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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10

    第101章 宠他的第101天


    “渡风县太守, 王横?”


    麟王李迁转过身体垂眸注视着侍卫,神情晦暗不明。


    侍卫高声道:“回王爷, 正是王横!”


    闻言,李迁摩挲着拇指上的玉石扳指,心里却想着这几日朝堂上父皇曾提过到的平民残害太守一案。商良他们的案件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他贵为一国王爷,自是不可能一点儿风声也没听到。


    但…李清越的潜龙卫怎么也和这件事搭上了关系?


    想到先前还疑惑为何这个案件开堂后不久便结了案,按理来说平民无权无势的, 即便是想要胜诉也需要耗费很长一段时间,现如今看来,竟然还有李清越的手笔在里面,难怪会结案得如此迅速, 可真是有意思…


    李迁嘴角勾着,手下的宣纸却被他逐渐抓皱。


    不知道父皇会不会因为此事大肆褒奖李清越, 毕竟治理贪欲腐败也称得上是大功一件啊…


    李清越, 还真是哪哪都有你!


    李迁有些痛恨地咬起了牙,很快朝着侍卫下令道:“你去将王横的这个案件打听清楚, 记住,不要遗漏其中的每个人每件事!”


    “是!属下遵令。”


    “退下吧。”李迁揉了揉眉。


    侍卫应了声, 很快垂首退了出去。


    —


    距离判刑之日还有两天, 这期间商良也没闲着。


    他将店铺重新开业以及作坊运营的大小事宜都处理好后, 白日便待在工房与老玉雕师邱观清一同雕琢玉佛与白玉戒指,等到了夜间则与时青颜一起陪同着乐若淳等人将京城逛了逛。


    邱观清身上具备的雕刻师品质十分明显, 在他待在牢狱中的那段日子,邱观清也丝毫不在乎外界的风言风语,每日勤勤恳恳地按时上下班,有时甚至为了雕琢的进度还加了班, 但其从未和身边人提及过自己的勤勉,只会安静地沉浸在自己的玉雕世界中,重复着相同的动作一点点地打磨玉雕粗胚…


    原本邱观清还有些担心等到玉雕粗胚打磨完了,商良也没能从牢狱中出来,届时等到曲奶奶的寿辰之日玉佛就无法雕琢完成。但好在粗胚刚打磨完成时,商良出狱了。


    “东家,冲坨已经完成,接下来我们可以磨坨了。”


    邱观清轻轻抚了抚玉雕粗胚,有些期待地看向商良,想要看看商良接下来会怎么做。


    孰料商良神秘一笑,道:“邱老别急,晚辈已经做好了磨坨的准备。”


    冲坨即是粗磨、打粗胚,而磨坨则是在冲坨的基础上进行进一步的加工,即细磨,在粗胚上打磨出细节来。


    在古法玉雕的制作中,粗胚的琢磨比之细节的琢磨更为严谨和费时费力,需要琢玉者不停地脚踏水凳、添加金刚砂和水为介质对玉料进行加工。这一步由于当时商良还在牢狱中,故由邱观清单独完成了。


    因为与现代使用的可电动工具不同,古人琢玉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与精力,还在现代时商良就对此一直深怀敬畏和钦佩,故现在错过了完整的冲坨过程,他心中还有些遗憾。但好在最为重要的冲坨后的工序还未开始,接下来的工作他可以和邱观清一起完成。


    在邱观清热切的注视下,商良从柜中取出早已绘制好的图稿以及模具摆在桌面上…


    邱观清有些不解,毕竟这样的图稿以及模具商良早已交了一份一模一样的给他,而他也是依着上面给出的图样信息来描的墨线、以及琢磨的轮廓。


    玉雕技法自古以来便是“切”、“磋”、“琢”、“磨”四大工序。


    虽然玉雕与木雕皆属于雕刻大类,但其雕琢工具区别很大,两者不能混为一谈。不过雕琢工艺是可以融汇贯通的,浮雕、镂雕、圆雕乃至透雕等雕琢工艺同样适用于玉器,并且各种工艺所用到的工具也需要随之变换,也因此玉雕所用到的工具种类繁多。


    虽然没有现代那样硬度高的金刚石材质工具,但好在当朝已经进入铁器时代,坨子以及用来打孔雕琢的钻和锥亦可以铸铁制作出来。


    只是因为皇宫的玉雕技法和刺绣技法一样不可外传,故宫外的玉雕水平远远低于宫内,使得街上玉雕店内出售的玉雕品大多线条简洁、款式单一。


    商良从柜中取出各式的铁铊以及钻、锥等工具,在邱观清微鄂的神情中一一摆在桌上。加工玉雕的工具形制并不复杂,主要是种类比较多,而现在他拿出来的工具全都是用于“琢”这一工序,即琢细胚。


    玉不琢不成器,更别提有器魂这一说法。


    但凡雕刻,雕刻出的器具若是没有器魂,那美感便会大打折扣。


    而玉雕同理,若是雕琢出的玉器失了灵气与生命力,则不会令人产生内心震撼的感觉。但如果能够将现代的雕刻工艺完美地融于玉雕中,则玉器的器魂也能够更加轻易体现出来。


    “邱老,我们后面的工作就用这些工具来完成,再过几日我或许就要离开京城,等到再回来时应该是一个月以后了。”商良一边将工具分类放好,一边和邱观清解释着。


    邱观清有些疑惑:“可是东家,您不是说您的奶奶一个月后就要办八十大寿了吗?这一去一回的,玉佛雕琢的时间不够了啊…”


    “没事。”


    商良笑了笑,道:“我这几日便会教您怎么琢磨玉佛。”


    玉佛采用的是最简单的圆雕技法。


    邱观清是老玉雕师傅,用坨琢磨玉石得心应手,他相信即便是使用尺寸更小、形状更为奇特的坨,邱观清也能够琢磨得很好。只是可惜的是他又错过了,只能够等到把依水村那边的事情都给解决后,他才能回来自己上手琢磨玉石。


    听到商良的话,邱观清有些不敢相信地抬手指了指自己,惊讶道:“东家,您的意思是,后面的工序也由我来完成?”


    商良点点头。


    “可…可我怕若是把玉石给琢磨坏了,这…”


    邱观清欲言又止,但其满眼的跃跃欲试暴露了他的想法。


    商良忍不住勾起唇角,阔气道:“那也没关系!大不了我和奶奶解释一下,礼物后面再补给她。邱老您只管放手做,做得不好算我商某人的!”


    得到商良如此信任,邱观清不自觉大笑出声。他也不是什么胆小之人,拍了拍商良的双肩后,他很快答应下来:“那便劳烦东家这几日悉心教导老夫了。”


    “邱老客气。”


    商良首先拿起钩划线条与花纹的钩坨,而后便与邱观清一起坐了下来,教导后者钩坨的安装与使用…


    曲奶奶的寿辰贺礼由于时间问题,他只能让邱观清来完成,但他和青颜的婚戒,他一定会自己亲手制作完成。待到后面回京,他便开始着手琢磨白玉婚戒。


    —


    王横所犯下的罪行过于严重,在大多数人的眼里,他早已是一个将死之人。


    秦景贤刚醒来不久便不顾家人的极力劝阻,说什么也要立刻赶去皇宫见圣上一面。


    可临近御书房时,他的头脑反倒清醒了些,有些踌躇不前地走来走去,并不敢再去找圣上求情了。他害怕,害怕圣上会因为自己的求情,反而一怒之下毫不留情面地宣判将王横斩立决…


    想到昨日皇帝说过等罪证确凿后再判刑的话,秦景贤立刻转过身朝殿外而去,待上了马车后他捂着胸口急急朝车夫下令道:“速去衙府!”


    他知道皇帝还是给自己留了些情面的,剩下的这些日子就让他和王横再好好地说一说话吧…


    等看到牢狱中狼狈趴在干草上的王横时,秦景贤瞬间泪流满面,抖着声音喊了声:“横儿…”


    王横似有所感地抬起了眸,而后慢慢看向牢外哭成了泪人的秦景贤,他微微张开唇,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见状,秦景贤立刻让官兵打开了牢门,而后大步走到王横身边半抱起他,询问道:“横儿,你刚刚说了什么?再说一遍给舅父听听。”


    他虽半抱着王横,但手却不知道该放在哪儿才好。


    王横臀部的白色囚服衣料早已是黑红一片,看上去可怖扎眼得令秦景贤霎时心如刀绞。


    王横的双腿已经动弹不得,他抬眼看着自责不已的秦景贤,再次张开唇说了句话…


    秦景贤立马凑近了听,这回儿他总算是听清楚王横到底说了些什么。


    “舅父,这是我…最后一次喊你舅父,我这辈子最无法原谅的人…就是你。舅父,即便是死了…我也永远…无法原谅你。”


    “若是舅父还认我这个外甥…那能不能…让我的夫人来见我…见我一面。”


    秦景贤离开牢狱时,脑袋里还在不断回响着王横最后说过的话,他捂上苍老的面颊,无声地泪如雨下,一瞬间像是又老了十岁。


    —


    得知秦景贤请求乐若淳去牢狱见一面王横的消息时,商良正与时青颜一起准备着带回依水村的行囊。


    时青颜蹙了蹙眉,他看了看面带纠结与恐慌的乐若淳,而后和商良商量道:“夫君,不若我们陪着乐小姐一起去一趟吧?”


    乐若淳闻言骤然有些感动。


    她知道时青颜对于王横还是有些害怕的,但为了自己,他竟然还愿意陪着她一起去见王横。


    商良颔首道:“行,我也正有此意。”


    于是三人在秦景贤的带领下一同进入牢狱,与王横在探监室内见最后一面。


    乐若淳面色惨白一片,她死死地揪着衣裳,心中对于王横为何想要见自己而感到恐俱与迷茫。


    这时一只温凉的手轻轻握住她,乐若淳浑身一震,抬头看到是时青颜时,她才有些脱力地放松了紧绷的身躯,并朝着时青颜无力地笑了笑。


    时青颜抿了抿唇,随后温声安抚道:“乐小姐别害怕,我和夫君就在你身边一直陪着你。”


    他方才见乐若淳好似走路都不敢向前走了,便知道她已经是慌乱到了极点。


    “好。”


    乐若淳反握住时青颜的手,但她也强忍着没有使很大的劲,害怕弄疼了时青颜。


    商良至始至终都在一旁看着,见到乐若淳的应激模样在心底轻叹一声。


    王横啊王横,你后面倒是能走得轻巧,却害得这么多人身上还遗留着你施予的伤害。殊不知蜕皮新生来得比决腹断头更为艰难,乐若淳他们还需要花费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走出你造成的阴影…


    第102章 宠他的第102天


    半晌后, 前方领路的秦景贤顿住脚步,他转头看向商良三人, 面色平淡道:“就在前方了,老夫多谢诸位肯答应来见我的外甥最后一面。”


    对于把自己的外甥亲手送到断头台的商良等人,他心中既是仇恨又是愧疚,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始终将他困在自责的牢笼中,挣脱不得。


    乐若淳朝着秦景贤轻轻摇了摇头。


    而商良与时青颜亦是与秦景贤没有什么好说的,他们陪同着乐若淳, 朝着王横所在的牢房而去。


    三人甫一走到牢房外站定,王横便倏然间睁开了眼。


    他抬头缓缓朝上看去,商良和时青颜二人皆面色淡淡,乐若淳则皱着眉神情有些复杂, 其眼中还含着些恐慌。


    王横扶着牢柱艰难地起了身,而后一瘸一拐朝着商良等人走去…


    乐若淳顿时心尖一紧, 她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而商良则上前一步, 将时青颜与乐若淳护在身后,冷声开口道:“你有什么要说的就赶紧说了。”


    言外之意, 就是让王横不要再靠近过来吓唬人了。


    “呵呵…”


    王横没理会商良,笑声像破拉风箱发出来的声音, 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他还在一直走着, 直到走到牢柱后不能再向前走的时候, 他才停了下来。


    双手用力抓住牢柱,王横死死地朝牢外的乐若淳盯去, 声音沙哑得令人听了头皮发麻:“乐若淳,我只说了要见你一面,可没说要见这俩啊?”


    说着,他还斜瞥了一眼商良与时青颜。


    商良与王横本就势不两立, 此刻听到王横说这样的话他颇为火大,谁不知道王横装了一肚子的坏水,会不会到了此刻还想对乐若淳使坏。遂故作不耐道:“王横,你要说什么就快点说,若是不想说,我们现在便离开!”


    王横撇撇唇,像是早就知道商良会做这样的反应。但他已经沦为阶下囚,眼下无计可施,于是便径直掠过商良二人,朝着面容逐渐平静的乐若淳道:“乐若淳,我走了以后你帮我照顾好我的孩子们。”


    在商良与时青颜微鄂的神色中,乐若淳点点头,应道:“我会的。”


    王横是王横,他的孩子与他不一样。就算王横不说,她也会帮衬着姐弟们好好把孩子们抚养长大,再好好教导他们成人。


    对于乐若淳的回应王横丝毫不惊讶,像是早已知道乐若淳与他的小妾们感情甚笃,他叹了口气,接着道:“乐若淳,其实当初的事情并非我所意,我…我是真心喜欢过你的…”


    乐若淳闻言蹙起眉,她强忍着恶心,回了声:“但是你喜欢人的方式,我想没几个人能接受。”


    坏人就是坏人。


    即便是因为成长经历而致其性情大变,但也不能将经历视作可以随意伤害人的幌子,以此来掩饰自己心中的恶。更何况恶是可以约束的。


    王横没有回应乐若淳的否定,他继续说着细碎的话,像是将乐若淳喊来只是为了自顾自说,但绝不会向后者道歉认错。


    从牢狱走出来后,时青颜有些心疼地看向乐若淳,轻声道:“乐小姐,您…您如今的身体还好吗?”


