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罗丝看到南黎川背后还有一个人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她之前听说过南黎川有个姐姐，但是从来都没有见过。


    现在突然见到，她全身上下都被对方漂亮的眼睛上下打量，心里有说不出的别扭。


    即便南黎川姐姐脸上没有露出任何不悦的神情，甚至笑容格外的温和，但是罗丝还是觉得是被一种非人的东西盯着。


    产生了一种类似于恐怖谷的效应，让她浑身一麻。


    罗丝的妈妈从屋里走出来，围裙上还沾着点灰，褶皱的手指不停的在围裙上蹭了又蹭。


    “罗丝，你的同学来了，赶紧把人请进屋里，外头风大。”


    罗丝的妈妈眼睛不好，本该是浅棕色的眼睛上被蒙上了一层白翳。


    铁皮屋子逼仄，四个人在里面有些走不开身了，墙皮到处剥落，铺在墙面上的金属板潮湿生锈散发出淡淡的铁器的味道。


    来自贝德太太烘焙坊的小蛋糕放在桌上格格不入，一同放在桌上的还有罗丝自己制作的小点心。


    不论是卖相还是色泽，在强烈的对比下，实在有些拿不出手。


    罗丝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她有点怕南黎川的姐姐。


    “初次见面，我是林玖。”


    林玖伸出细白且骨节分明的手，罗丝的手指尴尬的搓了搓，小心翼翼的在半空中握住。


    “你好……”


    握手的力气恰到好处，充满了社交场合的从容优雅。


    但罗丝总觉得怪怪的，特别是被那双眼睛看着的时候，浑身起一身鸡皮疙瘩。


    “这是我刚做好的烤小饼干，”罗丝害怕林玖，挪到南黎川身边，把棕色的小饼干捧到南黎川面前，“没有你带的蛋糕好吃，但是我觉得味道不错。”


    罗丝有着雀斑的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红晕，和腼腆的青涩。


    09静静的看着这一幕，看着她的小造物主捧起了那个堪称粗糙且火头过了的烤饼干。


    然后小口小口优雅地食用。


    而09带来的莓果奶油蛋糕却被孤零零的放在桌上。


    09脸上维持着得体的浅笑，如此笑容在任何上流阶级的名流晚宴上都不会显得有失体统。


    09眼底翻涌着和人类极像的阴暗的情绪。


    南黎川和罗丝说笑着学校的事情，都是09插不上嘴的内容。


    南黎川赞道：“你烤的小饼干很好吃！我姐姐也经常在家里给我烤小饼干，但是和你的风味都不一样。”


    09：“……”


    09手指尖捻着小饼干的碎屑，她没有进食功能，自然是尝不出味道的，但是分析成分，其用料都很一般，不过在地下城倒也算是能拿得出手了。


    09心里阴暗晦涩的嫉妒燃烧着理智的程序，似乎触及到了系统深层的某个阈值。


    【警告！警告！】


    鲜红色的弹窗在09眼前闪烁，一阵不轻不重的电流从脊椎往上爬升。


    对正常人类来说，足以电击到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的电流，在09身上流窜却只有一阵轻微的刺麻。


    像是极轻的告诫。


    09最终闭了一会儿眼睛，脸上又重新恢复到了堪称完美无瑕的贤惠的笑。


    贤惠，现在的南黎川应该喜欢她贤惠的一面。


    罗丝声音越说越小，惊恐不已，拉过南黎川小声说：“你姐姐是不是不太喜欢我？”


    南黎川疑惑的回头看看林玖，后者报以一个温和的笑容，双手递来骨瓷小碟和切开的蛋糕。


    南黎川接过蛋糕，奇怪看罗丝：“怎么会，我姐姐人最好了，她是我见过性格最好的人。”


    就连辜负了她的父亲，她都会千里迢迢去看望一眼。


    南黎川反而担心林玖有着过多的同情心。


    罗丝：“……”


    罗丝觉得南黎川对她姐姐好像有一点误解，明明凶的都快吓死人了。


    但是她不敢说，只能悄悄换了一个话题，“听说你年底要进行统一测量考试？”


