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人间观察
安霖很久没有演得这么畅快了。
狭小的更衣室里只有他和两位配角,外加存在感很弱的摄影师和灯光师。其余在场人员全守在更衣室门外,他看不见那些人,那些人也看不见他。物理意义上的隔断比秦遇的洗脑要管用得多,安霖可以真正做到忽视那些人的存在。
他就像回到了舒适区,白天的表现有多差劲,晚上的表现就有多在线。
被教练和体能师埋怨时,他因为比赛消耗过多,不想再花精力争吵,于是一声不响地坐在长凳上,双肘搭在双膝,双眼直直地盯着地面,短暂地放空了一阵。
但面前的“左右护法”没完没了,他的表情从不耐烦到极力克制,最后猛然起身踹向柜门,那一下的爆发把触底反弹表现得淋漓尽致,情绪被压抑到零再直逼一百,没有中途熄火,也没有歇斯底里,刚好介于烦躁和狂躁之间,完美符合陈晓霜的人物行为。
两位前辈演员下来后对安霖赞赏有加,说他年纪轻轻,表演风格却很成熟,不像个刚入行的新人。问及他的学校,发现竟是校友,惊喜之余又拉着他多聊了一会儿。
手机收到了秦遇发来的消息,催安霖赶快卸妆,他暂且和两位前辈告别,收拾完后来到了球场出口。
和白天不同,大门口已经没了粉丝驻守,也不知是不是时间太晚怕不安全。
安霖左看右看,没看到秦遇的保姆车。
突然,眼前的画面被挡住大半,一顶帽子扣到了安霖头上。他下意识缩起脖子按住头顶,转头看去,是把脸遮得只剩下眼睛的秦遇。
秦遇又递了一副口罩给安霖:“戴上。”
安霖有些莫名其妙,怎么收工了还全副武装,但还是老实戴上口罩:“你的车呢?”
“回酒店了。”秦遇操作着手机,朝着大门口走去。
安霖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粉丝离开不是怕时间太晚,是门钊把人引去了酒店。
秦遇把安霖带上了停在大门口的一辆网约车,安霖问了一句“去哪儿”,秦遇只说“到了就知道了”。
网约车驶过无人的郊区道路,开进了繁华的市区。C市到底是准一线城市,夜里比白天还要热闹。宽敞的大道上车水马龙,路边的绿化带被装点得流光溢彩,街上随处可见享受夜生活的人们。
最后网约车停在了一家招牌颇有未来科技感的店面门口,店名是一串数字,安霖也看不出是什么店。
不过看着进进出出的年轻人,他隐隐有了猜测,不确定问秦遇:“这是酒吧吗?”
秦遇说:“是。”
安霖惊呆了,拉住往里走的秦遇,小声问:“你疯了吗??”
“没疯。”秦遇反拉住安霖,“带你去做人物观察。”
这是安霖大学辅修的一门课程,还记得当时老师带着他们班的人去公园的相亲角采样,让他们尽可能多地认识各式各样的人物,总之是门很正经的,有助于演员创作的课程。
非要说的话,酒吧也很合适开展这门课程。
可问题是秦遇莫名其妙给他上课干什么?
他给秦遇开小灶教网球,秦遇给他开小灶教表演吗?
影帝这么好为人师?
安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踟躇间被秦遇带进了闪烁的长廊里。
这个时间正是酒吧热闹的时候,电子音浪在耳边炸响,服务生端着盘子穿梭如鱼。
走着走着,安霖突然觉得不对劲,手上微微用力,让秦遇停下脚步,凑到他耳边问:“这里怎么没什么女生啊。”
一眼望去只有零星几个女生,除此以外……各有各的妖娆。
秦遇转头看了一圈,也发觉了不对劲,在安霖耳边说:“我让门钊随便找的,好像是gay吧。”
安霖差点没晕厥,勾住秦遇的手肘往外拉:“我们快走吧。”
秦遇没动:“干嘛,你不是gay?”
这是重点吗!!
安霖干脆绕到秦遇身后,推着他往外走:“被人认出来怎么办,你想公开出柜吗?”
“有什么关系,来都来了。”秦遇转了个身面朝安霖,反过来推着他往里走,“门钊说其他地方已经订满了,只有这里有位置。”
安霖死活不肯挪动脚步。
他可以配合电影宣传,但实在不想和秦遇传这种过于真实的绯闻。
“行吧。”秦遇见小同志一脸坚决,妥协道,“门钊付了五百定金,你给钱我们就走。”
安霖:“……”
安霖放弃抵抗,垂下双肩转身往里走。
这助理必须扣工资。他心想。
其他地方订满了就订gay吧,是想害他老板吗?
不过秦遇倒是不在意。
来到二楼视野最好的卡座,他摘下了口罩,服务生第一时间认出了他,惊喜地问:“你是秦遇吗?”
秦遇没接话,问安霖:“你想喝什么?”
安霖没精打采地看着楼下跳舞的人群:“什么都不想喝。”
秦遇问:“那牛奶?”
“……我成年了好吧。”安霖自暴自弃地摘下了口罩,“啤酒吧。”
服务生夸张地抿紧了嘴唇,一副发现了惊天大秘密的模样,给两人点好单后飞速消失。
于是五分钟后,又有两个服务生过来,问秦遇能不能签名和合影。
秦遇不带丝毫犹豫地拒绝:“不能。”
两人只能遗憾地离开。
安霖习惯了迟昊对粉丝比对他还亲切,问秦遇:“你一直都这样吗?”
“哪样?”秦遇问。
“不宠粉。”安霖说,“他们可能会变成你的黑粉。”
“你希望我宠粉?”秦遇说,“那你来当我粉丝,我宠你。”
安霖:“……谁稀罕。”
秦遇的插科打诨总是结束在安霖的吐槽,但这次不同,秦遇又接着说:“这是我私人时间,不想被人打扰。我如果同意,那所有人都来找我合影,我还喝不喝酒了?”
安霖说:“那你委婉地拒绝呢?”
秦遇看了安霖两秒,发现小同志是真心在给他提建议,不由失笑:“你是以什么身份来提醒我?”
安霖没跟上:“啊?”
“秦夫人吗?”秦遇调侃道,“生怕我黑粉多。”
安霖抽了抽嘴角,心里吐槽了一句好心当作驴肝肺,别开了视线喝酒。
“我拍出好的作品就是宠粉。”秦遇说了一句,把安霖从座位上拉了起来,“好了,该干正事了。”
秦遇把安霖带到了二楼的栏杆边,这里正好对着楼下的舞台,可以清楚地欣赏台上肌肉男们的脱衣舞表演。
随着衣物从舞者的身上一片片剥离,酒吧里的气氛也逐渐推向了高潮。
安霖漫无目的地扫视着楼下尖叫起哄的人群,问秦遇:“你想让我观察谁?”
秦遇不答反问:“楼下这么多人会让你不自在吗?”
听到这话,安霖猛然一愣,这才意识到原来他不是观察者,而是观察对象。
秦遇把他带来这里,不是要给他上课,而是……研究他。
从猎人到猎物,身份的转变让安霖颇有些不自在。
他回了一句“不会”,想转身回到卡座上,不料秦遇挡在他身后,一条胳膊绕过他抓住栏杆,把他禁锢在了胸前。
“不会你跑什么?”秦遇问。
身前是栏杆,身侧是两条结实的胳膊,身后是一堵铜墙铁壁。安霖所处的空间极度狭窄,他几乎能感受到秦遇喷在他脖子上的灼热的呼气。
没有被捕获的猎物不想要逃跑。
安霖想把秦遇推开,皱着眉头后退:“你让开。”
秦遇反倒倾身往前压,话语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回答我的问题。”
安霖继续后退:“你先放开我。”
秦遇松开了一只手。
但却是搂住安霖,固定着他的腰,让他动也不能动。
接着他在安霖的耳后沉声警告:“你再蹭我试试。”
屁股贴上某处柔软,安霖立马明白了秦遇说的蹭是蹭哪里。
他瞬间尴尬得面红耳赤,赶忙把腰往前移。偏偏他前移也好,后退也好,秦遇就那么搂着他的腰,随着他前后摆动,到头来那里还是始终紧密相贴。
脸红逐渐变为恼羞成怒,安霖偏过头,皱眉看向身后的秦遇:“那些服务生都知道你在这里,你想被拍吗?”
“应该已经被拍了。”秦遇就跟个大型挂件似的,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安霖身上,说,“所以人多不是关键,被关注会让你不自在。”
安霖没招:“是,你说什么都对,能不能先放开我?”
秦遇又在安霖身上挂了一会儿,直到楼下表演结束,他这才慢悠悠退开,问:“为什么?”
安霖没好气地撞开秦遇,回到卡座坐下:“要你管。”
“我能不管吗?”秦遇坐到安霖对面,比刚才正经了不少,“你是顶峰的主演,你演不好会影响很多人。”
这理由一搬出来,安霖无话可说,只能闷头喝了一口酒。
秦遇多少摸清了小同志的脾气,知道他绝不会主动开口,于是说:“这样吧,我来猜。你可以不回答我猜没猜对,但如果我对了,你自己喝酒,如果我错了,你就让我喝。”
“你就非要玩你的人间观察是吗?”安霖问。
秦遇挑眉:“你玩不起?”
安霖深吸了一口气,说:“来。”
第22章 我要
风平浪静的信息分享群。
【草莓:明天的通告单v4】
【草莓:[文件]】
【苹果:又改[抓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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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蕉:al真省钱啊[捂嘴笑]】
【橙子:不过下午那会儿al好像有点不对劲,你们发现了吗】
【柠檬:对对,扔下一群人出去抽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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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蕉:我看了粉丝拍的路透,al被qy牵着好乖,kswl】
【百香果:谢谢大家的祝福[乖巧]】
【蓝莓:@百香果 榴莲你把昵称给我改回来!】
【车厘子:[gay吧偶遇秦遇和安霖 @xx的笔记 2871人分享 from小红书]】
【车厘子:不是,这对吗?】
【榴莲:?】
【香蕉:??】
【……?+99】
【蓝莓:什么时候的事?】
【香蕉:我靠,三十分钟前,这俩收工后跑去gay吧玩了?】
【苹果:我没看错吧……他俩贴一起跳舞……下半身还能再贴紧一点吗……】
【榴莲:再紧就是负距离了(不是】
【草莓:信息量太大我USB有点处理不了】
【芒果:我KFC也烧了,qy这是为了al公开出柜?[天啊]】
【凤梨:ber,我只当他俩在营业,原来是真的啊[呆住]】
【榴莲:我有罪……我也一直以为他俩是营业(小声】
【榴莲:al跟我说他和qy真不是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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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龙果:+1 还是不要太zqs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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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莓:+1】
【……】-
刺激的脱衣舞后是一首舒缓的夏日风citypop,舞池中的人们随着音乐鼓点肆意摆动身体,空气中弥漫着慵懒的气息。
秦遇连开了一打啤酒,在桌子中间摆成两排。安霖其实酒量不行,满打满算他才成年四年——准确来说是三年半,要十月才过生日,平时不爱应酬也没什么朋友,几乎没有锻炼酒量的机会,看着这阵仗难免心里打鼓。
但秦遇刚开口他的心便落回了肚子里,他的判断没错,他和秦遇就是不熟,秦遇压根不了解他。
“你有人群恐惧症。”秦遇说。
安霖朝秦遇面前的酒杯扬了扬下巴:“喝。”
杯子大约两百多毫升,可以装半瓶啤酒。
秦遇看了眼楼下的人群,想到他和安霖进酒吧时在人群中穿梭,安霖并没有任何不适,知道这猜测有点武断。
知道还故意这么猜,当然不是他就想喝酒,是对付小同志得花点心思才行。
放下酒杯,秦遇又说:“不管你有什么问题,到了晚上会好转。”
安霖用鼻腔轻哼了一声,肩膀随之微微耸了耸,带着几分轻蔑的意思,好像在说我就知道你猜不对。
“喝。”安霖说。
两杯啤酒对秦遇来说不痛不痒,但喝到最后他还是皱了皱眉,故意漏了几滴在嘴边,一副喝猛了有些不适的模样。
他扯过纸巾擦了擦嘴,不甘心地继续猜:“你家境很好。”
这些猜测都很合理,安霖曾告诉过秦遇他有三巨头的亲笔签名,这并非寻常家庭的孩子能拥有的东西,所以秦遇能猜到这点他也不意外。
但影帝的人物观察还是弱了些。
“我看起来像有钱的样子吗?”安霖问。
“又没对是吧。”秦遇倒也不废话,重新拿过一瓶啤酒倒满酒杯,再仰起头来略显艰难地喝光。
安霖怕秦遇喝多,也觉得有些没劲,问:“你确定还要玩吗?反正你也猜不对。”
“玩。”秦遇不动声色地把空酒杯往旁边移了几公分,如果安霖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就能解读出这是他不会再喝了的意思。
“你之前家境很好。”秦遇说。
和上条一模一样的猜测,只是加了限定范围。
安霖觉得这也不难猜,没有回答,直接喝掉了他杯子里的啤酒。
“你家现在不行了。”秦遇又说。
安霖皱起眉头表示抗议:“这和上一条是一样的意思,‘之前’家境好不就是现在不好吗?”