    商良亦是在一旁沉着眉,面带担忧。


    方才从王横与乐若淳的对话中,他们了解到,为了不怀上仇人的孩子,乐若淳竟然服用避子汤整整二十来年!


    避子汤本就寒凉,对身体有损。而长期服用更是会导致终身不孕、体质下降,进而大小病不断。


    面对商良二人的关切,乐若淳却是笑了笑,像是早已释然。


    “如今我还能活在这世上便已是上天垂怜,我也从未后悔服用避子汤,便连我的命都是我的家人借给我的,这幅躯壳好与坏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这番模样像是已存死志,使得商良二人都不由得蹙了蹙眉。


    时青颜安慰她道:“乐小姐,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我相信您的家人在天之灵也希望您能过得平安喜乐,如今王横被绳之以法,您的新生活才刚刚开始呢。”


    “对啊乐小姐,您刚才不是还答应了王横,会帮他好好照顾孩子们的吗?”商良语气同样带了些焦急。


    乐若淳见状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你夫夫俩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这回儿轮到商良二人蒙圈了,他们面面相觑后又同时看向乐若淳。


    乐若淳笑道:“我惜命的很,不会去轻生的。虽然我没有了至亲的家人,但是我还有你们这些朋友,还有不似亲人却胜亲人的姐弟们,我怎么会舍得离开这个世界呢。”


    “我只是在思考,我和我的姐弟们以后该做些什么来营生,毕竟还有好些孩子要养呢…”乐若淳蹙着眉,努力思索着。


    商良与时青颜相视一笑,为自己刚才的离奇想法感到有些失语。


    商良也替乐若淳想了想,而后与时青颜不谋而合地同时开了口,最后还是时青颜朝着商良笑了笑,示意他来说。


    于是商良建议道:“乐小姐若是不嫌弃,届时事情结束后可以到京城来找我们。可以学习雕刻或者刺绣,每个月都能领到一笔工钱,或者你们想要做其他的营生,我和青颜也定会尽力帮忙。”


    乐若淳在京城待了一段日子,对于商良二人的事业也有些了解。听时青颜说起不少女郎哥儿在作坊内做工,她当时就颇为心动。


    她朝着商良二人道谢一声:“我会好好考虑的,待我回去后问一问姐弟们的想法,届时再来京城找你们。”


    时青颜笑了笑,道:“好,我们在京城等着你们。”


    —


    两日后,圣上的宣判文书下发,其中王横的罪行被详细列了出来,一时间又在京城引起了轩然大波,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着王横,咒骂着无恶不作的贪官不得好死…


    文书上写着,王横次日凌晨执行斩刑,而商良则被罚缴纳十年罚金用以充入国库。即往后的十年内,他每一年都需要向上缴纳黄金千两。


    商良在接过公告文书时,还有些哑然失笑。


    真不愧是一国皇帝啊,就连刑罚都能这么地命中靶心。


    对于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来说,钱不可就是命根子吗?


    还好重活一世,他看钱看得也没那么重了,否则依他上辈子的性子,可不得心疼上十天半个月的。


    而至于曲大明等人,因为不属于商良残害太守一案的主要人员,故还是归于京兆府衙门管理判刑。


    原本他向府尹咨询过曲大明等人的刑罚,府尹考虑曲大明不是惯犯而是初犯,故依照律法来判的话,只需要主犯坐三年大牢,而从犯则被罚缴纳一千银两。


    商良与时青颜商量过后,决定帮曲大明的牢刑降低至一年。因为时青颜是主要受害者,而商良亦是时青颜的家眷,故帮曲大明向府尹求情后,府尹最终还是同意了二人的请求,决定更改对曲大明的刑罚。


    这件事商良他们没有告诉曲奶奶和曲有书,只是在商良去牢狱探监时告诉了曲大明,并让后者签下关系断绝书,表明从今往后,曲奶奶二人将与曲家再无干系。


    曲大明原本听到商良说给自己求了情,心底还生出了一丝丝的感激与喜悦,然而在听到商良后半段话后,他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看着摆在眼前的关系断绝书,旋即又想到三年的牢刑,二者之间他举棋不定,面色纠结地不知该如何抉择。


    他能看出来商良今后定能飞黄腾达,倘若是借着曲奶奶二人的关系,还能够让他也跟着沾沾光,但若是不签下关系断绝书,他迎来的将是三年的牢刑。人生能有几个三年呢?他一下子就犹豫了。


    抬眸又看了一眼商良冷若冰霜的神情,曲大明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提起了笔,并按下了指印。待签完后看着商良逐渐远去,他整个人似瞬间脱力般倒在了地上,不停地喘着粗气…


    他心想,即便是没有签下这关系断绝书,商良他们也绝不会再搭理他了。还不如顺从地签了,至少能让自己减少两年牢刑。


    —


    次日凌晨,断头台前人满为患。


    不少百姓一边朝着断头台上的王横扔去烂菜叶臭鸡蛋,一边不断高声咒骂着…


    乐若淳等人隐在人群中,一瞬不瞬地紧盯着断头台上的王横,静静等待着斩刑的开始。


    “乐姐姐,青颜他们没来吗?”


    乐若淳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台上的王横,点点头回了声:“对,他们说不来。”


    会来断头台这里观看斩刑的人大多是些成年人,几乎不会出现孩童的身影。毕竟这么血腥恐怖的画面,小孩子看了难免会做噩梦,她估计商良和时青颜之所以没有过来,也是因为商良不想让时青颜看见这样的场面。


    而此时的商良与时青颜一起坐在桌边,正悠闲地饮着茶水。


    时青颜心中想着今日王横的斩刑,他还是有些颇为忐忑。在没有等到王横被施了刑的消息前,他的心情总是沉重的。


    商良将温了的茶水推到时青颜眼下,试图转移其注意力,笑道:“青颜,我总觉得有些不安,感觉自己待会儿要遭一劫。”


    话落,时青颜果然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他皱了皱眉有些不解,随即面带焦急地问道:“夫君,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了?”


    不待商良开口说话,时青颜直接起了身走到他身边,还弯腰抚了抚他的胸口,蹙着眉问道:“是不是胸口的伤还没好?要不我们现在就去找老大夫看一看…”


    然而时青颜的话还没说完,这时店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大吼。


    “商晚成!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想对我的哥哥做什么!”


    因着商良的座位是面朝店门口的,而时青颜此刻背对着门口,故时欢第一眼只能看到自己的哥哥与商良靠在一起,有些像是被商良给强行搂住了一般…


    看着急冲冲朝自己跑来的时欢,商良瞪大了双眼,他下意识地站起身将时青颜给一把搂入怀中,而后抬手包裹住了时欢朝自己挥过来的拳头。


    被商良猛然抱住,时青颜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待缓下来后,时青颜慢慢转过脑袋,看向与商良对峙着的人,他瞬间红了眼眶,有些不可置信地低声喃喃:“欢弟?是你吗?”


    孰料时欢没有理会他,反而又一拳朝着商良的下颌凶狠地招呼过去…


    因为抱着时青颜不便动作,故这狠辣一拳商良来不及躲闪,硬生生地给挨下了。


    他闷哼一声,就连脑袋都被打偏了些——


    作者有话说:商良:弟弟,你很好,看我怎么向你哥哥告状…


    时欢:我真的不知道你就是商良啊,家人们,怎么还会有魂穿这么离谱的事情!QAQ


    第103章 宠他的第103天


    时欢面上满是冰冷与愤怒, 他瞋目切齿地注视着商良,恶狠狠下令道:“商晚成!你快放开我的哥哥!”


    直到这一刻, 时青颜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乍然见到日思夜想的欢弟,这对他来说是意外之喜。但他没想到的是,欢弟一回来便朝着夫君挥了一拳。


    时青颜心疼地抚了抚商良的下颌,而后转眸看向时欢,疾色道:“欢弟,不许再动手了。他是商良, 不是商晚成!”


    “哥哥你在胡说什么!”


    时欢闻言瞳孔地震,他伸手颤抖地指向商良那张脸,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一般,震声道:“他明明就是商晚成啊!哥哥你是不是被他威胁了, 别怕,我这便带你离开!”


    说着, 他手起招落, 朝着商良径直一拳一式突袭过去…


    看着时欢那还有些门道的招式,商良顿时起了些兴趣。


    他抱着时青颜一闪, 而后将后者稳稳置于安全之处,最后才迎面朝时欢而去, 和其有来有往地你一拳击我一肘挡起来…


    时青颜站在一旁看着两人搏斗, 面色既无奈又焦急, 一个是他至亲的胞弟,而另一个则是他挚爱的夫君, 谁受伤了他都会心疼。


    陆神曲以及两位伙计也被这突然闯进来的时欢给吓了一大跳,他们匆匆走到时青颜身边,紧张地问了声:“郎主,这人是谁啊?怎么还会和东家打起来了呢。”


    “来人是我的胞弟, 时欢。”


    时青颜只观察了一会儿,很快便发现商良在其中游刃有余,而时欢虽然神色恼怒,但也没有因此受伤。


    他心下松了口气,很快朝着二人蹙眉喊道:“夫君,欢弟,你们先停下。”


    时欢被商良猫逗耗子似的给弄得团团转,此刻被时青颜这么一喝令,他立刻就瘪了瘪嘴,朝向时青颜撒娇似地嘟哝了一声:“不要。”


    “欢弟,听话。”


    时青颜蹙了蹙眉。


    商良早已停下动作,迅速一闪走到时青颜身旁站定,还朝着时欢似有若无地勾起了唇角。


    看着商良那副欠揍的模样,还有时青颜严肃的神情,时欢瞬间有些委屈地红了眼,他极其不满地看向商良,而后又耷拉着脸看向时青颜,可怜巴巴地小声道:“哥哥竟然为了商晚成凶我…”


    时青颜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他上前一步将时欢一把给揽进怀中,轻声安抚道:“哥哥等会儿就给你解释清楚。他不是商晚成,他是商良,也是你的哥夫。”


    “他,哥夫?”


    这话像从时欢口中挤出来似的,他虽然被时青颜抱在怀中,但是看向商良的目光依旧充斥着仇恨与排斥。


    时青颜自然知道,这件事情若不和时欢解释清楚,那么时欢便会日日把商良给当做商晚成。整日里打斗成一片,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向一脸懵的陆神曲等人说明要暂时离开后,时青颜便牵着时欢的手,和商良一同朝内室而去。


    将门关上后,时青颜先给时欢倒了杯茶水。


    时欢接过茶水一饮而尽,而后愤然道:“哥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在信中说哥夫名为商良吗?怎么如今成了商晚成?”


    说着,他的视线又迅速移至商良脸上,冷声道:“这张脸我记忆深刻,正是我要亲自手刃的仇人!”


    一句话都还没说的商良:“… …”


    他听了这话倒也没怎么生气,只是时青颜有些不悦地开了口,厉声道:“欢弟,这话切勿再说。”


    在时欢瞬间变得焉了吧唧的神情中,时青颜有些无奈地揉了揉他的脑袋,转而和商良一起,将后者魂穿到书中世界的事情解释给时欢听。


    因为没有提及天道的存在,故解释的过程没有任何阻碍。


    时欢听的时候就觉得匪夷所思,认为这样的事情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但看了看商良和时青颜那样笃定的神情,他又有些犹疑不定起来,心中琢磨起这些话的真伪。


    良久,时欢才开口不确定地问商良:“你的意思是说,我和李清越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不错。”商良点点头。


    “所以你之前在信里写那些提醒,也是因为原著中会有我帮李清越挡刀的情节?”越是询问商良,时欢的面色就越是困惑。


    商良再次点了点头。


    时欢是真的惊了。


    他是喜欢李清越没错,但是李清越身边暗慕者众多,而他也没有爱李清越爱到愿意为其去死的地步。毕竟他在李清越身边总是因为这些那些受伤,而且李清越有段时间还误会了他,和他冷战了好久,他是傻了才会去给李清越挡刀!


    当时会听从商良的建议,也是因为商良能够找到途径寄信给太子,再加上商良是哥哥信赖的人,这便让他觉得商良是个很厉害的角色,或许是什么隐士高人也不一定,所以他最后选择相信商良。


    虽然现如今看来商良确实也很“神秘厉害”,但这与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毕竟,为何商良的灵魂会重生在商晚成的身上啊!这让他感到很郁闷。


    时欢唇角微抽,在时青颜期待的目光中,他有些别扭地喊了商良一声:“哥夫。”


    “嗯。”商良微微颔首回应了。


    看着商良的面容,时欢还是觉得此事荒诞离奇。可是细观其行为却能够发现,这人确实和商晚成大相径庭。尤其是每当看向他哥哥时,那眼神简直温柔得能够溺毙人。


    时青颜为了让时欢适应商良的存在,故拉着他不时在商良身边打着转。


    商良正在收拾回渡风县的行囊,边收拾还边询问时青颜:“青颜,渡风县那儿可能会很冷,要不我再去外头买两件披风回来?”


    虽然欢弟才回京他也不舍得这么快就离开欢弟,但是夫君一个人回依水村,他心中更是不放心。几番犹豫不决后,他最终还是决定和夫君一起回去。


    时青颜笑了笑,正想应一声“好”,这时时欢听出了不对劲来,便开口问道:“渡风县?你们要回去渡风县?”


