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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130

    第121章 宠他的第121天


    一行人回到京城后, 已经是二十五日过去了,比用常规速度的日程多花了一旬的时间, 不过好在仪哥儿坐的舒坦,腹中的宝宝也没有太闹腾。


    城门口,两辆马车前后行进着。


    商良二人坐在前面的马车上,由车夫赶着马车,跟着前方排队准备进城的人群慢慢挪动着,而陈齐等人则坐在后面的马车上, 由镖师赶着车。


    陈涓仪和罗旗将车帘拉开,好奇地朝外四处张望。


    陈齐虽是忍着没有打开车帘瞧,但心中早已是激动得热血沸腾。


    城门口的官兵在检查过几人的户籍文书后,便一一放了行, 两位随行护送的镖师也在和商良领了尾款后辞别而去,他们还得提前一步赶到京城总局去述职。


    想到后面没人会赶马车, 遂商良起了身, 和时青颜说了声,“青颜, 陈二哥他们不会赶马车,我先到后面去。”


    “嗯。”时青颜笑了笑, 嘱咐道:“小心些。”


    “明白。”


    商良点点头, 很快下了马车。


    回宅院的路上, 商良一边赶着马车,一边给陈齐三人介绍着京城格局, 告诉他们哪里的糕点好吃,哪里的菜市场卖的菜肉新鲜…


    陈齐三人看着窗外繁华热闹的景象,又听着商良的介绍,心中更是期待喜悦起来。


    等到了宅院, 守在门口的商文和商武一看到商良就高兴地喊了声,“东家!是东家和郎主!东家、郎主,您们终于回来了!”


    商良笑着点点头,他收住缰绳,等马车停稳后下了马车,问道:“我们回来了,小书他们呢?”


    “小书少爷他们还在作坊。”


    商武连忙上前接过商良手中的缰绳,等到车上的人都下来了,才和车夫一同赶着马车去后院的马厩。


    陈齐三人抬头看了一眼高大的府宅,都有些怯怯地攥紧了手上的行李。


    还在依水村和商良互通书信时,陈齐等人就知道商良的生意做大了,他们都很钦佩商良二人有此本事,能够在偌大的京城内拥有自己的铺面。


    可听说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可怎么也没有想到,不过短短一两年,商良他们竟然还在京城买下了这么一座大宅院,看样子至少得有三进了,这可是在县城里只有太守大人才能住的起的大房子啊!


    “商兄弟,这…这座宅院是你们买下来的?”陈齐问话的声音微微颤抖。


    商良隐约能猜到陈齐他们心里在想什么,便模棱两可地回了句:“是友人家的宅院,我们只是先赁用。”


    虽说是江紫溪凭着入股玉石店铺的要求赠送给他这座宅院,但他并不会真的一点银两也不出,就白白占了这座宅子。等到后面手头宽裕了,他会将购置宅院的银两交给江紫溪。


    所以眼下这么回复陈齐,也不算是在说谎。


    陈齐三人听了商良的回答,心里少了些紧张。


    如果真是商良他们买下来的宅院,那可真是不得了!


    能在京城买下这座大宅院的人,哪是他们能够去攀附的。


    刚才还听到那小厮喊商良东家,毕恭毕敬的模样,瞧着让他们有些驻足,总觉得很不好意思。


    如今听商良这么说,虽然还是有些慌张,但好歹心安了许多。


    一路舟车劳顿,商良便带着陈齐三人先去往收拾好的房间,让他们好好休息,管事老何得知商良他们回来了,早就跑过来喊了声,此时跟在商良他们身后拎着行李。


    仪哥儿有孕在身,故行李便多些,虽然商良已经帮忙拿了许多,但罗旗一个私塾先生平日体力活做的少,力气也不大,拿着行李便有些吃力,何管事见状便要去帮他拿。


    起先罗旗还不好意思,后面听到商良说住房离这还有一段距离,他也就不逞能了,笑着将一部分行李递给何管事,还道了句谢:“多谢老伯。”


    何管事摆摆手,笑说:“应该的应该的,罗秀才喊我老何就好。”


    罗旗便依言又说了声:“那就多谢何伯伯了。”


    何管事忍着笑,心想罗秀才真是太客气了。


    几人说说笑笑着,很快就走到了安排好的院落门前。


    “陈二哥,罗旗,仪哥儿,你们就在这里面住着,有什么缺的、要买的,和老何说一声就行。”商良一边将行李放进房内,一边说。


    “好嘞!”陈齐等人应了声。


    商良又和何管事嘱咐一番,而后回去自己的房间,准备好好沐浴一番。


    商良走后,何管事带着陈齐三人看了看房间。


    这是位于宅院中的一处院落,里面共有三间房和一间灶屋,后院还有一个小仓库。


    陈齐一个人一间房,仪哥儿和罗旗一间房,还有一间房便空了下来,院中有口井,取用水都方便,寝房也大,里面不仅有书桌还有屏风,屏风后面是浴桶,地面都是用青砖铺就的,比起依水村的土房,这院落里的房间看上去宽敞又明亮。


    陈齐三人边走边看,心中啧啧称奇,一想到自己能住进这样好的房子,对于商良二人更是感激。


    何管事见他们还要收拾行李,便先离开了。


    等到何管事离开了,陈齐才和陈涓仪两人说,“先在这儿住下来吧,等到存了些钱,咱们再去外面租房子。”


    总不好一直住在商良这里,毕竟这是商良朋友的宅院,让人知道了恐会心中不喜。


    陈涓仪和罗旗也是这么想的,纷纷应了声,“欸!我们知道了哥。”


    —


    不在京城的这两个月,木雕店和绣坊都经营的很不错。


    商良回来后先是将店里堆积的问题处理完,然后又去了木雕作坊瞧了瞧众木雕师的雕刻水平有没有提升,最后才去了玉雕店,从掌柜那儿拿过玉雕定制的名单。


    忙到这会儿已经是晚上了,索性商良先回了宅院,准备修整两日再开工,这两日他先琢磨一下玉雕定制的粗稿。


    “师父!”