行吧,小同志也没那么好糊弄。
和先前草率开口不同,现在秦遇提出猜测之前都会思考几秒。
他一边思考,一边给安霖的杯子重新倒上酒,说:“你父母给不了你任何支持。”
其实这一条很笼统,支持可以是物质的,也可以是精神的,但秦遇觉得两者都是。
起初安霖想离开这里时,他是真没打算强求,觉得安霖想走由着他便是。所以他提出把五百订金补给门钊,只是想逗一下安霖看他反应,他甚至没有夸大到一千或者两千来故意为难安霖,不料区区五百就把安霖给难住了。
这属实让秦遇有点惊讶。
不是他不知人间疾苦,觉得五百不是钱,是他实在没想到安霖还在打网球却对五百块这么计较。
他多打几场网球,场地费都不止这个数了。
所以不难猜到安霖打网球的爱好是靠他的节俭在支持,而非家里。反过来说,如果还有家里兜底,他应该不至于节省到这个地步。
至于精神层面,秦遇也摸不太准,所以给了这个笼统的猜测,就等着看安霖反应。
事实证明他没有猜错,安霖闷头喝掉了刚倒满的酒。
而这一点得到证实后,秦遇觉得他可以直接反扣自己的杯子了。
啪的一声放下酒杯,安霖用手背擦着嘴,带着点不服气的意思:“这很好猜。”
“确实,这有什么难猜的。”秦遇安抚着小同志,继续给他倒酒,等杯子再次满上,他略微压低了声音,打预防针似的说,“那我动真格的了。”
“你家里破产了,你接受不了。”
安霖眉眼一松,愣愣地看着秦遇:“你调查我?”
秦遇觉得好笑:“谁有那个闲工夫?”
没有催安霖喝酒,秦遇慢条斯理地继续:“你以前过的是少爷生活,养尊处优,想要天上的月亮你爸妈都给你摘来。你吃过最大的苦大概就是网球训练的苦,但你喜欢打网球,所以你不觉得辛苦,反而很享受赢下比赛的感觉。”
“你应该被球队经纪找过,想让你走职业的道路,但你家的实力可以买下一个俱乐部,所以你完全没必去当运动员。我猜你应该去大满贯比赛当过球童,说不定我早在电视上见过小时候的你。”
“你长相帅气,运动又好,在学校里肯定是风云人物,被很多人追捧。你也觉得自己是天之骄子,习惯了随便到哪里都成为目光的焦点。”
“你家破产应该是你成年之后的事,不然那些昂贵的衣服不会还那么合身。”
“你具体几岁?我还不知道。但差不多二十出头吧。也就是说,你家出事到现在也没几年,你还没彻底接受这件事,导致你从享受别人关注变成了另一个极端,你没法被太多人关注。”
“被过多的人注视,你会恐慌,你会觉得所有人都在看你笑话,所以你其实演技很好,但人一多你就不行。”
一口气说完,看着惊讶得微微张着嘴唇的安霖,秦遇慢悠悠地把一瓶啤酒放到他面前,又放了一瓶,再放了一瓶。
“喝。”
“你怎么……”安霖动了动嘴唇,仍在消化被概括人生的震惊。
秦遇猜得一点没错,他真的去当过球童,这不可能是调查出来的,只能靠猜。
仔细一想,中间的逻辑确实环环相扣,可秦遇的人物观察怎么可以精准到这个地步?
“想赖酒?”秦遇挑眉。
安霖怎么可能耍赖,震惊压下去后,尽管他仍有些不服气,但还是愿赌服输,直接拿起啤酒瓶吹了起来。
一瓶下去,算上刚才的两杯,安霖已经喝了两瓶啤酒。
以前被球友拉去聚餐,他顶多就喝过这么多。人是会有点上头,有点飘,但也没什么大事。
于是他又干了一瓶,这次分了两次才喝完,到最后他眉头紧皱,表情已经有些难受,但喝完后他还是拿起了第三瓶。
“行了,别喝了。”秦遇看出安霖的酒量差不多到头,拿走了他手里的酒瓶。
谁知安霖在桌子上另外拿了一瓶,嘟囔道:“不行,你要看不起我。”
说完,他又仰头吹起了酒瓶。
和秦遇喝酒的人大多酒量都不错,不至于三瓶就开始犯迷糊。意识到安霖其实不太能喝,秦遇有点后悔早知道就不递三瓶给他了。
他来到安霖身边,拽住他死死握着的酒瓶:“可以了。”
安霖还仰着头。
秦遇在安霖后颈狠狠掐了一把,趁着他吃痛松口拿走酒瓶:“我说可以了。”
啤酒从嘴角溢出,有人用手给安霖擦嘴。
安霖不舒服地顺了顺胃,看向身旁的秦遇:“你到底怎么猜出来的?”
语气比平时冲很多,可见酒精已经上头。
“很好猜。”秦遇没有多说,他怕安霖待会儿发酒疯被发到网上,赶忙叫来服务生结账。
“明明不好猜。”安霖嘀嘀咕咕地说,“迟昊一点都猜不出来,问了好久我才告诉他的。”
“喝多了就睡觉。”秦遇不喜欢安霖喝多了提前男友,“我对你们的恋爱日常不感兴趣。”
把为了满足低消点的酒寄存后,秦遇带着走路还算稳的安霖出了酒吧。
他的担心有些多余,安霖不是会发酒疯的那类,越醉反而越安静,一上车就听话地开始睡觉。
等两人返回酒店时已过了夜里十二点,附近早已没有粉丝蹲守。
秦遇叫醒安霖,睡一觉后的他不但没有清醒,反倒更懵,看着窗外问秦遇:“我们去哪儿?”
秦遇绕到另一侧拉开车门,把安霖带下车:“还哪儿,回去睡觉。”
穿过冷清无人的大厅,上电梯后,刚醒过来的安霖又睡了过去。就那么靠在秦遇身上,秦遇不得不搂着他的腰,把他胳膊绕到自己肩上。
老实说,秦遇很久没干这种体力活了。
上次帮安霖扛编织袋,这次变成了扛安霖。
在安霖的裤兜里摸了摸,立马找到了他的房卡。
秦遇把醉成一滩烂泥的安霖送回房间,扔到大床上,给他盖好被子,大功告成地呼出一口气:“菜就早说,不能喝还逞什么强。”
做完这些,秦遇准备离开,谁知安霖突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朝他伸出了手:“秦遇……”
“怎么?”秦遇接住了安霖的手,怕他想起来吐之类的。
“你别走。”安霖不知道哪儿来的一股牛劲,猛地拽了秦遇一把,秦遇随之身子前倾,另一只手反应迅速地撑在安霖身旁,这才没倒下去压住他。
“你别走。”安霖又重复了一遍,双眼迷蒙地看着秦遇,“我要……”
秦遇:?
到这儿,秦遇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安霖欲求不满来着。
他的人物观察略过了安霖和迟昊的那部分,一是他看不出什么,二是他本身也不感兴趣,懒得猜。
不过非要说的话,安霖应该好久没得到满足了。
嗯,秦观察员心想,是这样没错。
虽然秦遇有很多绯闻对象,但他真不是什么随便的人。
看着安霖因酒精上头而泛红的脸颊,以及过于渴望而泛着水波的双眼,他思索了一秒,觉得是安霖邀请他的话,他还是可以的。
从外形上看,安霖的长相和身材都是他的菜,当初在S大要人联系方式,99%确实是想找网球教练,但还是有那么1%,他想认识一下。
没别的意思,就是在找网球教练的基础上单纯认识一下。
再说性格,安霖总是安安静静,不爱社交,这样的性格很难在娱乐圈混得开,但秦遇就欣赏这个好学生,所以如果安霖对他有什么需求,他是不太会拒绝的。
秦遇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游走在繁华都市中的流浪猫。
他可以过得很自在,想晒太阳晒太阳,想逗人类逗人类。
但如果有人主动向他靠近,想把他带回家,他会保持距离,不会跟人走。
在秦遇眼里,安霖和他很像,不过是一只新手流浪猫。和周遭的人保持着若有似无的距离,时刻警惕着不让别人踏入自己小小的地盘。
秦遇很乐意用尾巴把安霖圈起来给他舔毛,教会他大城市的生存法则。
所以,小猫有需求的话,大猫是会尽量满足的。
“你想要什么?”秦遇一条腿挤进安霖的腿间,整个人笼罩住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问。
“我想要……你……”安霖双眼闪烁,眼底似乎有火苗在燃烧。
“行。”秦遇脱掉了上衣,俯身朝安霖的嘴唇吻去。
不过在两人的嘴唇即将贴上之前,他又抬起头,掐着安霖的下巴问:“我是谁?”
安霖水润的双唇动了动:“秦遇。”
很好。
秦遇很满意。
他偏头含住了安霖的耳垂,坏心地问:“你想要我怎么做?”
然而预想当中渴求的话语并未出现,安霖似乎嫌秦遇吮得他耳垂疼似的,皱着眉头躲开,半梦半醒地嘟囔道:“我想……虐得你体无完肤……”
秦遇:?
秦遇:……
秦遇:。
秦遇深吸了一口气,恼火地直上半起身。
所以这些都是因为他那句“菜就早说”吗?
他说的是酒量不是网球好吧。
再说他就是拍戏的时候赢了安霖一盘,这小同志怎么这么记仇。
看着已经睡过去的安霖,秦遇的眼神变得晦暗不明。
记仇的小东西不是好同志。
得好好惩罚一下才行。
第23章 金针菇
第二天早上,安霖是被自己的闹铃吵醒的。
他顺着闹铃声摸向枕头一侧,先是摸到了一堆布料。手机被埋在层层布料之下,半天摸不出来,他只好忍着头昏脑涨,不情愿地睁开一只眼看过去,发现那堆布料是自己昨天穿过的衣物,包括内裤。
思考能力还未上线,凭着本能从短裤中找到手机按掉闹铃,手机响起了电量告急的提示音。
忘了充电的念头一闪而过,随之而来的是昨晚干什么了怎么忘了充电……
“醒了?”
房间里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声音,带着清晨特有的浑厚低沉。
沉睡的记忆被这声音唤醒,玩输、喝酒、上车……到进酒店之前都很清晰,之后却完全断片,无论如何也无法和枕侧的内裤联系起来。
等等。
安霖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内裤不应该在他身上吗?
他猛然惊醒,掀开被子看了看,毫不意外看到自己不着片缕,空调冷风吹得他屁股一凉。
赶紧捂好被子再看秦遇,只见他光着上半身,穿着松垮垮的睡裤,已经洗漱好,精神头很足,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房间里的陈设陌生又熟悉,安霖懵得不行,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能一手压着被子,一手撑在身后问秦遇:“我怎么在你的房间?”
“你说呢。”秦遇来到床边坐下,动作自然地伸出手,想要捏安霖的脸颊,却被安霖躲过。
亲昵的语气瞬间多了一分意外,一分责备,半分失落:“你不会不记得了吧。”
安霖心头一慌,脸色惨白:“记得什么?”
“没看出来你是这种人。”秦遇微微皱眉,语气中又添一分失望,“提上裤子不认人。”
不切实际的猜想得到证实,安霖一整个懵逼加惊呆:“啊?”
“你、你是说,昨、昨晚我们……”
“睡了。”秦遇淡淡地说,“你黏着我不放,对我又亲又摸,我问你是不是真的想要,你说是。”
安霖彻底石化,只感觉五雷轰顶。
“我三番五次警告你,再摸下去要出事,可你还是抱着我不放。”秦遇无可奈何地呼出一口气,一副已经这样也没办法的模样,“我其实知道你欲求不满,但没想到这么饥渴。”
不、对。
一听到欲求不满这个词,石化的安霖又恢复过来,宕机的大脑开始不停运转。
这是秦遇贴在他身上的标签,他本人其实不是这样的。
当然,鉴于他以前没有喝醉过,他也不确定自己醉酒后是否会性情大变,因此抱着科学求真的态度,他没有对秦遇的话全盘否定,先是感受了下某个部位有没有不适。
答案是没有。
那里并非没进人过外物,闲暇之余,安霖几乎每周都会和小棒见面,第二天也不会有不适感。
但小棒是温和型的,也就比拇指粗一圈,稍微r滑一下就可以很轻易地滑人,和秦遇的东西完全没法比。
回想起那次目睹秦遇洗澡,那玩意儿疲r状态下都比小棒要cu,充x的话,安霖一思忖,大概就比手腕细了那么一点,他在零经验的情况下被这种ju物近近初初,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所以可以得出结论,他应该没被秦遇进人。
那万一是他进入秦遇呢?
更不可能。
安霖只喜欢在下面,从未有过想上秦遇的念头,不可能喝个酒连型号都喝变了,所以科学求真的结果便是他现在可以肯定,秦遇在诓他。
他表情严肃地向秦遇确认:“我们真的睡过了吗?”
秦遇挑眉:“你不相信?”
“信。”安霖说,“但我昨晚好像没爽到,你是不是几分钟就结束了。”
秦遇礼貌微笑满头问号:?
“不过你真的进来了吗?”安霖微微皱眉,面露疑惑,“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金针菇都不至于没感觉吧。”
秦遇:“……”
意识到骗人失败,秦遇也不装了,翻身上床扒拉安霖的被子:“给我演是吧,来,让你感受下是不是金针菇。”
“你真好意思,谁先演的?”安霖用双手压住被子,伸出右腿踹秦遇,“说我欲求不满,老子不知道有多清心寡欲!”