    南黎川点头，看罗丝一直不吃蛋糕，催促她赶紧尝尝莓果味奶油蛋糕。


    “怎么样？好吃吧？”


    罗丝从来没有吃过那么绵软的食物，舌尖一碰到奶油，后者立刻在舌面上化开，带着淡淡的甜香味。


    面包胚也像云朵一样轻盈，和硬的可以磕掉牙的烤小饼干完全不是一个口感。


    罗丝不敢问这一个蛋糕要多少钱，只拉过南黎川胳膊走到一边小声说，


    “你准备好红包了吗？”


    “什么红包？”


    两个小女孩躲在角落里窸窸窣窣，以为声音没人能听到，但是所有的对话全都传到了09的传感器中。


    在骨骼四处游走的酥麻电流很快安抚了09偏执的情绪，


    大概连南博士都没有想到，惩罚性质的电流竟然在09看来是一种别样的调情的手段。


    罗丝着急解释：“就是走后门多塞点钱，我听之前有个从地下城参加统一资格考试的人说至少要准备十万星币，然后去特定的商店里买成能源宝石，悄悄送给考核官。”


    南黎川瞪大了眼睛，“还有这回事？”


    罗丝用力的点头，“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每次合格的只有一两个人，甚至一个合格的都没有，十万星币啊，那可不是一个小数字，如果有这个钱，大家早就离开地下城了，谁还会在这里生活，哦，当然你家除外。”


    罗丝一看到林玖就知道她家不缺钱，能养出那样细腻如绸缎的银白色长发，和买得起只有在电影里才能看到的蛋糕，怎么会缺十万星币呢。


    只是十万星币还只是一个开始，一旦离开地下城，处处花销都十分昂贵，光是每个学期交住宿费都需要少说四万五千星币，穷人可没办法一直读书，需要找找寻一个安身立命的活计才行。


    罗丝长期混迹在地下城，对各种情报如数家珍，


    “噢，对了，打点完考核关后你还需要在花几万星币获得考卷的提示，你知道那些大人们的，他们会故意把题目设置的非常难，远超出我们学习的范畴，等考试结束后，还需要交一大笔星币捐给你心仪的学院……”


    罗丝掰着手指头和南黎川算，“你至少需要准备五十万星币才行，天呐，那可是五十万星币，足够我彻底治好妈妈的病。”


    罗丝的成绩不差，可是她大约是没有离开地下城的可能性了。


    “或许我这辈子只能吃到一口那么好吃的蛋糕，你姐姐喜欢你，你成绩又好，你要替我考出去。”


    罗丝满脸雀斑的小脸上腾起了一抹红，


    十多岁的女孩对于成年人的感情丝毫不知，只怀揣着一颗真挚的心，希望她的朋友能够拥有更好的未来。


    09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把暗中观察的罗丝吓了一跳，瞪着溜圆的眼睛看她。


    09脸上的笑容依旧得体温柔，“抱歉，我突然有些事情，先告辞了。”


    南黎川习惯了姐姐随时有工作要忙，“晚上我自己回家嗷。”


    09：“今日失礼了，改日我带礼物来补偿。”


    09临走前，俯身在南黎川额头上落下亲吻。


    南黎川被亲习惯了，用嘴唇在姐姐的脸颊上啾咪。


    “姐姐你放心，我有点存款，不需要你太劳累。”


    09转身离开屋子，身后的铁皮门在风中被吹得哐哐作响。


    在电子垃圾堆积如山的回收厂，09弯腰在地上捡起一块碎片，在指尖捻了捻。


    检测到了里面还有□□。


    银白面具扣在脸上，周遭环境昏暗，只能看到她脸上面具的反光。


    在地下城卖基因病的药剂后，她把手伸向了这里的回收厂。


    大大小小的回收厂被购买，整合，重新盖上了新的厂房和生产线，将垃圾分拣，重组，熔炼，成为新的零件。


    09甚至不需要亲自出现，所有的摄像头都是她的眼睛。


    生意做得大，看不惯的人自然也多，需要一一清理。


    南黎川通过考试去贵族学校只是第一步，她的未来可不止步于成为一个困在实验室的科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