    余迟迟和余岁岁一瞧见商良,就立刻放下手中的活,颠颠地跑过去迎接。


    白天商良去作坊时,三个徒弟们就知道他们回来了,但因为是工作时间,也就没有聊太多。商良笑着和两人打了个招呼,“我不在的日子里,你们有没有好好学习?”


    “有的!”


    余迟迟和余岁岁二人纷纷点头,道:“我们和高酌哥哥学习了琢细胚的基础技法,孔序爷爷还给我们进行了琢粗胚的阶段性考试,我们都考了九十多分呢!”


    “可惜没有拿到满分。”两小只神情有些怏怏地看了一眼商良。


    商良听了这话却觉得很是欣慰,安慰了一句,“能在孔序那里拿到九十多分,你们已经很不错了,继续努力学,下次一定会拿到满分的。”


    只是没有看见蒋有书的身影,他有些疑惑地问:“小书他没回来?”


    “小书哥哥有个问题没弄明白,还在作坊里请教高酌哥哥。高酌哥哥说晚点儿会把小书哥哥送回宅院的,师父您别担心。”


    原来如此。


    商良闻言更感欣慰,点了点头,“嗯,知道了。”


    —


    晚上众人一起用晚膳。


    商良和时青颜二人准备为陈二哥和涓仪夫夫办一顿接风宴,从依水村到京城的行程中吃得不如平日精细,站在终于到了京城,自然是要好好犒劳自己。


    白天时,商良让商武陪着芍药和小游去菜市买些好酒好菜回来。


    不过不用他说,芍药和小游看见他和青颜回来了,早就高兴着说要做一顿丰盛的晚膳来为他们洗尘了,更别提还来了客人。


    灶房很大,里头正忙得热火朝天。


    商良和时青颜也都在灶房里面忙活着,给芍药和小游打下手。


    除了常大娘,芍药和小游的厨艺都很好,即便是自认为厨艺不错的商良夫夫二人,也都对他们三人甘拜下风。


    芍药和小游各做了几道拿手硬菜。


    考虑到仪哥儿怀有身孕,常大娘还做了许多孕夫家常菜,清蒸鲈鱼,蒜香排骨,麻婆豆腐,黄豆炖猪蹄等,另外还做了几个开胃凉菜,整个晚宴应有尽有。


    厨房里飘来阵阵香气,商文商武两人一边忙活着洗菜递碗,一边止不住地咽口水。


    … …


    见忙活得差不多了,芍药便让商良二人先去前厅休息,待会儿等小书回来了,就可以一起用晚膳了。


    商良点头应了声,和时青颜一同牵着手去了前厅。


    孰料刚到前厅,就看见小书背着做工布袋,欣喜地跑了进来,“师父,师夫!”


    商良二人笑应了声,也起身走了过去。


    时青颜牵着蒋有书的手询问近况,商良则走到宅院大门外,看见正准备转身离去的高酌,商良招了招手,“高酌!”


    高酌抱拳一笑:“东家。”


    商良揽住高酌的肩膀,同样高兴道:“这段日子你们辛苦了,也劳烦你这么尽职地教导我三个徒弟,今晚留下来,我们一起用个晚膳。”


    高酌本想推拒,但见到商良如此热情,索性就应下了。


    好酒好菜端上桌,众人一起围坐在用膳厅。


    商良和大家介绍过陈齐三人,又告诉陈齐三人在座的这些亲朋好友姓甚名谁。起初陈齐三人还有些拘谨,但一顿美味佳肴用过,陈齐三人很快融入众人。


    陈涓仪和卢非差不多年岁,二人正聊的热火。


    “非哥儿,村里现在还有人经常提起你呢。”


    陈涓仪贴近卢非身边,低声道:“我听说你娘家那边想尽了办法,要与你见上一面。之前还来过我家里好几次,旁敲侧击地就是想从我和我二哥口中得到准信,说你现在人在京城。”


    卢非听了这话撇了撇嘴,神情无谓道:“随他们去问,就算知道我现在在京城又如何?在他们为了彩礼把我嫁给老鳏夫的那一刻,我就与他们再无干系。”


    他咬了咬牙,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道:“我卢非,大富大贵,亦或者冻死饿死在路边,也跟他们没有一点关系!”


    陈涓仪见卢非气得胸膛微微起伏,很快斟了杯茶递给后者,赞同道:“你说的不错,只是以后若是回了村,你小心点他们。”


    “我知道。”卢非接过茶水,很快平复心情。


    … …


    几日时间很快过去,忙得焦头烂额的时欢与李清越二人在得知商良二人回来后,也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唤二人进宫用了顿膳。


    用膳期间李清越告知商良二人,准备下个月就颁布新规,修改律法。


    第122章 宠他的第122天


    “下个月?这么快?”


