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散去，凌云霜并未回困凤邸，而是换上玄色劲装，策马直奔凌家军校练场。


    校练场上，尘土飞扬，喊杀声震天。


    虽经多年整肃，凌家军已今非昔比。


    庆幸的是核心的老兵们还在，他们个个都是对凌家血脉的忠诚。


    副将郑含大老远就瞅见凌云霜赶来，他迎上前道：“将军！您怎么来了？”


    “我路过，来看看。”凌云霜语气沉稳。


    她朝着军阵，问询道：“郑含，你现在操练得如何？”


    郑含如实禀报：“未曾荒废！只是兵甲磨损，补给拖延，新募兵员体训也有提高！”


    凌云霜止住他的话道：“辛苦了。弟兄们吃得饱吗？”


    “托将军的福，粮饷虽时有克扣，但属下等另想了些办法，绝不会让弟兄们饿着肚子操练！”郑含低声道。


    巡视一圈后，凌云霜进入主帅营帐。


    帐帘落下，隔绝了喧嚣。


    “郑含。”凌云霜声音低沉。


    “京中我们的人，尤其是父亲留下的那些老关系，所有暗线，从今日起，进入蛰伏。非我亲令，不得妄动。”


    郑含神色一凛：“将军，出了何事？”


    “秦相那条老狗，鼻子灵得很。他已经开始着手彻查与父亲过往甚密的旧部势力了。”


    凌云霜眼中寒光一闪。


    “我埋在相府里的钉子，刚刚冒死传出的消息。”


    郑含瞬间明白了将军的深意：“末将明白！必令所有暗线如石沉大海！”


    “不仅要不留把柄，还要让秦相觉得，凌家过去的势力早已烟消云散。必要时可以弃掉一些早已暴露的次要据点，断尾求生。”凌云霜，眸光一暗，开口。


    郑含眼中闪过一丝痛色，随即化为决绝：“是！为了大局，末将知道该怎么做！”


    凌云霜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诉弟兄们，忍下去。活着，才有将来。”


    “是！将军！”郑含郑重其事点了头，


    凌云霜看了一眼沙盘上凌家旧府的方向，转身离去。


    凌云霜策马而归，远远便看到府邸气象一新，与她早晨离开时截然不同。


    庭院中，仆人们各司其职，动作井然有序。


    几名杂役正修剪着花枝，将秦清漓从秦府带来的花苗移栽到花圃中。


    不过，凌云霜敏锐地察觉到几双隐蔽的眼睛正暗中窥视，观察着她们二人的一举一动。


    秦清漓正亲自指挥着杂役，听闻冬梅悄声通报，便快步前去迎接。


    她接过凌云霜的外袍，吩咐冬梅备茶。


    秦清漓随后小心地问道：“妻君，今日上朝可还顺利？”


    “还好，朝里汇报都是繁杂的公务。”凌云霜淡淡道。


    “我下午要处理公务，你累了就自个儿回房歇着吧。”


    “妻君，要清漓帮你研墨吗？”


    “随你，不过别妨碍我的思绪。”


    “妾身会小心候在将军身边。”


    书房内，檀香袅袅，窗外的阳光透过纱帘洒在案几。


    秦清漓正为凌云霜研墨，手腕轻转，墨香四溢。


    她端起茶盏，却不慎手滑，研台微微一倾，墨汁险些泼洒在公文上。


    凌云霜眼疾手快，迅速移开公文，才避免了一场意外。


    “将军，妾身失误手滑了。”秦清漓低声致歉，神色紧张。


    凌云霜眉心微蹙，心中不悦：“你下去吧，夫人，我不需要你候着了。”


    秦清漓攥紧手中帕子，心中暗道，她把刚建立的一点好感毁了。


    如何讨凌云霜欢心，完成父亲的任务，成了她此刻最大的难题。


    她并未退下，而是重新斟满茶盏。


    凌云霜却故意挑剔：“夫人倒这么烫的茶是想守寡吗？”


    换了温茶，她又道：“这茶一点温度都没有，像什么茶。”


    最后被逼得换上凉茶，凌云霜直接摆手：“夫人，你出去吧，本将军不想再说第二次。”


    秦清漓只得告退，心底五味杂陈。


    凌云霜这是在故意刁难她吧？


    还是考验？


    她离去后，书房内的檀香依旧袅袅。


    凌云霜独自坐在案后，眸色由明转暗。


    她的目光注视在案几上，思绪飞速运转。


    片刻后，她起身走到窗前，从窗棂的缝隙中发出了一个信号。


    然而，没过多久，窗外便传来一声轻微的声音，紧接着是重物坠地的闷响。


    凌云霜眼神一凝，推开窗，只见一只信鸽已被精准射杀。


    尸体旁散落着几缕羽毛和一封被鲜血浸透的信。


    她拾起信件，指尖微用力，便察觉到了纸张的异常。


    信件已经被人动过手脚。


    下午时分，阳光正烈。


    一个黑影如狸猫般敏捷地翻过院墙，悄无声息地潜入书房。


    韩章单膝跪地，抱拳低声道：“将军，情况危急！”


    他眸中皆是焦急道：“京城内外所有信息通道，已被天机阁墨阁令的机关鸟全面监控。我们的信鸽，恐怕一出城就会被盯上。”