“你跟谁老子?欠收拾呢?”秦遇用右手抓住安霖乱踹的右脚,往安霖左侧一压,迫使他露出半个屁股,接着在那白花花的屁股上狠狠拍了一巴掌,“你那儿毛发那么旺盛,你跟我说你清心寡欲?”
听到这话,安霖一愣,瞬间炸毛,抽回右脚踹在秦遇脸上:“滚!臭流氓!”
秦遇生平头一次被人踹下床,也来了火,觉得不行,必须得收拾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同志。不过当他重新爬上床,看到安霖的脖子,他的气分分钟烟消云散,语气恢复如常:“赶紧起床,要迟到了。”
安霖也知道不能耽误工作,没好气地在被子里穿好衣服,来到房门边打开一条缝,确认走廊上没人,飞速溜回了自己房间。
两分钟后,安霖从房间里冲出来,猛拍秦遇的房门:“秦遇!”
一转头,副导演草莓刚好从房间里出来,正在走廊另一头好奇地看着安霖。
安霖一下子有些窘迫,从门上收回手,适时秦遇打开房门,问:“怎么了?”
顾忌着有人看着,安霖什么也没说,咬牙道:“下去吃饭了。”
秦遇的余光扫到了草莓,知道安霖原本想说什么,压下嘴角的笑意,轻飘飘地说:“好。”
安霖穿着一件有领的长袖,去酒店餐厅就跟做贼似的,始终低垂着脑袋,避免引人关注。
偏偏秦遇要跟他对着干,站在自助餐台的另一头,隔着老远叫他:“安霖,你要鸡蛋吗?我帮你拿。”
安霖的盘子里明明放着那么大个水煮蛋。
有人顺着秦遇的视线看了过来,安霖心虚地缩起脖子,说:“不用。”
今天的通告单又改了一个版本,补拍的戏份往后挪,陈晓霜和黄柏铭的对手戏提上日程,拍摄场地从球场转移到了C市区县的一栋老旧公寓,那是黄柏铭租住的地方。
安霖知道这是秦遇的意思。
因为补拍戏份几乎全都是比赛,会有大量的群演围观,而换到公寓里就会好很多。
心里多少有些感动,但一想到这只坏猫干的恶作剧,安霖又气不打一处来。
到了临时搭建的化妆间里,安霖总算找到了救命稻草,略带尴尬地对化妆师说:“麻烦你帮我把这个遮一下。”
他仰起下巴,露出左边脖子,上面有一个吻痕。
化妆师猛地瞪大双眼,随即强迫自己做好表情管理,很是专业地说:“没问题。”
安霖知道化妆师在那个分享群里,昵称是苹果,觉得不能任由奇怪的流言传出去,于是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说:“这里的蚊子好厉害,一咬一个大包。”
在旁边化妆的秦遇——不,是蚊子,轻笑了一声。
安霖心里的小人翻了个白眼。
举着个大喇叭朝秦遇吼:闭嘴!
“是的。”苹果忙不迭地点了点头,“你这个一看就是蚊子咬的。”
安霖:“……”
怎么有点欲盖弥彰的感觉。
他自暴自弃地说:“你别告诉其他人。”
苹果专心化妆,假装没有听到。
门钊把两人的东西搬到了楼上,回到化妆间对秦遇说:“老大,热搜你看一下。”
“在看。”秦遇仰着头方便化妆师操作,视线却落在手机上。
昨晚两人去gay吧果然被拍,营销号起的标题是“秦遇和新欢现身gay吧贴身热舞,影帝疑似公开出柜”。
看上去煞有介事,实际上无伤大雅,秦遇的绯闻多到数不过来,被疑似公开出柜不知道多少回了。
广场上倒是有零散的cp粉很激动,但热门微博是分析他这么反常,破天荒把人带去gay吧,多半是因为迟昊被换下,安霖作为纯新人没有粉丝基础,片方怕电影亏钱,所以让他带着安霖炒cp。
别说,秦遇差点忘了一件事,安霖出演顶峰还没有官宣来着,都只是营销号在传而已。
好歹是主演,怎么能一点排面都没有?
秦遇返回个人主界面,开始编辑新微博。
先从相册里找出两人的合影——ig不让他发,行,他发微博,接着配上一段正经的文字:顶峰的新主演,安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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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送,完事。
另一边的安霖懒得点开微博,听到门钊的话,问秦遇:“热搜怎么了?”
“没怎么。”秦遇说,“我们昨晚出去玩被拍了。”
“哦。”倒也在预料之中。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号码。安霖按下接听键,等对方开口。
“你好,请问是安霖吗?”
“是。”安霖说。
“我是XX娱乐的金牌经纪人,我打听到你好像还没有签约经纪公司,有时间我们能详聊一下吗?”
安霖愣了愣:“经纪公司?”
手上忽然一空,旁边的秦遇把安霖的手机拿了过去:“哪一家经纪公司。”
“XX娱乐。”对方意识到换了人,问,“哪位在接电话?”
“秦遇。”秦遇说,“要聊跟我聊。”
第24章 橙子
两分钟后,秦遇挂断了电话。
他只问了两个问题,公司旗下多少艺人,资源最好的是谁。
安霖能听到听筒里的人声就没停过。明明很简单的问题,几句话就能说清,但对方却像金牌销售似的一直在游说,很显然他们公司旗下最红的艺人没什么知名度,需要靠言语去包装。
最后秦遇一句“不用谈了”,压根不问安霖的意见——当然,他也没什么意见,就这样回绝了安霖的经纪邀约。
“这种公司也敢找上门,当你没后台吗。”秦遇把手机递给安霖。
安霖正闭着双眼,配合苹果定妆,感到秦遇碰到了他胳膊肘,胡乱摸了一把,先摸到了秦遇的手背,这才把手机拿了回来:“我本来就没后台啊。”
秦遇轻描淡写地说:“你后台是我。”
定妆的粉扑突然很用力地拍在脸上,安霖稳住后仰的脖子,微微绷紧脸颊肌肉,以为这一块就是需要大力去拍。
“好了老师。”苹果的声音略飘,但仍然很镇定,“可以睁眼了。”
安霖的妆造很简单,就是打个底,弄一下发型,不像秦遇要化出颓唐时期黄柏铭的感觉。
他比秦遇先做完妆造,之后便去了楼上候场,憋了好久的苹果第一时间掏出手机打开群聊,这会儿分享群里聊得正欢,她也来不及爬楼,总之先发了无数个土拨鼠尖叫。
【香蕉:快看微博,我要疯了[发射疯癫激光]】
【蓝莓:笑死,qy其他cp全部be,广场上全是cp粉在哭】
【草莓:我之前也嗑qy和别人来着,但这次真的不一样,爬墙是正确的决定[推眼镜]】
【……】
【苹果:[土拨鼠尖叫刷屏]】
【榴莲:?】
【苹果:@榴莲 你怎么不来化妆间拍花絮!】
【榴莲:我还在啃包谷,咋了[发呆]】
【苹果:[喇叭][喇叭][喇叭]安霖脖子上有吻痕!!!】
【香蕉、蓝莓、榴莲、草莓……:?】
【蓝莓:你确定是吻痕?】
【苹果:就是吻痕!他还让我不要告诉别人!不是的话遮遮掩掩干什么!】
【香蕉:转头就卖蒸煮,党就需要你这种好同志[大拇指]】
【草莓:我靠!我想起来了,今早al去拍qy房门,我还以为是叫qy去吃饭,现在想al好像有点生气啊,不会是不知道qy给他种草莓了吧】
【蓝莓:等等,qy不知道吻痕会被别人看出来吗?】
【榴莲:我不信,除非是do到失去理智】
【香蕉:真相了,肯定是do的过程太兴奋,根本控制不住寄几】
【草莓:自己还是鸡鸡?】
【香蕉:both】
【草莓:最新的通告单是凌晨通知改的,听说是qy的意思,所以是他等不了补拍,现在就想跟老婆在片场酱酱酿酿】
【榴莲:包谷哪有蒸煮发的糖好吃[流泪]】
【车厘子:[截图]热带遇霖超话来了好多人】
【草莓:都是爬墙来的吧】
【车厘子:对,都是祭典死去的cp[笑出眼泪]】
【香蕉:qy那标签跟官宣有什么区别】
【蓝莓:但还是有人在说qy是为了给电影炒热度】
【苹果:我不允许有人这么说我的cp[微笑]】
【香蕉:姐妹们该发力了[微笑]】
【……】-
今天要拍的内容是陈晓霜说服黄柏铭后,两人增进感情的剧情。
虽说今早两人在床上才演了一出,但打闹和工作完全不同,做完妆造的秦遇胡子拉碴,颓废又萎靡,看上去比真实年纪老了十岁,和私底下的他完全对不上号。
安霖看过秦遇所有作品,知道他形象百变,演什么像什么。但由于最近一段时间两人接触过多,秦遇本人的形象深入安霖内心,这就像跟自己熟悉的人一起拍戏一样,一旦秦遇换了个形象,安霖就容易出戏,导致刚开拍时他难以进入陈晓霜的角色,总是找不准感觉。
“你家这么小啊。”走进黄柏铭家的陈晓霜打量着四周说。
“卡。”隔壁姜导的声音通过对讲机传来,“安霖,你不是这么礼貌的人,你真当去秦遇家做客吗?再随便一点。”
安霖应了一声“好”,退到玄关外,重新进屋:“你家这么小啊。”
“不够不够。”姜导的声音再次响起,“你终于说服了黄柏铭当你教练,你现在应该有种很放松的感觉,来黄柏铭家就跟回自己家似的,明白这种感觉吗?”
安霖明白,陈晓霜年轻气盛,虽然有教养,但只限定在正式场合。
如果是在说服黄柏铭之前,他多少会压抑本性,注意点礼貌,但现在两人的关系已经更进一步,成了教练和运动员,他就本相毕露,变得没大没小起来。
只是看着形象陌生的秦遇,安霖还得花点时间适应才行。
“怎么这么放不开?”秦遇来到玄关边,看出安霖的样子并非恐慌,只是没进入状态,问,“你早上踹我的气势去哪儿了?”
不远处,有人倒抽了一口凉气,飞速打开备忘录记笔记。
“早上是早上,现在是现在。”安霖莫名其妙地说,“情景都不一样,怎么代入。”
“不,你其实一直在代入。”秦遇说,“你对我说老子,这是陈晓霜的口癖。”
安霖一愣,下意识否定:“我平时也会这么说。”
秦遇问:“有吗?”
没有。
安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真的没有。
以前就不说了,他很注意形象,不会用这种词。
后面倒是越来越接地气,但他仍然没有使用老子的习惯,并且他也没有跟谁熟到可以自称老子,哪怕是迟昊,他也没这么说过。
会不自觉地对秦遇没大没小,不客气的话张口就来,只能是他把自己代入了陈晓霜,觉得他跟黄柏铭,又或者说秦遇,就是这种关系,两人的互动模式就是正经的时候师徒,不正经的时候插科打诨。
所以他压根不需要怎么代入,潜意识中他已经和角色融为一体。
“把气势拿出来,小同志。”秦遇揉了揉安霖的脑袋,“你就是陈晓霜。”
再次开拍,安霖一下就找准了感觉。
陈晓霜一进门就东摸西搞,语气中带着几分嫌弃:“你家这么小啊。”
发现电视机旁有一台古早的wii,他拿起手柄按了按:“这还能玩吗?”
“能。”黄柏铭倒没什么情绪,给陈晓霜接了一杯水,问,“我们几号出发。”
“看你。”陈晓霜说。
“好,等我再联系几个人。”
陈晓霜知道黄柏铭还要带上他以前的团队。
趁黄柏铭在阳台上打电话,陈晓霜打开了wii,毫不意外看到有Wii Sports。
他点开网球跟电脑玩了一把,觉得没劲,对黄柏铭说:“来打两把?”
一直沉闷的黄柏铭到这里总算有了正常人的反应,嫌烦地说:“我在给你找陪练。”
“先玩两把。”陈晓霜把黄柏铭拉回客厅,“你要当我教练,不至于网球还玩不过我吧。”
黄柏铭不吃激将法这一套,但回想起陈晓霜说服他那股倔劲儿,实在有够烦人的,知道他不陪玩陈晓霜肯定又要烦他,便妥协道:“行。”
按照剧本,黄柏铭只是随便打打,压根没有热情,而陈晓霜玩得很起劲,最后自然是他赢。
结果安霖不太会操作手柄,总是用力过猛把球打飞,这个场景卡了好几次,愣是拍不出他赢下游戏来。
“你别当真在打球。”秦遇让安霖把手柄握松一些,“小幅度挥一下就行,动作太大反而识别不出来。”
“哦。”安霖照着秦遇的方法试了试,准确度瞬间提高了不少。
“反正我会让你,别那么较劲。”秦遇说,“你是想虐我,但陈晓霜只是在玩,并没有想虐黄柏铭。”
说完,他又提醒了一句:“把私人情绪带进来就不专业了哈。”
安霖:?
秦遇怎么知道他昨晚做的什么梦?
他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秦遇早上要搞那死出了。
多半是他说了梦话,暴露了。
“谢谢,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怎么玩。”安霖左右转着手里的手柄,一副认真研究的模样,“这机器也有点年代了吧。”
秦遇听出了话外音——嫌他年纪大,下意识想收拾安霖,但还是微笑着压了下来。
嗯,秦影帝安慰自己,片场不能做不专业的事。
打游戏的场景顺利过掉,姜导让两人休息一下。
安霖早就注意到茶几上放着两个橙子,有点想吃,但又觉得吃道具不太好。
有一堆橙子都好说,但只有两个说明是道具组的精心设计,黄柏铭一个人生活,不会一次性买太多水果,两个不多不少刚刚好。所以他只好打消念头,只是时不时瞥一眼。
然而秦遇一到休息就拿过一个橙子掰成了两半,安霖问:“你吃了不就穿帮了吗?”