    商良的疑惑脱口而出, 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据他所知,古代皇帝若是要修改律法, 少不了要走许多流程。在颁布新律法之前,各部各司都需提前告知,并一同商议其中细节。


    在这过程中肯定少不了要通过大多数人的同意,不然新律法的发布实施肯定会面临诸多困难。


    而现在李清越告诉他们,准备下个月就颁布新规,修改律法。这么快的变革速度是他们始料未及的。


    比起修改律法, 颁布新规还会显得更容易些。


    毕竟改律法少不了要动世家贵族的蛋糕,李清越这会儿才登基,根基还不稳,万一因为修改律法引发什么动乱, 还需要用点功夫去压制。


    商良二人对此都很担心,时青颜与商良相视一眼, 然后询问道:“陛下, 太上皇他知道你的决定吗?”


    “自然。”李清越点点头。


    他眼底透着些疲惫,但双眼却明亮有神, “原本新律法打算一年后才开始施行,但有不少官员在听到风声后, 背地里拉帮结派地准备进谏抗议。”


    “既然如此, 我倒不如趁此机会好好清算一番。”


    李清越眼神微冷, 他支着脑袋毫不在意地笑,“也正好解决了父皇和我说的心头大患。”


    “哥哥哥夫不要担心, 陛下他已做足万全之策。”时欢也在一旁宽慰道。


    麟王李迁一脉策反作乱,在麟王垮台后,李清越迅速集整兵力火速清剿叛军,并借此夺取了叛军所控制的虎符。如今重要军权在握, 也不怪他这么有信心。


    见李清越自己有计划,商良和时青颜二人放下了心,静候下个月新律法的颁布。


    *


    每隔些时日店铺便会上货轮椅,而每次上货后不到十日,轮椅都会售罄,简直是供不应求。


    其中一位购买轮椅的客人是当朝户部侍郎沈衷,因为客人身份尊贵,徐才便去作坊特意找了商良回店里接待。


    徐才和张集在青良雕刻做工时间并不算短,时间一长,二人或多或少也就都知道,自己东家结识的人脉可不止有普通商户,还有不少高官显爵。


    今日之所以会知道进店的顾客是户部侍郎,也是因为徐才曾经有幸见过户部侍郎府邸贵仆所佩戴的腰牌。


    他见到腰牌上刻了一个“沈”字,那上面的花纹样式与他之前瞅见时的半分无差,甚至更精致繁复些,佩戴腰牌的人气势不俗,光看一眼就让人觉得心悸,故徐才当即便知道这客人可能是沈侍郎本人了。


    商良匆匆回到店内,看到正在负手参观的两人后,他率先上前笑着打了声招呼,“毕大人,许久不见啊。”


    毕大人就是监察使毕云山,李清越太子时期的幕僚之一。


    自进入京城后,毕云山没少帮助过他们。


    尤其是之前还帮助过他和青颜解决文书问题,虽然最后新的通牒文书没用上,但到底是让当时大家恐怖不安的心安定了不少,起了个定海神针的作用。


    毕云山是大家的恩人,也是可信任的朋友。


    “确实许久不见了,商匠师别来无恙,见你如今模样风头无两啊。”


    毕云山听到声音后转过身,同样笑着同商良拱了拱手,并给商良介绍身边人,“我身边这位是沈大人,户部侍郎沈衷,当时也是托的他给你们置办文书。”


    户部主管土地户口、赋税财政等事,关乎到民生的大事,几乎全部由户部的官员负责下令推行。


    商良一听,当即朝一旁的沈衷抱拳作揖,由衷感谢道:“见过沈大人,在下商良!商某在这里多谢您曾经对我们的帮助。”


    “商匠师不必多礼,沈某之所以过来贵店,也是因为得知最近买的火热的轮椅出自于你的作坊。”沈衷扶住商良欲躬身道谢的身姿,后又笑道:“我与毕大人对轮椅的构造很感兴趣,还望商匠师能够为我二人详解一番。”


    商良闻言内心诧异,没想到沈衷是对轮椅构造感兴趣才特意过来的。但他也只是惊讶了一会儿,很快便笑着为二人详细讲解起来。


    其实在西陵国内出现马车不久后,类似轮椅的工具也曾出现过,但都只是昙花一现,不是承重能力不行,便是结构松散,不耐磨损,不可远行,行动都需要由他人推动。


    但商良店铺内出售的轮椅不仅质量好,而且还能够在平地上自行推动,可以旁人帮助推动,也可自行推动轮椅前进,这就在许多方面远远胜过之前市面上出现过的轮椅。


    不过缺点也有,不易磨损的木质材料大多厚重,所以重量较大,搬运移动需费些力。


    “此外,我们还在座位上安置了棉花坐垫,使用感会相对舒适…”


    介绍完后,商良见毕云山与沈衷二人面面相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就心知二人这是有话要说,便笑着引着二人进了内室。


    徐才将茶水斟满,毕云山当即饮了一口,喟叹道:“这碧螺春能在京城畅销起来,真不是没有原因的。”