    “嗯。”


    时青颜抚过时欢额前的碎发,笑道:“这是我和你哥夫之前就决定好了的行程,等到把事情解决完我们便会回京。”


    时欢立马就有些不情愿了,他向来说话随心所欲,便直接开口委屈道:“为了早日见到哥哥,我可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如今我俩都没怎么说说话,你就舍得离我而去吗?”


    “我…”


    时青颜当即有些不忍,回绝的话他也说不出口。毕竟他思念时欢也思念了整整一年,如今两人才见面,他确实也不想这么快就分离。


    商良将行囊打好结,见时青颜面色犹豫不忍,遂笑着开口道:“青颜,我一个人回去也行的,欢弟他才回来,你多陪陪他也好。”


    “可是…”


    时青颜蹙眉看向商良,可是他也放心不下,让商良一个人回去面对村里的众人。


    商良明白时青颜在担心什么,便安慰道:“别担心,我一个人也可以的,我会和村民们好好解释清楚。”


    时欢在一旁听着商良的话,心道:这人果真不是商晚成,商晚成哪里会这般为他的哥哥着想。他的哥哥如今只是皱了皱眉,瞧着这商良便满眼都是心疼。


    他顺势挽上时青颜,也跟着劝道:“是啊哥哥,哥夫一个人回去也是没有问题的,我看他的功夫还算不错啊…”


    说到这,时青颜突地想起时欢刚才与商良你来我往的招式,便有些惊讶地问了问时欢。他的胞弟虽然向来活泼好动,但不见得会使功夫。


    果不其然,时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道:“是我缠着李清越学的,想着回到了依水村,我也能把你从商晚成的手上救回来。”


    时青颜蓦然红了眼眶,他鼻尖有些发酸,哑声道:“欢弟,你受苦了。”


    时欢摇了摇头,他眼角隐有泪光闪动,歉然道:“没有受苦,是我太没有用了。不管怎么做,我都没有办法回去救你。”


    他一路仕途走来都颇为不顺,便连个秀才都没称上。甚至因为李清越还被迫卷入朝廷党派相争,继而成了为李清越出谋划策的隐军师,旁人只以为他是个奴仆,却不知李清越的每次行动都有他在背后献计献策。


    跟在李清越的身边危机重重,不仅要应付李清越暗慕者的明枪暗箭,而且还要时刻提防李清越的政敌对自己劫持威胁。但凡有一点儿风声都会被其他人的眼线给捕捉,而哥哥时青颜的身体并不好,故即便是把哥哥从商晚成的手中救出来,也免不了跟着他到处飘泊,亦或者是被李清越的政敌也给盯上。


    更奇怪的是,李清越每每暗中派出侍卫去依水村救人,那些侍卫往往都有去无回,就好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全部失去了联系…


    如今见到哥哥安然无恙,而且腿疾也被叶神医给治好了,时欢心中别提有多开心了。都说长兄如父,在他的心中,时青颜的怀抱始终是他温暖的港湾,如今倦鸟归巢,他自然舍不得离开时青颜身边。


    此刻看着时青颜,时欢心中蕴有千言万语,而时青颜亦是。


    见状,商良很是理解地笑了笑,道:“青颜,你和欢弟也有很长一段日子没有见面了,就在家中好好陪陪他吧。我忙完后立刻就回家,好不好?”


    时青颜忍着没有落泪,但嗓音却哑得厉害,他点点头道:“好,夫君在外面一定要注意安全。”


    本还想哭一哭求哥哥不要离开的时欢登时止住了眼泪,看着商良与时青颜两人之间自然融洽的相处,他对于这个叫做“商良”的哥夫瞬间好感度拔高了不少。


    哥哥好听哥夫的话啊。


    到了此刻时欢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与哥哥的年龄实际相差不大,只是自从父母离世后都是哥哥在上面扛着,他便潜意识地把哥哥当做了自己的头顶天。现在一看,其实哥哥也是一个需要旁人包容疼宠的小孩啊…


    还好哥夫魂穿到了商晚成的身上,不然他都无法想象哥哥会遭遇些什么事情。想到这里是书中世界,想到作者把哥哥和自己写得这么悲惨,他心中的怒气霎时便有些横冲直撞起来,直恨不得把原著作者给抓到身前来好好折磨一番。


    时青颜瞥见时欢忽地面色冰冷,便有些担忧道:“你怎么了欢弟?”


    时欢收回心绪,他抱住时青颜低着脑袋蹭了蹭,笑道:“没什么哥哥,我现在真的好开心。”


    他庆幸哥哥还好好地活在这世上,没有如他噩梦中一样的冰冷刺骨。


    —


    大战告捷,边关已定。


    时欢回京后的次日,太子和左大将军也在百姓们的欢呼庆祝中回到京城。


    望着一辆辆马车朝皇宫的方向而去,商良顿时感慨万分。


    太子立了大功,恐怕不久皇帝李懿便会退位。在准备将皇位传给李清越时,麟王李迁会四处起兵、意图夺权篡位,使得西陵国民不聊生,届时又是一番血雨腥风啊…


    不过好在现在他穿书过来了,能够提醒李清越尽早做好布署提防,将几个月后的篡位之战损害将至最低。等回去渡风县还了债务,他便立刻将自己所知道的信息全部告诉给李清越和时欢二人。


    做好了决定后,商良便着手将店里的事务给提前安排好,并准备后日随同乐若淳等人一起出发,前往渡风县!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得把自己和青颜的婚期给定下来。


    之前还在永安镇参加陈白两家的婚礼时,他心中便一直憧憬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够与青颜大婚,与青颜永结同心相伴到老。如今时欢他们回京了,那么婚事的准备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作者有话说:后面的内容除了两三个高潮部分,基本上就是日常了,我会尽量多撒点糖的。


    第104章 宠他的第104天


    古时婚俗有“三书六礼”之说。


    因为商良是现代人, 而时青颜与原主的婚礼也是马马虎虎操办的,再加上当时时青颜万分抗拒, 故时青颜也不怎么了解成婚的整个流程。不过自从商良求婚后,两人便从曲奶奶那里打听好了“三书六礼”的具体细则。


    两家也无长辈可请,故商良想着请曲奶奶与马老作为他和青颜的长辈,届时坐在中堂之上接受他们的礼拜。


    其中聘书商良早已准备好,而礼书他也在筹备中。纳采由于他和青颜两情相悦,故省去了这一流程。在他离开京城之前, 今日要完成的流程则是问名。


    马老请来京城出名的算命先生为商良二人合八字。


    轻烟袅袅的沉香缭绕,时父时母的灵牌静静矗立在桌案正上。


    在算命先生的指引下,商良与时青颜手持沉香于桌案前站定,两人各自将庚贴呈交给算命先生。算命先生将庚贴置于案前, 又一次口头询问二人生辰以及属相。


    时欢与曲奶奶等人站在一旁静观,面色皆庄严肃穆。


    龟甲摇晃, 六枚铜钱从甲孔中一一流出。算命先生神情严肃, 铜钱从他指下逐一划过,直至最后一枚铜钱掠过, 算命先生不自觉扬起嘴角,他向略微紧张的商良等人笑道:“六六归一, 乾卦正阳。乃大吉!”


    “劳烦大师!”


    商良闻言心喜, 忙朝着算命先生拱了拱手道谢。


    算命先生摆摆手, 道:“庚贴会再抄写一份送到京城三里外的通觉寺神像前,若三日之内无事发生、一切顺遂, 通觉寺的高僧则会将适宜婚期的文书送来,而那之后商老板也可以推进下一步“纳征”了。”


    “在下明白了,多谢大师。”


    商良喜不自禁,与马老一起将算命先生恭敬送走后, 他一进屋就抱住时青颜,笑得合不拢嘴道:“青颜,你听到大师说的话了吗?等我回来后我们便可以成婚了。”


    “听到了,夫君。”


    时青颜靠着商良的肩颈,面颊微红。


    曲奶奶等人见到此番状况,也不由得跟着又说又笑起来。时欢亦是被众人发自内心的笑容所感染,不自觉扬起了唇。


    升官发财、成家立业,乃人生之大喜事。


    众人纷纷开始期待商良二人大婚的那日了。


    —


    临行前一晚,想到接下来一个多月的时间都将见不到自己的小夫郎,商良便忍不住将时青颜亲了又亲,吻了又吻…


    直到时青颜脸颊犯了潮红、忍不住压着声音小声轻喘,而自己的身/下也是难受到不行时,他才依依不舍地又啄了啄时青颜有些红肿的唇,轻声道:“青颜,我是真的舍不得离开你身边…”


    时青颜闻言撑起身躯,他搂住商良的脖颈使其靠近自己,轻声一笑道:“我也舍不得。”


    说着,他的手指游移向商良凌乱的衣裳。


    动作轻轻柔柔地,像是丝绸一般拂过胸膛,商良瞬间眼眸深沉几分,他抓住时青颜还欲接着往下作乱的手指,嘴里的声音有些不稳,带着轻颤道:“别…别闹了,青颜。”


    他怕自己是真忍不住。


    时青颜被商良握住手腕倒也没怎么挣扎,他凑近了商良,学着商良的方式又接起了吻来…


    眼看快要不着片缕,商良急忙扶住时青颜的双肩。


    看着后者清澈的双眸隐约带着点笑意,活像只雪白的小狐狸在恶作剧,他也忍不住笑得胸腔微微震动,又吻了吻时青颜光洁的肩头,哑着声无奈道:“别再考验为夫的忍耐力了青颜,真不怕我现在就把你吃掉?”


    时青颜挑挑眉,他纤长素指勾住商良的衣襟,明知故问道:“夫君想要怎么吃?嗯?”


    后面疑惑的尾音绵延,转瞬又消散在耳边,令商良不禁呼吸急促起来。


    他将时青颜抱住放在榻上,接着便遮了遮身形的变化,在时青颜带笑的目光中,颇为狼狈地朝浴房方向奔去…


    听着外面悦耳的笑声,商良一边微喘着做着活,一边再度羞涩地涨红了脸,不太明白青颜怎会突然变得如此撩拨。难不成是见自己快要离开了?就这么舍不得?


    时青颜能猜到商良此刻正在想些什么。


    他确实不舍得商良会离开自己这么长时间,但也因为还没有大婚,趁着自己还能撩拨之时,想要多看一看商良害羞的模样。


    商良喜见自己的羞颜,他又何尝不是呢?


    想到这,时青颜嘴角微微上扬,他有条不紊地将衣裳系带系好,而后乖乖躺在被窝里等着商良完事。


    待到商良上了榻,他便自觉地向其怀中挪去。


    商良骤然面颊发热,身躯也跟着紧绷起来,正想开口求一求饶时,他听到静谧黑暗中传来时青颜带着些困意的嘟哝声,紧接着腰身上的手指也紧了紧。


    “夫君早些睡,明日还要早起呢。”


    商良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羞愧,他迅速“嗯”了一声,也搂上时青颜,与其一同进入梦乡…


    —


    翌日天还未亮,商良将行囊全部放进马车中,他抱了抱时青颜,正准备和大家一一道别后离去,这时一人匆匆行至身前来。


    “商良,时青颜。”


    身着一袭素缟的秦景贤面色焦急,见到商良二人望了过来,他又道:“可否借一步说话,老夫定不会耽误你们的时间。”


    商良与时青颜对视一眼,而后商良点了点头,摆手道:“大人请进。”


    三人进入内室,刚烧好的茶水迅速摆上桌面。


    商良斟过几杯茶,看向面色犹豫的秦景贤道:“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秦景贤看了看商良,又看了看时青颜,很快他长叹一声,看向时青颜面色愧疚道:“老夫不日便会向圣上自请辞官,今日来此处只是为了和时公子说一声抱歉。对不起时公子,我的外甥王横对你犯下了不可弥补的过错,如今他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还望你日后能好好生活。”


    他也没说让时青颜愿谅王横,只是在说完后很快与商良二人道了别,转身离去。


    看着秦景贤蹒跚而去的背影,时青颜嘴角嗫嚅着,最终也是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商良抚了抚时青颜的手,安抚道:“本不该由他来道歉,如今此番做法估计也只是为了求个心安吧。”


    “嗯。”时青颜点点头,内心有些惆怅。


    在众人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商良坐上马车,他朝着时青颜笑了笑,很快扬起马鞭驱使马儿朝城门外而去…


    他怕自己再慢一些,看到时青颜的泪光后就不想离开了。


    —


    回去渡风县的路程即便快马加鞭也至少需要半个月,所幸一路还有乐若淳等朋友相伴。


    从乐若淳那儿了解到,在出发前一日秦景贤已经找过他们道了歉,并且还讲述了不少有关于王横小时候的经历。


    王横的生母是秦景贤唯一的胞妹,本贵为闺中小姐,却与秦府内一名侍卫暗通曲款,最后珠胎暗结。最初秦景贤得知消息后因为胞妹未婚先孕而背地里大发雷霆,但由于不清楚奸夫是谁,故他一直隐忍着没有向胞妹发怒,待孩子生下来后,一岁又一岁地长开了模样,王横才知道奸夫正是自己身边的侍卫。