“楼下就是菜市,门钊去买了。”秦遇说完,掰过一瓣递到安霖嘴边,“张嘴。”
安霖在想去买橙子要花多少时间,也没觉得秦遇的举动有什么不妥,听话地张嘴吃掉了橙子。
但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秦遇一个都没吃,全在喂他。
对讲机里响起了姜导的声音:“你们搁这儿拍恋爱剧呢?”
安霖猛然惊醒,不再张嘴,秦遇举着最后一瓣橙子,见安霖不接,只好塞进了自己嘴里。
剧组的人听到姜导的调侃,都跟着笑了起来。安霖难免尴尬,很轻地皱起眉头,低声对秦遇说:“你别搞这些。”
“哪些?”秦遇问。
安霖也说不上来。
卖腐?炒cp?都不是。
秦遇就是很自然地对他表现出亲昵,好像两人的关系本该如此。
但黄柏铭和陈晓霜不是这样的,两人虽然插科打诨,互相开玩笑,但黄柏铭绝不会喂陈晓霜吃橙子。
那么这个举动无关拍戏,就只是秦遇的个人行为,可两人之间……
好像也不该如此。
安霖有些混乱,他能感到他和秦遇熟悉了很多,秦遇已经越过了他对陌生人的第一道防线。
但就如秦遇所说,他私底下会不自觉地代入陈晓霜——连他自己都分不清代入了多少,所以他也不确定这个熟悉有多少是角色的加成。
而且这个熟悉隐隐有超过朋友范畴的倾向。
安霖并没有封闭自己,觉得和迟昊分手后干脆就保持单身,不再恋爱。相反,他仍然需要有人在他身边,为他提供情绪价值。
老实说,他这段时间的情绪一直被秦遇照顾得很好。
单看秦遇为他做过的事,鼓励他出演,尊重他的选择,做下承诺就一直遵守,想方设法协助他拍戏,还想要帮他解决根本问题,都让安霖一步步打开内心,习惯了秦遇的存在。
但再多就危险了。
换成其他人,安霖不排斥继续接触,顺其自然就好。
只是秦遇……
显然不是适合他的人。
所以安霖觉得,还是提早预防,保持恰当的距离比较好。
第25章 专业
下午的拍摄地仍在黄柏铭公寓,不过时间跳到了两人从法网回来之后,团队一行人在黄柏铭的公寓里聚餐。
此时黄柏铭的状态和之前有了很大变化,头发精神地往后梳,下巴不见青灰色胡茬,整个人清爽干净,比之前看上去年轻了十岁。
不过本身这才是黄柏铭的真实年纪,三十出头的样子,因为被禁赛错过了体力的巅峰时期,否则以他这个年纪应该还能站上赛场。
从这场戏开始,新团队的体能师、理疗师、陪练等几个重要配角正式登场。这些人都有自己的单人故事线,在被黄柏铭找上前,有的在别的团队受气,有的离开了网球行业,总之每个人都过得不那么顺利。
重聚之后,团队当然需要和新老板——脾气不太好的陈晓霜磨合。
影片第二幕便是讲陈晓霜和新成员之间的矛盾冲突,陈晓霜是出了名的情绪不稳定,新成员一开始便对他抱有偏见。而陈晓霜只信任黄柏铭,跟其他人不熟,再加上本身有点自负,对新成员也没展现出多大的尊重来。
团队磨合成了很大问题,就连外界也一致不看好。不过黄柏铭并非没有作用,在他的调和下,双方最终消除芥蒂,团结一心。
此后,影片会进入一段小高潮。
陈晓霜的状态开始突飞猛进,连续闯进好几场500赛决赛,更是爆冷拿下中网1000赛冠军,排名从最初勉强够上大满贯正赛的百名左右,一跃跻进世界前二十,商业价值也猛然飙升。
“卡。”
黄柏铭家门口,团队一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天被对讲机里姜导的声音打断:“这一段过了哈,准备下一段。”
饰演理疗师的演员把拎进门的食材往茶几上一放,问:“我们需要帮忙做饭吗?”
“不用。”在现场协调的副导演草莓翻着剧本,“做饭主要是黄柏铭,你们聊天看电视就行。”
饰演体能师的人看着穿上围裙的秦遇问:“秦老师会做饭吗?”
当然是不会。
秦遇系好围裙:“装装样子还行。”
聚餐吃的是火锅,肉类都是现成的,牛肉卷、毛肚、鸭肠、虾滑等等,不需要处理直接就能下锅。
火锅底料也是现成的,不过想要锅底更加浓郁,最好用葱姜蒜、豆瓣酱和香料现炒,算上切配,还是得花费一番功夫。
至于素材,豆制品倒是烫一烫就能吃,但蔬菜是楼下菜市现买的,都是今早新鲜采摘,也得花时间处理。
炒底料对秦遇来说不难,把配料扔进锅里随便翻炒两下,就算是不会做饭的人也能照猫画虎。
然而切菜没点功底还真不行,会不会做饭一看便知。
秦遇把道具组剥好的蒜头放到菜板上,左手四指压着小小一颗蒜瓣,学着教学视频里指尖后缩以防切手,接着右手握着菜刀,抵着左手指关节一下一下往下切,还没他拇指大的蒜瓣很快变成了一堆厚薄不一的蒜片。
“这样行吗?”他停下动作,问一旁的草莓。
草莓看着菜板上的刀下亡魂,没太理解秦遇的意图:“炒底料是用蒜片吗?”
“这是蘸料。”秦遇说,“再多切几下不就成蒜泥了。”
草莓沉默了一瞬,拿起对讲机:“现场有没有会做饭的和秦遇老师身形差不多的人,来给他当一下切菜的替身。”
“这些剥好的蒜瓣是给你炒底料用的。”
在旁候场的安霖听到了秦遇和草莓的对话,来到厨房拿走秦遇手里的菜刀,又拿过一头独蒜,放到菜板上猛地一拍,蒜皮随之脱落。
他轻松剥掉蒜皮,动作娴熟地把被拍得四分五裂的蒜头切成了秦遇想要的蒜泥。
“蒜泥这么切才对。”安霖放下菜刀说。
秦遇挑眉,调侃道:“小少爷还会做饭呢。”
安霖什么也没说,又回到了客厅候场。
演陪练的演员也是网球爱好者,之前还参加过陈晓霜的海选,只是一上来就卡在了身高那关。他找安霖聊天,问他喜欢的网球选手是谁,安霖有来有回地和他聊着,就是不再关注厨房的情况。
不对劲。
秦遇隐隐察觉到安霖对他有点冷淡。
换作平时,他那句调侃说出来,安霖肯定会让他滚蛋,但今天却毫无反应。
难道是他玩笑开过头,安霖不喜欢小少爷这个词,跟他生气了?
非要说的话,那句话确实有戳安霖的伤疤之嫌,但他应该知道秦遇没有恶意。
还是说小同志就是这么敏感?
感觉还是不对。
如果安霖真因这个生气,不在理的人是秦遇,他大可对秦遇发脾气,反正他也知道秦遇不会介意,没必要压抑隐忍。
但他一点反应也没有,根本不像生气了等着秦遇去哄的样子,所以秦遇更倾向于不是生气,就是单纯冷淡。
得出这个结论,秦遇开始头疼。
这小同志真不是一般地难搞。
秦遇看人很准,追根到底是擅长揣摩人的心思。
他可以匹配上高敏感人士的部分特征——对别人细微的举动都会放大解读,猜测背后更深层次的含义,从而陷入自我怀疑和内耗之中。
不过秦遇并非放大解读,他是精准揣摩,从不内耗。
就算看穿了一些人的心思,他也当做不知道。对他没影响就该怎样怎样,有影响,比如明显越界或索取过多,他就该远离远离。
安霖明显是觉得两人走得太近了。
被姜导调侃应该就是导火索,他觉得再这样下去会影响工作,片场氛围被带偏,导致他把握不准陈晓霜和黄柏铭的关系。
又或者他单纯觉得秦遇不是什么好人,被姜导一点,觉得应该保持距离。
秦遇猜测无非就是这两点。
概率大概九一分的样子。
之所以前者是九,后者是一,是秦遇觉得他哪里不像好人了?他就没对哪个同事像对安霖这般上心过,简直呕心沥血培养好吧。
所以多半还是安霖工作经验不够,怕私底下的关系影响到对人物的诠释。
很合理,但秦遇不喜欢安霖对他冷淡。
小同志这么有意思,跟他保持距离多没劲?
再说他对安霖投入这么多,又教又带的,安霖不感恩就算了,还对他冷脸,良心何在?被狗吃了?
“不用另外找替身。”秦遇脱下围裙,对草莓说,“就让安霖替我。”
“诶?”草莓正愁符合条件的没一个手好看,不是手指短粗就是皮肤太糙,想说要不切菜就不拍细节,听秦遇这么一说,她双眼一亮,头顶像有灯泡亮起,“对哈,直接让安霖来不就完了。”
“安霖。”秦遇朝客厅招呼了一声,打断了安霖的聊天,“过来给我当替身。”
一个简单的切菜场景,安霖自然不会拒绝。
但他很快意识到没那么简单,因为他要穿上秦遇身上的衣服。
去楼下化妆间换吧,实在是没必要,因为这间公寓有两间卧室,一间放着监视器等器材,是姜导驻守的房间。另一间是黄柏铭的卧室,门一关,给两个主演临时换下衣服绰绰有余。
然后也没法先后轮流换。
因为秦遇没有其他衣服蔽体,脱下衣服后就只能穿安霖的衣服,因此在他换的同时,安霖也必须一起换。
两人进入卧室锁好门,安霖背对着秦遇脱掉了上衣,一回头,秦遇先脱的是裤子。
安霖:“……”
他也只好脱掉裤子,拿起秦遇的裤子穿上。
两人虽然身高差不了几厘米,但秦遇的身材很结实,比安霖大了一个号,他的裤子安霖穿上有些松,不得不花了些时间来调整松紧带。
等安霖穿好上衣,秦遇已经等在门口,双手环在胸前倚着门,懒懒地看着安霖,一副完全没打算出去的样子。
“你在这儿等着吗?”安霖看到自己的短袖把秦遇的胸肌都勒了出来,第一反应是衣服不太合身,秦遇没想出去。
“跟我冷战是吧。”秦遇突然说。
安霖莫名其妙,他刚主动跟秦遇说话,哪有搞冷战?疏离都算不上,就是恢复正常社交而已。
“你什么心思我看不出来吗?”秦遇走到安霖面前,提起他的脸颊,“不就是觉得跟我走太近影响工作。”
……影响工作?
“什么啊。”安霖皱眉拍开秦遇的手,心说你看出来个屁。
“你这种想法很不专业。”秦遇说,“私底下关系怎么样都不影响拍戏时的状态,你应该对自己的演技有信心,不要管别人怎么看,场记板一打什么都不重要。”
“你说得不对。”安霖同样不喜欢别人说他不专业,正好他也不想秦遇深究他保持距离的原因,索性顺着秦遇的话,把重点放到了工作上,“我这样才是专业的表现,片场就是片场,搞那些乱七八糟的干什么。”
说完,他打开卧室门走了出去。
秦遇留在原地满头问号,他这是被安霖教育了吗?
一边跟他保持距离,一边不拿他当前辈看,怎么有这么欠收拾的小同志。
秦遇跟着安霖来到厨房,在安霖穿围裙时,他拿过草莓手里的对讲机,说:“化妆组上来个人,把陈晓霜脖子上的吻痕遮一下。”
草莓猛地仰头捂住不存在的鼻血,转身面向冰箱,也不管还在工作场合,掏出手机来发群消息,点表情包的拇指差点没起火。
【草莓:[土拨鼠尖叫]x99】
【香蕉:?】
【香蕉:欺负不在现场的人是吧】
【苹果:我要晕厥了,谁来给我掐人中[升天]】
【蓝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要申请调岗!】
另一边的安霖正在系围裙腰带,听到秦遇的话,差点没一用力把自己的腰勒断。
他难以置信地瞪向秦遇,用眼神询问:你又搞什么幺蛾子?
“你的遮瑕蹭掉了。”秦遇用中指擦过安霖的脖子,拈了拈,“不能这么不专业地入镜是吧。”
安霖转头看向客厅,所有人都听到了对讲机里响亮的声音,一副动也不敢动,话也不敢说的模样,用余光和别人交流,仿佛在说:我没听错吧?是我想的那样吗?
对讲机里紧接着响起了姜导见过大风大浪的声音:“这个是得遮一下。”
秦遇朝安霖耸了耸肩,好像在说see?