    在江紫溪的用心经营下,碧螺春迅速成了京城内各大茶楼的茶中精品。


    沈衷默默饮着茶,无声的赞同。


    徐才退出内室后,他才放下茶杯,开始和商良交谈。


    期间毕云山也发表了意见。


    “原来如此。”商良听完后点点头,思索起两人的提议。


    沈衷今日前来店铺的原因,除了对轮椅构造感兴趣,也确实是因为想要购置一辆轮椅带回去。


    他有一个哥儿自打生下来便患有腿疾,无法独立行走,平日在府中都是由仆从背着出行,在听说青良雕刻的轮椅卖得火爆后,便想着来看一看,顺便买一辆送给哥儿。


    只是在听到轮椅的用途前景、以及商良现如今面临的用工困境后,他心中便生了些注意,想要对轮椅生产出资,以及帮助商良招聘西岭国内的木工能匠以及铁匠。


    如此一来,匠师们还可以一起研究轮椅构造,以争工艺逐步提高。


    商良琢磨着其间接流程实施的可能性,以及生产各处花销等,最终在沈衷和毕云山的注目下,他微微颔首,道了句:“可行。”


    “给我一段时日思考,待方案出来后,我再与二位仔细探讨。”


    不同于沈衷二人的想法,他想的可不止有轮椅的研发生产,届时他会在作坊内专门划出一个区域,用于生产各木雕零件与其他材质相结合的木工艺品的试点研发生产,若是试点成功,往后便可扩大生产规模,争取广泛用于民生,让家家户户都能用得起、买得起。


    沈衷和毕云山听到这话顺便眉眼舒展开,纷纷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等着商兄弟的佳音了。”


    几人又聊了会儿,直到门外客人多了起来,沈衷与毕云山才起身离去。


    —


    一个月时间很快过去。


    在新政施行的前三日,商良和时青颜被夏小公公请进了宫内小聚。


    由于变革涉及方方面面,故李清越在与其众心腹经过日日夜夜的思考辩论后,决定逐步逐点、由中央到地方,从大方面到小细节地施行变革制度。


    首先施行的便是性别平等理念,西陵国将基于此理念,在政治、法律、经济,文化和社会发展等各领域进行制度以及管理方面的深度改革。


    由于学乃立国之本,学乃筑人之基,故首当其冲的便是教育方面的变革。


    在科举制的基础上,国内各府城新增试办女郎哥儿学堂,其次现有的学堂不论规模大小,在招收学生时,不得有性别歧视,不同性别人群均享有受教育的权利。


    若是出现性别歧视,不管是何方面,兼可到地方各处新设的监察府进行投诉举报。监察府隶属于中央政权,由国子监直接管理。


    另外若是学堂招收的女郎哥儿比例上升,则学堂可得到相应补贴金。此外,从今年起西陵国各府城学政官的政绩将参考学府的招生情况,尤其是在推进性别平等理念的程度上。


    除了教育方面的变革,还在法律,经济和政治制度方面进行了多方面的深度改动。


    例如:不论任何原因,已婚女郎哥儿若需和离,则可至太常寺登记,三日内便可解除婚约,并取得离婚书一张,往后双方可自行再婚。


    再例如:女郎哥儿从事商业活动,享有与男子相同的权利和义务,不再和往前一样苦于制度的多重束缚。


    还有,女郎哥儿也可参政从政。在科举选拔中,女郎哥儿与男子享有同样的制度方面的优待。地方各处加设女郎哥儿相关官位等等。


    变革内容之深之广,实在令人咂舌。


    “老师前段日子一直在与朕研究江小姐的传记,他老人家看了后大受震撼,回去后日日夜夜地反复推敲演算,最终与朕的想法一致,认为性别平等制度的推行对于我西陵国利大于弊。毕竟归根结底,女郎哥儿也是我们国家不可或缺的劳动力,若是实行性别平等政策,解放所有人的生产力,我西陵国力将会更为强盛!”李清越同商良二人介绍桌上另一位坐着的老者。


    老者名为薛化浊,是李清越的老师,也是当朝太傅。


    薛化浊捋着胡须,朝商良和时青颜慈蔼一笑,后二人连忙恭敬地行礼:“见过太傅大人。”


    “老朽听陛下提到你二人不止两三次了,你们也不必多礼,同样喊老朽老师就成。”薛化浊呵呵笑着。


    “老师好。”商良二人接连改了口。


    薛化浊又道:“陛下是老朽亲自看着长大的,他打小便有许多奇思妙想的主意,而如今将要进行的变革,也是陛下许久之前就曾有过的想法。对于性别平等制度的推进,老朽自是支持,只是西陵往史,乃至群荒大陆自诞生以来,都还未曾进行过这样的深度变革,老朽如今担心的是,能否真正地变革到位?”


