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早上，南黎川被戛然而止的闹钟叫醒。


    66刚开始播报今日地下城的气温，就被09给打断，并请出了卧室。


    南黎川睁开眼睛，看到窗外透进来了灰蒙蒙的光线，是地下城仿真太阳的光线，和真实的太阳有些区别。


    南黎川揉了揉眼睛，把整个头都埋在被子里。


    09坐在床头，膝盖上是折叠整齐的新衣服。


    真丝的衬衫，布料柔软的长裤，和一双亮闪闪的小皮鞋。


    这一套衣服就算放在上城区，也不会显得捉襟见肘。


    09道：“学校没有校服，我替您找了一身适合外出的衣裳。”


    09担心南黎川把自己给闷坏了，将被子掀开了一个角，“早上好。”


    南黎川把脸睡得红扑扑的，她用小拇指勾着姐姐的小拇指。


    “你不要称呼我为您，”南黎川把一直想说的话小声说出口，“你是我唯一的亲人。”


    09的语气顿了顿，“如果这是你想要的话。”


    南黎川时常觉得她姐姐的说话语调怪怪的，不像人说出来的。


    南黎川只能把所有的一切都归结于林玖的家庭环境不好，在外头当情妇的母亲没有好好教导她，反而让林玖每日都干杂活，还不允许她读书。


    早饭准备了加热过的营养液，桌上有刚烤好的面包，面包上抹了一层新鲜的果酱，散发着清甜的酸味。


    南黎川没让09一路跟她去学校，临走之前，南黎川嘴里叼着一块面包，站在门口用力挥挥手。


    “姐姐，我上学去了！”


    得益于林玖非得亲自给她穿衣裳裤子，在卧室里浪费了好一段时间，现在赶去学校已经有点迟了。


    南黎川来不及吃早饭，一气儿喝了营养液，叼着面包跑出房门，她小跑经过种满白色芍药花的院子。


    硕大轻盈的花瓣，被少女的步伐晃得来回飘摇。


    白色芍药花开得正盛，即便快要迟到了，南黎川还是忍不住摘了一朵含苞待放的，悄悄折返回去插在林玖总是休息的沙发边上的花瓶里。


    林玖在厨房流理台后回头看她，关切：“若是今天晚了，不如明天再上学？”


    南黎川惊讶：“上学第一天怎么能不去！”


    林玖不理解地歪了歪头。


    不去就不去了，若是她家小造物主想要，把老师请回家也未尝不可。


    一切都以南黎川的想法为主。


    南黎川哑然，太溺爱孩子了吧！


    从前没被家人爱过，现在林玖的存在要把从前缺失的全部补回来。


    但也不能不上学啊！


    ……


    地下城的学校比南黎川想象的更加破旧，废弃仓库改建，窗户是用生锈的钢铁焊接成的，上面蒙了一块半透明的布，桌椅也都是从回收站淘汰的款式，高矮胖瘦，鳞次栉比。


    南黎川站在门口，被收进帽子里的银白长发飘出来几缕。


    在昏暗的灯光下，南黎川几乎是此地唯一的亮色，瞬间引起了教室里所有人的关注。


    “她好像是白头发，没见过白头发的，是得了很严重的基因病吗？”


    “不知道呢，说不定白头发老得快，我姥姥就是白头发，没过两年人就去世了。”


    “你看她外套里面的衣服是新的，书包也是新的，好羡慕。”


    教室后排的几个人围在一起窃窃私语，一双双好奇又排外的目光全都落在南黎川身上。


    南黎川对此已经见怪不怪，更加恶毒的话，她不知听了多少，现在的讨论不至于放在心上。


    瞧着年过半百的女老师从门口走来，用金属教鞭用力拍着铁皮门。


    “都给我安静下来。”女老师环视一圈，教室里的小崽子们通通闭上嘴。


    这可不是上城区的贵族学校，这里的老师不会轻声细语的哄着人学，调皮的崽子们是真的会挨揍。


    满脸皱纹的女老师目光落在门口的南黎川身上，


    “你是新来的？”


