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大家争名额
“轰——”
鲜红的火球在夜空中炸开, 火光四溅。
小班长变了脸色, 匆匆忙忙跑出房间, 连继续喂孙泽吃罐头都顾不上。
他朝外头大声喊着什么,但用的是方言,孙泽一个字都没听明白。
外头的脚步声嘈杂起来, 来来往往似乎不少人。
谁都没精力管孙泽,还是他自己爬起床, 拉开窗帘的一角, 看到了海面上空飞机的螺旋桨。
艹, 越南人动飞机了,狗.日.的, 动作可真他妈的快。
狗胆子不小啊,居然飞机都跑到这儿来了。
哦,不对,他们现在在哪儿?刚才居然忘了问那小班长重点。
打起来就打起来了, 可到底打到哪一步了啊?
夜色苍茫,外头只能看到接二连三亮起的火球以及盘旋在海面上空的飞机。
忽然间,舰艇上所有的灯光全都熄灭了,孙泽的身体猛的一震, 被惯性带的而摔倒。
这是船开足马力驶离战场的讯息。
他的脑子嗡嗡作响, 眼前金星直冒,仿佛金蛇狂舞。
打输了吗?他们是不是打输了?
然而大家都在外面忙碌, 谁也不曾向孙泽投来任何一瞥。
船行如箭,几乎于须臾之间就飞快驶离了现场。
只是飞机如附骨之蛆, 巨大的螺旋桨声仿佛就在他耳边轰鸣,久久挥之不去。
要死了,他的脑海中反复回响着,这回是真的要死了。
原来英雄真他妈的不好当,要死了也跟被撵的跟狗熊一样。
现在干什么?孙泽的脑袋瓜子乱糟糟,他一天海军也没当过啊。
最好越南鬼子直接上来,好歹能直接空手白刃拼一回。
可理智清醒地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
有飞机有大炮,谁会跟你拼刺刀啊。
人家一颗炮.弹下来,整条舰艇都完蛋了。
他只记得两年前半小时定乾坤的风光,却忘了如果真无所畏惧,谁他妈的愿意受这种窝囊气。
惊涛拍船,千堆雪如瀑,飞机的轰鸣声终于被抛在船后。
逃出来了,可算是逃出来了。
孙泽一屁股坐在地上,心跳如鼓擂。
眼睛落在写了一半的遗书上时,他赶紧伸出手胡乱揪成一团,生怕被人发现耻辱时刻。
房门“吱嘎”一声响起,双眼猩红的郑舅舅没有走进来只探了下脑袋:“出来吧。”
孙泽仓惶地抬起头,到这时他才惊觉自己不知道究竟睡了多久,因为舅舅的下巴上已经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他想自己应当问问情况的,可是舅舅的表情非常严肃,搞得他嘴巴张开了却发不了声。
孙泽赶紧站起来,匆匆忙忙跟着舅舅往下走。
大腿上受了伤的船长居然还在,被几位穿着海魂衫的士兵抬上了陆地。
对,是陆地,虽然夜色苍茫,照不出脚下土地的轮廓,可孙泽直觉告诉他,这片陆地不小。
周围人都静悄悄的,人人神情严肃。
从战场上逃回来,估计谁的心情都好不了。
孙泽下意识地想要找熟人,可惜那位熟悉的小班长却不见踪影。
舅舅大踏步地朝前走,头也不回。
他只能强打起精神,赶紧跟上。
行了约莫10分钟,队伍终于停下。孙泽抬起头,看到了被路灯照亮的棕榈树。
那光打得巧妙,整棵棕榈树似乎会自己发光一样。
孙泽莫名其妙想到了林蕊曾经吹牛皮说要种夜光玫瑰。
后来她的信件里头就不存在提到这四个字,想必失败了,没脸再说。
现在看起来,这树倒像是夜光闪闪。
小班长终于露了脸,走在孙泽前头,把人往里面领。
孙泽一进屋,看见了干净的床铺,顿时眼皮子直跳。
他们是把自己当成猪了?吃了睡,睡了吃,到底要睡多久呀?
小班长满脸严肃:“这是我们海军的事情。”
这话孙泽可不爱听,抓着人的胳膊就不撒手。
结果大约是在海水里头泡久了,小班长灵活的很,手这么一缩一抖,居然躲开了孙泽的偷袭。
“你好好休息,不要掺和我们海军的事。”
孙泽被气了个倒仰,直接躺到了床上。
稀罕!说的好像他愿意看他们被撵成狗一样。
逃出生天的喜悦与松弛,很快战胜了他绷紧的神经。
号称不想当猪的孙少,钻进被窝没几分钟就睡成了猪。
要不是一泡尿憋醒了他,他估计能睡到日上三竿。
孙泽爬起身找厕所,虽然是大老爷们,可他有思想,有文化,有素质,是正儿八经的人民子弟兵,绝对不会做随地掏鸟的事情。
迷迷糊糊间,他听到了外头有嘈杂的响声。
“团长,我要参战!”
孙泽揉揉眼睛,伸长脑袋看过去。
乖乖,那里头热闹的活像是春节开联欢会。
站在讲台上的中年男人头发已经掺杂了银丝,手一个劲儿往下压:“都别吵吵,十四个人,只有十四个名额。这还是老子拉下脸,求着磨来的。”
立刻有人站起身,大声喊:“那咱们公平竞争!”
说着他伸手掏口袋,手一抖,一封血书就这么直挺挺地冲进了孙泽的视网膜。
上面写着三个大字:绝命书!
孙泽本能地替这人手指头疼,这帮子家伙,真他妈够绝的。
不想有绝命书开头,后面的决心书遗书纷沓而至。
人人都双眼猩红,牙齿咬得咯咯响。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前面有金山银山等着他们去抢,结果这群人是在争取十四个参战名额。
孙泽心中浮现出个荒谬的念头,也许奥运会国家代表团的选拔都没这样激烈吧。
因为小班长很快蹿出来,一把抓住他,眼神迫切:“孙工,咱们是朋友不?”
孙泽本能的警觉:“你想干什么?”
小班长左右瞧瞧,偷偷给孙泽咬耳朵:“你这儿还有啥好东西没?稀罕点儿的。”
孙泽额上青筋直跳,麻蛋,这货就是个无底洞。
他不动如山:“你要什么东西?想做什么?”
小班长黧黑的脸涨得通红,又做贼心虚地左右瞅了半天,再度压低嗓音:“那个,我想给领导表示一下。”
孙泽下意识冷笑:“你可真会挑时候呀。”
现在社会思想动荡的厉害,军队也不是与世隔绝的象牙塔。
孙泽在新兵连的时候就见到同一批入伍的人想方设法走后门,给领导拍马屁送礼物,希冀分到个轻松的地方。
等到了部队里头,拉拢讨好指导员简直是常态,大家都卯足劲儿想在部队把党给入了,好为将来复员发展打下坚实的基础。
孙泽并不想嘲笑这些人。他不用讨好别人,是因为别人得想方设法讨好他。
谁让他是孙将军的儿子,谁让他爹是军区大领导。
人要清高也得有资本。
妙玉看不起刘姥姥,难不成牛姥姥就愿意一把年纪装小丑讨别人欢心?
都是过日子,谁没个难处呀?
可眼下孙泽眼皮子就扑扑直跳,觉得自己看错了小班长。
他瞅着人似笑非笑:“你担心个什么劲?这儿不是你的驻扎地吧,放心,不会让你上去堵枪眼的。”
小班长急了:“所以你得帮忙啊,我弄个稀罕点儿的东西,说不定领导就心动了,批准我上战场。”
孙泽这回太阳穴都跟着跳,他一把抓住小班长人,眼睛珠子快要瞪出眼眶之外:“你疯了你,你刚才又不是没上战场。”
他们不是凯旋在子夜,而是胜利大逃亡!
小班长却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只执着这要从孙泽身上搜刮出好东西来。
旁边有两位士兵走过,一路走一路骂:“三狗子那王八蛋这回风光的唻,早知道这样,我上个月也回家探亲。我们那儿物产丰富,拿出来的土特产肯定能压他一头。”
小班长急得跺脚,拖着孙泽一个劲嚷嚷:“你听到没有?他们都送土特产了,我我还怎么争取这个名额?”
孙泽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从小出生在干部家庭,见多了有人拎着礼物上家门求帮忙。
可他真是头回见,还有人想方设法送礼,为的就是上战场打仗。
虽说是军人的价值在战场上,可军人首先是个人。
人的价值一生可以在很多地方体现,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
上战场,那是会死人的呀!
一颗炮弹下来,那是会炸翻一条船的。
小班长的目光落在了孙泽的手表上,双眼亮晶晶:“孙工,你能帮我一把不?我拿津贴,哦不,等我退伍上班挣钱,一定想办法还你。”
说着他还要伸手找纸笔写欠条。
孙泽急了,一把拦住人:“你别瞎起哄,我问你,你们现在到底要干什么?”
“打回头呗。”小班长混不吝,梗着脖子,“都到这份上了,当然得打回去。”
孙泽心噗噗直跳,忍不住追问:“上面,上面命令我们打了?”
“上头没说我们不准还手。”
孙泽额上的青筋跳得更加厉害,妈的,战场瞬息万变,估计也等不了什么指示。
可他就担心一条:“人家有飞机。”
打仗也没什么大不了,可前提是咱们必须得能打赢。
小班长兴高采烈起来:“我们参加阅兵的飞机回来了。我们的舰艇也回来了。”
孙泽这才想起来,国庆节还有阅兵仪式。
现在,尚未出10月。
他心中一阵说不出的悲愤,这怨谁呀?到底是谁把他扣在那鸟不拉屎的海岛上,足足一个来月。
小班长眼明手快,趁着孙泽不留神,嗖的一下便伸出了三只手,抓住手表就跑。
“回头我还你呀,孙工,我给你做牛做马都还你。”
孙泽气得想揍人,可惜已经撵不上班长。
隔了不到一刻钟,小班长又垂头丧气地返回头。
领导不收,领导排外呢,领导只从他们自己队伍里头挑人。
“一点儿也不团结。”小班长盖棺定论,相当看不上领导的做派。
孙泽收回自己的手表,没好气地翻白眼:“你可给我消停点儿吧。人家那是高风亮节。”
领导作风极其爽利,三下五除二就点下了上战场的人员名单。
没被选上的哭天抢地,点了名的洋洋得意。
一堆人拉到了食堂里头喝践行酒,估计整个营地家底子全都翻出来了,因为孙泽还看到了五粮液。
照规矩来说,要执行任务的人是不允许喝酒的。
可到了这份上践行酒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已经近乎于断头酒。
打仗会死人的,孙泽从来没有一刻感受是如此之清晰。
他看着那十四名被挑中的年轻战士,人人都顶着一头青茬。
临行之前,他们削发明志。
头发中夹杂银丝的领导在上面讲话,孙泽坐在舅舅旁边竖起耳朵听。
领导的话其实不怎么能上得了台面,因为如果他现在如实记录下来,或许会被后人当成指责领导素质低下的罪证。
总共没几句话,几乎每句话都有脏字。
可是就是这样上不了台面的话,让孙泽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跳起来,也走进那队伍当中。
舅舅伸手按住了孙泽的肩膀,朝他点点头:“你的任务完成的很好。”
孙泽满脸茫然,他完成什么任务了?
“种菜。”舅舅微笑,“你的菜种得很好。”
前往海岛传授种菜技术的陆军战士被越南边防军开着炮艇追着打,士可杀不可辱。
孙泽一头雾水,可他已经顾不上多想,因为喝了践行酒的出征战士,终于开始释放心中的惶恐与不安。
一群人起跟他差不多,甚至比他还小的年轻人见谁抱谁,边抱边哭。
谁是傻子呀?谁不知道上战场要死人,可谁让他们穿了这身衣服,当了这个兵呢。
小班长也跟人抱着哭,一边哭,一边表达自己的羡慕:“我当兵这么久,还没有穿过海军作战服呢。”
作战服只有在实弹演习或者正儿八经上战场的时候才能穿。
他从参军到现在,每天干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发呆,因为驻扎在荒芜一人的岛礁上,除了训练就是发呆。
小班长无须太过于羡慕出征的将士,因为他很快也被分配了新的任务。
天一亮,出征的人刚走,留下的人又开始转移。
这一回就连孙泽这种从头到尾被摒除在外的人员,都划归为预备队,成日训练时刻准备进入战斗状态。
他参军这么久,真是头回正儿八经觉得自己是个军人。
果然军人必须得上战场锻炼过,才能百炼成钢。
训练休息间歇,班长拿着望远镜朝远处看。
今天风和日丽,远远的可以看到太平岛。
班长突然间冒了句:“你说,台湾会不会背后捅一刀?”
“不会的。”孙泽下意识地否定,“兄弟关起门来打成狗也是我们自己的事。趁火打劫,那是畜生。”
话虽这么说,可他还是忍不住心里头打鼓。
自古以来,外战外行,内战内行的事情可不少。
第362章 怎么选了他
孙泽不是海军, 除了训练之外, 主要任务还是在基地加强警戒。
不比班长等人, 他们有额外的专业集训,比如说潜艇水下重装进出训练之类的。
班长的保密意识非常强,即使对着里头睡觉的孙泽, 也坚决不肯吐露半个字。
孙少悻悻,小爷他还不稀罕知道呢。
其实隔行如隔山, 军种不同, 那些专业名词就像外星人的语言。就算班长愿意跟他说, 他也只能听个囫囵。
变故是孙泽进入基地的第6天发生的。
那天一大早刚吃完饭,穿着作战迷彩服的军官走进他们营房, 随手点了几个人:“你们,马上出发。”
目的地是哪儿?目标是什么?领导一个字都没说。
然而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直到上了伪装成渔船的舰艇,孙泽才知道他们要去西卫滩附近侦察越军的动向。
“注意保持距离, 不要被发现。你们的目的是侦察,而不是去打仗。现在开始,报数!”
此起彼伏的报数声铿锵有力,领头的队长满意地点点下巴, 轻描淡写道:“给家里人的话都留了吗?没留的立刻出列!”
众人精神为之一凛, 大声回答:“留了。”
所谓给家里人的话,就是遗书。
从基地局势紧张开始, 不用任何人提醒,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留下了遗书。
到现在为止, 孙泽已经总共写了7封遗书。
每次晚上熄灯之前,他总要忍不住撕掉前一封,然后再匆忙新的遗书。
一开始还有千言万语,恨不得连自己房里头的笔筒都要有个交代。
到最后已经是只言片语,想了半天就一句话,食品厂的股份跟他在大表哥那儿投的钱都留给蕊蕊吧。
好歹人家喊自己一声哥哥,都没来得及跟小姑娘长成大姑娘,看着她出嫁。
爹妈是不用愁的,爹妈生活无忧。他也没什么能留给爹妈跟外婆的,唯有希望有一天他们想起他的时候,不要觉得白生了这个儿子。
领头的队长是个30岁上下的黑脸男人,块头才到孙泽的鼻子。
可当他锐利的目光扫射过来时,孙泽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
“你是哪个队伍的?”
孙泽立刻立正敬礼,大声报出了部队的番号。
队长的眉头夹得死紧:“你怎么到我们这儿来了?半个月前我们基地就谢绝参观了。”
孙泽脖子挺得笔直,大声汇报自己上基地的经历。
队长的眉头夹得更加厉害了,大声斥问:“怎么是你?李国振呢?”
“报告队长,李国振跑肚了。”
早上起床开始,就不停地跑厕所。
要是平常,这话少不得要引起一阵哄笑。
可今时不同往日,队长的脸黑得跟锅底一样,立刻训斥:“赶紧下去!”
可惜他的话晚了一步,因为伪装成渔船的快艇已经出发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执行任务一分钟都耽误不得。
队长只能黑着早就看不清底色的脸,勒令孙泽不许轻举妄动,一切行动听指挥。
为了表明他坚决不让孙泽参与的决心,他还特地吩咐一位战士看紧了孙泽。
孙少差点儿没气昏过去,这待遇,他是俘虏还是奸细?