    他问这话时,神情犹疑,双眼清明中闪着些许不确定的星光。


    时青颜抿了抿唇,看向商良。


    商良见状笑了笑,也没有说什么信誓旦旦做保证的话,而是娓娓分析道:“人们都认为自古以来是男主外女郎哥儿主内,殊不知在社会早初期乃是以母系社会为主,只是随着生产力与生产方式的发展,男子的力量逐渐占据主导地位,这才使得如今的农耕社会以男子为主,但实际上除了力量,论起创造力、智力、学习能力、主导能力等,女郎哥儿并不比男子差,甚至在某些方面比男子更为强悍。只需要给予他们与男子同样的权利与地位,我相信他们很快就会壮大起来,变革自然也就到位了。”


    “只需让他们拥有作为人的基本权利。”


    一席话让在座众人陷入沉思。


    是啊,女郎哥儿受压迫太久了,久到他们都忘了最开始的社会是母系社会。虽然存在问题,但不可否认的是,那是一个更为理想平等的和谐世界。


    变革迫在眉睫,静待全新盛世。


    第123章 宠他的第123天


    寂静无声的深夜, 热闹非凡的集市早已休憩,而皇宫内依旧灯火通明。


    在接到圣上的紧急入宫召令后, 尚在寝梦中的文武百官纷纷快速穿上朝服,揉着惺忪的双眼乘坐马车进殿觐见。


    殿外不少宫人行色匆忙,众官员还未入殿,便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气息。


    “陛下这是要做什么?提前上早朝了?”


    “这么早传召众大臣,难不成是出了什么变故?”


    “该不会是之前户部尚书说过的那事吧…”有人压低了声音。


    这话一出,立刻有人示意噤声, “嘘,妄议!等陛下来自有分晓。”


    “… …”


    由于新律法施行的日期除了李清越信任的人知晓外,其余人一概不知,故这会儿朝堂中有许多大臣还迷里雾里的, 压根都不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事。


    待文武百官都到齐后,小夏公公才理了理衣襟, 深吸了一口气后从殿门外踏进殿堂。


    他昂着头, 在众大臣的小声议论中高喊了一声:“陛下驾到!”


    议论声快速歇止,所有大臣们都跪了下来, 恭敬地行了礼,“吾皇万岁万万岁万万岁!”


    在文武百官好奇的窥探视线中, 李清越面色如常, 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皇位坐下, 但坐下来后,他并没有同往常一样宣告众臣平身, 而是平静开口道:“关于新政变革的事情,想必诸位最近都有所耳闻。朕自登基以来,一直在琢磨变革之法,如今基本变革已琢磨到大功告成, 并且朕决定自今日起,就实施新政!”


    说完,不顾底下某些臣子想要抗议的举动,他朝向小夏公公微微颔首,示意后者开始宣读。


    小夏公公点点头,随即清了清嗓子,很快拿着圣旨宣读变革的具体内容。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自即位以来,承天命以治天下、以安国邦。然昼思夜想,夙夜匪懈,思及西陵之现况,群敌环伺、危机四伏,恐他国狼狈为奸,乃至吾国腹背受敌,故思前想后,决定修改吾国律法,务求国富民强、天下太平。


    其中新律法的建立基于“性别平等”理念,变法内容涉及政事、军务、教化、经邦等多重领域…”


    待宣读完毕,小夏公公的嗓子已经干得不行了,更甭论底下跪着恭听的一众大臣们有多受累,有些年纪大的重臣更是跪得膝盖瑟瑟发抖,疼得浑身冷汗直冒了。


    太上皇李懿在殿侧的帷幕后无奈地朝主座的李清越招了招手,暗示他意思意思就行了,也别太折腾这帮年纪大的老臣。


    李清越勾起唇,终于在一众饱受身体与精神折磨的臣子的注目下,摆了摆手宣告平身,“新律法已宣读完毕,众臣们也都辛苦了,先起身吧。”


    刚宣布平身,底下便有抗议声扬起。


    “陛下!这不妥啊!西陵自古以来…”


    然而话还没说完,那个率先抗议的老臣便又扑通一声跪下来,“哎哟!老夫的腿哟…”


    台上李清越面色不变,淡声道:“既然工部侍郎身体不适,那便先去侧殿歇息一番。”


    话一落,很快就有一个大内侍卫走进殿中将工部侍郎连拖带抱地拉走了。


    其他臣子见状,连忙先稳住身形。


    若是明年才实施新政,他们尚有与新帝回旋的余地,可如今新帝竟然二话不说,便要在次日起施行新政,且这新政影响甚广,牵扯世家大族的利益,这让他们如何坐得住?


    “性别平等”这种大逆不道的理念暂且不提,就说新帝要实施新官选,废除举荐制,从今往后所有的官职都必须通过考试和政绩取得。单就这一点,便是让他们断了不少权利与财路。


    尚且不提新官选不再能够让他们从平民出身的举子们身上揽收举荐金,就单论自家子孙的仕途,大多都是胸无点墨的,怎么可能考的过那些有真本事的举子。


    这可不是要了他们的命了吗!


    目光一寸寸扫过,看着一张张焦急难耐的老脸,李清越在心底冷笑。


    别以为他不清楚这些这些老匹夫心里在想些什么,这西陵的大好河山迟早会败在这群玩意儿手里!


