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地下城清晨寒冷，一转眼已经从夏天到了冬季。


    每年冬天，地下城都会冻死很多人，但是这些年好多了，南黎川听说是黑市上在卖一种新的基因病药剂，便宜，而是效果好。


    南黎川在出门前揉了揉昨晚上疼痛过的胳膊，和双腿关节。


    到了寒冷的季节，她总是会格外严重一点。


    南黎川不会和林玖说，怕她担心，但是林玖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发现。


    “我出门了嗷！”南黎川站在门口，踮起脚尖在和厨房里面烤小蛋糕的林玖打招呼。


    南黎川含糊说这话，嘴巴里还叼着一小块面包，手里也捧着一杯营养液。


    是橘子汽水味道的。


    林玖转身看来，身上系了一条围裙，长发被一个小夹子固定在脑后，看着很是贤妻良母，和传统意义上的妈妈如出一辙。


    南黎川看的一时间晃了神。


    林玖走来，弯腰给南黎川整理身上的褶皱，叮嘱道：“考试了别担心，总会有办法的，就算发挥得不好也没关系，有姐姐在。”


    林玖翡翠色的双眼认真地看着面前人，总是带着无限多的慈爱。


    南黎川脸蛋子红了又红，嗫嚅道：“我怎么可以全靠你……时间快到了，我先走了！”


    南黎川踮起脚在姐姐脸上亲了一口，飞快地跑走了。


    今天是统一测量考试的日子，是所有人未成年人能够合法合规地离开地下城，接受更好教育的唯一途径。


    南黎川穿上雪白色的衬衫，黑色百褶长裙，银白色的发丝梳成了两个垂下的小麻花辫儿，上面用丝带各自系了一个蝴蝶结。


    林玖总是喜欢把她打扮成橱窗中的洋娃娃的感觉。


    抵达地下城唯一还算体面的建筑面前，已经有不少学生在等候了。


    南黎川一眼看到了在门口徘徊的罗丝。


    罗丝紧张的不停跑厕所，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双眼都快要没有聚焦了。


    罗丝看到南黎川来，把她拉到一边小声说，


    “你准备好贿赂考官的东西了吗。”


    南黎川抿着嘴，沉默地点点头。


    她准备好了，在她姐姐不知道的情况下，准备好的。


    她身上的所有星币加起来可以买到考官喜欢的宇宙能源宝石，那是她攒了一年多的星币。


    没有多花姐姐的一分钱。


    既然是她的考试，那就没有道理总是让林玖付出。


    女孩抱着一颗赤诚的心，她已经习惯了黑暗，但仍然维持着内心的坚持。


    她不是个执着于清白的人，只要能够走出地下城，其实屈服于规则也无所谓。


    于老师来送几个学生来考试，看到南黎川也在，露出了一个鼓励的笑容。


    有些人注定不属于这里，应该有更加广阔的天空。


    相比于南黎川，罗丝的脸色就难看许多了。


    “我半块都凑不齐……我临走之前，妈妈还嘱咐我多背背公式……”


    说完，罗丝脸上露出了难看的笑容，说：“我其实也没有必须要出去的想法，我只是想要看看地下城之外的城市里，垃圾堆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能捡到比这里还多的二手零件，那岂不是能赚很多钱。”


    考场设在半旧的二层小楼里面，屋顶漏着光，墙壁被粉刷的煞白，风穿过生锈的窗框发出呜咽的风声。


    每吹过一阵风，罗丝就紧张地抖了一下。


    考生们挤在桌子前面，大多数都是沉默地背诵公式和祈祷。


    整个室内都寂静的和墓地似的，一个个的表情和等死差不多，当然，大多数人还是期待一个好结果的，前提是有足够多的星币来让考官先生满意。


    南黎川安静地坐在前排座位上，等待考官先生走进来。


    门口出现了一个脑满肠肥，肚子宛如怀胎八月的男人，他锃亮的皮鞋踩在地板上，胸口别了一个身份徽章。


    目光扫过人群时，总在特定的几个人身上多停留几秒。


    随即露出了讽刺的笑容。


    好像是能让他亲自来监考，已经是给人这些可怜的学生天大的颜面。


    没过一会儿，有人叫号排队核验身份。


    在一个没有窗子的小房间里，考官先生坐在一个并不狭窄的椅子上面，身上的肥肉快要溢出来，看着人下一秒快要融化。


    南黎川站在紧闭的房门外面，看到前面人忐忑地走进去，然后面如死灰的走出来，在考试开始之前，结果其实已经决定了。


    “下一位，南黎川。”