孙司令家的少爷不知道的是,因为这出乌龙,基地已经起了小风波。
领头的中年领导气得直跺脚,要不是局势的确紧张,不好分开人手,他早就想将孙泽远远地送走。
现在好了,本来想着就让他在基地大后方稳稳妥妥待到云消雨霁,再安安全全地送回陆军队伍里。
结果越是怕出事,越是要出事,居然闹出这么大的意外来。
郑舅舅安慰领导:“没事,只是去侦查而已。你们的人都是稳妥的,他也不是急功冒进好出风头的,万一有什么情况不好,他们肯定会见机行事。”
短短几天功夫,领导的白头发就多了好几撮。
他狠狠地拍桌子:“但愿如此!”
孙泽也不想立功。
如果说在战斗开始前,他还有英雄主义情怀激荡心胸,那么经历过死里逃生之后,他最大的理想就是安安稳稳完成任务。
别说牺牲了,就是流血,他都不愿意看到。
伪装成渔船的炮艇在海上疾驰,经过一片岛礁附近时,队长突然间开了口:“认识吗?琼礁。”
314海战,琼礁是一个重要的交战点,一度在我方的控制之下。
可惜的是,打完之后三个多月,越南人又重新占领了这个岛礁,并且在上面修筑了礁堡。
“还是吃亏不够啊,所以胆子大的很。”队长鼻孔里头喷出一口出气,然后是一串子国骂。
孙泽没觉得他粗鲁,反而听着有种同仇敌忾的激情。
可惜他们恨得再厉害,也只能远远的从琼礁边上绕过去。
人家上面驻扎了军队呢,人家已经牢牢的将这片岛礁抓在了手里头。
渔船上的气氛更加肃穆,每个人脸上都不见半点和缓的颜色。
年纪最小的士兵突然间骂了句:“窝囊!”
“窝囊?”队长挑挑眉毛,态度冷硬,“接下来你们每个人都得给我好好窝囊。谁敢炸刺祸害了任务,老子直接把谁丢到海里头喂鲨鱼。”
进入11月,海风明显冷冽了不少,拍在人脸上跟一阵阵耳光似的。
队长再次强调纪律,他们的目标是侦查,坚决不能引起敌方的注意。
他的目光落在孙泽脸上,神情严肃:“你尤其要小心。”
孙泽心里头相当不舒服,他好像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大约是任务在前,队长动了恻隐之心,居然还解释了一句:“你不是海军出身,对海上生活不够了解,容易露出纰漏。”
孙泽心里一暖,赶紧点头,强调自己绝对不会好大喜功。
距离西卫滩足有二三十海里远,他们就看见了越南人的武装渔船。
“艹,这群王八羔子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又看上了这儿!”
队长不动声色,只吩咐众人:“注意警戒,撒网捕鱼,不要引起他们的注意。”
伪装成渔民的士兵们赶紧应声,撒网的撒网,拉网的拉网,好不热闹。
负责带着孙泽的海军冲他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你跟着俺,俺家里头就是打鱼的。”
有熟手带着,自然会好很多。
孙泽赶紧道谢,跟在后头帮忙。
众人都醉翁之意不在酒,眼睛貌似盯着大海,目光却不时瞥向武装渔船的方向。
然而那两条武装渔船只在西卫滩旁边,倒是没有人下来修筑工事什么的。
太阳从浮出水面到跃上中天再到倦极了落在水面上漂浮。
他们捞起的鱼虾一网又一网,连孙泽都在自己想师傅的指导下,拉起了尾大鱼。
他觉得有点儿可笑,说不定再这么侦查下去,他们捕捞的鱼虾还能发一笔小财。
结果大约是渔船绕着西卫滩时间太久了,又或者是越南方面本来就做贼心虚;武装渔船又绕回头的时候,终于注意到这艘船的存在。
那边朝他们的渔船喊起话来,勒令中方渔船停下接受检查。
船上的将士们都气乐了,这可真是新鲜,鸠占鹊巢,客代主职,中国可没请他们当雇佣军啊。
“怎么办?咱们要不要停下来?”
队长目光微沉,立刻摇头:“走!”
即使对方发现不了任何问题,可是按照越南人的尿性,扣押中国渔船,索要赎金是惯例。
他们这是在执行任务,可没时间陪着越南人磨。
大家二话不说,立刻开除马力,沿路返回。
孙泽有些懊恼,任务才刚刚开始呢,什么都还没有侦查到,居然就要回头。
可是很快他就顾不上埋怨这些了,因为越南人居然追着他们的渔船死死不放。
炮艇上的将士们都惊讶不已,难道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海上局势相当紧张,竟然还有胆子跟着中国渔船往回跑。
“未必是边防军。”队长眼睛被望远镜遮着,声音倒是沉稳,“也有可能是非法武装。”
越南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国内形势也错综复杂。
各路非法武装力量不少,一些边防军跟他们也有勾结,半兵半匪,说不清楚。
武装渔船在后面穷追不舍,伪装成渔船的舰艇飞快朝前头开。
追了一半的时候,越南人大概是觉得靠中国大陆距离过近,危险系数太高,终于放弃了追踪。
侦查船上的众人,都不由自主地吁了口气,旋即又觉得自己的模样狼狈可笑。
明明他们就是艘炮艇,直接转回头朝对方开炮就可以,结果老虎反而被狗撵的满山跑。
孙泽叹了口气:“虎落平阳被犬欺呀。古人诚不欺我也。”
太阳已经下班了,上夜班的月亮偷偷的露出了半张脸,瞧着温柔又缱绻。
海浪拍击着船板,发出哗哗的水声,朕的渔船不由自主地轻轻荡漾。
这安静宁馨到有些诡异的气氛,被队长的一句惊呼打破了。
“不对!太平岛,他们的目标是太平岛!”
船上所有人都精神为之一凛,艹,太平岛可是在台湾的控制下。
越南人现在往太平岛去是什么意思?而且藏头露尾,故意装成追逐中国渔船的模样,竟然转去了太平岛。
孙泽的小师傅急了:“妈的,该不会是老蒋跟他们有勾结吧?”
“行了,小蒋都走了两年,有他什么事啊?”旁边的战友嘀咕了一句,“老蒋的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船上的人笑出了声,队长的脸色却极为难看。
他朝舵手打了个手势:“咱们跟过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越南人直奔太平岛而去,到底是干戈还是玉帛?
要是台湾趁机架秧起哄的话,那自己这边局势可就不妙了。
孙泽嗓子发干,嘴里头急得要起泡。
到现在为止,他都不知道上头的意思究竟是要打还是要合。
那十四位派出去的将士,现在身在何方?又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统统一无所知。
孙泽忍不住开口发问,结果队长不仅没有答疑解惑,反而直接怼回头:“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不该问的不要问。”
孙少这回真要跳脚了,现在他们都这光景,到底有什么事不该问的呀?
然而队长紧紧抿着嘴巴,一张脸跟刀斧凿出来的一样,半点儿感情都看不出来。
他抓着手上的望远镜,死死盯着前方,居然突兀地冒出了一句:“老毛子的东西就是好用。”
瞧瞧这军用望远镜,看得多清楚。
孙泽想朝上翻白眼,他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看不见。
没想到队长却突然点了他的名字:“大学生,以后你也造出这样的望远镜来。咱们不能比人家差。”
孙泽要跳脚,明明现在部队里头也有不少军校进修回来的人。
为什么他们一个两个的都把大学生当万金油使?
小爷他是学新闻的,他是无冕之王,一个个蹬鼻子上脸。
不想队长竟然点点头:“那挺好,将来要有机会,你也给我们写写通讯报道吧,让咱们也上一回报纸。”
孙泽听着这话觉得不对味,刚想追问究竟怎么回事,就听到外头有了动静。
他的小师傅先喊出来:“越南人要抢太平岛!”
一石激起千层浪,孙泽想都不想,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越南人疯了吗?这个时候居然还想打太平岛的主意。
不对,台湾背后是美国,越南的背后是苏联。
越南人要占了太平岛也不稀奇。
“谁参加过314海战前的训练?”队长目光严厉。
立刻有两位士兵出列,大声应答。
“好,现在说出当时我们的计划。”
左边的人大声背起计划:“太平岛上只有海防署,没有正规驻军。万一战事扩大化,要提防敌军袭击太平岛,重点保护淡水资源。如果迫不得已,必须摧毁岛上唯一的淡水井。”
“好!”队长面色一肃,“我们按照原计划进行。帮助台湾兄弟进行协防!”
不管兄弟之间有多少纷争,别人打上自己兄弟了,他们没有在旁边干看着的道理。
人家打上门,他们就打回头!
第363章 增援太平岛
一直到战斗打响, 孙泽还陷在恍惚中。
越南佬真是疯了, 居然对台湾也动了手。
他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在反驳:“他们凭什么不敢?”
对呀, 假如台湾方面真的厉害能守得住,当初菲律宾对中业岛下手的时候,台湾就应当有所表示。
毕竟中业岛可是整个南海地区仅次于太平岛的第二大岛。
越南人不把大陆放在眼里头, 明目张胆地抢了20多个岛礁,自然更加看不上台湾。
说到底, 当初国民党还是被赶去台湾的呢。
况且台湾背后的靠山美国佬也在越南手上吃了不小的亏。更何况现在美国忙着打伊拉克呢, 没时间也没精力过来管南海上的事情。
当初被从太平岛上赶走的是菲律宾人, 可不是他们越南。
太平岛距离台湾岛有800多海里,越南本土与太平岛的距离可只有300多海里。
孙泽脑袋乱糟糟的, 死死抓着手上的计算尺。
一开始他们占了先机,因为越南人正全神贯注地偷袭太平岛,不想腹背突然间受敌起火。
原先追着他们跑的武装渔船,猝不及防下挨了一炮, 武器库被打爆了,很快燃起熊熊大火。船身也开始倾斜。
武装渔船出师未捷,只能拖着滚滚浓烟含恨逃窜。
侦查炮艇都没有来得及考虑是否乘胜追击,就直接迎上了对方的炮舰。
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难怪呢, 越南人再狂妄,也不至于开始说武装渔船就敢抢在上面还有海防署的太平岛。
真正的大玩意儿在这里, 人家直接开着炮舰过来抢地盘的。
越南虽然国力不强,可他们的海军装备很多都是正宗美国造。
70年代, 美国撤离越南时,留给了当时南越政府不少好东西。
后来南越在国家内战中失败,这些军械又落到了现在的越南政权。
侦察舰艇上,雷达兵与测距兵忙个不停,每隔一分钟就报出一次数据。
比他们的嘴巴更忙碌的是孙泽的手和脑袋,他要根据越南船舰的距离与方位测算出对方的速度与位置。
孙泽的手不停地在“舰操绘算图”上落下点。
天地良心,他真的是三天前才知道什么叫做“舰操绘算图”。
老师的培训匆匆忙忙,没有人会额外优待他这个对海军事务一无所知的陆军。
听不懂的地方,他只能自个儿去琢磨,因为谁都没空专门给他开小灶。
然而现在,赶鸭子上架的孙少必须得硬着头皮上。
因为没有计算器更不可能有电脑,唯一能够起作用的辅助工具只有计算尺。而在这群基本上都是初中毕业就当兵的海军里头,孙泽的计算能力无疑是最强的。
每计算出一个数据,他都要立刻向队长汇报。
双方的船都在飞快地移动,几乎每一分钟他就要汇报一次数据。
他们船不如人,只能依靠航向航速来打对方。
孙泽从来没有如此紧张过。
无论是高中时参加物理竞赛,抑或是上高考考场,他都胜似闲庭漫步,从来没有担心过算错了要怎么办。
对于考生而言,错一道题目,大不了就是与心仪的学校失之交臂。
也许当分数出来的时候,会很悔恨万分,觉得人生就此定了乾坤。
但是再过几年就会发现,真没什么大不了。
人生在世,只要活着,总有无限的可能。
可现在孙泽没有办法保持一颗平常心,因为只有活着才有可能。
一旦他算错了,判断失误双方的速度与位置,对方只要一颗炮弹炸上来,他们这艘船就会灰飞烟灭。
炮艇对炮舰,他们这一仗可真是蚂蚁吞大象。
孙泽手心里头全是汗,抓着计算尺,只觉得粘腻不堪。
他的脑袋瓜子飞快运转,浑身每一个细胞都进入绷紧的状态。
“靠近!”
比起心慌手抖的孙泽,队长沉着得不像话,他果断地下了命令,“占领右弦135度。”
两条船的距离迅速拉近。
小艇怎么打大船?依靠的只有速度。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就好像近身搏斗适合用匕首,长剑却不好施展一样;越南人的炮弹射程远,反而不方便对付贴近他们的小船。
炮艇又靠近了,测出来的双方距离只有300多米。
“加大进入角。”孙泽刚喊出声,就听到嗖嗖的响。
他本能地往侧边一倒,一发炮弹就贴着他的耳朵穿了过去。
这也是他临时抱佛脚学会的作战技巧经验,根据炮弹的声响来判断与自己的距离。
孙泽脑海里头嗡了一声,嘴巴居然还继续嚷嚷:“往它的死角冲。”
远程炮弹有死角,一旦进入它的死角,越南人的船就必须得往后面撤,否则没办法发挥炮弹的威力。
小小的炮艇就在枪林弹雨中一往无前地拼命冲,置之死地而后生说的大概就是他们现在的情况。
明明前面有枪林弹雨,但他们却不能停下来。
距离一寸寸的逼近,甚至在黑夜中,孙泽单凭肉眼都看到了对方指挥台里头的人。
“打!”
其实没有等队长的命令落下,米炮就喷出了火舌。
因为口径小,孙泽看着感觉米炮跟机枪一样,最大的优势大约就是射程更远些。
这些看着不起眼的米炮威力也不小,因为对方指挥台里头的人立刻趴下了。
可惜他还没有来得及兴奋,船身就重重地挨了下撞击。
靠的太近,越南人也发挥他们船舰体积巨大的优势,直接硬碰硬了。
队长没有下令让炮艇避让,咬着牙命令继续打。
他们不是炮弹厉害吗?直接打掉他们的炮。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海上云烟弥漫。
激荡的水花与炮弹燃起的硝烟搅裹在一起,除了若隐若现的火苗之外,外头什么都看不清。
孙泽手上多了把枪,时刻准备近身搏斗。
负责测速的海军跟他讲话,发出了低低的惊呼:“孙工,你耳朵淌血了。”
孙泽下意识的伸手抹了一把,可不是,耳朵里头真淌出了血。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察觉到自己耳朵嗡嗡的。
完了。
脑海中有个声音告诉他,刚才那发贴着他耳朵穿过去的炮弹可能已经震破了他的鼓膜。
这下子,外伤性急性耳聋肯定跑不了。
孙泽没有时间再去想他的耳朵,因为很快,第二下冲击又过来了。
伤痕累累的越南炮舰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疯狂地撞向他们的炮艇。
孙泽脑海中浮现出个荒谬的念头,也就是这股狠劲,才让美国在越南战场上没能占到大便宜。
炮艇很快被撞击出口子,船身向左前方倾斜。
“打!”队长咬牙切齿,“对着它的水线打,打不沉它变妖怪!”
