用之处,免得叫兰舟小看了自己,以为结拜了一个没什么用的人。
二人合计一番,等了一刻钟之后,果然等到了来送饭的修士。
闲灯见这个修士浓眉大眼,看起来十分单纯,怎么也是一个喜欢在背后嘴碎别人的货色?
一想起自己怀孕的那些鬼流言就是这个修士传过来的,闲灯便气不打一处来。
那修士果然如同兰舟说的那样,走到结界边上就停了下来,然后从怀中摸出一张符咒,贴在结界上。结界边缘如同水波纹一样荡漾开来,不过多久就漏出了一个仅供食盒穿过的小洞。
闲灯抓住这个机会,忽然从暗处窜出来,将送饭修士的手猛地抓住!
“谁!”
送饭修士大喊一声,喊完没多久,一声惨叫就从他口中发出来。闲灯下手十分狠绝,立刻就将对方的手生生折断。他连忙夺下修士手中的符咒,以免对方起了同归于尽的心思,毁坏符咒。
不过,闲灯显然是多虑了,这名修士每次来送饭都只看到兰舟一个人,并且兰舟此人性格十分温和,看起来也没多大的杀伤力,久而久之,他的警惕性就卸下了。
送饭修士怎么也想不到,今日来送饭还会碰到其他人。
闲灯眼神一凛,起了杀意,他掐着对方脖子的手稍稍一偏,就能直接要人性命。
兰舟见事不对,连忙道:“不可!”
闲灯听罢,松了两分力气,换了只手把人打晕了。
“大哥,快出来吧。”
打晕了人之后,闲灯如同无事发生一般,面色淡定地催促兰舟出来,仿佛刚才那个杀气四溢的人不是他一样。
兰舟道:“他如何了?”
“没事,就是晕了而已。”闲灯道:“大哥,不要再磨蹭了,这个符咒支撑不了多少时间,我们赶紧穿过结界上去吧!”
闲灯说的极有道理,兰舟连忙跟在他身后,两人沿着修士来的路上去,终于得见天日。
闲灯道:“大哥,童梦既然是偷偷把你掉包的,你如果跑了,他肯定也不敢大张旗鼓的找你。我想了一下,目前为止,我们还不知道童梦想要做什么,而且你的灵力全无,出去也不安全。你不如暂时躲在桃花逐水中,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童梦一定不会猜到你还在这里的。”
兰舟问道:“可是桃花逐水有什么地方是我可以躲的?”
闲灯拍拍胸脯保证道:“那好办,我是你的结拜兄弟,当然有义不容辞的责任照顾你。大哥就躲在我的房间好了。”
目下再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兰舟只能应了闲灯的意思,暂且躲在一个“女子”的闺房里。
两人跑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闲灯的房间比较偏,偷偷地带一个大活人进来,也没人察觉。
到房间里,闲灯刚安顿好兰舟,忽然之间,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闲灯背后一凉,与兰舟二人齐齐顿住。
他在桃花逐水中认识的人虽然非常多,但因为自己身份的缘故,所以交好的人十分少。能在这么晚还来敲闲灯门的人,必然是与他关系十分交好的。
如果不是,那必然就是出事了!
一时间,两人都想到了这一点。
闲灯连忙把兰舟推到床上,用被子盖上,说道:“别出声!”
兰舟问道:“躲床上是不是太明显了,要不然躲柜子里?”
好像也怪怪的?
一个“女人”把一个男人藏柜子里算什么?
说出去还能听吗!没有什么事情也会被传出什么事情的吧!
闲灯:“不行!还是床上吧,我不让外面的人进来,你放心,应该只是院子里的姐姐。”
兰舟闻言,老老实实的躲在被子里了。
闲灯平稳了呼吸,连忙去开门。
敲门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响,仿佛闲灯不开门,他大有一副把门拆了的架势。
“来了,谁——”
一开门,闲灯这句话没说完,人先愣住了。
门口的不是别人,正是兰雪怀。
“你怎么回事?是你自己说到了这里之后,天天都会报消息的,为什么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你敢敷衍我?”
闲灯今天一天都被困在地下的水牢中,哪有什么时间给他们报消息?
不对!
现在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兰雪怀怎么来了?!
还来的气势汹汹,如此突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抓奸的!
闲灯一脸呆滞地望着兰雪怀。
兰雪怀看到他盯着自己,又露出了这个呆呆地表情,不由哼了一声,掐住他的脸,提起来,说道:“干什么看着我?”
他心里得意洋洋想道:盯地这么死,一定是想死我了。真烦人,他就一刻都离不开我吗?
兰雪怀高傲道:“算了,随便你想吧。我累了,要睡觉,你床呢?”
他说要,推开闲灯,大步往屋子里走,直奔床去。
闲灯在门口,忽然回光返照,眼睛缓缓瞪大,他险些惨叫出声,心里狂喊,几欲飙泪:不可!!!!!!