“行。”安霖咬牙切齿地说,“你够专业。”
第26章 黑历史
饰演陪练的小哥不敢跟安霖说话了。
刚刚还在探讨世一和世二的打球风格,安霖去给秦遇当完切菜替身回来,小哥躲得要多远有多远。
安霖接着中断的话题问了句“你更喜欢世一还是世二”,小哥一改热络,回了句“我其实不怎么懂网球哈哈”,然后开始帮着道具组涮火锅,假装很忙的样子。
安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秦遇的骚操作其实是一种标记行为。
是的,传统意义上的动物标记。
秦遇真的很像一只猫,铃铛特别大那种。
此种猫多性格顽劣,地盘意识强,你不理他就闹你,你跟其他人玩他不准。标记你一身,搞得你身上都是膻味,让别人不敢靠近。
秦遇就是这样。
也不管什么场合,就那么高调地宣誓了对安霖的所有权。
——可恶。
安霖突然发现这明明是不专业,他应该跟秦遇掰扯清楚来着。
不过想想还是算了,他资历太浅,真斗不过那只恶猫。
说回来,安霖并不认为秦遇这种行为源自于吃醋。
当然,他也知道,无论是吃醋还是冷战,都是亲密关系的限定词,在他看来他和秦遇从未有过暧昧,顶多就是打闹,所以冒出这个想法本身就很奇怪。
这就好比有人多看了他两眼,他就在想“他不会是喜欢我吧”,说出来绝对会被人诟病想太多。
而他之所以从这个角度去解读,无非是秦遇一顿骚操作,外界已经普遍认为他俩是一对,他很难不去往这方面想。
但无论怎么样想,他都不觉得秦遇暗恋他,想占有他——光是想想都觉得离谱的程度,所以到头来,从秦遇发现他和迟昊的恋情开始到现在,秦遇就没变过,他就是喜欢在工作之余拿安霖找乐子。
想到这,安霖猛然惊醒。
他为什么要在意秦遇做这些出于何种动机?
既然知道自己想太多,那就应该停止。
说不定秦遇压根没有任何想法,他在这解读半天,除了内耗自己外毫无意义。
“所以你们真在一起了。”
陪练小哥不敢聊,不代表其他人也不敢聊。
饰演理疗师的是一位年长的女演员,正好坐安霖旁边,趁道具组准备的空挡,找安霖闲聊了起来。
安霖瞅了眼放器材的卧室,秦遇正在那边和姜导讨论聚餐的座位怎么安排,表情认真专注,好像刚才搞那死出的人不是他。
“没有。”安霖收回视线,“他就爱跟我闹着玩。”
“不是吧。”理疗师大姐姐笑着说,“他不都在微博官宣了吗?”
安霖还真不知道。
他没有在片场玩手机的习惯,就算手机在手里,别人没提醒他有事发生,他也很少主动点进微博去看。
不过现在秦遇搞什么他都不意外了。
他就一糊咖,能对他有什么影响?秦遇不爱惜羽毛,那是他的事。
“我也管不着他。”安霖说。
是时秦遇从卧室走了出来,来到安霖身旁的空位,一手揉着安霖的脑袋,一边坐下一边问:“聊什么呢。”
安霖皱眉整理好被弄乱的发型:“干嘛,拿我当扶手啊。”
“聊你微博官宣。”理疗师大姐姐说,“那是官宣吧。”
秦遇看了眼安霖,回答对方:“你觉得是就是咯。”
安霖没有反驳。
他提醒自己,其实他很早就摸清过秦遇的性子——一定要顺着他,不想顺着也要以退为进。
反过来,安霖想退,那正确方法应该是以进为退,总之千万不能忤逆那只恶猫,否则会产生严重的后果。
见安霖不吭声,秦遇凑到他耳旁,小声问:“怎么突然变乖了?”
安霖低眉顺眼地说:“你这么做肯定有你的原因。”
秦遇挑眉:“跟我装乖呢?”
安霖小声嘟囔:“我本来就很乖。”
秦遇抬起手想捏安霖的脸颊,这时对讲机里响起姜导的一声“准备开拍”,他只好作罢-
公寓里的戏份拍得很顺利,但晚上的安排是拍陈晓霜最终说服黄柏铭那段——黄柏铭在路边摆摊,陈晓霜在一旁颠球,黄柏铭把陈晓霜的球拍扔到绿化带里,两人爆发激烈的争吵——安霖的状态又掉线了。
没办法,围观的路人实在太多。隔离线外站满了人,各个都举着手机。
尽管有秦遇在身边,安霖的情况和之前相比已经有所改善,可以面对小吃摊那十来个食客,而秦遇也在不停给他“洗脑”,说天黑看不见,不用管那么些背景板,但背景板的存在感实在太强,安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无视。
被黄柏铭劈头盖脸地吼“滚远点”,陈晓霜本该揪住黄柏铭的衣领大声吼回去,事实上在夜读剧本时,安霖也是这么做的,结果又是台词卡在喉咙里出不来,姜导不得不卡掉。
“安霖,你今天技能点全点在白天了吗?”
还好白天拍摄顺利,姜导也不着急,只是觉得奇怪。
安霖只能说“抱歉”。
最后安霖还是不在状态,剧组只有草草收工。
秦遇和往常一样,收工前去监视器回看拍摄片段,从他表情来看就知道他很不满意。
上了保姆车,安霖见秦遇一直在搞手机,不是很想和他说话的样子,多少有些焦虑不安,说:“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不是你的错。”秦遇收起手机,捏了捏安霖的脸颊,终于过了下午没能过的手瘾。
“可是我耽误了拍摄进度。”安霖说。
“很少有剧组能完全按照计划拍摄。”秦遇又看起了手机,“芝麻大点的小事都可能影响整个剧组。”
安霖摸不清秦遇的态度,如果真不介意他的表现,为什么总是分心看手机?
他莫名有种患得患失的感觉,想要从秦遇那里得到更加肯定的安慰:“你真的不觉得有什么吗?”
“能有什么?”
秦遇不喜欢小同志这副蔫不拉几的样子,熄掉手机屏幕,说:“如果你在乎别人对你的评价,那我告诉你,你白天表现很好,不会有人质疑你的实力,都会为你找原因,觉得你只是状态不好。”
“如果你是觉得工作人员因为你辛苦都白费了,为此感到很愧疚,那么是这样,他们只是拿钱干活,干得越久拿得越多,所以你耽误拍摄进度,最终只是在浪费我和其他投资人的钱——你可以把我当作代表,你的愧疚只需要对我,不需要对其他人。”
安霖:“……哦。”
他的确有被安慰到,对秦遇愧疚,等于不用愧疚。
“好些了吗?”秦遇又拿起了手机。
“嗯。”安霖扬了扬下巴,指着秦遇的手机问,“你看什么呢?”
“你的黑热搜。”秦遇说。
安霖:“啊?”
“说你接不住我的戏,剧组赶鸭子上架,找了个演技不行的。”秦遇总结。
安霖拿出手机点开了热搜,只见秦遇那条“官宣”微博还挂在文娱榜,但已经没什么热度,前三全跟安霖有关。
#安霖 演技烂#
#安霖 黑历史#
#秦遇带安霖炒cp的原因找到了#
热一词条下全是营销号在转发刚才那段夜戏的路透视频,视频中,安霖肢体僵硬,台词说不利索,和情绪饱满的秦遇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没心思看评论,回到主界面,点进黑历史那个词条看了看——他不记得自己有做过可能塌房的事,结果跟塌房无关,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营销号把安霖以前演的短剧扒了出来,做了切片集锦,随便哪一段的表现都惨不忍睹,安霖连一秒都看不下去。
那么热三的内容可想而知,秦遇带安霖炒cp的原因找到了:怕电影赔钱。
实在不想看乌烟瘴气的广场,安霖收起手机,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看这架势,他家的事应该很快就会被扒出来了。
虽然这算不上什么黑历史,但他肯定做不到坦然面对那些闲言碎语。
其实答应秦遇时,安霖已经预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他一直默默祈祷电影拍摄结束之后再扒出来,到时候就算他无法承受,只要有一部拿得出手的作品,他心里也会好受很多,会觉得是值得的。
但现在这情况,他还能好好拍完吗?
秦遇一直在发消息,说:“你前男友干的。”
安霖本来忧心忡忡地看着窗外,突然一愣,回头看向秦遇:“什么?”
“还有一些拉我捆绑炒过cp的人,觉得你挡了他们的路。”秦遇说,“娱乐圈就是这样。”
他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安霖的脑袋,接着打起了电话:“没事,我挨个收拾。”
安霖别过脸,继续看向窗外,心里并没有因为秦遇的安慰平静下来,反而更乱了。
他真的很难不想太多。
谁来告诉他到底怎样才能不内耗?
热搜很撤了下去,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安霖和秦遇回到了酒店房间,在门口分别时,安霖对秦遇说了一句“晚安”,正想拿出房卡,却听秦遇说:“来我房间。”
安霖问:“读剧本吗?”
还有一半剧本他们没有读完。
“不。”秦遇勾住安霖的脖子往自己房间带,“你的心理问题还没有完全解决,现在秦医生上线了,要为你治病。”
安霖:“???”
他扒拉着秦遇的房门不肯往里走:“搞什么,我已经下班了,没有义务陪你玩角色扮演!”
秦遇没有和之前一样强行把安霖往里带,而是停下动作,问安霖:“你治还是不治。”
他的语气很是正经,表情很是严肃,好像安霖不肯治病罪大恶极,辜负了他一片心意一样。
考虑到热搜的风波都是因为自己今晚表现很差,也确实需要克服这个毛病,安霖咬了咬牙,配合地说:“……治。”
“行。患者先去床上坐着。”
秦遇去书桌拿过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操作了一阵,接着对老实坐在床上的安霖说:“今天我们采用视频疗法。”
说完,他点开了一段影像。
“什么视频?”安霖问。
定睛一看,是他演过的短剧。
自己一秒都看不下去那种。
“你是不是有病啊!”安霖嗖地翻身下床,“哪有医生让患者直面自己黑历史的?老子不治了!”
第27章 治疗
结果患者没能跑掉,被医生暴力捉回床上,屁股挨了好几个巴掌,只能忍气吞声配合治疗。
治疗工具笔记本电脑放在大床中央播放着视频资料,医生半躺在床头,一手牢牢搂着患者肩膀,患者一条腿曲着,随时准备逃跑。
“我是西北狼王的次子苍穹孤狼!我来替我大哥抢亲!”
沙漠之中,身穿暗红色战袍的青年抽出佩刀在空中比划了两下,又在原地转了个圈,摆出了一个战斗姿势。
随着他身后浮现狼影,他的头顶冒出毛茸茸的耳朵,身后出现摆动的尾巴,旁边显现字幕:苍穹?孤狼 半人形态。
这画面一出来,秦遇便用空闲的那只手捏住自己下巴,食指横在人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安霖就知道会这样,腿一蹬,想跑:“我都说别看了。”
奈何秦遇的手就跟铁爪似的又把他按了回去:“所以你是男二?”
刚开始接戏时,安霖凭着优秀的履历还是能接到一些重要角色。
只是他演什么都不行,合作一次别人也不找他了,后面接的角色便越来越边缘。
“你自己不会看啊。”安霖嘟囔道。
秦遇点了点头,表情专注地盯着屏幕:“那我继续看我们苍穹孤狼怎么替大哥抢亲。”
安霖:“……”
“你还是别看了。”
太中二了,真的是没眼看。
《狼王囚宠:我的替身王妃是白月光》一集五分钟,每分钟都有反转。
一会儿新娘换了人,一会儿大哥不是老狼王亲儿子,一会儿老狼王驾崩外族来犯……虽然每个人的演技都很尴尬,安霖尤甚,特效也假得不行,像找大学生做的,但不妨碍剧情上头,秦遇一连看了好几集。
安霖一直被秦遇抓着跑不掉,也只有硬着头皮和秦遇一起看。
其实之前剧集上线时,他不是没打开过,但一看到自己的演技马上就关掉了,后面再也没有勇气打开,就连不小心刷到片段都是直接点“不感兴趣”,所以算起来这也是他正儿八经第一次看。
从刚开始如坐针毡,一到自己出场就别开视线,听到那些中二的台词只想用被子蒙住头。
到后面见秦遇看得认真,并没有调侃自己,加上演员本身抗尴尬的能力就很强,被迫多看一会儿后,安霖也逐渐脱敏。
他开始抽离出来,以第三者的视角审视自己的演技,回想当时的片场是怎样的环境。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你没法被人群注视的?”
一口气看完五集,秦医生终于放开安患者,按下了暂停键。
暂停画面是在地牢之中,孤狼孤身一人前去解救大哥,镜头停在他的脸部特写,别的不说,至少这张脸是很抗打的。
“就这部剧。”
脱敏后,安霖也没想跑了,双手环抱着双腿,下巴搭在膝盖上,不再那么抗拒回答秦遇的问题:“我还记得当时在片场真的很崩溃,那会儿我刚退学,只感觉人生都失去了希望。”
“现在呢?”秦遇又问。
现在……
安霖想了想,他好像已经感受不到那种崩溃了。
因为两年时间过去,他早已发现人生不是只有一条路可走,人的适应能力很强,只是无法拍戏而已,还没到整个人生都变得灰暗的程度。
“现在没什么感觉。”安霖说。
“所以曾经快要压垮你的事也不过如此。”
安霖没接话,视线停留在屏幕上,看着当年稚嫩的自己,漫无目的地想到,原来逆境也可以是帮助他成长的。
胸口有些鼓胀,好像有一道门在缓缓打开,一些压抑已久的东西想要倾泻而出。
他一前一后地摇晃起了身体,想通过这样的小动作来分散注意力,把那些冒头的东西压回去。
“你家以前是做什么的?”秦遇突然问。
安霖默默感谢秦遇转移了话题,因为他还没准备好聊那么深。
“挖煤的。”安霖说。
秦遇:“?”