可是他们的炮弹还没有发出来,太平岛方向先发制人,直接一颗炮弹飞射而出,对准了越南船的水线,船体立刻下沉。
艹,岛上的人终于反应过来了,打的还挺准。
队长不假思索:“上□□,帮它快点儿沉下去。”
一颗炮弹发出,整艘越南炮舰都裹挟在浓烟当中,船体倾斜进水。
海面多了橙黄色的身影,那是越南人穿着救生衣跳水逃亡。
按照惯例,孙泽他们有义务打捞俘虏。
可是他们自己的侦查炮艇也岌岌可危,一头栽向了太平岛浅滩,再也动弹不得。
越南佬最后的反击摧毁了船上的动力系统,他们现在没有能力将伤痕累累的炮艇驶离。
队长命令旗兵打出旗语,请求岛上的海防署守军允许他们暂且靠岸休息,等待援助。
孙泽喘着粗气靠在船舷上。天上的云彩似乎也被炮弹打跑了,露出的月光皎洁明亮。
月亮姿态矜持,仿佛一位傲慢的美人,勉为其难地对他们作出肯定,还不错。
孙泽下意识地想要吹声口哨,手都塞到嘴巴里头了,他才发现眼下自己的状况不允许。
非常诡异的是,自始至终,他都感觉不到耳朵疼。
糟糕,他在心里头告诉自己,这下真的要完蛋了。
疼痛不可怕,往往更可怕的是丧失疼痛。
现在他的耳朵轰轰的,周围人说什么,他一个字都听不清。
其实大家的情况也不比他好到哪儿去,近距离的海战,枪炮的轰击声对人耳朵损伤极大。
就连队长也是比划着手势跟大家传递命令,什么声音都没出。
外敌已经沉船逃跑,现在又到了兄弟阋墙占上风的时候。
本来按照他一开始的打算,是解决了越南鬼子之后就迅速驶离太平岛。
这也是两岸之间的默契,彼此间不互相主动攻击,但也保持距离。
可惜现在情况不允许,他们的船的确动不了了。
在基地方面派出的增援到来之前,他们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休整等待。
“保持警戒!”队长朝大家比划手势,努力传递自己的意思。
孙泽站起身,朝队长做了个手势。
他们现在需要急救药箱。
他指了指那位负责带他打鱼的年轻士兵。
枪炮无情,年轻的海军大腿上正往外头汩汩冒着鲜血。
再不快点儿处理的话,他也许会活活淌血淌死。
他们的炮艇已经半沉在海水当中,根本不要肖想还能从里头翻出什么能用的东西。
“国民党来了。”负责警戒的士兵发出惊呼,所有人都警惕起来。
他们谁也不敢肯定国民党会不会趁火打劫。
毕竟,这一战他们损失惨重,真正动起手来,说不定要吃大亏的。
没想到那几位海防署的守军并没有靠近他们,而是在距离大约50米的位置放下了一个纸箱。
“吃的跟喝的。”
即使距离如此之近,他们打出来的仍然是旗语。
似乎这样,大家彼此才能更自在些。
士兵惊惶不安地面面相觑,担心这是国民党的陷阱。
在他们的成长过程中,他们听过无数关于国民党特务的故事,实在很难放松警惕。
孙泽却一把抓住自己的旗兵。
纵使他天赋异禀,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天时间学会旗语,只能靠着这位兄弟帮忙传递意思。
急救药箱,他们需要急救药箱。
对方仍旧是沉默,根本没有给出应答,就默默地离开了浅滩。
“先把水拿过来吧。”队长比划了个手势。
战斗太过紧张,他们每个人都是饥渴交加。
于是两个人负责提箱子,两个人负责警戒,一箱子算是见面礼的食物与水拎到了众人面前。
可是,谁也没有伸出手去,因为谁也不敢保证食物是安全的。
孙泽二话不说,抓起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就咕噜咕噜喝起来。
直到灌了小半瓶,他才放下矿泉水,朝众人比划手势。
没必要的,要是真想动手,动刀动枪更痛快,还可以直接嫁祸到越南人受伤。
在吃的喝的里头下毒,未免也太迂回了点儿。
看看给他们拿来的都是什么东西,矿泉水以及真空包装的面包。
这传达的意思就是,东西密封着,他们不可能下毒。
况且,孙泽笃定岛上的人不会对他们动手。
这不仅仅是出于同胞之间的感情,还因为他们不敢动这个手。
因为大陆方面是个什么意思,他们不清楚。
如果贸贸然对前来增援他们的大陆军方下了手,那台湾方面就会完全陷于被动。
队长点点头,示意大家分批喝水吃面包。
孙泽一个面包还没有啃完的时候,负责警戒的士兵又有了动静。
原来岛上的守军再一次过来了,这一回他们拿来了急救药箱。
孙泽赶紧找止血带,好替换下被他临时凑数的汗衫。
医药箱里头还有生理盐水,被他用来帮助小师傅冲洗伤口。
消毒完毕,他又翻出了云南白药,倒在伤口上。
谢天谢地,这是个贯穿伤,万一子弹停留在里头的话,他还真不知道应该怎样处理。
然后是这样,小师傅仍旧疼得死去活来,一张脸黑夜里头都惨白发亮。
孙泽朝他比划手势,意图嘲笑他,也就在这时候,他才能享受一下白皮肤的待遇。
队长拍了拍孙泽的肩膀,指指他的耳朵,想问他现在怎么样了。
孙泽摆摆手,没有摇头,因为他现在摇头也觉得天旋地转。
海浪拍击着礁石,月光如流水一般在礁石上温柔流淌。
他下意识地伸手捂住受伤的耳朵,不知道怎么的,想起了动画片里头的一只耳。
嘿,他现在的样子还真挺像一只耳的。
“船来了。”警戒的士兵发出低呼。
队长立刻进入备战状态:“什么船?”
“越南人的。”
浅滩上所有人都面面相觑,队长咬紧了牙冠:“注意隐蔽,做好迎战准备。”
第364章 英雄也无名
“血浓于水, 斩不断的炎黄子孙情!”
丁子霖手中抓着报纸, 神情激动地大声朗诵新闻标题。
“……越南悍然对太平岛发动夜袭, 进行海上捕捞作业的渔船在返程途中发现不对……”
郭大炮的同桌激动不已,抓着苏木眉飞色舞:“是咱们的渔船先发现的呢。”
渔船知道附近有一艘解放军的补给船,也要返程, 立刻想办法联系对方。
经过如此曲折艰难的过程,我海军基地立刻做出回应, 全力抗击越南侵略者。
苏木在脑海中计算太平岛距离台湾本土800多海里, 而从海南到太平岛大约500多海里, 的确应当是自己方面动作更快些。
班长丁子霖读报的声音越大,班上学生狂热的情绪越激昂。
一群十六七岁的孩子热血上涌, 恨不得自己捋起袖子去打越南鬼子。
现在距离对越自卫反击战结束还不久,越南侵略者的形象深入人心。
越南这个国家伤疤没好就忘了疼,而且狼心狗肺,毫无道义可言。
必须得狠狠打击他们, 直接打趴了他们为止。
丁子霖还在慷慨激昂:“和平统一,一国两制,我们愿意同台湾当局及各界人士共同协商,用大家都能接受的方法实现和平统一。”
郭大炮的同桌激动不已, 抓着苏木的胳膊又摇又晃:“咱们为什么不趁机收复太平岛啊?”
郭大炮实在看不过眼。
挂在苏木胳膊上这种事, 老大林蕊同学驾轻就熟也就算了,怎么连自己的同桌也跟着堕落了呢?
一个大小伙子, 瞧着真叫人辣眼睛。
他直接从书包里头翻出张报纸,朝着众人挤眉弄眼:“怎么样, 要不要看看官样文章背后的东西?消息到咱们这儿,早就滞后了。”
这可是他家表姐从加拿大带回来的报纸,包东西用的。
周围一圈同学都炸窝了,盯着他手上的报纸。
等看清楚上头的字母,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然后集体将目光投向趴在桌上装淑女的林蕊身上。
加拿大人不说英语吗?瞧那字母怪怪的。
少女双手一摊,愧对了广大人民群众的期待:“我也不会法语啊。”
虽说都是一个语系出来的,可一表三千里,远亲还不如近邻。
“找邹鹏,那小子是江外毕业的。”
广大人民群众都有令人叹为观止的抓壮丁天赋,很快就前簇后拥地将邹鹏推到他们班上来。
“快快快,念出来。”众人急吼吼地催促,恨不得将报纸塞到他鼻子底下。
邹鹏倒是没发火,他的目光落在报道上,开始现场直译:“这场海战从十月二十六日开始,起因是越方追逐进入越方主张辖区进行捕捞作业的中国渔船。……”
林蕊听了忍不住感慨,瞧瞧人家这能耐,估计当口译员都没问题。
大家明明都长了一个脑袋,为什么差距就这样大呢?
苏木不动声色,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林蕊立刻讨好地抱住自家小美人,各种甜言蜜语:“可是最厉害的,还是我们家苏木。”
少年鼻孔里头微微喷出口气,傲娇的原谅了少女的花心。
不过他还是挡在了中间,用自己的身体将邹鹏拦得严严实实。
林蕊心里头一阵哎呦呦,瞧瞧她家的小美人,这个醋劲儿。
放心啦,孤最喜欢的还是你。
美人侍宠生娇,得寸进尺:“只能喜欢我一个。”
昏君大惊失色,不得了喽,美人越来越厉害。
邹鹏的声音大了一些:“……据内部消息悉,北京方面之所以反应激烈,是因为该补给船上有中共军方高层独子……这次海战,南海舰队共出动……”
高中生们发出夸张的抽气声,看得林蕊一阵囧,感觉动漫真人化了。
郭大炮一早就听他家大表姐说过报纸上的内容了,此刻得意洋洋:“怎么的,惊喜不?哪有无缘无故的战争啊!”
立刻有人悻悻地抱怨:“我说怎么突然间硬气起来,合着是船上装着太子爷,不硬不行啊。都抓了我们多少渔民了。”
陈乐从隔壁班跑过来,气呼呼地出声:“别说怪话,没看到上面说了,人家也是军人呢。”
“一个陆军跑到海上去做什么?合着以为是他家的后花园,没事找事,跑去度假呢。”那同学冷笑,“当然得去部队里头历练了,不历练怎么升官发财呀?又一个烤红薯的吧。”
林蕊听得眼皮子直跳,原来烤红薯招来了美军飞机的传说这么早就有了呀。
醒醒吧,同志们,真强行世袭传位,需要个屁的战功。
朝鲜的那一位,上过战场没?
第二次海湾战争,别说小布什了,国会议员也没有任何人派自己的子女上战场啊。
越是军人,越清楚枪炮无眼。
林蕊冷笑:“照你这么说,《高山上的花环》里头领导夫人实在是蠢得可以,居然往战场上发电报,要拿回自己的儿子。这么好的立功机会,她一个久经沙场的老革命,居然不知道把握住。”
少女突然间拔高了声音,“打仗是会死人的,他要真想拿当兵当跳板求前程,就应该老老实实待在大后方,没事跑什么前线啊。合着在你看来,干部子女全是白痴?”
醒醒吧,幼稚!
丁子霖也眉头紧锁,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位面红耳赤的同学:“你有证据吗?你能证明人家就是去瞎胡闹的吗?不能的话,请不要随意污蔑人。尤其是出生入死,拼死保家卫国的军人。”
那人脸红的跟煮熟的虾子一样,却梗着脖子不肯低头:“那你倒是给个说法,凭什么以前抓了咱们那么多渔民,都没人管?”
别以为他不知道,他老家就沿着海。今年上半年,他大伯跟着船队出海,还叫越南人给扣了一个礼拜。
谁管了?都是自己砸锅卖铁乖乖交钱。
被抓上一次,大家半年多的功夫全都白干了。
教室里头发出嗡鸣声,众人脸上的喜悦与骄傲减退了一些。
打胜仗当然是好事,可要是真这么区别对待,谁心里头都不痛快。
没的显得大家伙的命就贱一些似的。
林蕊到今天也没有飞快地长个子,他不得不停起胸膛,试图让自己看上去更高大一些。
“你以为仗是什么时候都能打的吗?”林蕊下巴抬得高高,“美国人要打伊拉克,还得过联合国的关呢。得找准时机。”
男生不甘示弱:“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我们是正义之师。”
“谢谢!”林蕊直接一拱手,“从918事变开始,抗日战争打了14年,正义不能当饭吃。”
这真要说正义的话,澳大利亚的土著跟美国的印第安人找谁说理去?他们是被侵略对象。
凡事还是现实点儿比较好。
打不过就是打不过,承认也不是多丢脸的事情。
现在咱们不如人家,那就认清事实,迎头赶上好了。
以前咱们没有海上飞机,现在咱们的海上飞机不也飞上了天,越南人根本干不过。
饭总要一口口的吃下去嘛。现在跟美国人硬碰硬压根就没任何好处。
“战争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自己看看国际上都发生了什么大事!”林蕊瞪眼,“11月11日,联合国安理会发表678号公报,要求伊拉克在1991年1月15日前撤出科威特!”
“好!”
教室门口响起了拍巴掌的声音,孙泽一身呢子大衣,半点儿军人样都没有的倚门而笑。
要不是他手里头少了条帕子,简直时刻都能随风招展,伴随着娇笑:“来呀,大爷。”
林蕊被自己的小剧场吓得恶寒了一下,立刻跟只鸟儿似的,欢快地飞过去,猛地抓住了孙泽的胳膊:“孙哥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么久都没有回信,也不知道他盐水蔬菜种的怎么样了。
待到凑近了,抬起头,林蕊看到孙泽眼角下方的伤疤时,本能地愣住了:“孙哥,你的脸?”
上次回来的时候,脸上还好好的呀。原先的那条伤疤都看着不明显了。
现在这脸,妈呀,都要赶上浪客剑心了。
孙泽不以为意地挑挑眉毛,相当臭屁:“伤疤是男人的勋章,你小丫头不懂。”
林蕊龇牙咧嘴,不满地瞪着他。
孙泽才笑眯眯地解释:“这个,骑摩托的时候不小心摔下来了。天妒红颜,老天爷就是后悔把我生的太好了,所以想方设法折磨我。”
林蕊嫌弃不已:“你好歹也悠着点啊,这还人民子弟兵呢。”
瞧瞧这样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了多少回。
估计人家海军都没他的模样磕碜。
林蕊放过这一节,只叽叽喳喳开始描述自己曾经做过的梦:“我看到你在海面上种了好多菜,各种各样的。”
旁边的渔船经过的时候,他还坐在桥上招呼:“买菜不?新鲜蔬菜,哎哟,美女,给你便宜价。”
孙泽挑高了眉毛,似笑非笑:“这主意不错,回头我就在岛上竖起竹竿子,专门卖新鲜蔬菜。我跟你说呀,海上什么生猛海鲜都不稀奇,这新鲜菜可值钱了。”
林蕊茫然地抬起头:“你怎么知道啊?你不是在新.疆种菜吗?我还让舅舅帮你带了白子菜种,你收到没有?”
哎哟,新.疆的盐水湖可好看了。
阳光一照上去,盐湖就像一面巨大的镜子,折射出来的光芒,漂亮得要死,看上去跟碧波万倾的大海一样。
林蕊老怀疑自己在梦里头看岔了,其实孙泽是在盐水湖上种菜来着。
可现在听他的口气,怎么像是他跑到海上去了?
照理说,他没有那么多假期呀。
林蕊下意识地回头看邹鹏,那上头的报纸可是说了从10月份一直打到现在。
“收到了,种在盐碱地上,都吃了一茬菜。”孙泽笑嘻嘻,从善如流,“这猜也猜得到啊,凡事都是物以稀为贵。”
说的好像挺在理的。
林蕊点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解释,只疑惑道:“孙哥,你又休假啦?”
孙泽冲她神秘地眨眼睛:“哥哥是过来接受表彰的。”
林蕊激动不已,下意识地就抓住了人家的手:“这回你立了什么功劳啊?会不会升官?”
孙泽笑容满面,冲她眨好看的桃花眼:“因为哥哥我种菜种的好啊,所以领导要特别表彰我。”
林蕊伸出手指头,自己先臭屁起来,得意的尾巴能上天:“怎么样,孙哥,我这个妹妹没白认吧?”
孙泽连连点头,朝她笑得色如春花:“可不是嘛,都说了蕊蕊是哥哥的小福星。”
苏木立刻警觉地往前凑了一步,有意无意挡在林蕊身前。
呵,这臭小子!
孙泽呲牙,伸手摸林蕊的脑袋时又笑弯了眼睛:“没旁的事,就过来看看你们,怕后面管的严,不容易出来。”
说着他挥挥手,就要转头走人。
“站住!”
林蕊突然间皱起眉头,狐疑地盯着孙泽:“耳朵,右边的耳朵怎么回事?”