我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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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罗场”[上]
电光石火,闲灯如有神助, 一双腿忽然就从原地拔起。原本十步才能走完的距离, 三步就让他走完了。
兰雪怀还没有走到床边,只走到了屋子中间, 身体就狠狠一顿——一双洁白修长的手从他的腰后伸出, 狠狠地抱住了他。骨节分明的十指暧昧地紧紧扣着他的小腹,如同猫爪子抓挠似的, 叫他惊讶地忘记了动弹。
情急之下,闲灯急中生智, 一个健步就抱住了他。两个人差了一个头, 闲灯抱住他,脑袋正好可以靠在他肩上。他抱得很紧,生怕兰雪怀往前走一步。而兰雪怀也被他这一出给搞懵了,他站在原地,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淡淡的红晕从他的脖子满满的往上爬, 就像天边的彩霞, 一点一点将湛蓝如水的天空染红。最后爬到了兰雪怀的耳根, 他不自然地抿着唇。
兰雪怀的双手捏成拳, 松开,又捏成拳,再松开。
饶是他平日里在怎么喜欢损人,这时候也说不出一句话了。
他心中有些不自然, 也有些别扭地想道:不过是这么一段时间没见面而已, 这才几天, 他就这么想我?这也太主动了。
虽然说,主动并没有什么不好的。而且现在屋子里也没有其他人,闲灯要是情难自禁也不是不行……
结果转念一想,兰雪怀又很小古板的忧心起闲灯跟自己的关系了。
他现在还没有说要娶闲灯呢——目前都是闲灯一厢情愿的想嫁给他。他没见过闲灯的父母,也没带闲灯见过自己的父母,怎么可以无媒苟合?
可是闲灯这也暗示的太明显了,又是撒娇又是抱他,孤男寡男,共处一室,他还做出这么放荡不堪的举动,那不就是、不就是、不就是求、求……
想到这里,兰雪怀的脸越来越红,最后一个字甚至耻于开口。
“今晚上不行的。”兰雪怀试图掰开他的手,跟闲灯讲讲道理,就算是再怎么迷恋他,也不能进展的这么快,他是一个很有责任心的男人,一定要等到闲灯父母点头之后,并且还要经过三聘六礼,拜完天地之后,才能洞房。
他点点头,肯定了一番自己的想法,还是靠着强大的意志力拒绝了闲灯,试图掰开他的手,同时在心里想道:哼,他勾引人的本事是愈发高明了,搞得现在自己都有点招架不住。
闲灯被他掰开手,以为兰雪怀发现了什么,是非要往床边走,三魂七魄都吓跑了一半。若是兰雪怀现在回头看,就可以看到闲灯脸上惨白的表情。
什么不行?
兰雪怀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但是怎么组合在一起之后,就一句话都听不懂了呢?
“你下次不可以这样,等到以后……”兰雪怀思考斟酌了片刻,决定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闲灯。
但是话到了嘴边,又顿住了。
他不由想道:我如果这么轻易答应他,他是不是会觉得我是一个很好得到的人?得到之后就不珍惜了?
话本上没少见识过这些臭男人,一旦得到之后就弃之如敝履,虽然说闲灯看起来不想这样的人,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这个死断袖怎么想的?
不行不行,还是不能这么轻易地便宜他。反正着急的是他又不是我,我担心什么?
闲灯歪着头问到:“以后什么?”
兰雪怀冷冷道:“还没抱够?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手,想占我便宜?”
闲灯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还牢牢地抱着兰雪怀,他如同被火舌烫了,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连忙道:“不敢不敢,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兰雪怀眉头一挑,“你还敢撒谎?难道是我让你抱着我的?不是故意地走上来,不是故意地伸出双手,不是故意缠着我?刚才做出那些动作的都是鬼马?”
闲灯一听,他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遂答:“不是鬼……”
“那就是你。”兰雪怀肯定道:“我又没不准你撒娇,只是你不要不分场合的撒娇,今天我已经很累了,你难道不体谅一下我?”
闲灯被他给绕糊涂,迷迷糊糊地点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兰雪怀也很满意地点点头,评价道:这还差不多,有点儿做妻子的样子了。暂且先学着吧,想合格还远得很。
其实,闲灯抱住他,更多的是因为时间太短的缘故,他根本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出什么应对方式。兰雪怀要是掀开了床铺,看到他床上有一个陌生的男人……他怎么解释?
然而闲灯的思维已经在他和兰雪怀初遇之后的这几个月,被完全带跑了。
他怎么不想想,他一个男人,他床上有一个男人,这有什么好稀奇的?!又不是床上躺了一个女人,再说,就算是女人又有什么关系,兰雪怀和他非亲非故,为什么要这么多手多脚的管他?
可惜,闲灯现在第一时间想的竟然是解释。
他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兰雪怀解释自己床上为什么会有一个男人,但是他知道,他如果不解释的话,兰雪怀一定会大发雷霆!