    他不顾王横生母的苦苦哀求,一怒之下当众将侍卫一刀捅死。


    事后他才得知,这残忍无情的一幕被年幼的王横给看了去。


    不久后,王横生母郁郁寡欢,只留下一封遗书托孤后便也投河自尽了。自那之后,王横便对于自己的亲生舅父秦景贤恨之入骨,性格也产生了变化…


    乐若淳面目平静地讲完,又和商良道:“因为王横罪大恶极故尸骨不可收敛,听闻斩首次日,王横的头颅便被那野狗叼了去,只留下那尸体还在台下风干。秦景贤他悲痛欲绝,一度气得再三晕了过去,如今他告老还乡也是在情理之中,毕竟发生这么大的变故他将责任全部揽在了自己身上,亦无颜面对圣上。”


    商良听完后久久不语。


    他不可怜王横,也不可怜秦景贤,只是有些感慨造化弄人。


    倘若当初秦景贤不顾及自己所谓的“颜面”,或许事情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但站在秦景贤的角度来思考问题,秦景贤也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他只是这西陵国百姓中的一个小小缩影,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


    —


    马蹄声阵阵。


    半个月后,由官兵护送的无辜路人们纷纷回了家,而乐若淳等人也回了太守府处理后事,商良则是先去了县令府邸与杜光见了一面。


    杜光甫一见到商良便笑容灿烂,他告诉商良,陛下已经将圣旨快马加鞭送达,即日他将继任渡风县太守一职。


    商良闻言欣喜,遂朝着杜光道了句“恭喜”。


    两人坐下来后好一阵寒暄,在得知公审的经过后杜光有些后怕,他连连感叹道:“多亏了太子殿下,否则即便能胜诉,你和时公子他们也免不了会受一番折磨。”


    “是啊。”


    商良笑了笑,道:“太子殿下宅心仁厚,愿意助我等小民平反昭雪,若不是他出手相助,恐怕我们早已着了王横的道。”


    顿了顿,他又道:“另外多亏了杜大人您提交的罪证,否则陛下也不能这么快就结束了调查。”


    杜光捋了捋胡须,摆手笑道:“我仅尽了绵薄之力,不足挂齿。”


    二人又聊了聊,当杜光提出让商良在府内歇息一晚再赶路时,商良很快委婉拒绝了,只道:“杜大人,往后我和青颜他们还会再回来,届时再来您府中做客也不迟。”


    杜光颇为遗憾,但也还是笑着应了声:“好,等你和时公子下次回来,届时我再好好招待你们!”


    商良点点头,与杜光道别后,他便朝着永安镇行进…


    到达永安镇时天色已漆黑一片,商良找了家客栈,准备明日先去万金赌坊把债务给还清了,最后再回去依水村,将原主借村民们的钱给一一还了。


    第105章 宠他的第105天


    永安镇的夜比之盛京城更为寒凉。


    商良把头发擦干后便披上外裳, 坐在窗边任由清风吹拂在身周…


    前半个月他一直都在赶路,和大多数归心似箭的路人们一样, 他每天除了赶路就是在睡觉,只希望能够早日将渡风县里的事情解决,然后快些回去京城。


    眼下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一阵,他心中对于时青颜的思念便愈发浓郁起来,似不断向上生长的藤蔓,从心脏一寸寸地逐渐伸展至大脑, 直将他的思绪全部占满了,便连每一次的呼吸都溢出了思念。


    商良取下衣裳上的平安符,他一边摩挲着平安符,一边从食盒里取出一块时青颜亲手做的糕点。


    黯淡云层遮掩着将近圆满的月亮, 再过两个月便是中秋。


    商良将手中的糕点慢慢吃净,心中猜测着时青颜此刻正在做些什么, 是睡着了还是在看账本…


    而京城这方的时青颜如今却面色冰冷, 他扫了一眼店门口放着的鲜花与果篮,在徐才忐忑不安的神情中, 轻声吩咐:“将这些放到离店远些的地方去。”


    “好的,郎主。”


    徐才觑着时青颜的面色, 见其没有发怒心底松了口气, 忙迈出门拎起鲜花与果篮走远了…


    时欢见时青颜冷着脸没说话, 心里也有些打鼓,他跟在时青颜身后随其一同进了寝房。


    见时青颜将披风解下后揉了揉眉, 面上还透着些淡淡的疲惫时,时欢终是忍不住小声开了口:“哥哥,你别生气。这件事哥夫他定是不知情的,若是哥夫知道了, 他定会直接开口拒绝的…”


    说完后,时欢替时青颜将被子铺好,见后者还是颇为沉默不语,心中着急,正想再开口安慰时,时青颜突然说了话。


    “我知道。”


    “我知道他一定会拒绝的。”


    时欢闻言嘴角生出笑意,正想附和几句话,时青颜又接着道:“只是他这么优秀又温柔体贴,往后这样的事情只会多不会少,我虽然不害怕他变心,但也会为此心中难受…”


    说着,时青颜握住时欢的手朝自己的心口覆去,他抬起的双眸染着些水雾,神情却是冷清的,似清晨带露的白枝柔弱却坚韧,端的是让人见之心惊。


    轻飘飘的叹息传来,似无解的柳絮挟愁,愁上加愁…


    “欢弟,我好难受。我不想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还有人也在心里念着商良。我知道我这样的想法不好,但我真的控制不住…”


    时欢被时青颜握着手,听到时青颜的话后,他顿时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年头哪个优秀男儿不会被女郎哥儿惦记,更何况还是商良这种痴情汉子,再加上太守一案火速闻名于整个西陵国,外界早就将商良传得神乎其神,如今有哥儿来店门口置物示爱,也实属正常。


    时欢明白时青颜的内心感受,但此刻也只能不断轻拍着时青颜的后背,让他一个人好好想明白…


    —


    翌日,商良一觉睡到自然醒。


    醒来后吃了两个包子,他便直接前往万金赌坊。


    虽是清晨,但赌坊内早已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商良甫一走进赌坊,便有不少赌徒将他给认了出来,短暂的呆滞后,很快有人大喊一声:“商晚成!是商晚成来了!”


    顿时不少人将商良团团围住,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商晚成不是还在被太守通缉吗?怎么还敢出现在这里?”


    “大半年都没找着人,梁庄主可是恨不得把他给拆吞入腹呢!”


    “商晚成,你来赌坊是想做什么?快些走吧,别来此处祸害我们…”


    “… …”


    因为杜光今日才上任,故公告还没张贴出来。如今的渡风县除了官府,普通百姓还不清楚事情的走势。


    商良神情波澜不惊,他掠过惊慌失色的人群,直直朝柜台那面色震惊的柜员而去,敲了敲柜面,问道:“我是来这里还债的,梁庄主呢?他人在哪里?”


    这从容淡定的模样不像是来还债的,倒像是来讨债的。


    柜员声音颤抖着回道:“商…商晚成,你先坐在这里等等,庄主他一会儿就来了…”


    商良点点头,随后径自抽了条板凳,长腿交叠地坐了下来。


    赌坊中的其他人见状,也没有心思再做其他事了,便一个个的时不时朝商良望去。


    被这么多的目光注视着,让作为焦点的商良有些不适,他耐心地等了等,很快梁庄主那熟悉的庞大身躯出现在赌坊门口。


    赌坊内这么安静让梁庄主觉得有些奇怪,待看到老神在在的商良时,他登时就睁大了眼,厉喝一声:“商晚成!你还知道回来啊!”


    说着,他习惯性地抬手一扬,正想命令打手上前将商良桎梏住,随即才猛地想起来打手们现在还未上班。


    于是他颇为尴尬地放了手,神情阴霾地低声道:“通缉犯还敢出来,真是不知死活。若是你没有银两还债,那我便报官把你抓了去,想必悬赏金也够你还债的了…”


    这梁庄主简直与半年前一模一样,商良禁不住笑了笑。


    梁庄主见商良笑就心里一咯噔,怕后者跑了还转过身迅速关上了门,孰料商良起了身,一步步地朝他走了过来,还边走边道:“梁庄主,商某正是过来还债的。债务还清后,你们将之前的欠条与字据销毁掉,听明白了吗?”


    梁庄主闻言颇为惊讶,他有些不敢相信商良说的话,还试探性地问了问:“你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


    商良从袖中取出一个钱囊扔给梁庄主,挑眉道:“你清一清数目,看看够不够还债。”


    梁庄主惊疑不定地看了一眼商良,而后抖着手指将钱囊打开来,里面整整是一千五百银两,比商晚成要还的债务还多出了二百多银两。他倒吸了口凉气,而后将钱囊速度收进自己的袖口中,并忙不迭地赔着笑:“够了够了,够还债了。”


    他还想再多说,商良便有些不耐道:“够了就将欠条与字据取来!”


    “好好好!您请稍等。”


    梁庄主连忙朝柜台而去,然后带着柜员进了另一间房。


    商良等了半晌梁庄主他们还未走出来,遂逐渐发现了不对劲,抬步敲了敲房门,里面也无人应声。


    而赌坊内的其他人也是神情迷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也正是这个时候,赌坊的大门被推开,一列列官兵鱼贯而入。梁庄主和一个官兵走在最后面,商良看到他边走还边谄媚地笑着:“官爷,通缉犯就在这里面了,您看一看人对不对?”


    见状,商良忍不住冷声一笑,在周围人看好戏的眼神下他也没跑,只看着梁庄主带着官兵朝自己走了过来。


    官兵原本还模样冷傲,但在见到商良后便立刻和焉了的茄子似的,他狠狠地瞪了梁庄主一眼,而后在梁庄主等人震惊不已的目光中,朝着商良拱了拱手,道:“商匠师回来了啊。”


    商良点点头,将自己要还债的事情说了说。


    接下来不需要商良再开口,官兵便勒令梁庄主将欠条和字据交出来。


    在众人纷乱迷惑的思绪中,商良将欠条和字据于烛火上点燃。灰烬被风儿吹散,商良和官兵们也在梁庄主惊惧不解的注视中很快离去…


    离开万金赌坊后商良便与官兵们分道扬镳,他朝着集市走去,想要称几吊肉,另外再买些糕点带回依水村。


    将东西买齐后,商良便准备回客栈乘坐马车了。途径纩衣店时他顿了一顿,想起先前那个怀孕的纩衣店老板,也不知道其现今状况如何,遂转了个方向,朝纩衣店走去…


    “祥祥乖,快睡吧;祥祥乖,快睡吧…”


    还未走进店内,他便听到一声又一声温柔至极的轻哄。


    孩子已经生下来了?


    商良有些犹豫,脚步也停了下来,不知道自己还要不要进去店里。


    偏生纩衣店老板耳朵灵的很,他抱着襁褓转过了身,正要与往常一般招呼客人时,突地就见到了商良那张令人印象深刻的面容。


    “客…官?”


    纩衣店老板眼睛瞪得圆圆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人,正是劝过自己和离的商良。


    见店老板看见了自己,商良也不准备离开了,他点点头,而后抬步走进店内,并在桌边坐了下来。


    店老板有些抱歉地看了一眼商良,压低声音道:“客官,还需要您等会儿…”


    商良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


    等到店老板将祥祥哄睡后,他才替店老板倒了杯茶水,笑着轻声道:“养孩子确实不是件易事。”


    店老板赞同地点点头:“可不是,不过祥祥他还算乖巧的。”


    说完,他有些担忧地看向商良道:“客官,我冒昧问一句,您是不是通缉令上的那…”


    店老板欲言又止,商良点点头,也没否认,他将事情简略地说了说,待全部说完后,店老板长长呼出一口气:“没事了就好。”


    见聊得差不多了,商良才问:“您夫君如今待您可好?”


    提及此事店老板便一脸忧愁,他摇了摇头,有些无力道:“我曾向他提过和离,但他不肯同意,后来我又去寻求官府相助,官府亦是表明若男方没有犯重大过错,则驳回和离请求。”


    “我完全没有办法了,自从我向他提过和离一事,他反而还变本加厉起来,不但日夜流连青楼,而且还加倍向我索取银两,便连戏都不愿意演了…”


    店老板越说越气,他看了一眼摇篮中酣睡着的孩子,叹了口气后又道:“和离无法成功,何况孩子以后若是知道我想要和离,恐怕会因为没有亲爹而怨恨我吧。”


    第106章 宠他的第106天


    店老板说的话没错。


    和离案例当朝有, 但极少。唯一一次闹得很大的和离还是因为丈夫掐死亲子,妻子上报给官府, 官府最后才给丈夫判了死刑,并允许二人和离。


    除了这种情况,其他的和离诉求都会被驳回。即便男方死亡,和离也绝无可能。


    不过当下和离困难并不代表今后也是,等到李清越登基后推行性别平等相关政策,西陵国在这方面的律法也会更加完善。


    商良稍作安慰:“再等等, 过一两年或许情况会好很多。”


    见商良言之凿凿,店老板心底有些疑惑,但还是笑着点点头,道:“希望如此吧。”


    两人又聊了聊, 商良才离开纩衣店。


    官兵们告诉他,太守换任的公示今日便会粘贴在各大公示面板上, 届时渡风县内的百姓都将知晓案件真相, 而他也不会走到哪里都会被人看作是通缉犯了。


    从客栈后的马厩中牵出马车,商良驱使马匹朝依水村的方向驶去…


    —


    与此同时, 曲家曲大明的三儿子还在与自己新娶进门的媳妇儿说说笑笑。


    “媳妇,爹他们这么长时间还没回来, 想必是已经事成了。等到他们回来, 估计我们也能换上大宅院住了。”


    “爹他们可真厉害, 嫁给相公真真是我的福气!”


    一旁佝偻着背脊的老妪经过两人身边,微不可查地叹了声气。


    老三见到老妪顿时冷了脸, 呵斥道:“娘,你来这里做什么?午饭好了没?”