孙泽满脸无辜:“什么怎么回事?你看到我有耳屎了?哎哟,你好歹给哥哥留点面子,你们班上这么多漂亮小姑娘呢。”
林蕊可不听他打马虎眼,立刻指出问题之所在:“你说话的时候,身子一直不由自主地往左边倾。”
因为需要左耳朵来收集声音。
孙泽矢口否认:“主要是因为我觉得我左侧边脸看上去更帅。”
林蕊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拦住孙泽不让走,非得让他把话说清楚。
孙少无奈至极,双手一摊:“没事,不信的话,你堵住我耳朵,看我能不能听到声音。”
还没等林蕊吩咐呢,苏木直接起身,抬起胳膊就堵孙泽的左耳。
孙少大惊失色,这臭小子是施了化肥吗?怎么长的这么快?眼瞅着都要赶上自己了。
没等他抱怨完,他的左耳就被堵上了,林蕊特地离远了点儿,开始朗读文章。
孙泽笑眯眯的,直接重复了林蕊刚才念的《出师表》。
教室里头的同学们齐齐松了口气,谢天谢地,这人耳朵没事。
林蕊眼睛却沁出了泪光,声音颤抖:“你背过身子去。”
难道以为她看不出来吗?
苏木堵住了他两只耳朵,他听个屁呀!他刚才明明是在读她的唇语。
他右边的耳朵坏掉了,即使隔着不到10米的距离,他也听不清楚她说话的声音。
林蕊哭了起来:“你老实交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好端端地,种个菜就要受表彰吗?她才不相信呢!
这种下去的又不是大炮,种个菜还要把耳朵给种聋了吗?
第365章 没什么好说
串串香店里头人声鼎沸。
人来人往的热闹当中, 店面一角安静得分外惹眼。
汤锅汩汩翻滚, 不时伴随着一声抽泣。
哭得眼睛鼻子红红的林蕊结果苏木塞给她的面巾纸, 一边抽鼻子,一边盯着孙泽的眼睛:“真的?骑摩托车摔的?”
孙泽满脸悔不当初:“可不是嘛,谁知道那摩托车脾气这么大, 直接就把我甩下去。好巧不巧,没有远一步, 也没有近一步, 耳朵就这么叫树枝给戳了。
你说这事儿寸不寸得慌?我都不好意思往外提。军区医院的小护士们全都当稀奇看, 集体过来围观我,估计熊猫盼盼也就这待遇了。”
他话音刚落, 就看林蕊嘴巴一咧,又开始嚎啕:“孙哥,我对不起你。”
要不是她撺掇着孙泽种菜的话,孙泽也不至于跑到山沟沟里头去。
要不是实在穷极无聊, 他也想不到逮着个摩托车当成宝贝,骑个没完没了。
孙泽吓得手上筷子都掉了,赶紧求饶:“哎,别哭别哭, 我的小姑奶奶, 真没你的事儿。”
他煞有介事地挤眉弄眼,“这车子对于男人而言, 那就是情人。比方摩托车吧,野玫瑰一朵, 带着刺却味道十足。”
说着他还回味无穷地咂了咂嘴巴,好似过尽千帆,真有十头八个野玫瑰般火热的情人。
听得林蕊泪珠在眼眶里头打转,掉也不是,不掉也不是。
“这玫瑰刺怎么没戳死你啊?”
平地起惊雷,一向不是在手术室就是在去手术室路上的孙教授难得出山体验老百姓生活。
她绷着脸跨进店门,大步流星走到外孙跟前。
多日不见,老当益壮的普外科主任直接一巴掌拍到了人民子弟兵的脑袋上,恨恨地骂了句:“怎么没直接摔死你?”
都是去当兵,人家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就是受伤,也是在训练场上。
他好了,非得臭显排骑什么摩托车,愣是把自己摔成了聋子。
“回家怎么也不去医院找我?我带你去找耳鼻喉科的老赵头。”
老太太中气十足,简直跟开批.斗大会似的,看这外孙哪哪儿都不顺眼,简直只差在脑门子上写上嫌弃两个大字。
孙泽哪里敢惹他家的老太君,赶紧陪着笑请外婆坐下,试图伪装出温良乖顺的模样:“看过了,军总的何主任亲自给看的,就是看自己恢复。”
“他?”老太太撇撇嘴巴,估计是当着人前不好同行相轻,只又强调了一遍,“还是叫老赵头瞅一眼,保险点。”
孙泽立马痛快应下,讨好地冲着孙教授笑:“外婆,还是您疼我。我妈都不稀罕跟我说话了。”
“该!”老太太半点儿和缓的意思都没有,横眉冷对,“要不是你一把年纪连个媳妇都没有,真该叫你就这么聋了,好好长长教训,看把你能耐的。”
饭店的电视机里头正在播放新闻,讲到了南海之战。
有爱针砭时弊的老食客立刻眉飞色舞:“亲不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咱们自己关起门来怎么闹,是咱们自个儿的事,轮不到他越南人欺负到咱们头上。”
瞧瞧,多威风。
越南人把军舰开到太平岛又怎么样?咱们南海舰队直接杀过去。
越南人动了飞机又如何?嘿,关键时候老蒋小蒋没掉链子,也把飞机开了过来。
嘿!等到咱们的飞机也出战了,合伙逼的越南鬼子飞机自己掉下去了。
大家伙儿兄弟齐心,合力断金,直接把越南人揍得屁滚尿流。
“看到没有,新闻上都说了,我们中国面积虽大,但没有一寸土地是多余的,海洋也一样。”
那头食客们又议论起海军的英勇。
最早投入战斗的补给船在人家巨轮面前就跟个玩具似的,可就是这个玩具船直接干翻了人家一艘炮舰。
“打仗是掰手腕子,看谁的力气大吗?错了!”
充当说书先生的食客唾沫横飞,一指自己脑门子,“靠的是这个,是脑袋瓜子。要不怎么说,咱们海军英勇无敌呢,人家脑门儿好使。
看看人家机灵的,一把头就干翻了一条大船。”
孙教授看外孙听得津津有味,蓦地心里头就火起。
那艘英雄船的事情,她也听说过。
整条船上全是小年轻,最大的不过三十,年纪小的还比不上孙泽这孩子呢。
同样是当兵,瞧瞧人家,保家卫国,就是有人缺胳膊少腿,那也是军功章上的荣誉。
自家的外孙好了,成天不上校场,专门窝在后面种菜养鱼,他骑摩托车把自己摔成个聋子。
她伸手点着孙泽的脑门子,刚要发作,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又开不了口,只能狠狠地拍了下他脑瓜子:“吃一堑长一智,以后给我消停点儿。”
见外孙点头如小鸡啄米,老太太的那口气才总算稍稍纾解了些,站起身来潮州进门的贝拉点点头:“咱们上去说话吧。”
孙泽目送老太太上楼,伸手捂住胸口:“可算是走了,我真替魏师兄他们愁呀,摊上这么位暴脾气的师傅。”
苏木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跟着贝拉走,直到看不到人家的影子了,才默默地收回视线。
他没有起身,也没有开口跟人打招呼。
店里头热闹非凡,南海大捷的消息让每个人都红光满面。
王奶奶大手一挥,直接宣布今天所有的串串香一律88折,普天同庆。
站在中间充当说书先生的食客愈发眉飞色舞,拿着巴掌当惊堂木,一掌拍在桌子上,绘声绘色地描述战况。
“人家有大炮,隔着远,使不上力气。咱们家底子穷,没关系,有手榴弹啊。咱们直接追上去,往他们的军舰上砸手榴弹。”
他说得深情并茂,仿佛亲临现场,就连当时指挥官是个什么语气都一并模仿出来。
“同志们,我们用手榴弹扔,用牙齿咬,用拳头打,坚决不让侵略者霸占我们一寸领土!”
活生生的全息投影,原音重现。
满店堂的人都鼓掌叫好。
林蕊好奇地问了一句:“孙哥,舰艇上真的有手榴弹吗?”
“嗐,那都是以讹传讹。”孙泽不假思索,“海军作战是不用手榴弹的,那都是给登岛的民兵准备的。我们压根没准备登岛,带什么手榴弹啊。”
看看这些人,越说越没谱了。这些话,是上甘岭战役电影里头的台词吧。
孙泽快活的笑出声。
突然间,他脸上的轻松笑意凝固了,心里头咯噔一下,坏了!
果不其然,他再转过头看对面的姑娘,林蕊已经泣不成声:“是你,孙哥,是你。”
那个被人嘲笑的所谓连累大家被迫战斗的高干子弟,就是孙泽。
对,没错,是陆军,去了海岛上的陆军。
她的孙哥不是没事找事的太子兵,他的孙哥在战斗中一只耳朵被打聋了。
他明明是大英雄。
孙泽惊慌失措,赶紧伸出手,一把捂住林蕊的嘴巴,悄悄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别说,乖,听哥哥的话,我们家老太太年纪大了,不经吓。我耳朵就是骑摩托车摔到的。”
乖乖,老太太这把年纪,要是知道他上战场了,可不得吓出个好歹来。
林蕊泪流满面:“孙哥,你……”
“嗐,不是没事嘛。”孙泽笑嘻嘻的,偷偷朝林蕊挤眉弄眼,“我跟你说,他们都想方设法给指导员送贿赂,结果你刚哥我天赋异禀,一看就是人中龙凤。我什么都没干,就叫人家挑中了。”
仗打完了回头,小班长见着孙泽,直接气得嘴巴起了火燎子,整整一个礼拜都没消下去。
早不跑肚晚不跑肚,偏偏是要战斗的时候肚子闹革命,不然跟越南鬼子真刀真枪的人就是他自己。
“军功,哥哥我可是二等军功。”孙泽眉飞色舞,看上去快活的不得了,“知道二等功多难立吗?”
多少人缺胳膊少腿甚至没了半条命,才能摸到二等功的边。
像他这样的,简直占大便宜了,跟白捡来的一样。
和平年代,立个军功比登天还难。74年海战时,有人牺牲了,也才是二等功。
现在东海北海舰队轮流换防,难得有上战场的机会,几乎所有海军部队都强烈要求带着自己的兵去练练。
对于军人而言,能打上仗都不容易。
孙泽的话并没能让少女云霄雨霁,林蕊泣不成声:“孙哥,我……”
“没事的,耳朵这不还复健着嘛。”孙泽笑容满面,朝林蕊一个劲儿眨眼睛,语气得意的很,“就咱家老太太那性子,别看她嘴上说的狠,肯定会想办法给我找最好的专家。”
碰上自家孩子的事情,再有原则的老太太,都会想方设法走后门加塞号,非得把最好的送到外孙面前。
林蕊死死抓着孙泽的胳膊不撒手,哭得泣不成声:“要是好不了怎么办?”
聋掉的耳朵,哪有那么容易好。
她记得可清楚了。
上辈子,林主席他们单位有人参加亚丁湾护航,回来耳朵就聋了。后来也是坚持治疗,可是过了好几年,耳朵一直都没好。
跟人说话的时候,那位叔叔始终得微微侧着身子。
那位叔叔40岁,现在的孙泽才20岁。
他的耳朵坏掉了,以后要怎么办啊?他还当着兵呢。
孙少笑嘻嘻的,丁点儿也不把这事放心上:“少了一只好啊,清静!”
人家要东耳朵进西耳朵出,他连这个麻烦都省了,直接听不见。
林蕊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她想打自己耳光。
什么盐水湖?她梦见的明明就是大海,孙哥是去海上种菜了。
她说他好端端的一个陆军跑到海上去干什么?就是想趁机出去玩,也应该选择夏天啊。
她跟孙哥说什么台风潮汐发电,她跟人家显摆什么海水种菜。
敢情她站着说话不腰疼,就知道一张嘴巴瞎歪歪,成天撺掇人家做这个做那个。
“孙哥,对不起,我对不起你。”林蕊扯着自己的头发,恨不得拿脑袋撞桌子。
为什么聋掉的要是孙泽,他分明是这样一位风流人物。
他什么都不缺,他什么都有,他凭什么要接受磨难?他为什么不能舒舒服服地过他的小日子?
去苏联做洋倒爷也好,在江州城里头,当他的孙少也好,明明有千百条轻松舒服的路随便他挑选。
苏木不得不张着手抱住林蕊,防止她继续殴打她自己。
孙泽也伸出手挡住林蕊,拨开她被泪水粘在脸上的头发,冲她露出个笑容来:“咱蕊蕊真觉得对不起哥哥?想要补偿哥哥?”
林蕊点头如捣蒜,如果可以,她愿意把自己的听力换给孙泽。只要是她有的,她都愿意给孙泽。
就算她没有,她去抢,也抢回来给他。
苏木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目光盯在孙泽的嘴巴上。
被两个高中生注视的人微微笑了:“那你就努努力,争取多种出几种海水蔬菜来。咱们抢回岛礁了,总不能让那些地方空着,多种点菜也是好的。”
被海水吞没的地方就竖起杆子做高架屋,下面专门种各种海水蔬菜。他们的地盘,一分一毫都不浪费。
说不定光靠着种海水蔬菜挣的钱,就能养活一个岛礁上的驻军。
对了,菜底下还可以搭着网子直接搞海水养殖。
林蕊泪眼婆娑,拼命地点头。
苏木捏紧的拳头也微微放松,幸亏他没说让蕊蕊给他当媳妇。
蕊蕊刀子嘴豆腐心,心软得要命,他要说了,说不定蕊蕊就会点头。
其他的都行,哪怕是把他们现在所有的产业都给孙泽当补偿也没关系。
唯独蕊蕊不可以,他不会把蕊蕊让给其他任何人。
孙泽哑然失笑,在心里头微微叹了口气。
他伸出手,摸了摸林蕊的脑袋。
小小的脑袋,像鸟儿的嘴巴啄着他的掌心,让他心底一阵酥麻。
不能说喽,他在心中告诉自己,他都一只耳朵聋了,怎么还能娶蕊蕊当媳妇?
那不是太委屈他家蕊蕊了嘛,他家蕊蕊这么好的小姑娘,当然值得最好的。
他才不说。
第366章 并不缺绿卡
孙教授跟贝拉商讨完提炼出来的药膏进行3期临床试验的事, 带着自己的外孙走了。
看病得趁早, 她要赶紧把人领到老赵头那儿, 请人家帮忙瞧瞧这臭小子的耳朵。
老太太想想都愁,就自家外孙这不成器的样子,本来就没正经姑娘能看得上他。
这下子耳朵再聋了, 估计今后得打一辈子光棍。
孙泽哪里肯承认自己没市场,一个劲儿嚷嚷他多受广大妇女同胞的欢迎。
旁的不说, 单凭他这玉树临风的形象, 风流倜傥的气质;别说一只耳朵听不见, 就是两个耳朵全聋了,照样会有大把的好姑娘扑上来。
老太太气得够呛, 直接一把揪住他那只硕果仅存的耳朵。
叫他嘴上不把门,生怕耳朵聋得不够彻底是不是?
自己没生过孩子,就不知道痛在孩子身,疼在爷娘心!
呸呸呸!小孩子不懂事, 说话不晓得轻重。什么叫两个耳朵都聋了?没有的事!
教授老当益壮,直接拖着外孙的耳朵出店门。
孙泽祸从口出,孙猴子落在如来佛祖手上不得翻身。
他个子足足高了老太太一个头,叫老人拽得弓着腰, 跟只煮熟的虾子似的。
为了配合老太太的步伐, 他还不得不一路小碎步,嗷嗷叫着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店里头的客人们齐齐回头, 有老熟客知道他军人身份的,见状连连摇头。
瞧瞧, 同样是人民子弟兵,怎么差别这么大呢?