    不过好在转移了不少注意力,这群老匹夫都不再重点关注“性别平等”有关的新律法了。


    底下大臣一个接一个地抗议,李清越默默在心中记下了这些臣子的面孔,等到再无人出声劝谏,他才平静出声:“朕在边疆时曾听说过一桩趣事,如今分享给诸位大臣。”


    朝堂内还在小声抗议的声音骤然消失,众大臣有口不敢言,有怒不得发,只能偃旗息鼓地尊听圣训。


    “传闻西域有一种羊,名为巴鲁羊。巴鲁羊凶猛好斗,因数量少于其他种群的羊,故常以群聚,并因敏捷迅猛而火速闻名于西域大草原,久而久之发展壮大,成了草原上数量最多的羊群。


    巴鲁羊天性爱护后代,时常包庇自己崽羊的护食行为。而巴鲁羊中,力量更为强壮的羊占领着更为广阔的草域以作吃用,力量偏弱小的巴鲁羊只能蜗居一方。


    但实际上,普通巴鲁羊几乎力量无差,只有少数巴鲁羊凶狠好斗,也只有那少数的巴鲁羊领着自己的崽羊占据着绝大部分的草域。


    时间一久,普通巴鲁羊占领的草域越来越小,用来食用的青草也越来越少。最终,它们揣着饥肠辘辘的羊肚,眼冒绿光地扑向了更为凶猛的巴鲁羊群,并且活生生吃了后者及其崽羊们的血肉,一丝也不剩。”


    “趣事”讲完,众臣们不少面色苍白。


    他们面面相觑着,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开口说什么。


    良久,李清越才又开了口,笑着询问道:“众爱卿还有什么想说的?同朕说说看。”


    大臣们欲言又止,最终一个个垂下脑袋,齐声道:“臣等再无异议!”


    面对这样一番情形,薛化浊隐在一众大臣的身影中,默默为自家陛下点了个赞。


    世家大族的抗议声暂且止息,李清越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旁的小夏公公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冷汗,高声喊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无人再敢出声,也不知道是不是都被刚才李清越说的故事给恐吓住了。


    薛化浊不清楚,李清越也不清楚,他只是慢慢起了身,从容地负手走出殿堂,为今日即将出现的更大的躁乱提前做好部署。


    … …


    初升的日光刺破厚重云层,渐渐普照京城每一寸阴暗角落。


    街边不少早点铺都打开了店门,小二撑开木窗,还未来得及摆出摊桌,就听到街道尽头传来一阵如迅雷般的马蹄声,还伴随着“铛铛嘭嘭”的锣股声。


    这是打更的声音,几乎家喻户晓。


    西陵国所辖府城每日都会有打更人打更,以提醒百姓时间信息或发布紧急通知。


    “这什么声音?怎么听着比往常急切?”


    “声音也大了许多,合该把孩子们也吵醒了。”


    很快有人惊呼,“是打更官!那马背上的可是打更官!”


    “打更官都多久没出现过了?怎么可能…”


    “你若不信的话抬头往外瞧瞧。”


    质疑的人冷哼一声,抬步走到店门外,回答他的是迎面扑来的飞尘,还有打更官昂扬清亮的声音。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日起实行新政,欲知详情,可前往公告栏一瞻!”


    一字一句仿若惊石落入平湖,迅速在京城中传播开来。


    许许多多的百姓都顾不上手中的活儿,纷纷奔往各大公告栏,将公告栏围得水泄不通。


    公告栏两旁的官兵维持着秩序,防止意外发生。别说百姓们震惊了,就连他们自己也都还处在懵逼中,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直至首批百姓浏览完圣旨后,瞪大眼睛大呼一声:“性别平等政策?”


    这句话似一道警钟,狠狠地将所有还处在恍惚中的人敲醒过来。


    围观公告栏的大多是男子,这个时间段的女郎哥儿不是在家中灶房做早膳,便是在哄着婴孩睡觉,还没有出门得知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有人当场就火气上头,不管不顾地怒骂出声:“搞什么性别平等政策?我看小皇帝这是脑子泡了水,脑子坏掉了吧!”


    这话甫一出,不少人原本就睁大的双眼顿时瞪得更大了,他们捂住嘴,全部都齐刷刷地看向这个不怕死的中年男子。


    果不其然,两位官兵走了过来,将清醒后惊出一身冷汗的中年男子给带走,准备好好“教育”一番。


    在西陵国皇帝就是百姓们的天。


    敢违抗天意,那便是大不敬!


    虽说官兵们自己也觉得新政内容很违背伦常,但也都只敢在心中默默腹诽,不敢出声说半点新帝的不是。


    有了这个开头,其他的人再也不敢当众妄议了。


    后续还有人也像最开始的中年男子一样破口大骂,不过也都被带去衙门接受“教育”了。


    混乱的形势持续了整整五六天也不见半点消止,还有一些官员在回府后想了又想,觉得新帝李清越不过是编了个故事恐吓他们一番,而故事都是子虚乌有的。


    怀有这些想法的大臣们最终是抵不过心中的私念,私底下与亲近的大臣们商量一番,最后全部都决定采取第二日开始不上早朝的方式威胁新帝,让后者放弃实行新政。


    耳目们在打探到风声后禀报李清越,李清越勾唇冷声笑了。


    “既然他们不想上早朝,那今后都别上了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彻底断了这些反抗的大臣们的后路。


    … …


    商良与时青颜对于新政的施行早有准备,对于来店内报名做学徒的女郎哥儿一律表示欢迎。


    在实行新政后,不少哥儿女郎都开始逐步迈出家门,或摆摊做小生意,或用积攒的银钱去了学堂报名念书。他们大多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想要看看新政是不是真的,这些美好的制度是不是真的可以作用到他们身上。


    无一例外,在李清越及其心腹大臣的管理下,新政顺利地实行开了。


    学堂不敢拒收哥儿女郎的入学申请,同样的,各大商会也不敢打压哥儿女郎的店铺摊位,一切都进行得很是顺利。


    在看到这一切都是真的,不少女郎哥儿喜极而泣,他们雀跃着,激动着,哭笑不得地鼓舞着还不敢迈出脚步的女郎哥儿,告诉他们,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真的,他们从今往后与男子并无差异。


    女郎哥儿可以不只在家里相夫教子,也同样可以和男人一样做生意,同样可以进学堂考功名,同样可以入朝参政,与圣上一同安邦治国!


