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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岁山驿

    尚琬听得皱眉,“得看大夫。”


    “不必。”裴倦闭目重复,“我没事……我不回去。”沉重的头颅搭在尚琬肩上,发烫的吐息像着了火,一下又一下燎在她颈畔。


    尚琬被熏得神思不属,有一个瞬间居然想听他的,他既然这么不想回,依了他又如何?反正她有的是地方能安排他。总算险险寻回理智,暗骂糊涂——人家是秦王殿下,不是随便哪个男人,能叫她带回去养着。


    便仍放马前行。


    裴倦昏倦地搭在她身上,摇晃中渐渐夺回神志,便察觉马匹仍然在行走,半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不回去——”


    尚琬不吭声,只顾赶路。


    裴倦恼怒起来,便用力抽手,“我说我不回去——”


    摔下马跌断颈子今日就好看了——尚琬暗骂一声,只能哄骗他,“不回去,去寻大夫。”


    “当真?”


    尚琬恐他又闹起来跌坠落马,一边用力地攥着他,一边随口敷衍,“当真。”驻马不动,静等着他支持不住又睡过去。


    果然不足半盏工夫便没了声气,尚琬足尖一点,仍放马前行,却不敢疾奔——恐怕惊醒了昏睡秦王殿下,还得哄他。近午时终于看见数间木舍,门上悬着一块匾——岁山驿。


    尚琬试探地叫,“裴倦?”


    没有声气,睡沉了。


    尚琬放下心,便纵马驰到近前,持鞭叩门。好半日驿丞才懒洋洋地出来,“吃饭呢——催什么催?”见来人黑纱蒙面装束奇异,身上还伏着个昏昏沉沉的人——这大白天的绝对没有在马上睡着了的道理,不知受伤还是得病。便警惕起来,“你是什么人?”


    “你这驿站可有马车?”


    驿丞上下打量她,“关你什么事?”


    尚琬从袖中掣出一只明光闪闪的银锭子,“扑”地一声掷在地上,“有没有?”


    “这——”驿丞这辈子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锭子摆在自己面前,经不住诱惑,紧张地咽一下唾液,“马车有的……姑娘要做甚?”


    “赶出来我瞧一眼。”尚琬抬起下巴,刁钻道,“不成体统的东西我是不要的,银子你也别想。”


    “必是好的,必是好的。”驿丞想走,犹豫一下先拢了地上的锭子,才匆匆入内。果然不足片刻便赶了辆青皮四轮车出来。


    尚琬放马过去,抬鞭撩起车帘打量——虽然简陋,却打扫得干净,铺了极厚的干净的枕褥,有干净的食水。想是怕尚琬嫌弃,到手的银钱要飞,把官驿最好的东西都搬出来。


    尚琬撂了帘子,“勉强使得。”便下马,事出谨慎也不敢唤裴倦名姓,“到了……醒醒。”


    裴倦烧得难受,只昏昏地睡,尚琬连叫七八声才极费力地撑起眼皮,茫然看着她,“……怎么?”


    “下马。”


    裴倦本能地摇头,“我不回去。”


    “不回去。”尚琬哄他道,“我寻了马车,你这样也骑不得马,去车上睡。”


    裴倦迟滞地盯着她,好半日终于懂了,任由她拉着下马登车。寻常人烧到这般田地即便平卧都很难捱,更不要说在马上颠簸赶路——只是裴倦生性坚忍,虽早难受至极,也不肯说出来。


    此时骤然躺下,只觉遍身酸痛的骨骼都寻到归处,立时糊涂起来,却仍有沁体的寒意萦绕不去,割得难受。裴倦半昏半醒中意志远较先时薄弱,脱口道,“……冷。”


    尚琬听见,把棉被展开将他裹上,另垫上软枕。


    裴倦几乎立刻就要睡过去,挣扎着保持清醒,坚持道,“我不回去。”


    这人烧得视线都不能聚焦,却还惦记这事。尚琬看着,隐秘地叹一口气。若眼前这位不是秦王,既如此渴望,天大的麻烦说不得她都能替他顶了——不回去就不回去呗。可如今也只能哄他,“不回去。”


    裴倦放下心,如潮的昏倦和黑暗汹涌而上,瞬间淹没最后的神志,“嗯……我睡一会……就好了……”


    尚琬在旁坐着,久久叹一口气,见他颊边粘着散落的细碎的发,便要拂去,抬手间猛地一个灵醒,腾地站起来,转身下车。


    驿丞等在车外,两只手摩挲着银锭子——满面天降横财喜出望外的模样。


    尚琬从袖中又掣出一枚,拈在指间递到他面前——日头照着银子,处处透着动人的腐朽的气息。“我有一桩生意想同你做,你若给我办好——这个也归你。”


    驿丞没想到还能再得一个,眼花缭乱,“什么生意?”


    尚琬转头看一眼低垂的车帘,压低声音道,“里头有极要紧的病人——我另有要事只能送他到京畿,你替我送他回京看病。”便把银锭子递过去,“你答应了这一枚便归你,事成之后你回来此处寻我——还有一个。”


    官驿理论上不能接民间的差事,可是——驿丞看一眼手里的银锭子,再看一眼对方手里的银锭子,复又畅想回来还能再有一个,一分犹豫都不带的,“当然可以,送去中京何处?”