看看人家海军多威猛,一把头就打跑了越南鬼子。
再瞅瞅他多狼狈,灰头土脸,一把年纪还跟个奶娃娃似的。
这当兵啊,还是得上战场好好磨练。
不然都是绣花枕头,跟这小伙子一个德性,挺大的块头,中看不中用。
王奶奶不爱听这话,立刻瞪眼:“再胡说八道,不给你打折啊。这叫彩衣娱亲,再大的年纪,在老人面前也是孩子。”
那人赶紧拱手,连连作揖求饶。
郑大夫送完祖孙俩,又折回楼上,瞅见贝拉还坐在原处。
保养得宜的女人侧着脸,脊背笔直,上半身一动不动。
包间的窗户没拉上帘子,从她的位置看出去,可以瞧到楼下角落里的桌子。
五分钟前,孙教授的外孙还坐在那儿,嬉皮笑脸。
现在,只剩下两个孩子肩膀贴肩膀坐在一块儿,神情肃穆。
林家的小女儿正抹眼泪,哭得鼻涕眼泪糊成一团。
旁边的少年人拿着面巾纸给她擦脸,轻声细语地说着什么。
不知道怎么的又触到了她的伤心处,小丫头哭得愈发厉害起来。
少年不得不伸出手,直接搂住人,索性让她哭个痛快。
他长高了,原本瞧着跟他差不多高的女孩,现在趴在他肩膀上,看着就跟个孩子似的。
贝拉微微垂了下眼睫毛,面上的神色不由自主地柔和下来。
舒缓的神色修饰了她脸上肌肉的轮廓,让她整个人看上去都松弛而温暖。
郑大夫眼睛一瞬不瞬,面对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她心里头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韶华易逝,十几年的时光如流水,一晃而过。
当初青涩无助的女学生,现在已经成长为独当一面的企业家。
当初发狠再也不会踏上这片土地的人,也忘记了曾经的决绝,重新回来了。
“该回来的。”郑大夫点了点头,“落叶归根是个正理。”
贝拉没吭声,落在楼下少年身上的目光也没有收回头。
郑大夫张了张嘴巴,终于忍不住问出声:“文……”
那个秀字被她吞到了舌头底下,郑大夫总觉得眼下再喊出那个名字,好像不太合适。
她只能含混其词,直接跳到问题上:“你究竟是个什么章程?”
这许久功夫,郑大夫始终在边上冷眼旁观。
从一开始认出人的震惊到现在的迷糊,她愈发搞不清楚面前的这个女人究竟是怎么想的。
要说贝拉无动于衷吧,可她但凡人在江州城,几乎每天都会来店里头报到。
即使有的时候下乡考察工厂,她也会大晚上的赶回头,非得过来吃一碗夜宵。
可要说她的母爱汹涌澎湃的话,那又根本算不上。
纵然面对着苏木,她也冷冷淡淡,几乎看不到她主动跟苏木打招呼。
郑大夫旁观者清,觉得实在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孩子一天天的长大,越看越像母亲。
但凡谁只要有心细瞧,就能看出他们母子之间的联系。
上次王奶奶还无意间提起一句,说说木长得像贝拉,将来大了肯定也好看的不得了。
老人也许没有旁的意思,只是要夸苏木。
男生女相,那是大富大贵的好面相。
可郑大夫却听得心惊肉跳,生怕落到孩子耳朵里。
别看苏木平日里头不声不吭的,这孩子却是个心细如发的性子。
要是让他听多了,保不齐,他就会有想法。
贝拉沉默,只看着窗户外头一语不发。
郑大夫坐到了她对面,轻声感慨:“多好的孩子呀。”
看看底下那个男娃娃,一直耐心哄着自己女儿。
她这个当嬢嬢的人瞧着都觉得亏心,一般的男娃娃哪儿来的这么好脾气,自家闺女真是占了大便宜。
“苏木从小就懂事,乖巧的不得了。我们楼里头的人都说,谁家摊上这样的孩子,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贝拉端起茶杯,浅浅尝了口红茶。
似乎只有经过了茶水的润滑,话从她的嗓子里头挤出来的时候,才不至于刮伤了她的喉咙:“我想带他去美国。”
郑大夫下意识抓住了桌布,她勉强稳定精神,露出个笑容来:“这敢情好,苏木其实一直在找妈妈呢。”
贝拉摇摇头,目光轻飘飘的,落不到实处:“我没有孩子,我要找一位教子。”
郑大夫没听明白,啥叫教子。
贝拉温言细语:“有点类似中国的义子,美国人的孩子有教父教母。”
“我们苏木不是美国人的孩子。”郑大夫脸上的笑退却了,“我们苏木不缺教母,他有自己的信仰,不信基督。”
“这不重要。”贝拉打了个手势,“只要接受洗礼就行,这只是个仪式。”
说话的时候,她从包里头掏出了香烟,点燃了细长的烟卷,狠狠地吸了一口。
看着她指尖的红点一明一灭,郑大夫蓦地心头火起:“我说了,我们苏木缺的是妈,不是教母。”
贝拉干没听见她的话一样,只自顾自地说下去:“我没有孩子,我需要培养一位接班人。我觉得苏木有一定的天赋,可以值得考虑。”
郑大夫也不听她的自说自话,只强调自己的底线:“我们苏木不缺钱,缺的是母爱。”
她抬眼看楼下的孩子,语气掩饰不住的骄傲,“我们苏木是顶顶好的孩子,人品好,学习好,人缘好,没有人不夸的。我们是没你有钱,可我们也不用让孩子去给人当什么教子。”
贝拉夹着香烟的手用上了力气,原本就纤细的手指头,此刻看上去更加骨节分明。
她狠狠地吸了口烟,然后缓缓吐出气,白色的烟雾弥漫开来,遮住了她的眉眼。
“我会对我的教子视如己出的。”她说出的话也跟烟雾一样轻飘飘的,“要是涉及到信仰问题,那也没什么,我可以收养他。”
郑大夫笑出了声,语气带着点凉意:“被收养的都是孤儿。咱苏木有父亲有奶奶,有家人,16岁的小伙子了,实在犯不上被任何人收养。您真要收养的话,福利院里头有不少孩子呢,您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贝拉沉默不语,手指夹着的香烟已经积了老长一段灰,摇摇欲坠。
她跟尊雕塑似的,就这么呆呆坐在窗户旁,始终不肯踏出那一步。
“苏木没做错什么。”郑大夫看她的模样,忍不住又心软,开始苦口婆心地劝,“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体谅母亲的难处,从来没说过一句怨怼的话,也没起过任何怨恨的心思。”
大人之间即使有再多的恨,那也是大人自己的事,何苦要连累到个无辜的孩子。
能有多难呢?既然放不下,那就认回自己的孩子呗。
反正那个畜生已经被枪毙了,不至于害怕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再寻上门来找麻烦。
可惜郑大夫嘴皮子都说秃了,贝拉仍旧没有任何反应。
当嬢嬢的人不得不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你自个儿好好考虑吧。这人与人之间也讲究个缘分,别搞的自己以后悔不该现在。”
撂下话,她起身往包间外头走,临到门口,她又回过头:“要不要给你来盘点心?”
她扬起头,招呼上楼来的苏木:“你给贝拉小姐端碟子牛奶冻。”
少年摇摇头,表情有些为难:“嬢嬢,我带蕊蕊上楼去。”
林蕊哭得太厉害,浑身手软脚软,头晕目眩,整个人简直挂在苏木身上,跟坨面条似的。
郑大夫太阳穴鼓鼓的跳。
不知道是不是多心,她总觉得苏木这是在故意回避贝拉。
她的心噗噗直跳,脑子里头跳出个可怕的念头,这孩子该不会是看出了什么吧?
贝拉从包厢里头探出半张芙蓉面,目光平静地落在苏木的脸上:“给我来点牛奶冻。”
苏木嘴里应着声,直接招呼从他旁边走过的服务员:“给包厢里的这位女士送碟子牛奶冻。”
说完话,他朝贝拉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只扶着神思恍惚的林蕊继续往楼上去。
“你就不关心春妮现在怎么样吗?”贝拉突兀地开了口。
苏木的脚步微微一滞,没有回头:“听芬妮说,姐姐现在很好,一直在学习。”
他想了想,还是回过身子,带着林蕊一块,朝贝拉鞠了个躬:“谢谢您,春妮姐姐是很好的人,她很勤奋也很努力,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贝拉忍不住又想掏出根香烟来,她自顾自地说下去:“我会让春妮拿到绿卡的。如果你想,我也可以,包括她。”
这已经不是贝拉第一次跟他提这个话题。
好像除了绿卡,她没有任何东西能够给苏木。
明明知道少年的答案,可她还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去尝试。
看,多少人在追逐美国绿卡,你只是年纪小,不懂得绿卡意味着什么。
没关系,我给你机会,总有一天你会心动的。
这样我们各取所需,有什么不好呢?
毫无疑问,苏木摇了摇头,这回他甚至连感谢贝拉好意的客气话都没说,直接领着人上楼去。
贝拉呆呆地看着少年的背影,眼睛珠子跟长在了人家背上似的。
直到楼梯一转,她看不见少年的身影,她还怅然若失地站在原地。
“我们苏木缺的也不是绿卡。”郑大夫叹了口气,下意识地摇摇头,“你自个儿再好好想想吧。”
当妈的人心里头直犯愁,要是贝拉想明白了,认回了苏木,把人带去美国,那是家的小丫头,可怎么办?
从未来发展角度来讲,孩子跟着母亲肯定是最好的选择。
可她也是母亲,免不了对自己孩子有私心。
苏木见识的世界大了,认识的人多了,或许就不觉得蕊蕊有多稀罕了。
哎,真不该一时私心作祟,早早想好了招女婿。
现在两个孩子感情好成这样,反倒是叫她进退两难了。
郑大夫捏着眉心,忧心重重下楼去。
这会儿店里头生意正忙,况且她也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两个孩子。
林蕊靠在床头发呆,哭的太厉害结果就是脑袋里头空空荡荡,什么都想不起来。
苏木掏出了他们的帐本子,一笔一笔算着账。
现在孙泽这状况,他们总该有所表示,多匀出些钱来,也算是点儿心意。
林蕊呆呆地看着前面,半晌不吭声。
苏木划拉出个数字来给她看:“这钱是留着以他的名义投资,还是咱们就直接给他?”
只怕孙泽不肯收。
林蕊跟没听见一样,突然间发起狠来:“你把我的笔记本拿过来,我就不信了,我还搞不定大米草。”
现在枯萎的干大米草,可以直接用来做海鲜烧烤。
可是大米草这样能涨,等到开过春来重新发芽,又应当如何安置它?
眼下的状况,大米草最大的危害不是占用正常的耕地,事实上它基本只在沿海滩涂上生长。
它最可怕的地方在于会让贝类无所生存,使得滩涂生态平衡被彻底打破,赶小海的渔民损失惨重。
林蕊在本子上写下两个方向:替代以及利用。
替代就是用另外一种植物群来占领大米草的生活空间,好比水芹菜之于水葫芦一样。
她在替代旁边写下红树林三个字。
红树林原本就是沿海植物群,是适合各种生物栖息的场所,能够跟鱼虾贝蟹以及鸟类和谐共生,比大米草更适合做防风固堤的植被。
趁着滩涂地里的大米草被清理过的空隙期,他们得赶紧将红树林种下去。
必须得抢在大米草再度茂盛之前,让红树林成为优势植被。
她在红树林三个字上画了个圈。
红树林是一类植被,其中究竟是什么品种最合适,她还得再弄弄清楚。
利用就是开发大米草的价值,只要大米草的价值能够得到体现,那就不会有泛滥的风险。就算没有天敌的情况下,人类活动也可以成为它的天敌。
新鲜的大米草不适合用来做海鲜烧烤,但其实的确有开发成为牲畜饲料的潜力。
因为大米草含盐。
绝大部分青饲料当中盐分含量都极低,这导致以草为生的牲畜体内盐量不足。所以养牲畜的人都知道要给牲畜加饲料盐。
大米草的情况恰恰相反,它不仅富含蛋白质以及各种营养,而且盐分含量极高。
使用大米草做饲料的话,要给牲畜准备大量的水,或者必须得将大米草与其他青饲料混合。
这些从技术层面上讲都不是难事,问题最关键之处在于牲畜不爱吃大米草,因为嫌弃它口感不好。
否则只需要牵几条山羊过来,就直接能够吃到大米草的根都没办法发芽。
要知道山羊的嘴巴,可是能够把草根都直接吃秃了。
改良大米草口感,林蕊在利用旁边写下这几个字。
就算她不能上战场,就算她没有能力保家卫国,她也不要当一个无所事事的人,她也会努力建设好自己的祖国。
她不能让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们觉得,他们的牺牲与奉献,人间不值得。
他们拼死保卫的国家与人民都在努力奋斗。
大家齐心协力,只想让祖国更繁荣更强大。
第367章 跟你道个别
林蕊琢磨了半天, 要改良大米草的口感, 势必要对大米草进行人工驯化。
简单点儿讲就是进行人工杂交, 选配出优质种子。
大米草本身就是欧洲海岸米草与美洲米草天然杂交所形成的。
如果要改良大米草的口感,那应当往粮食作物方向想。
大米草本身具有耐盐耐淹的特性,假如能够将这一特性转移到水稻等粮食作物上, 就能够生产出海水稻了?
林蕊越想越兴奋,抓着苏木说个不停。
少年仔细想了想, 觉得这两个物种应该属于不同的植物属种。
“这种远亲杂交, 是不是染色体杂交啊?”
林蕊一愣, 脑海中突然间想到一个名词,转基因。
现在人类基因组计划刚启动不久, 可是到了21世纪,转基因食品已经成为社会议论的热点。
当年我国某省闹得沸沸扬扬的小学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食用美国人试验的黄金大米事件,就严重伤害了国民的感情。
科学界对于转基因食品的评价也是众说纷纭。
谁也不敢保证转基因食品没有任何问题,但同时大家又承认转基因食品的确具备众多天然食品所没有的优势。
林蕊犹豫起来。
她是实用主义者, 她要的是能够迅速解决问题的办法,而不是争议颇多,的确有可能会产生基因污染,不适合立即大面积进行推广的方式。
苏木不是穿越人, 不明白今后几十年的变化, 不过作为信奉老天爷的传人,他的确更加顺应自然的观点。
少年点点头, 一本正经:“没错,其实我们从来没有发明过任何东西, 作为地球的过客,我们唯一做的就是发现。”
林蕊惊讶地瞪大眼睛,不明觉厉。
少年摸摸她的脑袋,微微笑:“这话不是你说的吗?”
所有的公式定理全都是大自然本身就存在的。
人类所有的活动,不过是穷尽一生去发现这些规律,然后再想方设法加以利用。
林蕊惊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居然还说过这么有哲理的话,实在是震瞎自己的24k钻石镶金狗眼啊。
苏木摸了摸她的脑袋:“赶紧睡吧,礼拜三就要考试了。”
少女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已经到了期末季,真是令人马不停蹄忧伤的悲剧啊。
她在床上打了个滚,钻进被窝里头呼呼睡大觉。
梦里头她追着牛马羊奔个不停,手里头抓着把大米草拼命地喊:“你们吃呀,这草可营养可好吃了。”
结果羊愤怒的扭过脑袋,直接拿羊角撅翻了试图强行喂食的林蕊。
少女嗷的一声叫,从床上滚了下来。
屁.股落地的时候,她终于清醒。
睁开眼睛,天光已经从窗帘的缝隙中透出来。
苏木在外头敲门:“蕊蕊,赶紧起床,要迟到了。”
林蕊坐在餐桌前,双眼鳏鳏。山羊实在太不懂事了,怎么能这么不听话,吃个饭还要挑三拣四。
明明山羊很喜欢吃盐啊。
无苦毫不客气地嘲笑小二姐:“你喜欢吃梅干菜扣肉,可你总不能把干菜塞进我嘴巴里头直接吃吧。”
这话说的稀奇嘞,众生平等,小二姐自己都挑嘴的很,居然还好意思嫌弃羊挑草吃。
林蕊瞪眼,扯着嗓子喊王奶奶:“奶奶,有茼蒿吗?我要吃茼蒿。”
她现在就特别喜欢茼蒿那个味儿。
郑大夫皱眉:“就你事情多,一个早饭恨不得弄出72样来,你怎么不自己起来烧饭啊?”
惯的她哦,有几户人家为一大早炒菜配粥吃?有个咸鸭蛋就顶天了。
王奶奶还真惯孩子,直接护住林蕊,说郑大夫:“小孩子多吃菜长个子。”
她朝林蕊笑,“咱今天就吃青菜好不?茼蒿老了,打过霜的茼蒿都老了。”
得把老叶子割掉,等发了新芽才好吃。
林蕊一怔,下意识的开口问王奶奶:“老了的茼蒿就怎样啊?”
王奶奶笑了,往桌上端了一碟子春卷,拿自己打趣:“老了就跟奶奶一样是枯树皮。嫩的就跟你似的,脆生生的小芽儿。谁爱吃枯树皮啊。”
“对啊!老了就不受欢迎了。”林蕊眼睛一亮。
她刚要跳起来,就被亲妈拍了一巴掌。
郑大夫瞪眼:“怎么说话呢?嘴上不把门!”
