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09正在犹豫的时候，南黎川都快要哭了。


    南黎川哭起来不声不响，眼眶泛红。


    09的cpu开始高速运转，在她真的打算把眼球拿下来，掏出一根线，插上终端让南黎川看画面的时候，眼前嘟嘟嘟地弹出红框。


    【警告！警告！】


    红框急切，显然也是没想到09的思考路径会那么简单明了。


    09：“……？”


    09把面具摘下来，蹲下身捡起南黎川的书包和工具箱。


    南黎川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满脸都是倔强和等待09解释的迷茫。


    09哭笑不得道：“你误会了。”


    南黎川用强忍不哭的眼神看林玖道：“我误会什么。”


    林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和南黎川的急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林玖柔和说道：“他想要杀了我，用这个东西，你应该能认得出来。”


    南黎川的精神太紧绷了，过往的经历告诉她不可以依靠任何人生活。


    但自从遇到姐姐之后，南黎川开始慢慢依靠林玖，把她当成自己唯一的亲人。


    她受不了自己唯一的亲人会背叛自己的事实。


    那样她又会变成那个无依无靠的人了。


    在心头万分恐惧和慌乱下，南黎川看到了躺在林玖手掌心的一个小型量子枪。


    南黎川当然认识，她曾经双手握枪，在满地零件的杂物间里，用枪口瞄准了萨利。


    南黎川清楚地知道量子枪的威力。


    南黎川的眼泪还挂在脸颊上，手指轻轻碰了碰量子枪的枪柄，随即像是被烫到般，立刻收回手。


    刚刚距离太远，没看清，现在想想那男人的姿态确实不像是耳鬓厮磨，仔细想来，表情中透着无限的恐慌。


    像是在看一个非人的怪物——


    南黎川心想她姐姐那么好，那穿着昂贵大衣的男人，为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姐姐？


    林玖半蹲在地上，用清洁湿巾擦拭掉南黎川皮革书包上的脏污。


    她抬头仰视南黎川，翡翠色的瞳孔里是对方的倒影。


    “我委托他买点东西，只有他能买得到，他大约是想赖账吧。”


    林玖从来不会欺骗她的造物主，现在只是把事情的真相挑挑拣拣说出来一部分。


    南黎川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小姑娘的泪水总算是哗的一下流出来了。


    她不想让林玖看到自己狼狈又无理取闹的一面。


    南黎川把头歪向一边，动作堪称粗鲁的抹去泪珠。


    林玖拿出带有淡香味的手帕，轻轻擦拭南黎川被搓红的脸颊。


    “黎川，我只会和你在一起，永远只会和你在一起。”


    超过同父异母姐妹情的话语飘在灰色的巷子口，林玖的声音缱绻缠绵带着南黎川听不懂的虔诚，“任何人都可能背叛你，但是世界上只有我不会。”


    南黎川懵懂的点头。


    林玖笑了，替她提起书包，拎起工具箱，今日打工的时间晚了，林玖给她请了假。


    但南黎川急着要多赚星币，最终还是去艾丽卡的杂物间帮忙修理义肢。


    南黎川不知道萨利的结果，但艾丽卡可心知肚明。


    被南黎川击中胸口的萨利根本没活过当天晚上，他身体里被注射了一针，维持身体细胞活性，被丢到黑市里拆开来卖了。


    多的是得了基因病，但没有替换器官的人要出高价。


    艾丽卡可不敢得罪这个小祖宗。


    偏偏这小祖宗没有半点自觉，专门挑难修的，磨损程度大的义肢修理。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南黎川下午放学，放学后去打工赚钱，工作间隙还得拿出课本研究考试。


    她打算把六年的学制压缩到三年全部学完。


    前阵子她刚过了十一岁的生日，若是能够在三年之后通过帝国统一考试，从地下城考出去，就能获得更好的教育机会。


    地下城的课本简单，但并不代表着考试简单。


    帝国根本没打算让生活在地下城的贱民有走到阳光下的机会。


    刻意拔高的考试难度，高昂的学费，都是阻拦在学生面前的一道道坎。


    09在厨房里做面包，在面包里放了南黎川喜欢的坚果碎。


    书桌前的南黎川一只手扶着额头，另外一只手夹着根笔，她思考的时候习惯转笔。


    面前洋洋洒洒写了三张草稿纸，依旧没有算出一个结果。


    在又一个计算结果出错后，南黎川长长叹了一口气，双手抓住细软的银白长发。


    疯狂揉搓。


    和绸缎似的长发断裂，缠在她的手指上，看的人心疼的很。


    厨房里飘来烤面包的香味，南黎川学的心烦，将头哐的一声敲在桌上，颇有点自暴自弃的意味。


    她不能一辈子都待在地下城里，考试是最简单的获得合法身份的机会。


    脑门迎接的没有“咚”的一声疼痛，南黎川额头敲在了一个柔软的东西上面。


    林玖的手垫在了桌上。


    她另外一只手十分高难度的托着木质托盘，上面是刚出炉的坚果吐司。


    “嘶。”林玖发出了小声的痛呼。


    南黎川立刻不自暴自弃了，赶紧检查林玖挡在她的头和桌子中间的手。


    南黎川头发乱糟糟的，眼神充满焦急，“都是我的错，把你弄疼了？”