    “北望坊崔府。”


    “崔——”驿丞惊道,“他……那是——”


    “你别瞎想,他是我的人。”尚琬不好暴露秦王身份,只信口开河,“我同清河崔氏是至亲故交,你替我送去——说不得崔氏还能再赏你。”反正只要秦王在城门一露面就会被北府卫接走,什么崔氏李氏的,哄他罢了。


    驿丞喜出望外,虽然隐约仍觉异样,却不以为意——毕竟保底也有两锭银到手,不过送个病人回中京,根本不算事。便道,“那便走吧。”


    尚琬自翻身上马,“你赶车,从正化门进京——去北望坊更近便。”


    “是。”


    岁山连日暴雨,出山的道路既狭窄,又泥泞。尚琬策马殿后,眼见着前头薄得可怜的青皮马车在泥地艰难地走——颠簸都是小事,车轮子陷在泥里,不时扭作个麻花状,左一下右一下的,好几次看着几乎要翻转过来。


    尚琬越看越是皱眉,便下马登车。果然裴倦早被颠得撂在马车一角,蜷作一团抵在车壁上,虽别扭,因为烧热难醒,仍然深陷在昏睡里。


    尚琬近前,扳住肩膀扶着躺平。尚不及起身,马车又是一个剧烈摇晃,裴倦头颅随着车势重重沉倒,砰地一声撞在薄得可怜的车壁上——


    应是极疼的,昏睡中的人不住皱眉。


    尚琬只能拉他起来倚在自己身上。裴倦埋首抵着她,哆嗦着,“冷。”


    尚琬才发现棉被早已滑脱,忙扯过来,将他密密裹住。


    裴倦终于感觉适意,闭着眼叫,“……娘。”便睡沉了。


    天下事一回生,二回熟。尚琬情绪稳定地给秦王殿下又当了一回娘,连眉毛都没抬一下——正化门是北府卫当值,随便哪个头目都见过秦王,只要熬到正化门就解脱了。


    马车足足走了小一个时辰才艰难出岁山,又近半个时辰道路终于踏上京畿远郊康庄大路。


    裴倦一直烧得很高,依在尚琬怀里神志不清地睡着,除了偶尔叫一声“娘”,没什么声气。


    尚琬揭起一点车帘,看着窗外道路开阔平整——正化门遥遥在望。便轻手轻脚将裴倦移回枕上。


    裴倦虽被惊动,却抵不过高热的泥泞,又睡过去。尚琬盯着他看一时,小心翼翼往他衣襟散落处拈起海哨的细绳,使匕首割断了抽出来——这东西虽然满街都是,但还是不要留下的好。


    海哨叫他带了一夜,被过高的体温熏得发烫。尚琬攥在掌心,无声道,“秦王殿下,后会无期了。”便从后方车门悄无声息地一跃而下,落在一直在旁跟随的马上。


    驿丞不知车里发生什么,兀自精神抖擞地赶着车,奔正化门去。尚琬隐在树后,扯落面巾,扯去遮挡身形的布条,慢慢整理衣衫梳整鬓发。


    便静立不动,远远看着马车在正化门停住,看着马车被北府卫登车搜检——不一盏茶工夫,城门处一片声地欢呼。


    有人疾疾纵马,往城中奔去。又不足一盏茶工夫有乌甲将军打马飞奔而来,翻身下马,扑在地上往车前砰砰磕头——赵蛮子来了。


    尚琬隐秘地吐出一口气——可算把这尊神送走了。


    ……


    春分在靖海王别苑望眼欲穿等了一日夜,第二日入夜才见自家姑娘姗姗来迟,一边迎着,一边抱怨,“小王爷命姑娘出城学琴的,姑娘倒好,出来便不见踪影,也没个消息,也不知去向,若有个闪失,奴婢还活不活?”


    “恁的多话——拿吃的来,去烧水。”这一日夜上蹿下跳全不觉饥饿,此时闲下来才觉腹中空空如也。


    等送来餐食,尚琬早饿得发慌,便据案大嚼,问她,“李归南可来了?”


    “比姑娘早一个时辰,也是刚到。”


    “叫他来。”


    “是。”春分出去传话,回来奇道,“姑娘怎知李统领要来这里?他原说去澜州打兵器,谁知竟遇上把顶好的刀要献与姑娘,临时转来中京。”


    必要找个缘由的——归字辈都是王府精锐,靖海王府有名有姓的人物,突然到中京,难免引人猜疑。尚琬点头,“既来了,不用急着走——李归鸿家中有事急着回岛,我这里正缺着人手。”


    “李统领也这么说。”春分道,“咱们出来得急,琴也不曾拿,可需奴婢回京取去?”


    “不用。”就她这琴技还要什么有琴,弹什么琴不都一样地拉锯子,“一忽儿命李归南寻把琴,再请个像样的琴师,我要学琴。”


    即便想要后会无期,也得去秦王跟前弹一回琴才能正经解除禁足。有了昨夜一起抓鱼一起烤火的交情,尚琬突然就不想在秦王面前太过丢人。


    总有一些属于少女的奇怪的自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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