天底下就没有对年龄不敏感的女人。
林蕊眼泪汪汪,委屈的很:“我在说大米草呢。”
牛羊之所以不喜欢营养丰富的大米草,是因为口感差。
大米草的口感之所以差,是因为老了。
好比蒲公英,嫩芽的时候摘下来做菜,味道很不错。
可等到蒲公英开花以后,你再去吃,咬在嘴里头跟稻草似的,谁还吃得下。
“老的枯萎的大米草可以用来当燃料,专门用作海鲜烧烤。”林蕊兴奋地比划给母亲看,“刚冒出嫩芽的大米草,完全可以用来养羊!”
哎呀,小羊羔可乖了,把它们牵在那儿,就能乖乖地吃草,又不吵又不闹。
郑大夫连连摇头:“我头回听说羊羔会游泳啊。”
林蕊一愣:“干嘛要游泳?”
郑大夫奇怪了:“你不是说那大米草长在海水里头吗?”
“不不不,滩涂上也能长。”林蕊一着急,两只手就跟风似的上下挥动,“就跟江滩一样,海也有退潮的时候。”
这枯水期跟丰水期不一样的。
“其实我们可以考虑养鹅养鸭子。”苏木踟蹰片刻,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这样一来的话,无论是陆地还是水里头,它们都能够适应。”
林蕊激动得一把抱住苏木,又蹦又跳:“哎呀呀,咱家苏木最聪明最能干了。”
对呀,她都想到了在海边放羊,为啥不能海边养鹅养鸭子呢。
她记得自己穿过来之前,共青团有个活动是帮助海边滩涂地养鸭户脱贫致富。
还有地方因为明星粉丝过于给力,直接导致海鸭蛋脱销了。
春江水暖鸭先知,鹅也不差。
等到大米草冒出嫩芽的时候,刚好可以给它们当饲料。
大米草耐盐,它的盐分都是从海水以及盐碱地里头吸收的,并不像海带紫菜那样想办法将盐排出去。
这就意味着大米草越老,草就越咸,长到后面牲畜就不愿意吃了。
这也是为什么专家论证大米草是优质的禽畜草料来源,但事实上,老百姓却很难利用大米草进行养殖的真正原因——条件控制。
大米草作为青饲料是有条件的。
就好像云南小龙虾泛滥成灾,祖国各地的吃货却没办法帮忙解决问题一样。
因为据说当地的野生小龙虾肉质柴,口感欠佳,跟人工养殖的小龙虾相比,根本没有竞争力。
当地真正应当发展的是甲壳素加工及相关衍生业,直接利用现成的小龙虾壳加工,剩下的虾肉可用于养殖。
林蕊激动得又想翻跟头,赶紧动起来呀。
每年1~3月份是大米草的枯萎期,趁这个时候将枯萎的大米草都收割掉,等到四五月份草发新芽的时候,刚好可以喂鸭子喂鹅。
只要有嘴巴不停的吃,大米草就难以疯狂地长。
大米草的可怕之处,不在于它令人惊叹的繁殖能力,而是它长了以后没东西管它。
大白鹅跟鸭子拿大米草当饲料,就能够控制大米草的生长规模,从而达到消除草害的目的。
同时大米草生长受限,就给了栽种下去的红树林生长的空间。
一旦海滩边的红树林变成优势植被,大米草就不容易挤占掉它们的生长空间。
郑大夫看她又要眼睛眉毛齐齐飞上天的样子,忍不住皱眉头:“你激动个什么劲啊?怎么上学没见你这么精神?”
“因为我可以解决大米草的呀。”林蕊眉飞色舞,“我答应孙哥,要干出成绩来的。”
她不能让孙泽的耳朵白白聋了一只。
郑大夫接不了这个话,只能提醒已经要在天上飘的小丫头:“你确定鸭子跟鹅能喝海水?”
林蕊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不都是水吗?挑三拣四个什么劲。”
无苦直接跳脚了:“二姐,你喝海水试试。”
他现在发现了,小二姐可不要脸,严于待人,宽于待己。
林蕊一时语塞,眼珠子咕噜噜直转:“给他们时间适应就好了。”
海边一定能养鸭子的,她确定以及肯定。
鸭子吃草的,因为芬妮跟她说过小时候家里养鸭子,她们姐妹去捞浮萍的事情。
两者一结合,大米草嫩茎养鸭子毫无问题。
鸭子都可以,鹅也好商量。
按照小元元幼儿园发的连环画上的说法,鸭子爱吃荤,鹅爱吃素。
为了防止渔民觉得鸭子抢了太多的海产品,他们喂鹅就好了。
郑大夫瞪眼,点女儿的脑门子:“你赶紧给我上学去才是真的。”
少女只能愁眉苦脸地坐上自行车,谁让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呢。
谢天谢地,文理分科之后,最大的好处在于考试门数少了。
六门功课考了一天半就结束。
学校跟打仗似的,利用剩下的一天半,完成了试卷讲解,年级排名以及成绩单发放跟开家长会工作,愣是赶在礼拜六之前宣布放寒假。
“学校就是想多扣我们两天假期。”林蕊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本来这个礼拜刚好大周末,周六周日两天都是休息的。
苏木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好心好意地提醒道:“你想多了,我们还要补一个礼拜的课。”
林蕊立刻瘫倒,这日子没法过了,高中生就不要人权吗?劳逸结合是根本啊。
再说姐姐她又没想玩,她还要去大战大米草300回呢。
郭大炮来了精神,兴致勃勃地追问林蕊:“老大,你要自己去铲除大米草?”
林蕊咬牙切齿,边儿呆着去。不就是她上次被大米草绊到了,差点没摔死嘛。
再拿出来说事,当心她先揍死他。
知道大脑为什么是人体中枢吗?因为从来都是脑袋指挥身体。
像她这样的优质人才,主要是动脑子的。
少女得意洋洋,简直觉得自己学神附体。
身后的自行车嘎吱响,真正学神级别的人物,从后面默默地赶上来。
邹鹏朝林蕊点点头:“蕊蕊,我有事跟你说。”
郭大炮的眼睛跟眉毛一块往天上跑,哎呦喂,蕊蕊。
他还以为除了苏木以外,学校里头没人会这样称呼老大呢。
看样子传闻是真的,隔壁班的这位邹鹏同学好像看着对老大有意思。
郭大炮还想磨蹭着看现场八卦,旁边丁子霖骑着专用儿童自行车,直接催促他:“你走不走?要讲题目的话就今晚,明天我可没空。”
学渣在学霸面前总是要矮一头的,郭大炮那颗蠢蠢欲动的八卦心只能被迫按耐下,不得不垂头丧气跟在丁子霖后头走了。
哎哟,看着他叫一个费劲,还不如他骑车带丁子霖呢。
照理说,丁子霖吃的也不少,怎么死活不长个子呢?
郭大炮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林蕊,心中冒出一句,矮子矮一肚拐,吃下去的营养肯定都用来长心眼子了。
不过老大看上去确实有点缺心眼。
缺心眼的林蕊同学满脸茫然地看着邹鹏:“怎么了?马小琴来信了吗?”
邹鹏笑了,摇摇头道:“我跟马小琴没什么联系。我是有件事情要跟你讲。”
林蕊急着回家看资料。
她姐从图书馆帮她借来了一本86年的畜牧养殖业杂志,上头有篇文章介绍启东一家养羊场成功利用大米草进行养羊,效果不错。
今儿早上,她没来得及看完,就急着来学校了。
邹鹏笑了笑:“我想跟你说,开过年来,我去当兵了。”
林蕊满脸懵:“军校提前招生?”
只听说过艺术类院校会提前招生,没想到军校也会在高二招生。
邹鹏摇摇头:“不是的,是春季征兵,我要去当兵了。”
林蕊大吃一惊:“你疯了,你不考大学了?不是,那个,你好歹也要上完高中啊。”
假如想当兵,将来考军校或者是国防生不就行了。
为什么非要高中都没读完,即使现在去呢?
邹鹏笑了笑,语气含混:“我要去当海军,等到高中毕业就来不及了。”
“怎么会来不及?”林蕊这回真急了,“你千万不要冲动,想清楚了再说。”
邹鹏笑了笑,面容平静:“我已经决定了,就是来跟你道个别。”
他看着林蕊,“祝你今后平平安安,一切顺利。”
第368章 当然要种菜
邹鹏走了好一会儿, 林蕊还双眼发直:“你说他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苏木摇摇头, 在前面奋力蹬着车:“不知道。”
林蕊趴在少年的背上, 也晃起脑袋来,语气笃定:“不管,他家里人肯定不会同意的。”
邹家可是外交世家, 除非家里头疯了,否则就是上绳子绑, 也不会让他出去。
现在又不是抗日战争年代, 国家已经放不下一张安稳的书桌。就是学校也不会同意他走的。
疯啦, 现成的一颗名牌大学种子,居然跑去当兵?
说句不太好听的话, 很多时候当兵都是家里头没办法,实在管不住,找个地方安置不安分的孩子。
大学军训本身就是一种服兵役的方式。
年轻人容易冲动啊,也许过几天他上头的热血就退下去了。
一定的, 林蕊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报效祖国有很多方法。
优秀的外交人才也很重要的啦,做人一定要扬长避短,充分发挥自己的优势。
林蕊成功地说服了自己, 开始有心思关心国际风云了。
她抬头看天上的星星, 情绪复杂:“伊拉克打起来啦。”
从进腊月开打到现在,已经打了半个月。
她心惊肉跳, 天天祈祷能打得久点儿。
说起来这愿望委实恶毒,战争对人类而言都是浩劫。
好像就是从现在开始, 伊拉克人民就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可要是美国从伊拉克脱出手来,说不定眼睛就要盯着南海了。
乖乖,现在美国在菲律宾的军事基地还没有关闭呢。现在驻扎了上百架飞机,一万多人。
到时候万一美国出手,按照现在海军的实力,自己这边肯定要吃亏。
都说海湾战争是打在中国脸上的一记耳光,眼下中方的战斗力比不上伊拉克哩。
她心中忧愁的很,总得找人说说话:“你说我们会不会也派人去伊拉克呀?”
从情感角度讲,林蕊不愿意自己这边掺和这件事,可从理智上说,她又觉得派部队过去有好处。
因为百闻不如一见,只有真正亲眼看到了现代化战争是怎么打的,才能够震动内心,重而奋勇直追。
□□,我们太吃亏了。外头已经发展到什么地步,我们心里根本没数。
嘴上嚷嚷着我们要奋力直追,但实际上心里头还是会有倨傲的情绪。
毕竟从新中国成立之后,部队实际上就没有真正安安稳稳过。
先是在朝鲜跟美国人打了三年多,然后在越南从60年代打到70年代,我们派了30多万人,跟世界头号军事强国是真刀真枪地干。
再加上珍宝岛之战,跟印度的纠纷,以及后面的对越反击自卫战,基本上家里头有的军种全都拉出去轮过一遍了。
不说是捷报频频,起码也没吃大亏。
长期以往,旧的思想模式肯定会占上风,觉得依靠人海战术,全民皆兵的模式,我们不怕任何人。
可事实上,现代战争,你被直接打晕了,都见不到人家的影子。
“打仗会死人的呀。”林蕊忧愁不已,觉得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她真不希望再发生孙泽这样的情况,可她却非常清楚,孙泽的状况,已经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起码他还活着,起码他能跑能走能跳能说能笑。
更多的人都长眠于海下,连尸骨都找不回来。
“别想这么多了。”苏木安慰她道,“派不派人,打不打仗,国家肯定有自己的考量。”
林蕊再度重重地叹气,脑袋一下下蹭着苏木的后背:“你说,南沙现在怎么样了?”
报纸跟电视新闻里头只盯着太平岛说事,矢口不提被越南占领的那20多个岛屿。
她试图从孙泽那儿探听内部消息,结果人民子弟兵极有原则,从头到尾都打哈哈,一问三不知。
什么,越南人占领的岛礁,现在归谁?哎哟,他哪知道啊。
他是伤员,从太平岛上撤下来之后,就一直养伤,两耳不闻窗外事。
太平岛现在怎么样?那可是最高级别的秘密,事关两岸关系,他一个小啰啰哪里搞得清楚。
林蕊气得直跳脚,对着电话机吼:“这是最好的时机!”
现在越南的靠山是苏联,苏联自己都自顾不暇。它还没跟美国搭上线,从意识形态上讲,还处于跟美国不对付的阶段。
美国现在需要中国支持,起码不反对他在伊拉克的行动,所以不好公然地支持越南。
趁着这气势,一举拿下被越南抢走的岛礁。
东西吞到肚子里头,才正儿八经是自己的。
奈何孙泽只会笑嘻嘻,死活不接她的话腔。
气得林蕊口腔里头起燎泡,大冬天的硬生生的喝绿豆汤败火。
这人还特地怄她,隔天就拿了篇发表在杂志上的论文过来给她看。
瞧瞧,他可是正儿八经地种着菜,都已经成了全军后勤保障工作的典范。他的生态种植养殖系统,军队大领导可是点名表扬过的。
他的军功怎么来的?种菜种来的呗。他可是和平年代的军人,重点搞发展。
林蕊差点没被这人气晕过去。现在他又矢口否认自己跟越南人交过手了。
脸上的伤怎么来的?骑摩托车摔的。
耳朵是怎么聋的?不是点儿背,刚好叫树枝给戳着了嘛。
就没见过这么出尔反尔,完全不要脸的家伙。
她再骂,就找不到孙泽人了。
孙少领完军功章,溜溜达达地出了江州城,欢欢地归队了。
什么,他耳朵需要休养?
哎哟喂,我的妹妹,脑袋瓜子得好使点,这才刚受到表彰,可是建功立业的好时机。
领导都说了,要他将种菜系统在全军推广,争取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种菜而已,又不是缺胳膊断腿,耳朵好不好使,根本不重要。
林蕊压根不能想起这件事,一想起来她又得喝绿豆汤。
上次寒冬腊月喝了一回,结果例假提前,差点儿没把她活活疼死。后来又是艾灸又是扎针,好容易才把她半条小命捡回头。
苏木脸板成黑锅底,无论如何都不许她再碰绿豆汤了,非得逮着她念清心咒。
火由心生,自然得念经败火。
和尚经绵延不绝,烦得她想揍人。
饶是林蕊上蹦下跳大呼小叫,整个春节都没过太平,海湾战争还是在二月底结束了。
1月17号打到2月28号,就一个多月,震瞎了世界人民的眼。
兵败如山倒,被人按在地上往死里头摩擦,说的就是伊拉克。
根本不是美国人的对手,人家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它。
新闻放出来的时候,老百姓都震惊了。
乖乖,美国到底是美国。看看伊拉克欺负科威特,那是大人打孩子。
到了美国人出手,那就是武术冠军打手无缚鸡之力的羸弱书生。
动员的那么多军队毫无用处,因为人家连脸都没让你瞅见。
哎哟,这要是怼起来,咱们保不齐要吃亏。
伴随着海湾战争结束的消息,是邹鹏前去参军的决定。
出乎林蕊预料,他家里头人居然没把他锁起来。
听说他奶奶跟母亲虽然哭了一场,最后还是签字放行。
十七岁,也是大人了,有权决定自己的人生。
多少孩子初中毕业后就参军了。他们家的孩子是孩子,人家的孩子就不是孩子吗?