    林玖欲言又止的摇摇头，眼眸中流转过恰到好处的隐瞒。


    细微的情绪被南黎川抓住。


    林玖将木质托盘放在书桌上，调亮了台灯的亮度。


    “是哪道题不会？”


    南黎川指了指二手课本里的一道运算题，她最近在准备跨级考试。


    09扫一眼就知道正确答案和所有运算过程，也知道这对她的造物主来说并不算难。


    南黎川知道姐姐没上过学，大概是个半文盲，不想戳到姐姐的伤心处，利落地把书本全部合上。


    林玖刚刚垂眸扫描的姿态，被误认为是对知识的无措。


    南黎川道：“人生不是只有读书一个出路，姐姐不用自卑。”


    09：“……”


    面包烤的酥软香松，南黎川心里始终心事重重，今日的面包吃的都没有平时香了。


    09等到她垫饱肚子，才在台灯下一颗颗解开了衬衫的纽扣。


    暖色调的台灯下，雪白无瑕的躯体呈现在南黎川面前。


    里面是一件象牙白的吊带，南黎川清晰看见了林玖精致的锁骨，有训练痕迹且流畅的小臂，完美围度的腰身和若隐若现的马甲线。


    南黎川嘴里叼着一块面包，发出了对美的惊叹。


    她姐姐就是完美本身。


    林玖歉意道：“胳膊有点疼，能帮我揉揉吗，是不是打扰你学习了？”


    她最近胳膊确实难受，需要彻底更换里面的能源晶石。


    09有自己的计划。


    这回警告弹窗只闪了两下就消退了，大概也是检测到了09运转不畅。


    南黎川手指捏在姐姐的肩膀上，“没有打扰，能帮到姐姐我很开心。”


    09银白色的长发被简单扎在一边，她身上有淡淡的烤面包的香味。


    闻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想让人靠近。


    南黎川的指尖指腹碾过温热的皮肤时，总觉哪里和自己不一样。


    说不上来不对劲的地方，如果非要找出奇怪处，大概是特别的光滑。


    看不见毛孔，白皙异常，柔软的皮肤之下是淡青色的血管，格外真实又格外完美，身体上没有半点疤痕，肌肤在光线在散发着细碎光点。


    南黎川的手指揉捏在林玖的肩颈上，饶是没见过多少人的南黎川也能看出，林玖的肌肉骨骼线条利落得像艺术家精心雕刻的艺术品。


    林玖长长的银白色头发半垂着，遮盖住了眼眸中的情绪。


    “这个力道可以吗。”


    “多谢，可以力气再大一点。”


    林玖温柔道，她也不知道正常人类要揉捏多大力气才够。


    南黎川用力捏捏，心想是她的力气太小了吗，不论用了多大力气，林玖的皮肤都没有变红。


    南黎川陷入了自我怀疑。


    但是光线下，林玖的侧脸真好看。


    南黎川一时看的入了神，直到林玖感知到她的视线，看过来，南黎川才慌张地收回视线。


    林玖眼眸弯弯：“黎川觉得我长得好看吗？”


    她压下眼底的恶趣味询问，听语气又像是希望得到家长夸奖的好孩子。


    南黎川双颊和耳朵一红，“好看……当然好看。”


    南黎川摸到林玖的肩胛骨下方，手掌隔着皮肉感知到一块僵硬的弧度，像是身体中长了一个需要被切除的硬块，但此刻的南黎川还没有很多医学常识，也对机械人偶的身体构造不熟练，她没敢多问，只把掌心贴上去。


    南黎川用掌心的热度焐着那片僵硬的地方：“姐姐。”


    南黎川很是担忧。


    林玖仰头看她，在夜晚的灯光下，两人四目相对，女孩欲言又止。


    林玖循循善诱道：“您怎么停了？”


    林玖把南黎川揽着，放在自己腿上坐好。


    南黎川关切道：“要不你去地下城以外的医院看看吧，我怀疑了长了肿瘤，不知道是良性还是恶性，终归是不太好的。”


    林玖：“……？”


    南黎川用手比划09体内一个传感器的轮廓。


    09笑容微顿：“我以为宝宝要夸我身材好。”


    南黎川坐在林玖的腿上，搂住林玖的脖子，“要不姐姐去拍个x光瞧瞧？”


    09思索拍摄后的结果，希望医生的心理承受能力尚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