    “好了,可以先吃饭了。”


    “那相公,我们快去吃饭吧, 我饿了…”


    老三被媳妇挽着手臂,昂起脑袋从鼻孔中发出一声“嗯”。


    看着二人离去的身影,老妪眸光黯了黯,而后低下头继续扫地…


    —


    商良下了马车,看了一眼遍地狼籍的商家四合院,很明显能看出来在他们离开后,这本就破败不堪的四合院又遭遇了大波摧毁。


    接下来的还债或许也不会顺利,商良有些无奈,决定先提着肉与糕点去陈家,探望一下陈老太与陈二哥。


    或许是白日大家都出门去做工了,故这会儿路上也没看见几个人,陈家的屋门亦是紧闭着的。但杜光说收到消息后,陈家人便要求先回家了,所以这会儿陈二哥他们应该是在家的。


    商良有些迟疑地敲了敲屋门,只等了一会儿屋内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还伴随着小声的询问声。


    “屋外是谁啊?”


    是陈涓仪!


    商良笑着喊了声:“仪哥儿,是我!商良。”


    “商大哥?”


    屋内声音顿时有些惊喜。


    陈涓仪打开了门,见到屋外果真是商良时,眼角眉梢皆是遮不住的喜意,笑道:“真的是你!”


    说着,他又看了看商良身周,有些疑惑道:“欸,青颜哥哥呢?他怎么没回来?”


    “是,青颜他有些事,暂时回不来。”商良解释道。


    他被陈涓仪引进屋内坐下,又安慰有些失望的陈涓仪道:“等到下一次,青颜他就会和我一起回来了。”


    “嗯!”


    陈涓仪朝着商良笑了笑,他将桌上的茶壶提下来,一边塞了些干茶叶进去,一边道:“听杜大人说你和青颜哥哥没事了,我和二哥就商量着先回来,想着你们应该不久后也会回村里来…”


    商良没回话,沉吟半晌,等到陈涓仪将烧好的茶壶再次摆上桌后,才道:“仪哥儿,这半年来是我连累你们了。”


    顿了顿,他又道:“还有村里的大家。”


    仪哥儿嘴角的笑容凝滞了一瞬,很快他笑得灿烂,摇了摇头道:“也没出什么大事,杜大人他都和我们解释过了,有了他的庇护,那狗官也不敢对我们做什么。”


    说着,他又问道:“商大哥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事?还债吗?”


    商良点点头。


    陈涓仪笑着道:“我果然没猜错。村里人白日都出去做工了,等到夜里才会回来,商大哥不若等到晚上我二哥回来了,再去还债?”


    “也行。”商良应了声。


    陈老太听到商良回来后,连忙起了身让陈涓仪搀扶着她慢慢走出寝房。她年岁已高,身体也不如以往,但见到商良没有出事,遂有些又哭又笑起来,还拉着后者的手说了许久的话。


    商良认真听着陈老太说的话,时不时便点头回应一声。


    午饭商良也没让陈涓仪动手做,而是自己捋起袖子做了一顿好吃的。


    等到吃完后,商良帮忙收拾好碗筷,随口问了声:“仪哥儿,你知道青颜父母的坟位在哪儿吗?”


    “啊?”


    陈涓仪睁大了双眼,很快回道:“我知道在哪儿,你是想要过去看看吗?”


    “嗯。”商良笑了笑。


    陈涓仪很有分寸地没有问商良想要去坟位那里做什么,他将桌面擦干净,和陈老太说了一声后,便关上了屋门,带领手拿包裹的商良朝后山而去。


    后山层林叠翠,鸟兽飞鸣。


    爬了好几段崎岖山路后,陈涓仪微喘着气指了个方向,道:“就在前方了。”


    时父时母的坟位是挨在一起的。经历了一整个春天,两个不大的坟包上面也长了些杂草,相比于其他杂草疯长的坟包来说,这已经算是很干净了的。


    陈涓仪一边帮商良清理着杂草,一边感慨道:“青颜哥哥之前还在村里时,每隔段日子便会上山来清理时叔和时婶的坟位。即便后来腿脚不便,他也会坚持上山来,每回在坟位这里一坐便是一日升,前几次我还会喊他回家去,免得着了凉,但青颜哥哥总是笑着说等会儿就回去,后来我便也没催他了…”


    说到这,陈涓仪停了动作,他抬起眸看向也刚好抬起了头的商良道:“商大哥,我不管你经历了什么会换了个性子,但我认为现在的你很好,也希望你能够一直保持下去,好好地待青颜哥哥。”


    “青颜哥哥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看着陈涓仪严肃的神情,商良也庄重地点了点头,沉声应道:“青颜是我这辈子的挚爱,我定会永远爱护他的。”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陈涓仪神色严峻,接着又很快转移话题,笑着道:“这边清理干净了。”


    “多谢。”


    商良朝陈涓仪道谢一声,他这方的杂草也正好清理完毕。


    在陈涓仪的注视下,商良从包裹中取出几柱香以及两碟米糕,而后将香一一点燃插入时父时母的坟位前,最后扬手一撩衣摆,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岳父岳母在上,儿婿商良在此给您们叩拜了!”


    说着,他头点地,面向坟位磕了又磕。


    整整磕拜三次后,商良抬头直直看向坟位,笑着开口缓缓道:“父亲,母亲,请允许我这样称呼您们,您二位是青颜的亲生父母,便也是我商良的父母亲。”


    “您们在天之灵请放心,青颜现在过得很好,没有挨饿,也没有受冻,欢弟他也是,我们都会过得越来越好!”


    “父亲,母亲,晚辈很感谢您们能把青颜培养得如此优秀善良。青颜他对晚辈很好,不论晚辈有什么缺点,他都会一一包容。不仅如此,他还有一颗纯洁的心灵,而晚辈在此向您们承诺,我会好好保护好他,让他始终怀有稚子之心、拥抱生活的赤诚、以及向往未来的好奇,让他往后余生都不再留有余憾。”


    商良虽是跪立在地上,但他的眼神却是坚定无比。明明只是一次普通的祭拜,却被他弄得好似神圣庄严的宣誓大典。


    便连一旁看着的陈涓仪都有些被这样的气氛给感染了,他悄悄抹去眼泪水,等着商良继续往下说。


    “父亲,母亲,再过段日子我和青颜便会成婚,还希望能够得到您们的祝福。晚辈向您们保证,永生永世我都会对待青颜一往如初,无论生老病死,我都会好好地爱他、疼他、宠他,让他成为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天地显灵,神明作证。


    晚辈将用剩下的生命永远守护青颜,永不停歇地热爱他,绝不会让他受一点委屈!”


    说完后,商良再次面向坟位磕了磕头,等到焚香燃尽,他才缓缓站起身来。


    腿脚有些发麻,但他也没有伸手去揉,而是将坟位收拾干净后,喊了一声还在呆愣着的陈涓仪,道:“仪哥儿,我们可以走了。”


    陈涓仪呆呆地点了点头,跟在商良身后一同下了山。


    等回了陈家,陈涓仪才惊讶出声,问道:“商大哥,你和青颜哥哥又要成婚了?”


    “嗯?”


    商良一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顿了顿,他很快释然笑道:“准确来说,是我商良和青颜正式成婚。婚礼在京城举行,你想不想参加?若是想的话,这次你可以跟着我一起去京城。”


    陈涓仪闻言神色更是惊愕,他扯了扯衣角,有些不好意思道:“青颜哥哥的婚礼我自然是想要参加的,商大哥,你容我再考虑考虑。”


    “嗯。”商良也没再多说其他的话。


    … …


    等到陈齐忙完工回家,天色已经只剩一丝微光了。


    商良的回村让陈齐感到意料之中的惊喜。


    两人聊了好一阵,等到吃完晚饭后,陈齐陪着商良一同挨家挨户的去还债。


    村民们一见到商良就有些神情微妙,他们的眼神既带着点仇恨又有些无奈。


    因为公示一出,所有人都知道商良残害太守一案的详情,故对于眼前站着的商良,虽然心中还是隐隐痛恨,但终归是怜惜大过排斥,一个个的都浅笑着收了商良还债的钱囊。不过除此之外,他们也再无其他表示了。


    前太守虽然无恶不作,但也没有对村民们造成实质性伤害。反而是因为商良惹怒了前太守,导致村里的发展项目被其他村镇给夺走了,故这使得大多数村里人对于商良依旧颇有微词。


    对于此番状况,商良感到很是愧疚与理解,也逐一道了歉。


    临走前新任里正还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商小子,大家也是一时气愤,你别放在心上,等到你下次回村了,估摸着他们心里的气也消下去了。”


    “明白了。”


    商良扯起唇角,回以感激一笑。


    陈涓仪最后还是没有和他一起去京城,具体原因商良不清楚,但他并不强求,与陈老太和陈二哥他们道了别后,便又驱赶马车去了永安镇。


    第107章 宠他的第107天


    永安镇, 某间早点铺。


    听到案件公告的消息时,曲家老三眼前一黑, 险些昏倒在地。他抓住还在喋喋不休讲着八卦的人,大声质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嘶…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我是说王太守已经被处以斩刑了,现在我们渡风县的太守可是杜光,杜大人了。还有啊,曲家那曲大明因为劫持人口进行贩卖,被京兆府的府尹大人判了一年的牢刑呢…”


    “听说曲大明的那些儿子都是从犯, 也要被罚缴纳一千银两充入国库呢。”


    老三难以置信,他不停地喃喃道:“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小心我告你造谣!”


    那人揉了揉被抓得隐隐作痛的肩头,对于老三的反应感到有些莫名其妙,遂大声嘟嚷起来:“这哪里是造谣了, 明明公告牌面上都贴着官府文书的…”


    这话让老三险些又晕了过去。他媳妇在一旁有些担忧地扶住了他,道:“相公, 不若我们先去看看告示?”


    老三惨白着脸点了点头。


    二人一同前往镇上衙门外的公告牌板面处。


    待挤到最前方将几张大大的公告文书浏览完后, 老三瞳孔骤缩,他惊慌失措到了极点, 指着其中那张对于曲家的处罚公告,白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跟着他一起的新媳妇儿同样也被这确切证实的消息给吓了个半死, 拖着拽着找人帮忙, 把老三先送回了家去…


    —


    在客栈休息一晚后, 商良准备今日再去探望一下木雕店掌柜以及莫锋,待到明日清晨便出发回京城。


    半年未见过面的木雕店掌柜在看到商良后, 那态度简直称得上是热情至极。


    商良被掌柜拉着坐到桌边,然后两人便聊了起来。


    时青颜被曲家人带走后,为了掌柜的安全,故当时商良也没告诉掌柜他们的行程。如今尘埃落定, 他便将那之后发生的事情和掌柜说了说。


    掌柜听完后颇为感慨,唏嘘不已道:“前太守也太不是个东西了,竟然做出这么多的缺德事。还好当今圣上明察秋毫,终于将他给革职处死了,如今换杜大人继任,想必我们渡风县百姓的日子定会过得越来越好…”


    “这是自然。”商良赞同地点点头。


    掌柜又问了问商良在京城的营生。


    在了解到商良已经开了一家木雕店、以及还办了十间雕刻作坊时,掌柜的眼睛一下子瞪得大大的,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商良,感叹道:“我能猜到你现在过得很不错,但却没想到你发展得这么好。那可是京城啊,寸土寸金之地,你可真是了不得!”


    “不敢当。”


    商良摆摆手,神情很是轻快:“我还能继续向上发展。除此之外,青良雕刻还有四家木雕店入了股,也算得上是合作共赢了。”


    “等等!”


    掌柜皱起了眉,问道:“什么四家木雕店?什么入了股?”


    遂商良又笑着和掌柜解释了一番,掌柜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这就是入股加盟啊,嘶…照你这么说来…”


    剩下的话掌柜没有再说,但商良能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毕竟店里的东家何广盛就是专营售卖木雕品的,且在周边县城还经营了好几家木雕店,可谓是小区域开花了。


    商良又道:“掌柜,你可以把我这品牌发展的事情与东家说一说,若是东家有意,那往后你们店里的木雕师都可以免费去京城精进木雕技艺。”


    “唔…”


    掌柜只略微思索了一番,便笑着点头回应道:“行!改日等东家来了,我便将此事与他说一说。”


    “那就谢过掌柜了。”商良拱手笑道。


    —


    自公告文书粘贴出来后,永安镇内商良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将他认出来后还热情地和他打起了招呼。


    毕竟王太守在位期间怨声载道,没有一个人对于王太守的治理感到满意。以前屈于官威没人敢发声抗议,现如今王太守被陛下亲自制裁了,这让他们所有人都恨不得设席摆宴,不庆祝个三天三夜不肯停歇。


    而对于“立了大功”的商良等人,他们自然是心中怀有感激与钦佩的。


    毕竟是敢和太守对抗、而且还打了场胜仗的人,再如何也值得歌颂。


    面对众人的热情夸赞,商良只一路以笑应对。


    他朝着镇西南街莫锋的刀匠铺而去,待走到门口时,商良先是从衣襟处取出曲有书口述的书信来,而后才敲响店门。


    很快店里传出一声:“进来吧!”


    商良抬步走进店内,作坊里的打铁声“噌噌”作响。等到莫锋抬头朝自己看过来时,商良才笑着开口喊了声:“莫兄。”


    “商良!”


    因为工作繁忙耗力易出汗,故莫锋打铁时是光着膀子干活的。他擦了把额上的汗水,而后放下铁锤与刀具,朝着商良小跑过去。


    “商良你回来了,小书他们呢?”