    这里的墨阁令，是云川王朝的天机阁下设的重要官职统管全国机关研发，权力极大。


    其一：推行全国统一的机关器物标准工律。


    其二：墨阁令主导国家重大机关项目的研发。


    其三：墨阁令审批所有大型机关项目，并监督全国矿产资源的分配。


    其四：墨阁令主持全国工匠等级考试，培养机关人才。


    墨阁令掌控的机关鸟网络，正是其强大监控能力的体现。


    正当凌云霜眉头紧锁，在沙盘前踱步沉思对策时，书房门被轻轻推开。


    秦清漓端着一个小木匣恰好经过，她将木匣放在案上，轻轻打开，露出一只精巧的机关木鸢。


    她抬眸看向凌云霜，开口：“将军，清漓的此鸢或可一试。虽飞不远，但胜在无人留意。”


    秦清漓到底是如何得知？


    她绝非有意窥探，只是退出门之后，细心的在府中各处留意到了反常之处：


    她发现府中鸽舍异常安静，连最常飞出的那只灰羽信鸽也不见了踪影。


    书房外的侍卫换岗频繁，巡逻路线也有调整，气氛比往日紧张不少。


    她还听到困凤邸的仆人们低声议论，说城外有人用铁鸟打鸽子。


    以上几点的疑处结合分析以后，她细细暗自推敲来，凌云霜遇到了困难。


    书房外冬梅派的几个丫鬟也看到了凌云霜捡死鸽的那一幕，如实禀报给了秦清漓。


    秦清漓听后就已经猜想到了凌云霜遇到了何等困难。


    凌云霜接过木鸢，指腹摩挲了一下，心中微讶。


    她未曾想过秦清漓还有这等聪慧之举，凌云霜抬眼看向秦清漓，眸光一亮。


    这份突如其来的帮助，倒是让凌云霜对她的看法有了微妙的转变。


    当晚，困凤邸的正厅灯火通明。


    秦清漓知晓她这位妻君喜好江南口味的菜，她就特意请来江南厨子，精心准备了一桌佳肴。


    道道菜肴都色香味俱全，透着江南独有的清雅。


    凌云霜处理完公文，正准备起身舒展筋骨，秦清漓便带着丫鬟轻步前来。


    她微微屈膝，声音轻柔：“妻君，晚膳已备好，请您移步。”


    凌云霜看着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点了点头：“好。”


    毕竟，秦清漓刚刚帮了她一个大忙。


    这份情，这份面子，她不能不给。


    正厅内灯火通明，映得雕花的屏风与案几上的银烛台熠熠生辉。


    秦清漓抬眸，目光一扫。


    她温声道：“你们都下去吧，这里有我伺候将军即可。”


    冬梅心领神会，立刻指挥众人悄无声息地退下。


    秦清漓微微侧身，大方得体地坐在凌云霜身旁。


    她纤长的手指执起公筷，不时为凌云霜添菜盛汤。


    凌云霜捏着筷子，指节分明，瞥了她一眼。


    她淡淡道：“夫人，今日帮了我的忙，不用这么拘谨，你自个儿吃。”


    秦清漓抬眸，眼神清澈如水，唇角微弯。


    她点了点头：“伺候妻君，是清漓的分内之事。清漓知晓妻君在外打仗行军苦寒，回来正好尝尝江南菜。”


    凌云霜夹起一筷子松鼠鳜鱼送入口中，鱼肉外酥里嫩，酸甜的酱汁在舌尖化开，入口即化，回味无穷。


    她的眉梢地动了动，这味道，正是她偏爱的江南风味。


    她抬眼看了秦清漓一眼，视线在她侧脸上停留了一瞬，开口道：“夫人有心。”


    秦清漓垂下眼帘，将唇边的笑意压了下去。


    她暗自思忖，看来自己又向凌云霜的心迈进了一步。


    这位女将军的心如同冰山，她也必须一点点地将其融化她的心。


    不仅是为了完成父亲的吩咐，也是她自己的后路做选择。


    晚膳后，困凤邸恢复了宁静。


    正厅内，秦清漓抬眸，恰好瞥见凌云霜嘴角还沾着一点酱汁的碎沫。


    她不动声色地从袖中取出一方叠得整齐的手帕，递上前去，声音轻柔：“将军，给。”


    她微微颔首，做了个示意擦嘴的小动作。


    这等细微之事，竟让自己的夫人来提醒。


    凌云霜心头微不可察地一暖，伸手接过手帕。


    她擦了擦嘴角，语气也缓和了几分：“有劳夫人。”


    秦清漓只是微微一笑，轻轻点头，随后唤来门外候着的丫鬟进来收拾。


    凌云霜起身，吩咐仆人去浴房准备热水。


    秦清漓在一旁静静看着，视线却敏锐地扫过那排进出的下人。


    她们的眼神过于镇定，脚步也带着训练有素的韵律，显然是女帝派来的眼线。


    她心中一凛，待众人退下，便快步跟上凌云霜。


    秦清漓低声道：“妾身服侍将军洗漱。”


    凌云霜脚步微顿，本想婉拒，却见秦清漓侧过脸，眼神若有若无地向后示意。


    秦清漓的意思是后方有眼线的警告。


    凌云霜会意，眸光一闪，点了点头：“夫人在旁候着吧。”


    两人并肩而行，穿过回廊，走向那水汽氤氲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