    轮到南黎川进去，她深吸一口气，走入狭窄的房间，面前宛如一座山的考官上下打量她，然后再对照着手上的资料，又抬头看看她。


    把南黎川看的全身不舒服，鸡皮疙瘩掉一地。


    南黎川手指放在腰侧，她身上带了一把微型量子枪，如果这个蠢货真的要对她动手动脚，南黎川有准头让他断手断脚。


    南黎川的目光愈发冰冷，她看桌子后面的考官还算安静，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丝绒盒子。


    南黎川低沉声音说：“请您多多指教，这是我的诚意，先生。”


    过于美丽的白发女孩站在灰暗的灯光下，鎏金琥珀的眸子比盒子里面的能源宝石还要璀璨。


    南黎川静静等待着考官先生在她的资料上面盖下合格章。


    “不，不，不用。”


    南黎川一愣，看到那个红丝绒盒子被退了回来。


    考官满脸肥肉的脸上出现了一个堪称温馨的笑容，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姑娘，我不是个会收礼的腐败家伙，帝国需要诚实的考官和学生不是吗，去考试吧姑娘。”


    南黎川眯了眯眼睛，她前一位学生的口袋进来之后就空了。


    南黎川最终拿着盖了合格章的个人资料走出去。


    考试试卷比南黎川想象中的难，和地下城的教材根本不一样，考场总回荡着无数叹气声。


    如果说考试之前是安静如墓地，那考试之中就是绝望如同进了焚化炉。


    不过好在这些题目对于南黎川来说不算难，她第一个交卷，看也没看考官，快步走出去了。


    考官顶着肚子望着南黎川的背影，最终没有把人叫回来，而是转过身呵斥道：“看什么看！快点考试！一群臭虫别再浪费我的时间了！”


    ……


    考试到了截止时间，南黎川没在考场外面看到林玖的影子。


    罗丝在南黎川身边小声哭，红色雀斑的小脸上全是泪花儿。


    “那个考官好凶，说我是个长了卷毛的猩猩……”


    罗丝一想起考官轻蔑的目光就发慌。


    她在小房间里，掏了半天口袋都没有掏出一块能源宝石，考官的脸色已经阴沉地滴出水了。


    南黎川安慰道：“题目都做出来吗。”


    罗丝道：“没，有的不会做，但是应该能到a-。”


    超过a就能走出地下城的机会，超过a+能够更多的择校选择。


    在考场后面的巷子里面，那肥硕的考官先生急切地抱住一个箱子。


    不顾体面的礼节，脸上也没有在学生面前的倨傲。


    笼罩着黑色斗篷的09道：“做的不错。”


    银色面具后传来了低沉的电流音，“祝您和您的家人早日康复。”


    上层阶级对这种装在小玻璃瓶里面的神奇药剂趋之若鹜，最优秀的医药学家都没有办法分析出来里面的内容。


    几乎是不属于现在这个知识体系的东西。


    然而药效格外的好。


    考官的上司买不到，但考官在踏足地下城的前一天，被一个黑斗篷看不清脸的人找上。


    鬼知道这个人是怎么穿过红外扫描，出现在他车里。


    好运就这样从天而降，为此考官先生为了自己的前途，编造自己和家人病入膏肓的谎话。


    只为了多得到一瓶药。


    无数溢美之词从考官的嘴里说出，“您看中的人惊才绝艳，几乎是满分，实在是太优秀了，长得也比上流社会脑袋空空的小姐们更加灵动，可惜头发是白色的，但天才总是有和常人不一样的地方不是吗。”


    “哦对了，另外一个学生的成绩也还可以，还算有天赋，一定能有个好未来，帝国需要这样的人才。”


    考官脸色谄媚，怀抱着装了药剂的箱子不撒手。


    09道：“当然，她会是照亮帝国的月亮。”


    说完，09消失在巷子里面，考官从巨大的威压中解脱，踉跄摔在台阶上，手指止不住地发颤。


    他安排在暗处准备劫持的人没有动静，所有设备无法使用。


    他惊恐后怕：“真是个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