    莫锋很是惊喜,朝着商良身后张望一番。待看到空荡荡一片时,他面上肉眼可见地浮现出失落。


    商良安慰他道:“小书他们还在京城,以后得空了就会回来的。”


    “这样啊…”


    莫锋眼眸微垂,但他只失落了一会儿,很快便又扬起笑脸来,领着商良去了桌边坐下。


    倾了一杯茶水递给商良,莫锋笑问道:“商良,你这次回来会待几天?你我二人这么长时间都未见面,我后面关几天店门,带你去外面转一转。”


    “莫兄客气了。”


    商良喝过茶,而后将书信递给莫锋,并道:“我打算明日清晨便回京城,就不耽搁莫兄来招待我了。这是我离开京城之前小书托我带给你的书信,小书和曲奶奶他们也都很想念你。”


    闻言,莫锋双眼微光浮动。


    他将书信珍重地双手接过,道了句:“劳烦你带书信回来了。”


    商良缓缓摇了摇头。


    莫锋接过书信后也没拆开,他只看着商良笑道:“商良,等再过段日子我把这边的店铺租出去,之后我就去京城找你们。”


    “嗯?”商良有些疑惑。


    莫锋在永安镇做了五六年的刀匠了,怎么会突然想着去京城?难不成是为了小书?


    才想着,莫锋便开口解释道:“我的技艺如今停滞不前,听闻京城有着技艺高超的老刀匠师傅,故我想要去京城拜师学艺。”


    “原是如此。”


    商良恍然,接着颔首道:“那莫兄届时去了京城,可以去城西的齐乐街找我们,我们就在青良雕刻店里。”


    “好,一言为定!”


    莫锋起身与商良短暂拥抱一瞬,朗声笑道:“你们便等着我来京城吧。”


    —


    翌日天刚见亮,商良便驱使马车出发了。


    与此同时,曲家传出一声比一声高亮的哭啼声。


    “我的命真的好苦呐!怎么摊上了你们这么个罪犯之家!”


    “曲老三,我要和离!你听到了没有,这日子没法过了…”


    曲老三捂着双耳,整个人坐在地上抱成一团。面对曲家突如其来的变故,他一点儿都不知道该如何做才好了。


    大宅院没了,美人也没了,如今便连爹和兄弟们也全部在大牢里待着。


    昨日衙门派了人过来,告诉他若是不交出一千银两,他的兄弟们便也要跟着曲大明一起蹲大牢。


    要知道只要蹲了大牢,那户籍文书上便会登记留有案底,而留了案底,那今后他们的嫡亲子孙便再无考取功名的机会,一辈子都将与官途无缘。


    房内传出砸东西的巨大声响,还间歇伴随着媳妇儿的咒骂声,曲老三头脑一片空白,他哆嗦着嘴唇,全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今后的日子里,他们曲家怕是没有一天安生了…


    —


    经过昼夜不停的赶路,商良回到京城那日竟比预计的日子提前了两天。


    他没有第一时间回家,而是先找了家客栈沐浴一番,然后又去花铺买了一大束鲜花,准备给时青颜一个惊喜。


    次日还未至辰时,趁着店铺还未开张,商良提前赶着马车偷偷回了家。他怀抱着鲜花溜进灶房,而后将屋门关上,耐心地等着时青颜进来。


    很快,门外传来一阵轻盈且富有规律的脚步声。


    青颜来了!


    对于时青颜的脚步声商良早已耳熟于心,他屏住呼吸,静静等待着脚步声渐近。


    四周安静到只能听见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声,门口也传出清脆的解锁声,商良抱着花束的手臂收紧了些,感觉心脏快要激动得跳出了嗓子眼…


    时青颜依常解开门锁,准备烧些热水好好洗漱一番。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日早上心脏跳得格外激烈,似乎有什么事情即将要发生一样。


    指尖摩挲着门锁,冷静了一瞬后,时青颜特意留了个心眼,注意着周遭的一切。门锁被解开,他缓缓推开屋门,看了看里面与往常并无不同,他深吸了口气,抬步走了进去。


    弯下身正准备取几瓢清水放入桶中,这时身后隐约起了些窸窸窣窣的动静,时青颜耳尖微微动了动,他不动声色地放下水瓢,而后在商良猝不及防的注视下,干净利落地朝着身后一记腿鞭甩了出去…!


    好在商良反应快及时躲开了。


    可时青颜却是没有因此停下动作,因为花束将商良的面容给遮了个严实,故时青颜没有第一眼认出是他。


    躲过了正面挥拳与侧方位袭击下盘,直到又一记凶狠的腿鞭甩至身前来,商良才又惊又喜地大喊出声:“青颜,是我!是我回来了啊!”


    “夫君?”


    时青颜收回腿。随着商良将花束慢慢放下,他极度不解的眼神才逐渐转化为惊讶,欣喜道:“夫君,你回来了!”


    看着眼前的时青颜,商良有些不明白怎么才过了一个月,自己的小夫郎便产生了这么大的变化,竟然还能使出一套拳打功夫。


    不用多猜,他也能知道是时欢、或者是太子身边的人教导的。


    不过这样也好,有些自保手段在身上,以后遇到危险时不会处处受制于人。


    “是,是为夫回来了。”商良点点头。


    在时青颜很快恢复平静的目光中,他将花束抱起来送到时青颜怀中。


    时青颜抱了个满怀,鲜花娇艳欲滴,还沾着些清晨的水雾,闻起来有股淡淡的香甜,使得他顿时心脏软和几分,感受到了满满当当的幸福。


    见时青颜因花香而沉醉的神情逐渐消褪,商良拿过花束放在一旁,而后抱住他并亲了亲其微亮的眼眸,笑问道:“青颜,我真的好想你。我不在家时,你有没有想我?”


    时青颜抬眸凝视着商良深邃且温柔的眼睛,不禁调皮笑问道:“你猜?”


    在商良眼巴巴的注视下,很快他又软了心肠,圈住商良的脖颈靠近其耳畔,羞涩地小声道:“夫君,我也好想你,无时无刻。”


    第108章 宠他的第108天


    商良的回归让众人感到很是惊喜。


    商良将早点一一摆放在桌面上, 而时青颜则抱着花束,找了个高身木箱装了进去, 而后又倾了些清水浸没过花根。


    侧堂内渐渐馨香满室。


    吃早点的间隙,商良被大家伙缠着问东问西。


    “师父,你回去后没有被人欺负吧?”


    余迟迟喝了口豆浆,将众人最关心的问题问了出来。而这也是时青颜这一月以来最为担忧的一点。


    商良笑着摇摇头:“没有。在公告没有展出之前,确实有人对着我暗中指指点点,但公告文书展出后, 他们反倒还夸起我来了。”


    众人闻言纷纷松了口气。


    时青颜亦是放下了悬着的心,问道:“夫君,涓仪和陈奶奶他们过得如何?陈奶奶可还身体安康?”


    闻言商良顿了顿,他没将陈老太身体的真实情况说出来, 只笑道:“陈老身体还不错,陈二哥他们过得也很好。等下次我们回去再一起去看望陈老, 青颜你觉得怎么样?”


    时青颜点点头:“嗯。”


    自从被商晚成强取豪夺后, 陈家人一直在暗中帮助他,尤其是陈老太照顾他良多。对于他来说, 陈家人不是家人却胜家人。


    商良明白时青颜与陈家感情深厚,而他自己也对于陈家人的感观很好, 故临走前还悄悄塞了个钱囊放在陈家灶房的壁橱中, 只希望能够在陈家有需要时助其一臂之力。


    “小书, 你莫锋哥哥说,等再过段日子他便会来京城。”


    看着面面相觑的蒋有书和蒋奶奶, 商良笑着解释道:“莫锋说他想来京城拜师学艺,届时你和蒋奶奶也能够与他聚一聚了。”


    自公审大堂中蒋冷馨与曲大明断绝关系后,蒋冷馨便决定舍弃夫家姓氏,而小书也决定更改姓氏, 改名为蒋有书。


    所有人都对此乐见其成。


    蒋奶奶在决定使用自己原本的姓氏后,就代表着她正在放下曲家的过去,抛弃以往的苦痛与埋怨,不再是角落里人见人嫌的老妪,也不再是被不孝子孙们以血缘关系强行捆绑住的麻木母亲。她重新做回了自己,做回了蒋冷馨。


    商良带回来的这个消息对于蒋有书二人来说,自然是让他们开心不已的。


    蒋奶奶有些感慨道:“等莫锋来了京城看到小书进步这么大,他会感到很欣慰的。”


    “奶奶,我还会更加努力学习的!”蒋有书握了握拳头,信誓旦旦道。


    “奶奶知道了。”蒋奶奶摸了摸蒋有书的脑袋,笑得合不拢嘴。


    众人有说有笑。


    这期间商良了解到,在自己离开的这一个月里,绣坊又招聘到了许多新员工,且绝大多数都是关注过太守一案的女郎哥儿,都是曾经支持过他们的人。不仅如此,连带着雕刻作坊也招聘到了许多新员工。


    这些都算是案件结束后带来的正面连锁效应。


    员工数量的迅速膨胀使得商良感到精神焕发。虽然员工数量增多带来的好处不少,但这既是机遇也是挑战。不仅需要扩大经营做工面积,而且管理结构也应该随之调整。


    想到余迟迟和余岁岁之前说过,她二人下次也要争做管理人员,故用过早点后,商良领着她俩进了内室中,又仔细询问了一番她二人的志向。若是真的有意,即便年纪还比较小,但他也可以着手开始将她俩培养起来。


    “迟迟,岁岁。虽然现在作坊不大,管理也不会很困难,但往后做工区域或许还会扩大,开店办厂、建立协作,与同行保持友好合作交流等等,这些都需要学习经营与管理,学习的过程会比较艰辛枯燥,你们决定好了想要学习吗?”


    余迟迟和余岁岁二人对视一眼,而后纷纷朝着商良用力点了点头,掷地有声道:“师父,我们不怕学习艰辛,只怕不能给您和师夫以及大家分担压力。只要师父愿意教导我们,我们必然会努力学习,争取让师父您们不再这么辛苦!”


    这话听得商良热血沸腾,心中隐隐感动。


    他满意地朗声大笑,夸奖道:“好!你们和小书不愧是我的徒弟,往后跟着师父好好学习,今后定能成为一方顶梁柱!”


    “嗯!”


    余迟迟和余岁岁笑了笑,也道:“我们定不会让师父您失望的!”


    —


    回京后的日子,除了偶尔处理作坊内的问题,几乎每日商良都在玉雕工房里泡着。


    通觉寺的僧人已经将适宜婚期的书贴送了过来,其上一共有三个婚期可以选择。因为三个婚期中只有一个婚期是在年前,而另外两个婚期全都在年后,故商良与时青颜二人商量后,决定选择在年前完婚的婚期。


    虽说年前的婚期就在一个月后,时间会比较紧迫,但二人想着麟王叛乱就在除夕前后,故决定早日完婚,并借此机会与太子见上一面,好商议安防部署,将反制计划严密周全地实施起来。


    最好届时能够不费一兵一卒,便可以将有异心的麟王给生擒下来。


    残害太守一案过于轰动,保不准麟王已经注意到了他们。太子回京后亦是日程繁忙,但时欢是太子的心上人,故心上人亲哥哥的婚礼太子应该也会来暗中拜访一下。若是那时太子来了,商良便准备向其坦白一切。


    蒋奶奶八十岁的寿辰之日即将到来,好在邱观清圆满完成了玉佛的细磨工作,琢磨工作临近收尾,只剩下最后的碾磨工序。


    碾磨作为玉雕的工序之一,也可以看作是“抛光”。


    利用紫胶、木块、葫芦、皮条等工具制成坨,再手工将玉件细胚的粗糙部分碾磨平整,最后加以氧化铬等化学粉剂作为介质,使玉件呈现出莹润晶亮、醇厚光洁的效果。


    好在商良定制用来琢磨细胚的坨磨还算结构精细,故玉佛细胚上面的划痕不明显,碾磨起来也不需要花费大量时间。


    商良与邱观清采取轮换制,两人一同完成了玉佛的碾磨工序。而琢磨玉佛之外的其他时间,他都用来琢磨白玉戒指了。


    戒指本是精细物件,故琢磨起来也需要一直保持严谨的态度。


    最为重要的是,这是自己与青颜的婚戒,故他琢磨起来时更是提起了百分之一百的专注力。


    时青颜选择的戒指图稿款式简约,花纹也不繁复。二人确定款式后,商良决定在戒指内圈刻上自己与青颜的名字,也是现代较为常见的刻字形式,即“青&良”。


    白玉戒指的琢磨工作加班加点进行着,而二人的婚服时青颜亦是抽空与绣工们一同赶制…


    虽说时青颜告诉商良婚礼一切从简,但商良还是想要将两人的婚礼给操办得风风光光的。


    青颜是他的挚爱,两个不同世界的人能够跨越时光和空间相逢在一起,便已经是上苍对于他们的眷顾。且成婚乃人生大事,半点马虎不得,故商良还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依照当朝风光大办的婚礼形制筹备着聘礼。


    与此同时,商良还准备向江紫溪借些银钱在京城内购置一座宅院,届时作为他与青颜的大婚场所、以及店中众人以后的家。


    “你想要购置一处宅院?”


    江紫溪抿了口茶水,扬唇笑道。


    商良点点头:“是,可惜我现如今银两不够,所以我想向你先借一些。等到我赚够了银两,就立刻还给你。”


    “不急不急。”


    江紫溪笑着摇了摇头,道:“之前你不是说过,想要开办一家可以定制的玉石器雕刻店吗?”