    有不少人觉得这都是梦,然而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街道上戴着帷帽的哥儿女郎愈来愈少,露出灿烂笑容的哥儿女郎愈来愈多,他们才逐渐对新政的施行有了实感。


    所有的一切,梦里的一切,都成真了…


    第124章 宠他的第124天


    “时公子, 卢公子,你们都过来了呀。”


    看到提着贺礼的走进店门的时青颜和卢非, 岑今连忙同身边的夫人们致歉一声,随后便喜笑颜开地迎上前来。


    新政刚施行不久,岑今便马不停蹄地重新活络起心思,想要再次把酒坊经营起来。


    先前因为她经营酒坊总是被街上的行人说三道四,外加之不少顾客在得知酒坊的东家是个女郎后,都不愿意进来做买卖了。乃至于她最后不得不推出免费品酒的活动。


    但即便是活动再多再划算, 大多数行人也只是品了品酒,但就是不肯多掏出一分钱去店里买酒,甚至还有不少顾客在品了酒后,直接将碗砸在地上, 大喊着:“难喝至极!”


    闹事的人太多,又没有人愿意进店光顾, 久而久之, 她经营的第一家酒坊便以闭门停业的结局告终。


    如今新帝实行的政策正正好是落在了她的心窝,整理好先前店铺开张的经验, 又仔细咨询了一番做布匹成衣生意的夫君孟征,她便又重振旗鼓, 将原来的酒坊重新开业了。


    今日正是她的【醉今朝】开业第一天!


    “时公子, 你们的店铺那么忙, 怎么还特地抽空过来了?”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岑今高兴得合不拢嘴。


    时青颜二人将手上提着的贺礼递给一旁接待的店小二, 随即便也朝岑今走去。


    岑今一面领着两人参观酒坊,一面同两人笑谈京城的近闻,感慨着新政实行后,许多户人家闹出了不少事情。


    不是这家的世家夫人闹着要与夫家和离, 便是学堂里的年轻哥儿女郎提议要分建不同性别的学舍。


    还有更离奇的趣闻。


    听闻孙中郎的嫡次子孙擎在外头养了好几房外室,外室们屈于孙擎的淫威,即便是被迫成为外室也不敢反抗半分。


    孙擎平日里也总是在宅院中苛待明媒正娶的正夫郎,不给正夫郎一点儿好脸色,如今新政策下来,外室们一合计,竟是一齐把孙擎给一纸状告到衙门,以助正夫郎和离成功。


    正夫郎本就出身于世家望族,与孙擎成婚也只是为了家族利益,故在和离一事上深受两家阻拦,牵扯了许久也和离不成。如今有了外室们的推波助澜,他有了要求和离的证据,太常寺秉正办理,认定男方在婚姻中有过错,直接宣判二人和离。


    而外室们也拿着孙擎平日里赏的钱财,早早地逃离了京城。


    孙擎落得个鸡飞蛋打的下场,如今成了整座京城茶余饭后的笑料。


    … …


    诸如此类事件,数不胜数。


    卢非在一旁摇着蒲扇慢慢走着,他微勾起唇,和时青颜小声笑着说,“青颜,这就叫一报还一报,是不是?”


    “没错。”


    时青颜点点头,眼底蕴着笑意。


    感受到卢非心里的快意,他想起曾经卢非被其父母逼着嫁给老鳏夫,他深深理解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绝望,那是一片永远也看不到阳光的阴霾天。


    若是“性别平等”的政策早一日实施,那么便能有更多的女郎哥儿得到解脱。


    不过现在开始,也不迟。


    —


    六月的天儿开始逐渐热了起来。


    近几日雨水多,白日便有些潮湿,在作坊干活的时候身上经常生起一层薄薄的热汗。


    然而到了夜里,窗外的风一吹,莫名会起一寒颤。


    商良亲了亲身下时青颜微红的眼尾,随后翻过身,一把将时青颜搂进怀里,替他把被子拢好。


    “夫君。”


    时青颜挨着商良的肩膀,小声喊了声,嗓音还有些沙哑。


    商良如今正精神的很,他捋了捋时青颜汗湿的额发,“嗯?”了一句,声音慵懒,“累了?”


    这话让时青颜刚消褪的燥热又重新浮上面颊,他轻轻摇头,“不是。”


    “那是什么?”