“这么巧。”
“是啊,你这个挖煤猫。”
秦遇笑了笑,说:“你知道我微信头像为什么是暹罗吗?”
安霖第一反应:“你养的猫?”
说完又觉得不对,他去过秦遇家,知道秦遇没有养猫。
“是也不是。”秦遇掏出手机,点开他收藏的视频,是一只暹罗猫老往主人身上粘,怎么推都推不走。
“暹罗很粘人,我就想养一只粘人的猫,全世界就粘我。”视频很快播完,他收起了手机,“但我不适合养猫,只能云养。”
“为什么?”安霖问。
“我做不到负责。”秦遇说,“我的工作属性你也知道,在家的时间很少,不可能当好一名铲屎官。”
安霖想说其实秦遇挺负责的,至少对他是。
不过客观来说,秦遇的情况确实不适合养猫。
“以后等你退休了养吧。”安霖说。
“会的。”秦遇说,“人总得有点情感支撑不是。”
秦遇很少这么安静地跟安霖聊天,聊自己以后的打算。
安霖突然反应过来,原来秦遇是有意地打开自己,先让安霖了解他,这样安霖才能没有负担地卸下防备,说自己的事。
安霖歪起脑袋,脸颊贴在膝盖上打量秦遇。
“看我干什么?”秦遇问。
“我在做人物观察。”
“哦?”秦遇兴致盎然地挑眉,瞬间转换身份,“你说,秦老师给你打分。”
安霖“嘁”了一声,改为面朝秦遇盘腿而坐,右手手肘撑着膝盖,掌心托起下巴,直直地看着秦遇。
“你是体验派,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忠实追随者,你每演一个角色都会很投入。”
“是。”
“但这样情感消耗是很大的,所以你需要一个情感支撑。”
“有点笼统,但不算错。”
笼统代表着勉强及格,安霖就没考过这么差的成绩。
他换了左手撑下巴,开动大脑继续深挖:“你不会让上一个角色影响自己下一个角色的状态,所以一拍完戏,你就会完全抽离。”
“嘶。”分析到这,安霖突然想到一些事,“我记得和你合作过那谁,说你拍完戏连消息都不回,是不是就是因为你已经完全脱离角色?”
这种事有很多,迟昊是拍完戏大家对他好评如潮,秦遇是拍完戏大家除了说他专业,再也说不出其他好话。
“对。”秦遇将双手枕在颈后,“继续。”
“那么其实你……”安霖思索着说,“很难跟人建立情感链接。”
得出这个结论,他打了个响指:“所以你需要情感支撑!”
“不错。”秦遇语调上扬,“八十分。”
还是不行。安霖不允许自己考九十五分以下。
但秦遇这道题太难了,一开始安霖压根没想和秦遇熟悉起来,也没怎么分析过他的行为,现在再来看……
突然想到什么,安霖心里猛地一沉,表情僵硬了几分。
秦遇敏锐地察觉了安霖的变化,问:“怎么了?”
安霖抿了抿嘴唇,心里有些不舒服地说:“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把我当成了陈晓霜?”
这么显而易见的事他怎么现在才发现?
秦遇是体验派,在他眼中他就是安霖的教练,就像黄柏铭对陈晓霜好,他也理所应当地对安霖好,都是因为剧情设定而已。
“是。”秦遇说。
安霖皱眉。
“也不是。”秦遇故意把一句话拆开说,见安霖不舒服他倒是心情不错,伸手捏了捏安霖的脸颊,“怎么,你怕拍完戏我就不理你了?”
安霖不喜欢这种被看穿的感觉,一边在心里说不理就不理,又不是什么大事,有什么好不舒服的,一边懊恼自己怎么就表现在脸上了,这下秦遇肯定要笑话他,于是故作不在意地拍开秦遇的手:“谁管你。”
“不会的。”秦遇说,“你跟别人不一样。”
安霖评价:“渣男语录。”
秦遇抽了抽嘴角:“我都带你官宣了,其他人根本没这个待遇好吧。”
安霖:“哦。”
见安霖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秦遇没辙地说:“你是我精心培养的小同志,我对你尽心尽力,掏心掏肺,你能不能有点良心?别老拿我当坏人看,处处防备我。”
其实安霖已经好久没对秦遇防备了。
盘腿坐久了腰不舒服,他改为平躺在秦遇身边,看了会儿天花板,突然开口道:“其实我不在乎那些人的眼光。”
意识到安霖这是终于打算敞开心扉,秦遇莫名有点紧张,放轻了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出。
那感觉就像他在喂一只小流浪猫,每次小猫都是等他走了才吃饭,他一靠近小猫就会躲起来,他忍不住骂一句真没良心,喂你吃东西你还不让摸,结果有一天,小猫终于不再跑开,而是一边吃东西一边任由他靠近,但这种时候还是必须小心,因为小猫指不定什么时候又要溜走。
“是吗?”秦遇说。
安霖看着天花板,又沉默了下来。就在秦遇以为这小猫还是要溜走时,他继续道:“是我家刚出事时,我那些同学……说的话让我很难受。”
“有些人就是有恶意,说你肯定会去卖身。有些人没有恶意,说要给你捐款,但这反倒比那些有恶意的人让我更不舒服,当然你也可以说我矫情,别人好心给我捐款,我还不要。”
“你可能体会不到,我当时就是一下子从天上跌到地上。二十年来都过着被人羡慕的生活,现在却被人同情。”
“所以后面我面对人群的注视时,我会幻视那些同学,引发不好的回忆,并不是真的在意那些陌生人怎么想我。”
“你看我今天上了黑热搜也没有怎么样吧,我真的可以做到不在意的。”
“所以只要不让我处在特定的环境中,就不会引起那些不好的回忆,也不会让我感觉心头发慌。”
那道门彻底打开,一股脑说出自己的想法,安霖长长地呼出一口郁结之气,心里瞬间舒服了许多:“总之就是这样。”
“嗯。”秦遇静静听着,直到安霖说完才接话,“你跟你那些同学还有联系吗?”
“没有。”安霖摇了摇头,“不过我主演顶峰,倒是有几个人来问我。”
“所以他们还是关注着你。”秦遇说。
“或许吧。”
“那如果,”秦遇顿了顿,说,“我让你过上以前那样的生活呢?”
安霖微微一怔,扭头看向秦遇:“什么?”
“以前你爸妈是怎么宠你的?”秦遇摸着下巴,“你说说看,我学习一下。”
第28章 成就感
有那么一瞬间,安霖差点就信了。
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多么离谱的一件事,秦遇和他非亲非故,连朋友都算不上,顶多是关系很好的同事,怎么可能像父母那样对他无条件托举?
就别说父母,这本身不现实。
换作也不太有可能性,但至少不受血缘限制的恋人关系,也不会有一方无条件对另一方付出。
一瞬间的恍惚让心情冲入云霄,发现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后又跌落下来,搞得安霖有点烦。
那感觉就像他好好走在路上,天上突然飞来一张巨额支票,他不由开始畅想未来的美好生活,结果一看兑现地点:天地银行。
“你想当我爹呢?”安霖说。
秦遇一思忖:“也不是不行。叫我daddy就好。”
安霖心烦地盖上笔记本电脑,不想再跟秦遇玩医生和患者的角色扮演游戏,耷拉着双肩翻身下床:“我果然没看错你,从你见我第一面起就想潜规则我。”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秦遇房间。
留下秦遇一个人在床上匪夷所思,怎么安霖的脑回路总是走向消极的方向?
让安霖回到原来的生活,是秦遇的突发奇想。
医生嘛,总要想各种治疗办法,至于能不能行是后面的事。
于是话说出口后,秦遇开始思考可能性,他首先是从现实方面考虑,能否承担安霖的开销。
答案是能。
当然这并非秦遇的钱多得花不完,可以随便拿去做慈善。
是依照秦遇对安霖的了解,安霖是个既懂事又有分寸的年轻人,即便秦遇夸下海口要把他宠上天,他也不太可能恃宠而骄,不把秦遇的钱当钱花。
更别说现在的安霖已经养成了节俭的习惯,秦遇甚至觉得直接把自己的信用卡副卡给安霖都不用担心。
那么第二个方面,是秦遇做任何跟“负责”相关的事时都会慎重考虑的问题,他能否负责到底?
秦遇自认还算有责任心,在工作和私生活上都一样,不是个会扔下烂摊子不管的人。
要么一开始就不负责,要么就负责到底。
就像养猫一样,如果有一丝可能性做不到负责,无论秦遇有多想养都不会养。反过来,一旦他决定养,那么这十几年他都会担好铲屎官的责任。
这事放安霖身上也一样。
倒不是秦遇真把安霖当做了一只猫,要负责他一辈子——他相信安霖也不会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是秦遇很清楚如果让安霖短暂地回归原来的生活,之后又再次回到一穷二白的日子,会给安霖造成更大的伤害。
这就好比秦遇为安霖精心编织了一场梦境,等梦醒来时,安霖只会感到更深的失落,要花更长的时间才能走出来。
所以秦遇需要想清楚,他能对安霖投入多久?
是,其实秦遇压根不需要考虑那么多。
他的首要目的是保证顶峰能顺利拍摄,一开始对安霖承诺负责到底,也仅限于在此期间。
只要安霖能一直保持状态在线,呈现出好的荧幕效果,那么他在安霖身上投入金钱和精力,都是划算的。
而安霖也并不吃亏,不仅主演了顶峰,获得了大量曝光,还有秦遇对他的各种投入,从利益交换的角度来看,对安霖来说也很划算。
但秦遇不喜欢用划算与否来衡量他和安霖的关系,他觉得他和安霖之间应该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比如情感上的前辈对后辈的照顾。
就算安霖情愿为了拍好戏,不考虑短暂的梦境会带来后续的伤害,从而同意秦遇的提议,秦遇也会帮他衡量到底值不值。
所以,问题的关键是秦遇能让安霖一直回归原本的生活吗?
答案是能。
只要安霖自己争气。
虽然现阶段安霖还没有积累,需要依赖秦遇,但秦遇相信以安霖的实力,不久的将来就能凭自己过上想要的生活。
到时候就算他抽身走人也不会给安霖带来伤害。
得出结论:秦医生的治疗方案是可行的。
不错,不愧是他。
秦遇完全不知道他认真分析一通,在安霖那里就一个想法,不现实。
他开始自顾自地思考他该以什么样的身份来托举安霖,前辈吗?显然不够。
哪家前辈那么好,对后辈做到这个地步?
或许只有恋人的身份才符合这样的托举行为,但秦遇不想要。
他觉得过了。
而且安霖对他显然没那个意思,往这条路发展没必要。
前辈不够,恋人又多了,那还有什么合适?
“你想当我爹呢。”安霖突然说。
秦遇一思忖,也不是不行,这样就有正当的理由打安霖屁股了。
他还没来得及往深处想,就听安霖一句“潜规则”,一脸失望地离开了他房间。
没良心。太没良心了。
寒心。太让人寒心了。
到头来他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功夫,安霖仍然停留在对他的第一印象——不是个好人。
秦遇摸着下巴咋舌,风评这玩意儿就这么重要?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门钊打来的电话:“老大,有个热搜一直压不下去,要加钱。”
“哪个?”秦遇问。
“苍穹孤狼。”门钊说,“好多人去看了安霖演的短剧,说挺上头来着。”
秦遇抿嘴压住笑意。
“哦,没事。”秦遇说,“帮他推一把吧,演得挺不错的,多吸引点人来看。”
他也不能白被安霖冤枉不是?
“行。”门钊又说,“然后还有一个正在上升的热搜跟安霖有关,是嗑苍穹孤狼和苍野劲狼的,应该没什么影响。”
“苍野劲狼?”秦遇皱眉。
“好像是苍穹孤狼的大哥。”门钊说。
“我知道。”秦遇说,“花钱撤了。”
“啊?”门钊意外,“没必要花这冤枉钱吧。”
“对他形象不好。”秦遇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又说,“你先别关注热搜了,帮我找个东西。”-
陈晓霜说服黄柏铭的那场夜戏,最终还是往后挪了,先拍了黄柏铭生活场景中的其他戏份。
有黄柏铭在仓库当搬运工,陈晓霜在仓库外对墙打球;有陈晓霜和团队成员闹不愉快,和黄柏铭在公园里聊天,黄柏铭开解陈晓霜;有陈晓霜解雇黄柏铭后感到后悔,又来他的公寓找他等等。
那晚之后,秦遇没再对安霖提帮他解决心理问题之类的话,因为安霖的表现逐渐稳定了下来,就算现场有很多工作人员,他也可以做到正常发挥,只有围观的路人太多时他才会掉线。
虽然安霖很不想承认,但有秦遇在身边确实会安心很多。
他可以精准地把握安霖的情绪,安霖兴致高昂,演得上头,他会push安霖,让他更加投入。安霖被围观者分心,担心耽误拍摄进度,他会减少现场工作人员,或者让姜导把这场戏往后挪。
他甚至可以分辨出安霖安静的时候是在背台词还是在揣摩人物,前者他不会打扰,后者他就带安霖一起分析。
剧组里的人已经默认秦遇是安霖状态的调节器,就连姜导都这样认为。秦遇让他调整拍摄场次,起初他还会问为什么,了解原因后他也不再多过问,只要秦遇能交差就行。
安霖不时想起他问秦遇对他这么好,是不是把他当作了陈晓霜,秦遇回答“是也不是”。
不是还能是因为什么呢?真想潜规则他吗?