    “没错。”


    商良也扬眉一笑,问了句:“江小姐可有什么想法?”


    江紫溪用“你懂我”的眼神看了一眼商良,侃侃而谈道:“宅院我家有租售,你可以先看一看有没有喜欢的。若是有心仪的我可以直接售卖给你,但是不需要你给我银两。”


    “江小姐有什么其他的条件?”


    商良闻言神色不变,笑着替江紫溪倒了杯茶水。


    明人不说暗话,江紫溪这样说显然是有其他需求。


    果不其然,江紫溪接着掷地有声道:“我想要入股你的玉器店铺,届时我可以提供玉石原料,而你只需要对玉器进行琢磨加工并出售,收入可以你七我三。”


    商良抿茶的动作一顿,他放下茶杯,有些不解道:“那这样你岂不是很亏?”


    据他所知,虽然一件玉雕品贵就贵在手工费,但是玉石原料的售价也不便宜。且京城内的宅院售价高昂,便连购买小型宅院也至少需要五千两黄金。江紫溪并不是慈善家,怎么还愿意做这样的亏本买卖?


    他们俩个都是重活一世之人,钱财乃身外之物,他们都看得比较淡。但商良还是有些疑惑江紫溪此做法的目的。


    江紫溪似乎能看破商良心中的疑惑,她挑眉笑了笑:“我相信你的玉雕技法,我不会亏本的。”


    顿了顿,她又带着试探道:“商良,我正在筹备开办一家学堂。你来不来?”


    广开学堂早已被商良列在人生计划之中。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应了声:“自然要来!”


    私人开办学堂需要大量投资,开办的学堂自然是为了女郎哥儿也能够上得起学,前期会入不敷出,但总得有幕后之人顶着压力。而商良与江紫溪两人都有这个潜力来支撑一所学堂的运营,等到李清越的政策下发全国后,这样的学堂只会越来越多。


    当然,若是学堂建立起来了,男性学生他们也会照样接收。毕竟是推进性别平等,而不是打压强势一方,自然是所有性别的人都可以到享受到同样的权利与法律地位。


    两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都明白他们正在一步步向前推进着美好的盛世。


    商议好合作细则后,商良立下合作契约两份,与江紫溪一人一份签字画押。虽然对于他二人来说只是一个形式,但也不可省略。


    —


    后面两日,商良带领大家随马老四处参观宅院。


    因为江府在城东,故江家名下的宅院大多位于城东,也有位于城西的宅院,但规模相较于城东的会更小一些。


    商良问了问大家的意见,最终还是决定买下城西的宅院。


    一来店铺与作坊都在城西区域,二来城西的宅院虽然规模不大,但比起现在居住的店铺来说不知道大了多少倍,其中光是住房都多了二十来间,且每间房的面积都很宽敞,更别提还多了亭台楼阁以及仓库等等,称得上是金碧辉煌了。


    总之商良觉得这宅院比起自己在现代的别墅来,也差不了多少。


    众人点头一一道了声不错后,商良才最终和马老敲定宅院的购买。


    宅院虽然干净整洁,但有些地方还是需要进行修缮的,遂商良便又请了些人手将宅院整理了一番,顺便去官府牙行那儿买了几个家仆。


    他们平日要么在作坊,要么在店铺,偌大的宅院总得有人守着。


    牙行在古代常见,有官府开办的,也有私人开办的。


    通常是吃不起饭的人家将自己或者儿女的自由身卖给牙行老板,签了生死契,而后又由牙行老板将他们卖给富贵人家做家仆。


    商良买了两个男丁,一个女丁,以及一个哥儿。


    两个男丁都是刚成年的青年,没有前主人,商良便给他们一人起了一个名字,一个名为商文,另一个名为商武。


    剩下的女子和哥儿都有过前主人,商良便让他们沿用原来的名字,女子名叫芍药,哥儿名为小游。


    未免招惹麻烦,商良已经向牙行老板打听过了芍药和小游的前主人。


    芍药的前主人是朝廷官员,不过由于贪污被流放了。


    小游的前主人则是京城里的小侯爷刘钦,被候府买回去后,他因为被管事欺负还了手,就又被候府打发回了牙行。


    因为小游只是在刘钦众多家仆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个,刘钦压根都不认识他,商良判断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最终才买下小游。


    小书和青颜都是哥儿,身边有个哥儿照顾也会方便些。


    而芍药自然是为迟迟和岁岁准备的。


    除此之外,商良还准备托马老打听打听,为宅院招一个可靠的管事以及灶娘。


    如此一来,待到宅院修缮整理完毕,等到大婚前夕他们便可以直接搬进去住了。


    第109章 宠他的第109天


    商良回京后不久, 很快又到了一月一度的股东总结会议。


    四位股东将账本全数呈交出来核对账目,有了上一次的教训, 这回他们将明细账本也一同带了过来。


    商良等人将账目一一核算过一遍,这次四家青良雕刻分店账目能够与总店这边的账目对上了。见没有出什么问题,傅文州长长吁出一口气来。


    商良挑眉看向傅文州笑道:“傅兄,听说你把店里做了十来年的老掌柜给辞退了?”


    傅文州苦哈哈地笑了笑,回了句:“是啊,我花了半个月时间才查出来上个月正是店里的老掌柜偷工减料, 他断断续续私取了好几次银两,而后又在账本中做了假账单补上。我排查到最后,发现实际材料数目与假账单上面的数目对不上,后面又私底下逐一喊了木雕师问了一问, 这才确定是掌柜搞的鬼。”


    “他在我店里做工也做了这么多年了,若不是上个月查出账目有问题, 我还一直被他蒙在鼓里呢…”说这话时, 傅文州既生气又无奈。


    毕竟是相处了十来年的老掌柜,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感情的, 故他最后也只是把证据摆在老掌柜面前,并向店内众人公示辞退老掌柜, 让其交出私吞的银两。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 老掌柜最后支支吾吾的, 说暂时交不出银两来。


    傅文州当场气傻了眼。


    后来才了解到老掌柜将积蓄全数给了自己的弟兄做生意,而他自己以及家中的夫郎儿女则每日食不果腹, 吃不饱穿不暖的。在商良进了牢狱的那段日子,老掌柜又听信了其弟兄说的要趁早跑路的鬼话,便才对着账本生出鬼主意来。


    如今老掌柜身无分文的,别说银两了, 便连一个子他都交不出来。


    在座众人闻言皆是唏嘘不已。


    商良亦是对于老掌柜的夫郎儿女表示同情。


    傅文州苦笑着继续道:“所以我只能让他先写个欠条,最后再辞退了他。”


    “我明白了。傅兄你处理得很不错,不必因此感到愧疚。”


    商良坐直身躯,朝着傅文州正色道:“既然已经解决了问题,那便尽快招聘新掌柜吧。”


    “明白。”傅文州面目严肃地点了点头。


    进行了一整个上午的青良雕刻会议很快结束。


    而同一时间,青良绣坊的内部会议也圆满完成。


    街道上,卢非帮陆神曲拿着一部分账本,颇为眉飞色舞道:“没想到我们绣坊这个月的收入会这么高,也不知道和雕刻店的收入比起来,哪一方会更多呢。”


    对于绣坊的盈利收入,陆神曲也感到很是惊喜。


    刺绣品的商品价格比之木雕品来会更低些,若是想要绣坊的总收入比雕刻店的高,只能以量取胜。不过或许因为雕刻作坊内的员工大多都是学徒,且还有零基础起步的,再加上完成一件木雕品的工时会更长,而刺绣手艺几乎每个女郎哥儿都会一些,有基础的学习起来也会更快,故绣坊这个月的收入看上去很可观。


    陆神曲很快回答卢非:“依上个月雕刻股东会议核算过的收入来看,我想绣坊的收入不会比雕刻店的低。”


    而后她转眸看向另一旁闲庭信步的时青颜,笑问道:“青颜,你觉得呢?哪一方的盈利会更高?”


    雪白帏布微漾,时青颜笑得眉眼微弯,他缓缓摇头道:“我估摸不了,不过待会儿比对一番就知道哪方盈利会更多了。”


    卢非笑着扬声道:“那我先投神曲一票,我也觉得绣坊的收入会更高!”


    三人边走边聊,很快就到达了青良雕刻店。而商良与马老等人也正在等着他们回来,一见到他们回来了,便忙笑着一同走进了内室。


    在众人紧张期待的神情中,陆神曲和时青颜又分别将两家店铺的纯收入再次核算了一遍。


    除去这个月员工的工钱和材料的成本费,外加店铺作坊的租金以及其他杂七杂八的开销,青良雕刻店盈利两万银两出头,而青良绣坊则盈利了将近两万五千多银两。


    得到的最终结果是绣坊的收入高于雕刻店不下五千银两。


    这样的结果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蒋有书有些咋舌,他吃惊地看了看嘴角带笑的时青颜,又看了看神情自豪的卢非和陆神曲,张大了嘴,道:“师夫,你们这业绩,真牛…”


    说着,他还慢慢比了个赞。


    众人因为蒋有书夸张的表情纷纷笑出声来。


    商良同样感到有些惊讶。但随即想了想绣工数量可是木雕师的好几倍时,他便释然地也跟着笑了起来。


    没想到自己曾经开玩笑说要吃夫郎的软饭,如今不过才过了半年时间,竟一语成瀣,这么快便实现了。


    时青颜趁机勾了勾商良的手指,附在其耳边轻声道:“夫君,今后换我养你啊。”


    温热气息拂过耳廓,令商良心尖倏然起了些痒意。他忍不住牵着时青颜的手指细细摩挲起来,同样笑着贴近后者的耳边,道:“都听你的,为夫求之不得。”


    嗓音低哑磁性,无端地使时青颜瞬间红了耳尖。


    原主商晚成虽然身材高大,但终归是赌徒酒鬼一个,平日缺乏运动,故身材称不得多好,只能算得上是精壮。而自打商良魂穿过来后,平日工作之余他还会跑一跑步,再加上饮食生活更为规律健康,故现在的模样与半年前比起来还是稍有不同。


    至少精神面貌看起来更好,另外身材也变好了许多。假以时日,估计第一眼看过去都不像是原主了。


    想到那紧实的肌肤,时青颜禁不住脸颊起了些热意。他微垂着眸,紧盯着地面不再说话了。


    见着自家小夫郎害羞的模样,商良忍不住扬起唇角。


    视线一转,小夫郎脖颈处微微露出的雪白惹眼得很,他喉结滚了滚,不动声色地将其他人望过来的视线给遮挡住,笑道:“这段日子大家都辛苦了,过几日我们便去吃大餐!”


    “好耶!”


    “太久没吃醉香楼的卤香鸭掌了,我可太馋那一口了!东家万岁!”


    “… …”


    所有人皆欢声笑语,顿时觉得往后的日子更有盼头了。


    商良与时青颜见到此盛况,也随着众人相视一笑。


    —


    青良雕刻店的木雕师工钱很高,这在京城中已经不算是个秘密了。


    而绣坊中的绣工全部都是女郎哥儿,且绝大多数都是家里人不允许出门做工的,如今工钱下发到他们手中,他们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也能够真的赚到银两,而且还不止十银两,至少得有二十银两了。


    沉甸甸的银两,还带着点残存的温热,但好似能将他们全身上下都给迅速灼烧起来,直叫他们的心脏沸腾到直冒热气。


    大部分的人将工钱领走后,回到家直接全部交给了丈夫亦或者父亲,而也有小部分的人自己留了些,只交出一部分工钱给家里人。大部分不理解小部分的做法,小部分则对于大部分的做法不敢苟同。


    西陵国父为子纲,夫为妻纲。


    将工钱尽数交予丈夫、用作家用,对于大部分的人来说都认为是天经地义之事,而小部分的人,例如:胡采,她则将工钱全部藏了起来。


    胡采知道自己的丈夫拿了银两后只会用得一干二净,而她还想供自己的孩子琑儿上学堂,故将工钱全数自己私存起来,没敢让丈夫发现。


    其他没有将工钱交给家庭,亦或者是只交了一部分的人,他们和胡采一样,都有着自己不可撼动的理由。他们认为自己赚到的工钱,自己也有使用的权利和自由,即便是至亲,也不可随意掠夺。


    大部分的人将工钱上交后,半数以上的人都得到了一声夸赞,而也有不少人的家人则是理所应当地拿了工钱,一句表示都没有,似乎那工钱本就是属于他们的,而不是女郎/哥儿辛辛苦苦挣回来的。


    异样的情绪,激烈的争吵,不可调和的矛盾等,全部都在慢慢滋生成长,只待某一时机成熟便会彻底爆发出来…


    京城内,女郎哥儿迈出大门,去青良产业做工的人数正在稳步增长。而这一变化令商良与时青颜不得不咬紧牙关、省吃俭用,将赚来的收入再广泛应用于扩大经营区域和做工面积。


    店铺数量与作坊面积在随之上涨。


    其中绣坊和雕刻作坊又各自多租赁了十间,而店铺门面也分别多租了两间。


    不过虽然应聘的人数多了起来,但商良二人商议过后,还是决定先招收有相关工艺经验的人来作坊里做工。否则周转资金不够,管理层面和平均技艺水平跟不上员工数量的上涨,将最终导致基本盘不稳。