    南黎川点头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于老师好，我是南黎川，昨日来办了入学手续。”


    于老师对南黎川印象颇深，她没见过被打理的这样好的姑娘，昨日随意提那几个问题，南黎川也都能答得上来，看出从前成绩不错。


    于老师抬了抬下巴，脸上没有过多表情，“找个空位坐下来吧。”


    南黎川应了一声，把飘出来的一截银白头发别到耳后。


    她的身体穿过狭窄的走道，走道两侧的桌椅十分拥挤，突然一个高个子男生在走道中伸出脚。


    南黎川猝不及防的踉跄一下，书包里的《机械维修原理》掉在地上，封面被鞋底碾过。


    “哎呀，你走路怎么不看路啊？”


    那高个子男生嬉笑又挑衅的看着南黎川。


    地下城里见不着那么漂亮的姑娘。


    高个子男生懒散的靠在椅背上，等着新同学哭。


    周围人跟着一阵哄笑，南黎川站在道路中间，弯腰捡起了书。


    她琥珀色的眼眸中闪过了一阵暗芒，手指用力抓住了书脊，用袖子擦去封皮上的灰尘。


    那高个子男生翘着二郎腿，吹了一声口哨，


    “看着我干什么，你把我的桌子弄歪了，不知道摆正？”


    地下城的女孩少，漂亮女孩就更少了。


    高个男生的目光无法从南黎川身上挪开。


    嬉笑着等待收获女孩的道歉。


    可万万没想到，迎接他的是高高扬起的书册。


    《机械维修原理》比板砖更硬更厚——书砸在了高个男生的头上！


    在上城区南黎川没有半点还手之力也就罢了，来到地下城难道还有被人欺负？


    书脊锋利的边角砸在男生头上，对方眉骨瞬间出现了一片紫红色的淤青，没过两秒后肿成了一个大包，他捂着脸痛呼，不可置信地瞪着南黎川。


    “你——！”


    南黎川把宝贝书本搂在怀里。


    “我刚刚看到你伸出脚绊了我，如果你下次再欺负我，我可就不客气了。”


    上一个被南黎川提醒“不客气了”还是被量子枪击中胸口，不知是死是活的萨利。


    地下城用拳头说话。


    班上一片安静，连站在讲台上不苟言笑的于老师表情都空白了一瞬。


    南黎川找了一个空位坐下，从书包里拿出今日上课的教材。


    ……


    与此同时。


    临近地下城出口的晦暗街道里。


    一个戴着帽子身上裹着黑色大衣的人站在阴影里。


    “我已经把地下城所有的基因病药物的生意交给你了，你还要干什么！”


    阴影里的贵族商人身体抖了抖，想起昨天晚上家门口出现的一张相片。


    是他和高档餐厅里服务员调情的画面。


    而他的高贵出身的夫人看到了这张照片，他安排在公司上班的两个亲戚还是被开除了。


    “我要找这三个义肢关节零件。”09给出图纸，“相信以您的渠道，一定能得到让我满意的答复。”


    银色面具后传来沙哑的声音。


    09的身体需要定期维修，她身上的零件在市面上买不到。


    阴影里的贵族商人嘴唇张了张，最后吐出了几句脏话。


    都不是市面上流行的款式，他上哪找去！


    可他不敢拒绝，帽子下的眼睛里皆是杀意。


    09却在走神，她该编什么理由才能让南黎川给她修理身体？


    南黎川在学校里面有没有好好上课，有没有好好吃饭。


    被同学欺负了该怎么办。


    在没有她出现的过去，南黎川在地下城过得很是不易。


    其实09大可不必担心，她的性格来自于作为造物主的南博士，


    她忽略了在她产生偏执晦暗念头的时候，造物主也不算磊落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