虽然安霖嘴上这样说,但那只是他心烦时随口说的,和秦遇接触下来,他知道秦遇不是这样的人。
那么是前辈对后辈的照顾吗?
安霖不信。
但他也说不清-
除了摆摊的那一场夜戏,黄柏铭公寓这边的戏全部杀青。
这天晚上收工很早,秦遇的保姆车从区县驶回郊区,但并未开往酒店,而是径直去了网球场。
安霖倒也没觉得很奇怪,因为明天就会回到球场接着开拍,问秦遇:“你带我来走戏吗?”
“已经收工了就别想着工作。”秦遇说,“来打球。”
一直在拍文戏,安霖好久没碰球拍了,确实有点手痒。
他和秦遇去器材室拿上球和球拍,接着和之前一样,在空旷的球场一来一回地拉起了球。
“今天认真打吗?”
拉了几十拍,差不多活动开后,安霖略微加了点上旋,球速一下子变快不少。
秦遇把球接回去,说:“还惦记着虐我是吧。”
安霖早已不像刚开始那般对秦遇客气,继续加速:“那要我让你?”
这个球秦遇没能接好,打下了网。
他从裤兜中另外掏出一颗球,打给了安霖:“你自己看着办。”
安霖立马发现秦遇打过来的球不太对劲,上面有一些黑色的污渍,整体弹性也不太行。
想要看个究竟,但还是条件反射地把球打了过去,安霖问:“这什么球啊?”
秦遇又把球打了回来:“你自己看咯。”
这下安霖用手接住了球,接着便整个人呆在原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这是一颗有点年头的网球,绿色的绒毛已有些泛黄,虽然表面并没有被打过的痕迹,但远不如新球那般膨胀。
球上确实有黑色的东西,但那不是污渍。
是三巨头的亲笔签名。
这颗网球正是安霖小时候去大满贯当球童,好不容易让他爸给他要来的那颗。
秦遇不知何时来到了安霖身边,问:“还虐我吗?”
安霖嗖地抬起头,仍然处于震惊之中:“这、这是……”
“送你的。”秦遇说。
“不是,”安霖有点着急,急于得到答案,“这是哪儿来的?”
秦遇伸出食指向上指:“天上掉下来的。”
安霖反应有点慢,没懂秦遇的意思。
看着安霖呆呆的样子,秦遇好笑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当然是我斥巨资买来的啊,你真当天上掉下来的?”
安霖终于消化了摆在眼前的事实——他曾经最宝贝的收藏又回到了他手里。
不过来不及惊喜,一想到刚才秦遇拿这颗球跟他拉球,他就又急又气:“你怎么拿它来打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宝贝……你还让我打!你怎么干得出来这种事,你到底有没有心啊?”
那感觉就跟姬昌食子似的。
秦遇忍住笑,做出伤心样:“你在怪我。”
“也不是,就是……哎呀!”安霖烦死了,赶紧把球上的灰尘拍干净,见球并没有受损,这才平复下来,问秦遇,“你花多少钱买的?当初拍了一百二十万,肯定不可能低于这个价。”
其实钱不是问题,是秦遇托了很多关系,卖了很大人情,物主才肯卖给他。
但他不想让安霖觉得太沉重,因为他知道安霖是个心思敏感又容易悲观的人,如果觉得情分还不上,就算再喜欢也不会收,所以他轻描淡写地说:“不贵,电影上映就能赚回来。”
“是吗。”安霖说。
看着手里的网球,惊喜到底没能延续太久,安霖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原来秦遇回答“不是”的那部分,是他拍戏的状态会直接影响到最后顶峰的质量,所以秦遇千般万般对他好,一部分是把他看作了陈晓霜,一部分是在为电影负责。
把网球买回来也算是预先投资,只要治好他的毛病,拍出质量上乘的作品,就不愁投资收不回来。
原来如此,这样也挺好。安霖觉得。
他最近总是把握不准和秦遇之间的距离,现在倒是可以很肯定地说,他们就是关系很好的同事,都在为创作一部好作品而努力。
心中豁然开朗,安霖抬起头来:“秦遇。”
秦遇:“嗯?”
“你之前的提议还有效吗?”
“哪个?”
“你说要解决我的心理阴影,让我过上以前的生活。”
秦遇挑眉:“怎么,终于肯让我当你爹了?”
“滚蛋。”安霖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呼出一口气,又说,“你对我好吧,秦遇,我心里有数。”
秦遇没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问:“你有什么数?”
“就是你随便做什么都不用有心理负担。”安霖说。
安霖的意思是,他明白,都是为了电影。无论秦遇对他多好,他同样也不会有负担。
但秦遇只看到那只小流浪猫终于对他翻开了肚皮,四只爪爪缩在一起,一副躺平任撸的模样。
这也太、有、成就感了。
简直想绑回家,用衣服零食玩具把他的小窝塞满。
见秦遇不接话,安霖还以为他突然敞开自己,让秦遇有所顾虑,又说:“真不用有负担,你做什么我都会配合。”
秦遇的脑海中冒出了一些不对劲的想法,又压了下去,说:“好。”
既然安霖心里有数,那或许他再更进一步也无妨?
第29章 假糖
这之后球场的戏份全是比赛,秦遇帮安霖把轻松的场次移到了前面,不代表安霖不需要直面对他来说最难也是贯穿电影始终的比赛场景。
就好比闯关,简单的打完,终归是要挑战最终大BOSS。
观众席上坐满了群演,密密麻麻一片。乍一眼看去,没有一个人的存在感很强,但合到一起就是天罗地网。
时间进入六月,天气更加炎热。阳光直射球场,空气中仿佛有水汽升腾。观众席上的人们更加躁动,发出的声响俨如真实比赛那般,在裁判示意安静之前,没有人注意球员,都在和身边的人聊天。
安霖正在球场边热身,单腿站立,用手抬着另一条腿的脚踝,脚后跟贴着屁股拉伸大腿前侧。
太阳太大,他垂着脑袋,后脑勺被晒得发烫。一瓶冰冻过的饮料递到他面前,耳旁响起秦遇的声音:“还好吗?”
饮料缺了小半瓶,显然不是新开的,秦遇喝过。
安霖接过来对嘴喝了一口,仰头的同时扫视了球场一圈,把饮料递给秦遇:“还行。”
秦遇的疗法似乎真的起了作用,那颗网球被安霖套上塑封袋装进了行李箱里,就像一颗定心丸,时刻提醒安霖他的背后有秦遇,他不是孤身一人。
秦遇怕安霖逞强:“你确定?”
“嗯。”安霖看着秦遇说,“但是你不能离开我视线范围。”
秦遇调侃:“离开我你又不行了是吧。”
安霖回答得很坚定:“是。”
心窝被狠狠戳了一下,秦遇揉了揉那颗烫烫的脑袋:“我就在监视器那边。”
接下来这场戏之前拍过,是陈晓霜和前团队闹掰,状态不好怒砸球拍。
就是迟昊NG了无数次那场。
第一遍,安霖的烦躁没能调动起来,刚把球拍举过头顶准备砸,姜导便喊了一声“卡”。
“还不够哈安霖,陈晓霜的烦不是憋心里的,会完全显现出来,表情还需要再多给一点。”
安霖点了点头:“好的导演。”
第二遍准备开始,安霖在底线来回踱步,寻找烦躁的感觉。
戴着墨镜的秦遇闲庭信步走到他身边,勾着他的肩膀说:“你要是不够烦,我让门钊去把那颗网球拿来,你拍你的,我在旁边颠球。”
安霖一惊:“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秦遇说,“再给你一次机会。”
第二遍安霖完全投入,愤愤地把球拍砸了个稀巴烂。最后一声发泄似的大吼,虽然并非剧本上的安排,但更凸显出了陈晓霜暴躁的人物性格。
姜导一副舒心多了的模样,举着喇叭说:“很好,我就说嘛,这场戏有什么难的,百八十遍都拍不好。”
拍不好的当然不是安霖,任谁都能听出姜导这是在讽刺谁。
信息分享群。
【榴莲:[秦遇勾安霖肩膀讲戏视频]】
【榴莲:qy怎么每次叽里呱啦说一通就可以让陈晓霜很烦】
【榴莲:上次ch也是】
【草莓:u1s1,al的表现确实比ch好】
【苹果:这俩又在片场勾勾搭搭[指指点点]】
【香蕉:我不想做报表了,谁再给我来点糖[升天]】
【蓝莓:最近好惨,别家天天说我们嗑假糖[我受不了这委屈]】
【西柚:我真的好怕嗑到假的,有没有人来李涛一下】
【西瓜:安心啦,他俩保真的】
【西瓜:刚才qy去卫生间,就消失了一分钟,al就问我qy去哪儿了,我说卫生间,然后他也跟着去了】
【西瓜:这是开机这么久al第一次主动跟我说话你们敢信】
【西瓜:一个社恐宝宝为了找老公鼓起勇气跟陌生人说话[嘻嘻]】
【香蕉:靠,我狠狠吃!】
【榴莲:他俩真的消失了诶】
【西瓜:都说了去卫生间了啦】
【榴莲:要是可以跟进去拍就好了(不是】
【草莓:回来了回来了】
【草莓:al的脸怎么那么红?!】
【香蕉:多红?不会互相玩鸟了吧!】
【西瓜:就几分钟哪来得及】
【西柚:喂喂,李涛啊,不要脑补,你们真觉得他们在一起了吗?】
【香蕉:[挖鼻]嗑cp图的是开心,你管他真的假的】
【蓝莓:+1 论迹不论心,他俩好嗑就行】
【西柚:我也觉得好嗑啊,但别家说我们假的好难受】
【榴莲:专注自家[乖巧]】
【草莓:开拍了待会儿再聊】
【……】
阳光猛烈,安霖被晒得脸颊通红,去卫生间用冷水拍了拍脸颊,又让苹果重新给他补了妆。
这段时间内,整个剧组转移到了2号球场,道具组已经布置好下一场比赛的场景,接下来要拍的是陈晓霜和黄柏铭吵架的重头戏,也是之前迟昊卡了很久的那场戏。
安霖把上一场的状态延续了下来,听到秦遇在场边不停说话,他烦躁地大吼:“我说了我知道,你废话怎么那么多!”
秦遇并没有因为陈晓霜换了人,就改变他的表演方式,还是和之前一样不客气地破口大骂。
黄柏铭:“知道不行还要打,你是傻子吗?”
黄柏铭:“我看你早该吃点苦头,把你打废了才好!”
黄柏铭:“球童都比你打得好!退票!”
不过安霖不像迟昊,被秦遇一骂就卡壳,秦遇骂得越凶,他反扑越凶。
陈晓霜:“你打不过××就不打了吗?说的什么屁话!”
——这是当年黄柏铭拿下法网亚军那场比赛的对手,他确实打不过。
陈晓霜:“搞清楚,老子废了你工作就没了,想回去卖夜宵直说!”
陈晓霜:“球童好歹能站上球场,你他妈连球童都不如!”
上次这场戏拍了好几天,秦遇习惯了迟昊软趴趴的回应,没想到安霖这么狠,即兴发挥处处击中黄柏铭的痛点,搞得他一下反应不过来,被姜导调侃:“哟,咱们秦大影帝被骂懵了吗?”