没有大家,哪儿来的小家?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做的。
除了邹鹏以外,林蕊认识的好几个人都参军去了。
就连卤菜店刘师傅的儿子小刘,那个曾经被调侃跟林蕊有娃娃亲的小老板,也主动去街道报名。
摸着良心说,经济越发达的地区征兵越不容易,因为年轻人有更多的选择。
前两年江州还出过有人为了逃避被征兵,特地跑去纹身,结果被逮到处罚的事。
说到底,军人也是职业的一种。
可是今年的春季征兵却进行得出奇顺利,简直可以说是爆满。
大家都挤破脑门子,坚决要求参军保家卫国。
你说什么军种?这不废话嘛,肯定得是海军呀。
啊,不保证一定是海军?那我可得想想。
哎,算了吧,碰碰运气,说不定打完越南就打印度了呢。咱们可不承认麦克马洪线。
林蕊在给孙泽的信中提到这些事时,难掩忧虑之心。她担心大家将打仗想的太简单,等真正上了战场反而会蒙圈。
孙泽看着信纸连连摇头。
这打仗是怎么回事呀,平常实弹演习再多都没用,除非是正儿八经跟人家真刀真枪干,否则谁都说不来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他看着落款时间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信,又重新塞回信封,搓搓鼻子,直接站起身。
休息时间结束,继续干活去。
好歹小爷他是靠着种菜拿到二等功,不将菜园子种满整个南海,也对不起他们打出去的这么多发炮弹。
班长在下面喊:“孙工,咱们这么多岛礁,都建高架屋种菜呀?”
孙泽翻白眼,嫌弃小班长脑袋瓜子驽:“废话,咱们自己的地盘,前些年荒着是我们自己的事情,现在当然要用起来。”
抢回来的岛礁做什么?荒着怪可惜的,他们又是爱好和平从来不惹事的民族,那就开辟出来种菜吧。
哎哟哟,脚气病听说过没有,那就是长期在海上漂泊的船员吃不到新鲜蔬果闹的。
没二话,祖国是广大人民的强大后盾,当然得建立起完善的后勤基地。
这些海上菜园当然就是渔民的补给基地。
你说种菜为什么要建高架屋?没高架屋拴着,蔬菜床跑了怎么办。
建了高架屋为什么还要派人看守?废话,真当路不拾遗吗?没人看着叫居心叵测的海盗搞破坏下毒,残害了淳朴的渔民怎么办。
再说负责看守的都是渔民。你说渔民为什么要接受军事训练?
民兵听说过没有?本质上讲,中国老百姓都是民兵。
我们还没说你们国家人手一枪呢。
派人看守了为什么还要建风力太阳能发电系统?
这话奇了怪了,生态种植业难道不需要用电?我们中国人一向自给自足,从来不搞坑蒙拐骗抢这一套。
至于为什么把没主的岛礁跟暗沙全都占了,那渔民都在海上跑来跑去的,超市还要深入到各个小区里头呢。
这些都是借口,所有的借口都荒谬可笑?
那也比军舰在人家搁浅休整,顺带着把人家里头占了的理由来的强!
孙泽爬下刚修葺好的高架屋,啧啧,不愧是中国速度,瞧瞧他们动作多快。
他调整着蔬菜浮床上风车的方向,好让巨大的蔬菜床能够以高脚楼为轴心,顺利完成不断的旋转工作。
瞧瞧他们的菜品多丰富,内圈的紫菜海带海木耳,外圈的白子菜、洋菠菜跟海白菜;还有爬着高脚楼长的空心菜。
最后一个不能泡在海水里,不过他们有雨水采集器啊,建成一个小型的气雾栽培系统不成问题。
营养液不用担心,三个月一换防,东西都带的足足的,还可以根据气候变化换一茬菜种。
一回种不出来没关系,他们可以种第二回 。
种的次数多了,总能积攒出经验来。
现在小丫头片子都倒腾水面种水稻了,他这儿海面海水稻也完全可以考虑。
到时候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涛声依旧,挺美。
负责警戒的士兵吹了声口哨,赶紧汇报班长:“有船过来了,盯着咱们有一刻钟了。”
孙泽眼睛也不抬:“让他们看着,我们这是正常的民间活动。这是咱们的地盘。”
小班长立刻挺起胸膛:“没错,他们无权非法驱逐渔民。”
孙泽冷笑:“他们来赶一个试试,看谁先挑起的事端。我们还没修筑军事工事呢。”
渔政船徘徊许久,终于还是没继续靠近。
孙泽看着对方的国旗,狠狠地啐了一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趁火打劫的祖宗。”
以军事演习为名侵占了弹丸礁、南海礁、光星仔礁的账,咱们还没跟他们算呢!
第369章 听说有海啸
孙泽的空心菜长出嫩芽的时候, 东海滩涂地上也是一片生机盎然。
寒假时剩下的红树林已经存活, 长得跟小元元小宝生差不多高了。
元元急得不行, 她今天一定要多吃一碗饭,争取不能让小树超过自己。
红树林苗的空隙间,大米草也开始返青, 冒出了脆生生的嫩芽。
海风轻轻吹拂,树木小草齐微笑, 看着漂亮的很。
林蕊却浑身紧绷, 眼巴巴地瞅着小羊羔, 还殷勤的给人家梳毛,活像等待老佛爷垂怜的小李子。
“来吧宝贝, 咱们好好吃草。草可香啦!”
小羊羔才不搭理她呢,抬着小脑袋溜溜哒哒巡视它的江山。
林蕊还不敢发作,低眉顺眼跟在后头,一路小跑着, 生怕没伺候好老佛爷。
终于,殷勤的人类总算讨好了羊主子。
傲娇的小羊羔低下了小脑袋,屈尊纡贵地张嘴啃食大米草冒出的嫩芽。
“成功了!”
林蕊激动地跳到了苏木身上,猴着人家的脖子荡秋千, 又摇又晃, “羊吃大米草的。教授没骗我们。它们真的吃大米草的。”
不枉费寒假里头自己没休息,又是跑研究所又是跑大学, 还跑到人家农场里头实地考察。
当时他们的确看到人家养的羊吃混合草粉,可毕竟没有看到羊直接将一整棵大米草吞进肚子里头啊。
现在看看她的小羊羔吃得多欢快, 小脑袋一耸一耸的,吃完上头的青草芽,嘴巴还朝土里头拱,要把根也一并吃掉。
据说正是因为山羊耐旱耐粗饲的特性,连草根都不放过,所以被诟病导致草原退化。
可是山羊同时又能吃荆棘,耐受力极强,是适合在恶劣环境下生长的经济牲畜。
山羊吃大米草,perfect,绝配!
山羊绒可以卖钱,山羊肉营养丰富,过年的时候就已经三块钱一斤了。
海边养羊,大有前途。
不一定非要围海造田啊,即使种不了庄稼,也不意味着这一片广袤的土地产生不了经济效益。
其实养山羊应当比种田更挣钱。
秘书现在成了林蕊他们的定点接待人员,今儿也陪着几个孩子跑到滩涂地上做试验。
他扶了扶眼镜,笑容可掬:“据说大米草新发出来的嫩芽与根茎带着甜味,非常营养。”
林蕊在心里头翻白眼,哼哼唧唧,马后炮,怎么自己不试着喂山羊啊。
郭大炮在边上摇晃着纸,大声念着他们送去实验室化验得出的数据:“大米草的粗蛋白含量9.12%、钙为0.87%、磷为0.11%、NaCl含量为1.14%。是非常优质的牧草来源。”
“得加其他青饲料一块儿。”林蕊猴在苏木身上不下来,大声宣布,“不能单纯只依靠喂水,不然羊肚子会吃坏的。”
大米草盐度与纤维含量都高,适合混合在其他饲料里头一块喂养禽畜。
这不仅可以增加饲料的口感,也可以防止禽畜摄入盐分过多,造成盐中毒。
她兴致勃勃催着苏木翻出笔记本,“快快快,我们下一步是养牛。启东用大米草养牛就成功了。”
苏木怕她不小心摔到自己,不得不伸出手扶了下她的腰。
郭大炮的眼睛落在苏木的手上,脑海中突然间浮现出个诡异的念头。
哎哟喂,原来老大的腰这么细,那她打人的力气怎么还这么大呢?这好像不科学。
苏木一手掐着林蕊的腰,一手无奈地掏出笔记本,嘴巴还不得不开口提醒贪心不足蛇吞象的少女:“咱们还有鹅没有养呢。”
林蕊这才想起来鹅大爷。
比起养羊,其实大米草养鹅更加合适,因为鹅能在水里头游泳啊。
可惜天下之事,多半不能称心如意。
放出的白鹅的确欢快地在海边游起泳来,也愿意吃大米草。
然而悲剧的是,一个大浪打过来,可怜的大白鹅差点儿就成了大海的祭品。
亏得无苦眼明手快,在众人面前展露了一把真功夫,一个海底捞月直接掏出了大白鹅。
开玩笑,他还指望中午吃土豆炖老鹅呢,绝对不能便宜了海王爷。
林蕊瞅着原本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鹅大爷,此时浑身湿漉漉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模样,开始犯愁。
大海毕竟不同于江河湖,同样是滩涂,海浪一过来,鹅都扛不住。
郭大炮在边上帮着出主意:“要不咱们让鹅离海边也远点儿吧,这么一来,总不至于被卷走。”
林蕊摇头:“不成,鹅天性好水,肯定得下水游泳的。”
否则她干嘛还要在海边养什么鹅呀?养山羊说不定更方便。
最起码的,山羊乖呀,你把它拴在地上,它就能乖乖地吃上一天的草。
这话鹅大爷不愿意听了,无知的人类居然敢嫌弃它。
大白鹅屁股一撅,直接拉了一泡,表达它心性的倨傲。
小元元捂着嘴巴,惊讶地大喊:“大鹅拉粑粑啦。”
秘书笑着往前走两步,表达自己的担忧:“这也是一个问题,就是如果在滩涂地上养鹅的话,很可能会造成水体的富营养化。”
无论是鹅饲料还是鹅的排遗物,叫海水一冲刷,都会卷进海里头。
水体一旦富营养化,那么就有可能会诱发赤潮,同样会造成鱼虾贝蟹的死亡。
真要是那样的话,他们费尽心思治理大米草,还有什么意义?
林蕊呲牙,任何一项新鲜事物总会有无数潜在问题可能会被触发。
她立刻下定决心:“种菜呗,虾池子里头能种洋菠菜,海边也能。”
苏木摇摇头:“白鹅都能吃大米草,又怎么会不吃洋菠菜呢?”
林蕊傻眼了,养鹅毕竟不同于养鱼呀。
有肉食鱼,可没有不吃素的鹅。
她脑袋蹭在苏木的胳膊上,一个劲儿地哼唧。
要她不在水里头种菜的话,她会心口痛的。营养这么丰富,天生就应该用来种菜呀。
无苦听不下去,小二姐就是财迷,人家养鹅好歹喂饲料呢。
到了二姐这儿好了,连饲料都想着拿出去卖钱,简直丧心病狂。
秘书也劝林蕊:“你就当给鹅种饲料好了。省得还要花钱买。我听说你也种芹菜跟空心菜喂鱼喂鸡喂猪呀。”
林蕊还是恋恋不舍,毕竟空心菜跟芹菜其实都不稀奇,可是她种的海水蔬菜多有成就感呀。
洋菠菜现在卖的可比水芹菜都贵。
海芦笋更贵,嫩芽芽刚冒出来,卖的跟香椿头一个价。
港镇都有人眼红了,跟着过来考察过两回海芦笋的种植基地,打算在东海承包盐碱地,专门种海芦笋。
这玩意头也就是前期投入成本高一些。真正种好了,后面特别省心,又不要打药又不要施化肥,浇灌都有现成的海水,到时候就忙着收割便好。
海水蔬菜在现在林蕊眼中,那就是金疙瘩。
要她种了喂大白鹅,她才舍不得。
女高中生小声嘀咕了一句:“那我还不如直接在水里头种浮萍呢。”
她的目光落在刚被海水冲刷过的滩涂上,海藻被带上来,挂在了裸露的岩石上。
林蕊突然间眼前一亮。
对呀,她可以养海藻。
海藻具有泌盐因子,可以将体内的盐分吐出来。这么一来的话,不就是补充大米草的天然好饲料吗?
她立刻急得不行,拼命地想往大白鹅嘴里头塞海藻。
结果大白鹅被先前的海浪吓到了,到现在还蔫蔫的。
林蕊强行想要喂食,终于激怒了鹅大爷。
大白鹅虽然怼不过惊涛骇浪,可丝毫不把渺小的人类看在眼里,直接张着嘴巴就朝林蕊啄过去。
林蕊嗷的一声,拔腿就跑,直接叫鹅大爷撵成了狗。
秘书就一打眼的功夫,几个孩子就跑成了串子。
前头大白鹅撵着林蕊,后面追着苏木跟无苦,前者喊着林蕊的名字,后者痛心自己的大白鹅,他的午餐美食呀!
最后头的小元元跟小宝生则拍着手鼓掌,替姨姨加油。
隔着信纸,孙泽都能感受到林蕊在写这封信时浓浓的怨怼。
小和尚这个没良心的家伙,关键时候居然只关心大白鹅。
孙泽眼前浮现出她咬牙切齿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丫头向来物尽其用,一封信要密密麻麻,正反两面写光了三大张纸才心满意足,没亏了邮票钱。
孙泽提醒她信件超重,还得额外再买邮票;她居然得意洋洋,那也起码省得再买一份信封。
明明不缺钱,光自己留给她的那些产业,就够她滋滋润润过小日子了,偏生就是个爱折腾非要自己给自己找麻烦的主。
孙泽迫不及待地翻到了下一页,小丫头片子肯定是想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否则就她那么好面子的个性,坚决不会提海水养鹅的事情。
果不其然,她中午吃土豆炖大鹅的时候,看到桌上的白对虾,就想到了虾池子。
虾能在池子里头养,她为什么不能挖海水塘养大白鹅呢。
这么一来就不用担心,大白鹅会被海风直接卷到海里头去了。
鹅在水面红掌拨清波,鱼虾蟹在水底下游来游去,大家各占一方天地,相安无事。
海水当中,海鲶鱼、梭子蟹,白对虾,她一个都没放过,统统养上。
就连海塘底下沉积的淤泥,她也要用来养蛏子。
大米草与海藻就是海水鹅的饲料,平常鹅还会在滩涂上自己吃牡蛎壳补钙。小小年纪就实现了自己打工养活自己。
至于白鹅粪,那是海产品的天然饵料,产生的附加价值就是资本家榨取的利润。
林蕊得意洋洋地写着,现在她的海塘已经是个小型生态循环系统,压根就不担心海水会被污染的问题。
她现在不执著于海水稻了。
因为比起开发能够适应恶劣环境的海水稻,她觉得因地制宜,种植经济效益更高的耐盐碱蔬菜更有现实意义。
毕竟,我们国家真正要做的,不是绞尽脑汁开辟更多的耕种面积,而是要想办法避免草地林地退化,以及大量的肥沃农田抛荒。
至于海边滩涂,种上海芦笋,培育红树林,养殖大白鹅跟山羊,就已经很好了呀。
当然,也可以加上鸭子,海水鸭蛋口感相当不错。
既然人们不应该奢求水稻田里养山羊,那为什么非要在坚持在滩涂地上种出水稻来呢?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大自然原本就会为自己每一位子民选择最合适的生活场所。
从地球的角度而言,人类并不比植物高贵。
所以,她的海水养鹅很有发展推广必要。
孙泽忍不住摇摇头。
生活不容易呀,也不知道大白鹅究竟遭了多少罪,居然被迫在海水里头也生活下来了。
那个红树林倒是不错,可以考虑在岛礁周围遍植,防风消浪不说,多吸引点儿鸟过来也挺好。
嘿,照这么着,他们也可以在岛上养山羊养鹅啊,说不定还能开发出产业链呢。
物以稀为贵,这在大海上漂泊的,上哪儿找新鲜羊肉鹅肉吃去?
“孙工,台风要来了。”班长慌慌张张跑上来,打破了孙泽发财致富的美梦。
班长见到孙泽的色迷心醉的模样,本能一愣:“孙工,有什么喜事吗?”
怎么看着像入洞房娶媳妇似的。
孙泽立刻将信纸塞回信封里头,板起脸来:“台风来了?”
班长立刻端正颜色:“对,按照测算的,台风很快就来了。”
孙泽眯起眼睛,点点头道:“好啊,可算是来了。都准备好了吗?”
班长立刻敬礼,大声汇报:“集装箱准备完毕。”
放下手之后,他又忍不住追问孙泽:“孙工,咱们真的用集装箱在岛上盖房子吗?”
乖乖,他还是头回听说居然用箱子来盖房子,这也太奇怪了吧。
孙泽似笑非笑:“难不成你要一块块砖头垒上去盖房子?”