    故应聘的盛况没有冲昏他们的头脑,冷静理智地分析过后,他们决定先严格把控员工数量,待一两年过后老员工们的技艺水平得到了极大的提高,而那时他们也储备好了扩大规模的资金,且不会影响到产业链整体运营时,再行招聘大量新员工、以及扩大产业规模。


    —


    转眼间很快到了蒋奶奶八十大寿这日。


    商良将玉佛提前装在内里光滑的长盒中,而时青颜亦是将新衣包装好,和商良一同走进提前预订好的包间中。


    来为蒋奶奶庆寿的人大多是自家人,当然其中还包括蒋奶奶的晚年好友,马老。


    酒足饭饱后,众人纷纷呈上自己的寿礼。


    等到大家都送完了,商良与时青颜二人才一前一后呈上寿礼。待众人看到长盒中盛装着的玉佛时纷纷睁大了双眼,便连见多识广的马老也不由得眼前一亮,目不转睛地观摩起玉佛来…


    玉佛通体莹润,浑身泛着淡淡的绿色光泽。其上的佛祖眉目慈祥、神色庄严肃穆,让人见之不由心生敬畏,而后内心逐渐沉稳下来,顿感宁静舒缓。


    蒋奶奶微微惊讶地张开了唇,眼角有些湿润。


    原本商良说想要给她办寿宴时,她便一直推拒着说不用。但实在拗不过大家的撒娇恳求,遂最后才无奈答应下来。


    待到今日所有人纷纷送上寿礼时,她都还觉得不太真实,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而如今最后送礼的商良更是像投掷了一枚深水炸弹,竟然送了一尊玉佛给自己。


    年纪大的人多少都有些信佛,而她也不例外。


    商良送的寿礼她十分喜欢,但同时也觉得过于贵重。


    商良笑着开口道:“蒋奶奶,今日是您八十岁的寿辰,晚辈也没有什么别的才艺,故只好依靠自己的手艺,和邱大师一同琢磨一个玉佛送给您。还望您能喜欢。”


    “喜欢,喜欢,老身喜欢得不得了…”


    看了看四周微笑着的众人,蒋奶奶感动得热泪盈眶。


    且不说贵不贵重,就这样需要耗时耗心力才能够完成的玉雕品,满满的都是心意啊。


    她紧紧握住商良的手,动作间还有些微微颤抖,道:“谢谢你,好孩子。”


    待看到时青颜最后送上的亲自裁剪制作完成好的新衣时,蒋奶奶再次红了眼眶。她握住时青颜与商良的手,环顾一圈众人,感激道:“谢谢你们,你们的寿礼老身都很喜欢!”


    卢非和蒋有书等人闻言笑了笑,道:“奶奶喜欢便好。”


    酒足饭饱后,马老告诉商良已经找到可靠的管事和灶娘了。


    管事姓何,灶娘姓常,两人为夫妻。


    何管事的前东家因为生意重心转移到京城外地,故需要举家搬迁,而何管事夫妻俩是京城人,房产以及亲人都在京城,便与前东家辞了职,这会儿还在家里休息呢。


    因为和马老是好友,故夫妻二人在马老询问过后,二话不说就点头答应了。


    “老何夫妻人都很好,做事也可靠,他们的前东家还出过大价钱挽留过他们呢。”马老捋着胡子,笑眯眯的。


    商良信任马老,对于马老说的话没有任何疑虑,也笑着道:“劳烦您为我这事操心了,那改日我和何管事他们一起吃个饭,聊一聊如何?”


    “没问题,那我明日就去和老何他们说一声。”马老摆了摆手。


    等到第二日见过何管事夫妻,商良最后决定招他们入府,并有些钦佩马老。


    这件事能这么快办妥,少不了马老的功劳,改日他一定要好好请马老一顿饭,并雕琢出一具玉佛送给他。


    第110章 宠他的第110天


    除却每日繁忙的工作日程, 婚礼的筹备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纳采、问名、纳吉”前三礼已完成,还有“纳征”、“请期”、“亲迎”三阶段婚事。其中“请期”则是选定婚礼的良辰吉日, 这一阶段也由商良与时青颜二人自己择定了婚期,故也已完成。


    今日进行的阶段是第四礼——“纳征”。


    因为时青颜的父母早已故去,故商良将聘书和礼书双手呈交给时欢,而后便在蒋奶奶与马老的见证下,抬手一挥,让店外的打手们将聘礼送了进来。


    聘礼都用大木箱装着, 看上去沉甸甸的,上面还绑着正红色的布条,看上去喜庆极了。打手们的力气都不小,可如今两个两个的抬着这些聘礼进门, 他们都觉得有些沉重。


    看着一箱箱的聘礼被送进了厅堂内,时青颜走到商良身边, 牵住他的手低声道:“夫君, 我记得没有这么多箱…”


    “我又加了些进来。”


    商良垂眸笑着解释道:“听说聘礼和嫁妆越厚重,代表了嫁娶双方越重视婚礼。青颜, 我不想别人借这些事情来说我们的闲话。”


    时青颜闻言蹙了蹙眉,他有些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二十箱聘礼, 觉得这样多的聘礼即便是富贵人家也挑不出错来, 怎么还会有人说闲话呢。


    才在心里想着, 他便看到商良又朝着店外而去…


    商良走到店外,面向等候着的第二支队伍扬了扬手, 示意他们可以进去了。


    隔壁成衣店的张掌柜早就被外面这大阵仗给吸引着走了出来,此刻看到商良突然走出店内,他扯了扯唇角,态度略显敷衍道:“看来马上就要有大喜事了, 恭喜恭喜啊,商老板。”


    商良心情好,也没计较张掌柜的态度,他回以一笑,道:“多谢,十天后我与青颜成婚,您有空也可以来喝一杯喜酒。”


    原本还神情怏怏的张掌柜听到商良这话,顿时双眼一亮,他忙不迭地谄媚笑着点了点头,应了声:“一定一定,届时一定来!”


    “期待您的到来。”商良笑了笑。


    等到打手们将马车上的木箱全部抬了进去,他走在最后,也跟着进了店里。


    看着面色惊讶疑惑的众人,商良笑着解释道:“这些都是嫁妆,全部给添进青颜的嫁妆里。等到迎亲前两日,再一同让打手们送到宅院去。”


    时青颜听着,眼角很快泛了红。


    商良见状心生爱怜,忙小声道:“青颜,欢弟正在看着我们呢。”


    话落,时青颜立刻侧了侧脸,忍住没有落下泪来。


    时欢这时也走了过来,朝着商良称赞一声:“哥夫,你就是我唯一的哥夫!”


    而后他看向时青颜笑道:“哥,能亲眼见证你和哥夫成婚,我感到很开心,也希望你们能永远幸福。”


    说着,他从袖口中取出两枚令牌来,交到时青颜与商良的手上。


    见两人神情疑惑,时欢低声解释道:“这是东宫的令牌,持此令牌者可随意进出东宫,李清越让我交给你俩的,你们就收着吧。”


    商良与时青颜神情微鄂地面面相觑,两人都因为太子对时欢的信任与纵容而感到惊讶。


    看来虽然改变了原著剧情,但是也丝毫没有影响到时欢与李清越之间的感情进展。李清越是真心喜欢时欢的,而不是被剧情设定牵着鼻子走。


    时青颜心底更是对于时欢的终生大事落下了心。


    时欢又面向商良道:“哥夫,你让我和李清越说明你的来历,我已经告诉他了。他说等你和哥哥成婚那日,就过来和你们见一面。”


    商良点点头,应了声:“行,荣幸之至。”


    接下来他又向蒋奶奶和马老打听清楚最后一礼“亲迎”的具体事宜,只待十天后,即西陵太熙四十九年柘月十二,自己与青颜的大婚之日,十里红妆、八抬大轿地将青颜迎娶回家,与青颜成为西陵国的合法夫夫。


    —


    由于时青颜早已向商良打听过原著接下来的进展,在得知时欢会被不知名黑衣人捂住口鼻,并被劫绑至麟王李迁的身前时,他便决定请求影五训练时欢,让后者学会解捆绑。


    想着待走到原著中的危险剧情时,时欢也能够自己逃脱出来。


    天道警示仿若一声又一声的巨大钟铃,在他心上如同冰冷的苍鹰般不断来回徘徊,使得他日夜不安。


    天下苍生皆为生灵,此方世界尚存情义与希望。


    若真因他一己私念而致此间天地毁灭于一旦,世人的谩骂还未至,无尽的自责与痛悔便会早已将他湮没殆尽。


    当时他敢于质问天道,却也在如今抉择时最终选择了放手一搏。


    原著剧情他会让欢弟和太子接着往下走,但在那之前,他也可以做些准备,以最安全、最稳妥的计策应对剧情的安排。


    … …


    后院中,叫苦不迭的声音陆陆续续传遍上空。


    “该死的,怎么解也解不开啊!”


    时欢努力动作着被反绑在身后的双手,一枚小小的锋利刀片被他夹在指间,刀片已经染上了汗水,尝试了好几遍后,刀片仍旧不听话地掉落在地面。


    倚靠着树干的影五瞥了一眼,而后熟稔地拾起刀片递到时欢有些颤抖的手指间…


    商良恰巧有事回到店里来拿些东西,隔着好远他都能听到时欢的哭喊声,他抿了抿唇,准备绕路而行。


    可才走了一半,他便听到时欢冲着自己大喊了一声,这喊声欣喜若狂,就像是悬崖边上的人见到了救世主一般,亢奋极了。


    “哥夫!!!”


    未来的小舅子在喊自己,他总不能装作没看见,就这么走了吧?


    遂商良慢慢转过头,朝着地上扭得像条毛毛虫一样的时欢笑着招呼一声:“欸,欢弟,是你啊?”


    时欢闻言嘴角抽了抽,连带着本就酸痛的手指也跟着抽起了筋来,他小心地看了看商良,而后小声道:“哥夫,我的手好痛,我想休息了…”


    “不行!”


    还没待商良想好怎么开口,影五便率先冷着脸色呵令一声。


    殿下与青颜公子特意叮嘱过自己,让他务必严格按照要求执行任务。即便时欢先生是殿下的心上人,殿下也因此心疼至极,他也万死不敢隐瞒其咎。


    商良顺势耸了耸肩,看向时欢无奈地笑了笑,握拳鼓励道:“你加油!”


    说完他便脚底抹油,先一步溜之大吉。


    见状,时欢朝向商良蠕动的身形倏地一顿,他瞪向有板有眼的影五,有些痛恨地咬起了牙:“影五,你给我等着…”


    影五也不敢得罪时欢,连忙纵身一跃上了树。


    … …


    夜间,影五将此事说给时青颜与太子听后,两人皆是有些失笑。但只笑了一会儿,心间便慢慢心疼起来了。


    因为不清楚劫匪将会如何捆绑时欢,故时青颜让影五将各式各样的捆绑手段在时欢身上用了个遍,一整天折腾下来,时欢的手腕脚踝上面早已是伤痕累累。


    这才只是训练的第一天,往后还会反复加强训练,并且时欢还要学会其他针对劫绑的逃脱技能。


    针对剧情的准备才刚进行,时青颜就已经开始心疼了。但这是他自己做出来的决定,故再如何心疼也只能让时欢坚持住,生生吃下这些苦。


    他还提前备好了药膏,本想忙完工后回家便给时欢上药,但影五告诉他,时欢每日训练完后要去东宫,这是太子的嘱咐,并转告他不必担心,时欢的伤口是不会留下疤痕的。


    太子的做法固然霸道,但好在出发点与自己是一致的。


    夜里,时青颜躺在商良的臂弯中,还有些感慨道:“也只有太子殿下能够制服得了欢弟的脾性了。”


    “胡说。”


    商良闷笑一声,搂紧了时青颜,道:“不是还有你吗?”


    暗夜寂寂,时青颜注视着商良模糊的轮廓,听到后者顿了一顿,再次道了声:“欢弟他明白你的良苦用心,定不会辜负重任的。”


    “他已经长大了,青颜。”


    良久,时青颜笑着回了句:“是啊,欢弟已经长大了。”


    轻叹的话语中带着点欣慰。


    欢弟再也不是以往那个只会哭哭啼啼找兄长的少年郎了。


    —


    宅院已修缮完毕,在队伍送嫁妆的前两日,商良特地请假休息一日,聘请了几位打手,和他们一起将店铺中众人的物什家当全部装在马车上,再一起运送至宅院中。


    时青颜今日恰逢休沐,便也跟着商良一起整理家当。


    二人的寝房是最后才整理的,商良与时青颜一人负责整理一方,两人背对着背,有条不紊地静静收拾着…


    将竖格木柜一一打开,这木柜平日用的不多,放的东西也少。时青颜将其中的雕刻刀具包取了出来放在脚下的木箱中,很快清到了最高层的柜格。时青颜抬臂摸了摸,待取下来后才知道是一个长形的小木匣。


    “这是?”


    时青颜很快就将木匣打开了。


    待见到里面千形百态的用具,以及还有不少瓶瓶罐罐上面的文字时,他骤然红了脸,淡淡的粉红色从后颈迅速弥漫至耳尖…


    芙蓉…春宵膏,这…这是夫君买的?


    见时青颜呆愣着没有动作,商良有些疑惑地朝着后者走去,待走到时青颜身旁后,他问了声:“青颜,怎么了?”


    此刻时青颜手上还拿着打开的木匣,满脸通红着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遂商良顺着时青颜落下的视线看了一看,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就顿时要了他的半条命去。


    这…这玩意!


    天杀的,他早把这事给忘了!


    如今还被青颜看见了!这让青颜怎么看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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