“他嘴太毒了。”秦遇无奈地说,“跟他接吻都能被毒死。”
观众席隐隐响起笑声。
“谁要跟你接吻。”安霖皱了皱眉,还沉浸在陈晓霜的人物中,斗志昂扬地说,“骂不过就承认自己菜。”
“不是,我的小祖宗,这场比赛你是要打输的。”秦遇从观众席下来,给安霖讲戏,“你之前问我为什么陈晓霜敏感,是因为他也有柔软和脆弱的一面。就像一只刺猬,对外人剑拔弩张,但对黄柏铭会露出肚皮。”
“所以上一场和这一场,虽然你都很烦躁,甚至带点暴躁,但状态应该是不同的。你对你的前团队可以毫无保留地输出,但对黄柏铭不会这样,你很在乎你和黄柏铭的感情。”
安霖意识到自己演过头了,收敛了些,任由秦遇拿毛巾给他擦汗,说:“哦。”
“不要拿我当仇人骂。”秦遇提醒道,“等我真走了你就后悔了。”
这一场戏最终黄柏铭还是会被陈晓霜骂走,但不是撵走,是寒心,自己离开。
陈晓霜的情绪变化应该是知道黄柏铭是为自己好,先不还嘴,但实在心烦,不满和怒气一直积攒,最后口不择言,说出无法挽回的话:你被解雇了黄柏铭,有本事你自己上来打,别老哔哔我,我看你能不能打过第一轮。
黄柏铭自然知道陈晓霜说的是气话,事实上陈晓霜说出口后也后悔了——
黄柏铭早已远离赛场,现在的实力连资格赛都打不进,又何谈正赛第一轮?这话无疑狠狠戳中了黄柏铭的伤疤,并不是他不想打,是他被禁赛,最好的年华已过,无法再重返赛场。
然而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伤害已经造成,黄柏铭冷眼离开。
陈晓霜想要挽留却拉不下脸,看似主动权在他,实则他才是被动的那一个。
最后这场比赛自然输掉,不过手肘上的伤是其次,和黄柏铭的矛盾才是让陈晓霜心烦意乱的真正原因。
这种感觉很难把握,因为陈晓霜后续去找黄柏铭求和的戏份已经拍完,安霖知道黄柏铭是会回来的。
他演不出那种不舍的感觉,始终未能让姜导满意,直到秦遇告诉他:“你再演不好我可真走了。”
秦遇说的是演不好而非打不好,针对的不是陈晓霜,是安霖。
安霖想象了下秦遇对他失望离他而去的场景,立马抓准了感觉。
他说出伤人的台词后,看着黄柏铭在观众席上离开的背影,用手捂住上半张脸,一瞬间各种情绪浮现在脸上,终于演出了陈晓霜的懊恼和“爱怎么着怎么着吧”的矛盾感。
“卡,这场过了。”
姜导一声令下,晒得不行的工作人员都松了口气,喝水的喝水,乘凉的乘凉。
安霖还沉浸在秦遇要离开他的情绪中,直直地站在太阳底下,一动不动。
秦遇知道安霖还未出戏,来到他面前打了个响指:“我没走。”
“你不准走。”安霖猛然惊醒,双手抓住秦遇腰侧的衣摆,把头埋进他的颈窝,“我说那些话都不是真心的,你不准抛下我。”
这是完全把自己和陈晓霜搞混了啊。
那有什么办法,还不是得哄。
“不走。”秦遇揉着安霖的后脑勺,轻声安抚,“我是我,黄柏铭是黄柏铭,我不会走的。”
安霖呼出一口气,改为环住秦遇的腰:“那你多让我抱会儿。”
因开始拍摄短暂安静了一阵的群里又开始飞速刷屏。
【榴莲:[安霖抱秦遇视频]】
【榴莲:这还能是假糖??快拿去发超话!!】
【香蕉:老娘不干了[摔唧唧]】
【香蕉:你们在现场的吃太好了吧!】
【草莓:我躺坑底不出来了,别拉我】
【蓝莓:我已经被甜晕了】
【苹果:@西柚 请问阁下如何应对】
【西柚:热带遇霖szdTTTT】
【……】
今天收工很晚,在保姆车上安霖就一直打哈欠。
秦遇处理着工作消息,分心问安霖:“困吗?”
“嗯。”安霖懒懒地应了一声。
“回去好好休息。”秦遇说。
安霖复盘着自己今天的表现,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问秦遇:“我今晚可以跟你一起睡吗?”
前方并没有车或是红灯,门钊却莫名踩了下刹车。
秦遇稳住身子,放下手机,压下心里的惊涛骇浪,不动声色地问:“和我一起睡?”
“我觉得我的状态和我们的关系呈正相关。”安霖说,“我和你走得越近,我的表现就越好,你发现了吗?”
秦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好像是这样。”
“今天就很明显,你去上卫生间,我一下就觉得观众席的视线让我很不自在。”安霖认真地分析着,“我感觉你很像一颗能量球,我在你身边就能获取能量。”
秦遇头一回知道原来安霖也能这么外放,什么想法都往外说,丝毫不考虑这些话会让秦遇怎么想,就那么自顾自地继续:“要不我直接搬去你房间吧,这样我应该每天都能量满满。”
说完,见秦遇没反应,安霖问:“你会嫌我烦吗?”
秦遇微笑:“怎么会。”
第30章 小兔崽子
拍了一天戏,安霖不想收拾行李,洗漱完后只带着剧本去了秦遇房间。
剧本早已被翻烂,每一页都写满了批注,像记录着宝藏地点的上古卷轴。安霖横倒在秦遇的大床中间,举高剧本往后翻着:“这后面只剩比赛了。”
“还有你补拍的那几场。”秦遇身上只裹着一条浴巾,在洗手台那边翻找着置物盒。
拿出一个东西,觉得差点意思,再拿出一个,还是觉得不行,于是他问安霖:“你喜欢什么水果?”
“水果?”安霖移开剧本看向秦遇,发现他正在操作手机,应是在点外卖,奇怪秦遇这么注意身材管理的人,怎么会大半夜吃水果。
他并不怎么想吃,但想着秦遇吃的话,他也可以跟着吃点,便说:“橙子吧。”
反正有秦遇帮他剥,吃橙子也不会麻烦。
“好。”秦遇点完外卖来到床边坐下,本想把安霖手里的剧本抽走,不料安霖翻了个身,趴到床头,把大床一半的位置让了出来。
睡衣衣摆因他的动作向上撩起,露出了一侧腰窝。他认真看着剧本,翘起穿白袜的两只脚,一前一后地晃着。
“比赛部分台词都不多。”安霖翻完剧本,回头看向秦遇,“我们现在开始吗?”
秦遇说:“好。”
他侧躺到安霖身边,手掌抚上那劲瘦的腰肢,预想中安霖会翻过身,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迎接他的亲吻。
然而预想出现了偏差,安霖对秦遇的手掌毫不在意,专心把剧本往回翻,开口道:“今天的天气对我有利,他受不了这么高的气温,我尽量拖到第三盘。”
秦遇:“……”
哦。所以前戏是读剧本吗?
真别致。
秦遇一手撑着脸颊,一手探进安霖的睡衣,也不乱摸,就搭在他的后腰,用手指在他的腰窝画圈,懒懒地念着台词:“他一发ace几率高,但失误率也高,记得抢他二发。”
安霖不是没感觉到秦遇的小动作,脑海中甚至闪过一瞬间的念头——秦遇在干嘛?
但由于平时经常被秦遇捏脸揉脑袋,他早已习惯这些小动作,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只感觉有点痒,以及秦遇的掌心很烫,继续往后翻剧本:“打进决赛了!今晚聚餐!”
秦遇拖着尾音:“好。”
安霖偏头看向秦遇:“我大满贯打进决赛了,你怎么就这个反应?”
影片最后,陈晓霜会拿下法网冠军,实现黄柏铭多年的夙愿。
安霖正在读的这场半决赛是最后大高潮的铺垫,陈晓霜闯进决赛,黄柏铭应该表现得比他还激动才对。
但秦遇不是黄柏铭,他不想拿大满贯。
他只想吃肉,就这么点追求。
“还要读多久?”秦遇问。
安霖往后翻了翻:“后面就是我手肘又出问题,你想让我退赛,我当然不肯。不过这次我们没有吵,好好沟通,最后你同意我打封闭上场,我拿下人生第一个大满贯。”
秦遇当然知道这些剧情:“要读完吗?”
“你困了?”安霖还想继续读来着,但也知道秦遇拍了一天戏很累,收起剧本说,“那我们睡觉吧。”
他完全忘了秦遇点了外卖,把剧本放到床头柜上,拉开被子便要钻进被窝,行为直指睡觉的表层含义,一点多余的遐想空间也没有。
秦遇赶忙拉住安霖:“也没那么困。”
“那好。”安霖又要伸手拿剧本,“我们继续。”
“不是。”秦遇简直想不通,是他的腹肌不好摸吗,为什么安霖连看都不看一眼?
他按住安霖对剧本无比渴望的手,有那么一丝烦躁地问:“你跟迟昊也这样读剧本?”
别致是别致,就是憋得慌。
安霖一脸莫名其妙:“跟迟昊有什么关系?”
秦遇这才想起安霖和迟昊拍戏时只是替身,没有台词,稍微舒心一些,说:“所以你们不这么玩。”
玩?
安霖隐隐觉察到什么,还未来得及深想,内线电话突然响起。
“我去拿。”秦遇翻身下床,从门外机器人那里拎回来一个没什么重量的纸袋,上面写着便利店名称,不像装着水果的样子。
猛然反应过来秦遇为什么问他喜欢什么水果,安霖抽了抽嘴角,不意外看到秦遇从纸袋里拿出了一盒橙子味安全套。
“别读了。”秦遇把安全套扔到床头,欺身压住安霖,低头吻向他的嘴角,“待会儿没时间睡觉了。”
安霖用手掌撑住秦遇的胸膛,咬牙微笑:“你是不是走太远了,秦老师。”
听到这客气的称呼,发现安霖的反应不对劲,秦遇有些意外地挑眉:“走太远?”
“我说跟你一起睡只是睡觉。”安霖保持着微笑,一字一句地说,“你想哪儿去了?”
秦遇没动,表情从意外到原来如此,只花了一秒。
正常人误会了这种事多少都会感到难为情,但秦遇不,他扣住安霖撑他胸膛的手腕:“你自己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安霖瞪大双眼:“你这人怎么倒打一耙?”
“要跟我一起睡不是你亲口说的?”
“是,但是……”
“套子已经买了。”秦遇打断安霖,伸长胳膊拿过安全套,扔到安霖怀里,“你就说做不做吧。”
安霖:???
安霖承认秦遇对他来说很特别,从起初压根不熟到现在习惯性依赖,秦遇已经一步步走进了他内心。
但这人当是跨栏呢?刚跨过一道,就要跨下一道,也不怕步子太大扯着蛋。
“不做。”安霖态度坚决地把安全套往床下一扔,“我看欲求不满的人是你。”
“我承认。”秦遇直直地看着安霖,眼底似有暗潮在涌动,“第一次见你就想shui你。”
安霖一愣:“你在说什么啊?”
随即回想起这段时间两人的亲密接触,他又羞又恼:“你不是不shui粉吗!”
秦遇确实不睡,不仅不睡,是从未有过这概念,和门钊闲聊时都不会有这方面的话题。
他之所以对安霖提起,是安霖自己先标榜不是他粉丝,他故意说出来逗安霖的而已。
也就是说,睡粉与否在秦遇这里只是玩笑话,专门用来插科打诨,不会出现在正经的对话里。
而安霖生着气说这话,只能是这件事在他那里并非玩笑,他觉得跟他有关。
尽管之前帮安霖搬家时秦遇就已经有过猜测,但直到现在才可以确定。
“所以你真是我粉丝。”压下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欲望,秦遇又恢复了平日游刃有余的模样,把安霖摁在床上,换上慷慨激昂的语调,“真正的自由不是随心所欲——”
安霖抬起一条腿,想把秦遇踹下床,但听到这熟悉的台词,他的脑海中闪过电影画面,脱口而出:“……是拥有拒绝的权利。”
结果便是动作太慢,被秦遇抓住了脚踝。
秦遇笑得不行:“你还真能背我台词啊。”
安霖只感觉脸颊烫得不行,别开脸,恼火地说:“滚蛋。”
“那再来两句。”秦遇说,“全都答对我就放了你。”
安霖第一反应是秦遇所有经典台词他都记得,当然全都能答对。
但马上又想,凭什么秦遇出题他就得回答?
搞得他好像想要奖励似的,明明他压根不稀罕好吧。
“你不用考我。”安霖呼出一口气,一副放弃抵抗的模样,“我真是你粉丝,你所有电影我都看过。”
秦遇见过安霖收藏的电影票根,并不意外:“最喜欢哪部?”
安霖说了刚才那句台词出自的电影,又说:“看了不下十遍。”
这下秦遇有点意外:“这么多遍?”
“嗯。”安霖轻轻动了动腿,秦遇并未用力,他抽回脚踝,视线移向一边,安安静静地说,“其实我一开始不知道自己的性向,是看到那部电影里面,你脱掉西装露出肌肉,我一下就被吸引,后面才意识到原来我喜欢同性。”
秦遇眉头一动:“真的?”
当然是假的。
安霖发现自己的性取向异于常人,是看网球比赛,湿身的男运动员让他浮想联翩。
不过那部电影里的秦遇也很帅就是了。
“你肯定不知道,在我跟迟昊交往之前……”安霖垂下眼眸,又羞涩又难堪,脸红得恰到好处,“自己动手想的都是你。”
嘶。不对劲。秦遇暗忖。
今天小猫怎么这么温顺,都不像他认识的那只了。
说到这里,安霖猛然翻身,骑到秦遇腰上:“既然你这么坦荡,那我也不跟你藏着掖着了。我真以为你不睡粉,所以我说跟你一起睡,本来是想等你睡着后,闻着你的味道偷偷自卫的。”
不管这话是真是假,秦遇光是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就感觉浑身血液直冲某处。
他当然知道小猫可能在对他使坏,但理智已经不起作用,哪怕这话只有1%的几率是真,他也想要继续下去。
“你用不着自己动手。”秦遇说,“躺着享受就行。”
“那秦老师,”安霖俯身凑到秦遇耳边,用气声说,“你可以狠狠C卧吗?”
批孤下那玩意儿应得也太快了,跟充气火箭似的。
安霖的确在跟秦遇使坏。
他感觉他就像在玩马里奥派对的钓金币游戏,钓一杆,上来几个金币,还有机会再钓,但如果金币过多,桶就会翻掉——放安霖身上叫翻车,所以他知道已经到了极限,再不跑就来不及了,于是隔着bu料前后cen了两下,趁着秦遇难耐地仰头时,他飞速跳下了床。
秦遇反应也快,双眼瞬间变得清明,隐隐有火光冒出:“我他妈就知道。”
他身手矫健地扑向床边,想把安霖逮回来,奈何安霖常年运动,身子极为灵活,脚后跟一蹬便跑出了五米开外。
“我不用自己动手。”安霖一手握着门把手,回头看向床上的秦遇,扬了扬下巴,指着那冒火的玩意儿,“你自己动手吧,秦老师。”
说完,他哼着小曲儿离开了秦遇房间。
秦遇暗骂了一句脏话。
今晚的安霖不是猫。是兔子。
小兔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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