闲灯放手之后,兰雪怀又往床边走去。
他看到这一幕,背后的汗毛全都倒竖起来,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又死死拽住了兰雪怀的手。
这一次,没有拽胳膊,而是直接牵住了他。
兰雪怀转头:?
他有些郁闷,也有些无奈,嘴上死不承认,酷酷地说道:“我说了,你撒娇也要分场合。才说了多久,你就又忘了?”
闲灯:……不敢忘。
不仅不敢忘,而且还不敢放手。
他盯着兰雪怀,片刻后,十分不自然地开口:“你、你怎么突然来了?”
“你已经问过一遍了,到底还要问几遍?”兰雪怀之前已经解释过一次,是因为闲灯今天一天都没有给他传消息,他觉得有点不妥,这才来桃花逐水看看。不过,闲灯要是想听,那再解释一遍也没什么,兰雪怀正想开口,解释的话在口中冒出来,变了一个味。
因为他突然茅塞顿开,拧着眉反问道:“你不会是想听我说‘想你’吧?”
闲灯微微瞪大眼睛,抬头:嗯?
兰雪怀恍然大悟:“是了,难怪不得你一直追问,原来如此。”
闲灯:???什么原来如此?
兰雪怀变了一个脸色,道:“你一天到晚就不能想点别的事情,花点心思想想你现在的处境吗?把心思都花在我身上你也不嫌累!”
他心中想:真是好深的城府,还好我反应过来了,否则就要上了这个死断袖的当。
闲灯不知道兰雪怀又一个人胡思乱想了什么,但看他自言自语的样子——
总之就不是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
而且,他现在也完全没有心思分析兰雪怀在想什么,一门心思的只想阻止他去床上。
闲灯急的讲话都讲不清楚了,道:“我、你、这、这个床太硬了!不适合睡觉!”
到了这里,兰雪怀终于察觉他有一点不对劲。
他皱眉道:“你怎么回事?”
随即,兰雪怀的目光落在了床上,这才发现床也不对劲。
按道理说,他来的时候是晚上,这个时间点,闲灯应该是已经睡觉的,棉被不叠也是他的作风,毕竟刚刚从床上上起来但是,不叠就算了,被子鼓起来一块是什么意思?
兰雪怀脸色突然黑了下来,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闲灯什么话都没说,却是已经拦不住他。
他脸色几乎成了一张白纸的颜色,甚至大逆不道的冒出了一个想法:恨不得直接动手把兰雪怀打晕。
毕竟,私藏男人和打老公比起来,怎么的也是前者比较严重吧!前者被发现了,那是完完全全的死定了!!
闲灯脑子里不知道为何冒出了这两个比喻,他甚至都来不及去判断这两个比喻合理不合理,千钧一发之际,门又被敲响了。
兰雪怀跟闲灯齐齐顿住。
闲灯猛地回过神,连忙道:“躲起来!!”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他一边抓住兰雪怀,一边觉得这一幕是如此的眼熟。
兰雪怀道:“外面的是谁?”
他刚问出口,敲门声停止了,像是要回答兰雪怀一样,敲门的人问道:“阿囡,你在吗?我是飘飘呀!我来找你!”
闲灯对他做了个口型:是跟我住在一个院子里的舞姬。
兰雪怀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他也对闲灯做口型:那我要藏起来吗?藏在床上。
闲灯:!!!
不行!!
他:不行不行!床上容易被发现!
闲灯口型做的飞快,手脚并用,也指挥的飞快:柜子!柜子!躲柜子里!
兰雪怀看了一眼柜子,发现房间里的这个柜子并不是很大,他如果要躲进去,手和脚一定都要缩起来,总之,就是很不好受的一件事情。
他愈发觉得闲灯奇怪,有床不让他躲,非要他去柜子里受罪。
不过,事情太紧急了,闲灯好不容易混进了桃花逐水,总不能这种人为的鬼事情被发现。
迫于无奈,尽管兰雪怀十分不情愿,他还是躲进了柜子中。
闲灯松了一口气,这口气刚吐完,又觉得心情十分的沉重。他完全崩溃了,如今房间里已经有两个人了,再来一个,都可以坐下来打麻将了!
打开门,闲灯深呼吸,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飘飘姐,这么晚了,有事吗?”
飘飘‘呀’了一声,用扇子遮住嘴,惊讶道:“你怎么啦?气色不好?”
闲灯摇头:“没事”
飘飘是个自来熟,一边说话一边往屋子里面挤,闲灯就是有三头六臂也拦不住。
“哎呀,你房间里怎么有股香味?”
闲灯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这恐怕是兰雪怀身上的香味。
好在飘飘没有多疑,坐下来喝了一杯茶之后,没说明来意,先准备和闲灯东拉西扯一阵子。
可是闲灯有什么东西能够让他东拉西扯的?飘飘能说的,还不是只有闲灯自己在桃花逐水编排的那些鬼事情!
果不其然,正在闲灯心中警铃大作的时候,飘飘不负众望地开始关切道:“阿囡呀,你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了啦,最近还闹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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