来不及呀,台风卷走了贼在岛礁上盖着的茅草屋,他们肯定会离去避难。
但是等到台风过去,他们势必会尽快返回岛礁。
留给自己这边的时间太少,就他们这船人,需要将岛上的建筑垃圾全都清理干净,然后盖好属于自己的房子。
这短短的空歇当中,再打地基,一层层往上垒砖头,肯定来不及。
所以,得依靠集装箱,事先就准备好,等到了岛上直接安装焊接。
只需要一个礼拜的时间,1栋房子就盖好了。
孙泽微微笑,也亏得蕊蕊能想,这种招数都能折腾出来。
在岛上盖好的房子干什么用?海上医院啊。
大家飘荡在大海上,万一有个急症,船上的人处理不了,想要回到陆地上求救,时间又不允许,他们最需要的就是固定的海上医院。
都说了,他们没有军事目的,他们一贯考虑的都是民生问题。
在南海上的所有举动,都是为了确保他们的渔民生活能有保障。
孙泽目光落在集装箱表面刷着的醒目红十字标志上,微微一笑。
界碑你们敢炸是不是?我看医院你们敢不敢动手。
你们敢在岛上强行修筑学校,拿孩子冒险做筏子,我们做不了这种缺德事,那就安排医院。
他倒是要看看,谁敢对他们的医院下手。
要动手试试的话,正好,咱们的军舰也该下水练练了。
班长手上拿着望远镜,惊讶地招呼孙泽:“孙工,你看菲律宾人想干什么呀?他们就坐这船,是要离开中业岛吗?”
孙泽赶紧抢过望远镜,眯起眼睛。
呵,看这架势,的确好像是离岛避难的样子。
“你知道中业岛是怎么从蒋家人手里头丢掉的吗?”
旁边被cue到的小战士刚入伍不久,下意识地摇摇头,他才背熟了这些岛的名字。
孙泽咧开嘴巴笑:“20年前,也是起台风,国民党跑去太平岛躲风了,然后又撤回台湾岛休假。等三个月过后再回头,菲律宾人已经把中业岛给占了。”
其实占就占了呗,国民党又不是没办法抢回头,带兵的校官都准备好一炮轰过去,可惜大本营来电,要求不得刺激菲律宾。
“这就是上头有个父皇帝的悲哀呀。”孙泽眯起眼睛笑,“兵不血刃,菲律宾人没有费一枪一炮,就占下了中业岛。”
因为比起台湾,美国更看重菲律宾。
这是民族的耻辱。
班长心里头有些不安,下意识地抬眼看孙泽:“孙工,你是个什么打算?”
“我能有个屁打算呀。”孙泽瞪眼,“当然是赶紧联系基地啊,问问陈将军他们是个什么章程,菲律宾人要离岛避风暴。”
班长下意识的要抓脑袋。
照理说,当初菲律宾人是趁着台风从台湾手里抢下的中业岛。
他们应当防止自己也走上台湾的老路啊,怎么起了台风就要跑?
孙泽头也不回,漫不经心道:“听说会有海啸。”
新兵蛋子还搞不清楚海啸是个什么玩意头,班长先变了脸色:“海,海啸?”
妈呀,那个玩意头可厉害的勒,死的人都是万数记。
新兵惊讶不已:“那不跟地震似的吗?”
“废话,这就是海里头的地震。”班长眼巴巴地盯着孙泽,“孙工,真有海啸?”
孙泽莫名其妙:“老子又不是气象地质学家,你问我,我问谁去?”
有没有海啸不重要,重要的是菲律宾人相不相信有海啸。
毕竟4月底的时候,孟加拉国遭受了近20年来最严重的飓风袭击,全国10%的人口都受灾。
这种天气,大海上发生什么事情都有可能。
第370章 大米草护林
10亩面积的海塘刚挖好, 天又开始往下倒水。
众人赶紧冲回养殖场本部避雨。
看着窗外的狂风暴雨, 市政府的乔秘书笑了起来, 打趣林蕊:“我看照这样下去,你这个塘不用引海水了,直接雨水浇成淡水塘。”
林蕊眉飞色舞:“好主意, 刚好雨水冲刷盐碱地,淡水变成咸水再蓄积到我这塘里头, 不是刚好起到了洗地作用吗?”
乔秘书一愣, 旋即哈哈大笑:“你这个主意倒是很不错, 非常实用。”
盐碱地冲淡点儿,还好种上其他的植被, 比方说马齿苋什么的,刚好方便发展养殖业。
他抬头看风雨飘摇下的大海,轻轻叹了口气,无法掩饰神色间的忧虑:“怕就怕台风厉害, 会把这儿全都毁了。”
靠海吃海的危险就在这里,海王爷脾气不好,谁也说不准它什么时候会突然发作。
这一旦爆发,那可真是海风卷地百业消, 什么都没了。
林蕊脸上是大写的囧字, 几乎要冲乔秘书翻白眼了。
好意思吗?她塘都挖好了,已经投放了100亩的大白鹅跟鱼虾蟹还有蛏子, 现在才跟她说大风大浪的事情。
乔秘书也觉得自己失言了,赶紧往回找补:“也不一定, 台风年年有,我们东海人不也活到了现在。”
“不怕。”林蕊也给自己打气,“只要咱们红树林长起来,就能够排风消浪。”
乔秘书皱起了眉头:“现在问题的关键就在于,红树林不好种啊。”
海滩不比其他地方,风大浪大,小树苗种下去之后,很可能一阵大风浪过来,就被连根拔起,直接连尸首都找不到。
要是移栽高大的成年树木,一个是树苗运输成本高,另外一个就是根系容易被损伤,移栽成活度不高。
所以今年冬天,他们虽然在清理掉的数百亩大米草滩涂上都种了红树,但真正存活的只有三四十亩。
这还是应用了一堆甲壳素营养素跟蚯蚓泥之后的效果。
“不种树苗就种种子呗。”郭大炮不以为意,“其实我一直就想说,为啥种花种草,种庄稼都是撒种子,到了种树者非要栽树苗?”
种子多方便啊,直接一个袋子拎着就能长出一片树林。
树苗多麻烦,一棵树的运输成本比树苗本身还贵。
“那不行。”林蕊摇摇头,“种子发芽需要时间,在前期树种肯定长不过大米草,很可能会被草捂掉。”
强龙还压不住地头蛇呢,像大米草这种生命力顽强的作物,幼小的红树种子在它面前就是战斗力为-5的渣渣,估计连一口营养都抢不到。
郭大胖眉飞色舞:“咱们有山羊啊,山羊不是会刨根吃吗?就让山羊把大米草的根给吃光了,然后我们再跟在后头种红树。”
林蕊一愣,忍不住“哎”了起来,他激动的拍着郭大炮的肩膀,大声夸奖:“可以呀,郭大炮,这脑袋瓜子灵光的。”
郭大炮难得获得老大的肯定,顿时喜上眉梢,还假模假样地摆手:“哪里哪里,我就是随便想想。”
无苦在边上腹诽,果然谁跟小二姐在一起久了都会学坏。瞧瞧这人说话的语气,实在是虚伪。
秘书微微笑:“要是怕来不及的话,咱们其实也可以用挖土机,直接将大米草连根挖起。”
林蕊点点头:“这招可以作为补充。咱们双管齐下,争取在东海种出一片红树林海洋来。”
这么一来的话,说不定还能开发一个旅游景点呢。
苏木摇摇头:“你们有没有考虑一个问题?就是种子种下去,很有可能立刻被海水冲刷走。”
红树林自然进行繁殖的方式与一般的植物有所不同。
它们也结种子,但是它们的种子是在母体树上就发芽长出小苗,然后再落入淤泥当中生长为大树。
直接将它们的种子埋进滩涂地里头,会不会根本不发芽,还有就是幼嫩的芽,也无法抵抗狂风骤浪的袭击。
林蕊被兜头泼了盆冷水,顿时垂头丧气。
她看着窗外的狂风暴雨犯起愁来,小声嘟囔:“怎么就这么难呢?”
乔秘书安慰她道:“要是不难的话,我们也不会束手无策到今天了。还亏得你想出了双管齐下的解决办法,好歹能够看到希望。”
这记马屁拍得实在是妥帖,林蕊立刻又跟打了鸡血一样亢奋:“咱们可以跨区域对待。不要将大米草全部铲除。”
她从苏木口袋里头掏出笔记本,急急忙忙的画图给众人看。
她在纸上划出两条线,分出三块区域:“最靠近海的是大米草,这部分大米草暂时予以保留,因为他们确实可以起到排风消浪的作用,是天然的屏障。”
中间区域是养殖区,利用大白鹅以及山羊充当缓冲带,避免大米草在往上面扩散。
“这儿——”她指着另一条竖线,“这是隔离带,上面的区域再种植红树林,避免山羊以及大白鹅啄食红树林的幼苗。”
一口吃不成胖子,想种红树林,那就慢慢来,先在离风暴远点儿的地方,让它们生长起来,后面再慢慢扩散。
只要有动物以大米草为食,那就不愁大米草会泛滥成灾的问题。
这样一来的话,双方互相协作,说不定效果更好。
苏木点点头:“我觉得这招可以试试。”
其实尝试起来不难,因为越接近大海的大米草清除起来越困难。
它们的根泡在海水里头啊,收割机都没办法对它们下手。
既然这部分大米草还在,那就试着在它们的上方种植红树林好了。
按照红树林的种植原则,想要树林成活率高,就必须得靠在红树林周边种植新树,或者周围有稀疏的红树林。
现在就让大米草充当成年林的作用吧。
“我们目前的问题就是要确保红树林的存活率。”苏木提出自己的看法,“我觉得还是在实验室里头育种会比较好,这样发芽率高。”
郭大胖皱眉:“可是等你的树苗长出来了再运输的话,成本不是更高吗?”
“也不是不行。”林蕊微微皱眉,“我们可以就近育苗,还是利用气雾栽培技术,让树苗尽快长大。”
这样一来的话,省下来的运输成本,可以抵消气雾栽培树苗的花费。
苏木微微笑:“其实我的想法是不一定树苗要长很高,你们还记不记得竹筒?当初我们就是用竹筒来种菜的。”
郭大炮恍然大悟,眉飞色舞:“对呀,那时候我们害怕菜苗会经受不住,所以用竹筒来保护菜苗。”
都是种子发芽,现在的小树芽其实跟菜苗差不多。
既然竹筒可以种菜,那为什么不能种树呢?
林蕊赶紧推苏木:“记下来,记下来,这个一定要写论文,咱们争取发债级别高的杂志上。”
她的水上种菜系统已经拿到了全国青少年科技进步项目的一等奖。
从长辈们影影绰绰的话音中透露出来的意思,八.九不离十,她一个江州大学农学院的入学名额估计是稳拿的。
孙木跟郭大炮就差了点儿,因为项目她是第一负责人。
林蕊有私心,她想留住苏木,那就拼命的写论文吧。
这样即使高考发挥不好的话,也可以争取被大学特招。
无苦开始还支着脑袋听热闹,后面就没兴趣再听下去。
他们这些人说的事情,他完全不懂,听着实在无聊。
他还是跟小元元玩翻绳吧。
林蕊一巴掌拍下他的手,一本正经道:“不知道玩翻绳会招来雨啊,年纪轻轻不学不术,连大人说话都听不懂。”
无苦气得要跳脚,他多大?小二姐多大?居然好意思跟他比。
林蕊毫不客气:“你以为你能当一辈子的小孩,落后就要挨打。”
苏木赶紧一手摁住一个,怕这两人又打起来。
他招呼林蕊:“喝茶,里头加了生姜。”
今天大风大雨寒湿气重,喝点儿红茶加生姜,刚好暖暖身子。
林蕊美滋滋的,尾巴快要翘上天,得意洋洋的冲无苦挤眉弄眼。
看见了没有,小和尚,我家的小美人对我多好啊。
无苦愤怒地抱起了小元元,他要少年听雨歌楼上,坚决不理小二姐。
臭显摆,不要脸。
不要脸的林蕊装模作样地品茗,将手上的红茶吹成了一朵花。
其实要真是花的话,让他喝也是牛嚼牡丹,因为她压根就区分不出来其中的区别。
苏木被她夸得不好意思,下意识地说了句实话:“就是茶包而已,没多稀罕。”
林蕊哪里肯依,立刻挑着眉毛强调:“这茶包可不是一般的茶包,它蕴含了丰富的哲理。就比如说这茶叶吧,明明没有漂浮在水中,味道却丝丝缕缕地透出来。”
郭大炮听得满头雾水,天底下的茶包不都这样吗?要是茶叶味儿还透不出来的话,那茶包还怎么泡茶?
不过他相当识相地闭紧了嘴巴,因为当场拆老大的台话,他可能会挨揍的。
林蕊绞尽脑汁夸了半天,出口千言,离题万里。
苏木听着头疼,赶紧催促她趁热把茶水喝了。说这么多话,也不知道她嘴巴干不干。
林蕊冲人家挤眉弄眼,不趁机调戏一下少年她的恶趣味就满足不了。
苏木二话不说,直接在桌子底下搂住了她的腰,作势就要把她往自己怀里头带。
少女惊慌失措,不得了咯,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耍流氓。
说好的社会主义新青年呢?这样的思想道德水平实在堪忧。
她慌慌张张地喝红茶,又慌慌张张地扯开话题:“哎,你们看,乔叔叔的杯子里头茶叶像不像红树林啊。”
乔秘书是自己带的茶杯,泡开的茶叶丝丝缕缕舒展开来。
《倾城之恋》里头,张爱玲就说玻璃杯里头的茶叶像翠生生的芭蕉。
苏木看她慌不择言的模样,这才松开了手,末了还在她的掌心挠了一下,叫她使坏。
可怜色胆比不上色心的林蕊同学简直要当场跳起来,太不要脸了,小美人怎么能这样流氓!
然而乔秘书被她cue到,刚好转过脑袋来,满脸疑惑地看着她。
林蕊不得不硬着头皮迎上对方的视线,没话找话:“其实我是看着红茶,想到了红树林。”
要是红树林跟茶叶一样,在水里头直接泡发开来就好了。
她胡说八道了几句,突然间怔住,猛的一拍脑袋:“我们可以将树种放在茶叶包里!”
红树林是一大类树木的总称,每种树的情况不一样,有的种子没有强大的胚轴,十分细小。
“这个茶叶包就相当一个培养皿。”林蕊激动的拎起红茶袋子,差点儿没将茶水溅到身上。
少女兀自毫无所觉,只滔滔不绝,“你们看,红茶的主要是棉纸,泡一段时间就会烂掉。咱们在纸上戳小孔,帮助里头的种子透气。等到种子发芽了,纸烂掉了,树苗就能长出来。”
郭大炮有些迟疑:“那红茶包是不是分量太轻了?风一吹直接就刮跑了。”
“可以在茶包里头放石头。”苏木在边上做补充,“这么一来的话,咱们的茶包分量重,就好固定。”
三人齐齐眉飞色舞,郭大炮张开手,直接大鹏展翅,就要抱住自己的两位同伴。
妈呀,他们怎么就能这么聪明呢?简直就是金点子一个连一个。
苏木赶紧张开胳膊,跟兄弟抱在了一起。
郭大炮无处安放的喜悦手,不过堪堪碰到了林蕊的肩膀。
乔秘书看三个孩子喜形于色的模样,也被感染了愉悦的情绪,笑了起来:“那照这么下去,等到今年秋天,咱们可就有一大片的红树林了。”
跟一般的树木不同,红树夏天也可以栽植,而且成活率更高。
林蕊急得团团转,一个劲儿地催促:“快点,赶快行动。”
他们得利用山羊跟大白鹅还有挖土机清理出适合红树林栽种的土壤,然后立刻将树种子种下去。
“好啦。”苏木赶紧拉住要跳起身的林蕊,“不急这一时半刻,先吃饭再说。”
外头的雨还没有停呢。
林蕊急得跺脚:“怎么能不急?91年会发洪水的。”
她话音落下,脑子顿时跟有道闪电炸开一样。
妈呀,91年不就是今年嘛。
91年发大水这事儿,上辈子林主席可是老挂在嘴边的。
因为他们河校也跟着出去抢险救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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