    商良起了作乱的心思,他一边询问,一边捉起时青颜的食指置于唇边,一寸寸地慢慢吻过,最后在指尖处稍微停留,而后一口轻轻衔住,缓缓舔舐着…


    时青颜轻吸一口气,随后无奈地开了口,“夫君,我在想仪哥儿快要生产了,我们要不要提前请个稳哥儿进来住着?”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仪哥儿的肚子也一天天大了起来,根据医馆医哥儿的预判,仪哥儿临盆也就下个月的事。


    以防万一,他想着提前请个经验丰富的稳哥儿住在宅院里,万一发生了什么无法预料的事情,也好有个准备,不至于碰到想请人时请不到人的情况。


    商良只是略微一想,转瞬便明白了时青颜的想法,他忍不住亲了又亲时青颜柔软的唇,夸了一句:“还是我家青颜想的周到,这件事你看着安排就好。”


    “好。”时青颜也贴近商良亲了亲。


    … …


    次日,时青颜让芍药和小游去外面打听有没有经验丰富的稳哥儿,灶娘常大娘听说要寻找稳哥儿也四处帮忙留意着。


    不出三日,三人果真找到了一个靠谱的稳哥儿。


    芍药没有声张,先是把稳哥儿带给时青颜瞧了瞧,“郎主,这是稳哥儿涂阿哥儿,也是咱城西区出了名的接生圣手,凡是经他手下接生的孕哥儿,都是哥子平安。”


    时青颜听完微微颔首,随后起身笑迎涂阿哥儿落座,“鄙人姓时,见过涂先生。”


    涂阿哥儿是一位年过半百的哥儿,在过来宅院之前便早已听说仪哥儿下个月就要生产的事了。


    两人就着生产前要做的准备工作说了许多。


    时青颜一边听着,一边不时拿纸笔记着,一旁的芍药三人也听得十分认真。从产哥儿生产前后的饮食,到需要购置的接生材料,涂阿哥儿都说得十分详细,纵然是已经生过两个孩子的常大娘都忍不住感慨一声涂阿哥儿的细致与体贴。


    大多数产妇和产哥儿在腹中孩子月份大的时候,生活起居中多有不便,但常常耻于开口,不与外人道及。


    而作为伴侣的另一半也大多粗枝大叶,在生活细节与情感陪伴中给予的关注过少,这就导致不少产妇和产哥儿在怀孕后或者生产后“性情大变”,比如出现代社会中所说的“产后抑郁”。


    在这一方面,现代社会在了解到相关问题后做了不少相应的预防解决措施,去产检时医生也会提醒丈夫,不管是产前还是产后,孕妇都需要比平时更多的关心与陪伴。


    但在现在这年代,尤其是以父系社会为主要社会结构的世界,人们通常都会下意识忽略这些问题,或者说是注意到了但却不会在意。


    也只有处在闺阁中的女郎哥儿,处于同一社会地位高度的性别者,在交流闲谈中,会提个一两嘴。什么“某某家的女郎郎生了孩子后变得凶神恶煞,闹得家宅不宁”,还有“那某某家的夫郎被鬼附了身,带着怀孕不到六个月的孩子一同跳江自尽了”等等。


    但大都只是关注到问题,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怎么预防这种情况发生,发生了问题该如何解决,这些鲜少有人去关注。


    涂阿哥儿之所以能成为闻名一区的“接生圣手”,或许是因为在这一方面他做得很好,孕哥儿在产前产后都被照顾得妥贴舒适,对于生产自然是利大于弊。


    时青颜很满意涂阿哥儿,请他为仪哥儿做住院稳哥儿也安心,故在涂阿哥儿告辞后,他便又和芍药三人讨论了一会儿,很快便敲定注意,聘请涂阿哥儿住在宅院中照顾仪哥儿,一直到仪哥儿顺利地生产完。


    作为炙手可热的“接生圣手”,涂阿哥儿在京城中客源不断,不少世家大族也会恭请他上门做稳哥儿,所以聘请金并不低。


    但时青颜不在乎,他拿出本就不多的积蓄,重金聘请了涂阿哥儿住宅。


    … …


    在涂阿哥儿住进宅院后,陈涓仪三人才得知这个消息。


    “仪哥儿,这是“接生圣手”涂阿哥儿。我们平日忙不过来,会在许多方面照料不到你,不过涂阿哥儿经验丰富,我相信有他在,还有芍药他们,你只需要好好地在家待产,有什么问题都告诉我们,你们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仪哥儿听了这话顿时眼眶红了,他紧紧握住时青颜的手,小声念着:“青颜哥哥,你们对我真的太好了…”


    虽说二哥陈齐和夫君罗旗每日都在无微不至地照顾他,还有小游也会在一旁伺候他,但到底二哥和夫君都是男子,而小游也是尚未成婚的年轻哥儿,对于怀孕生产一事所知甚少,所以自己遇到问题也找不到人诉说。


    如今有了涂阿哥儿,他面临的不少问题都能够得到解决,这让他实在是欣喜不已。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青颜哥哥的体贴。


    他怎会不清楚聘请一位“接生圣手”所需要花费的精力和钱财呢,他会默默记住青颜哥哥对他所有的好,也会在日后尽己所能地回报青颜哥哥-


    转眼间半个月过去了。


    这段日子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很适合坐在院中晒晒太阳,能把人晒得浑身暖洋洋的。


    隔壁包府挨得近,同样怀了身孕的惠哥儿覃惠会经常过来串门找仪哥儿闲聊,久而久之,两人也处成了闺中好友。


    今日天气照样很好,覃惠在用过早膳后就带着贴身侍哥儿过来了。


    “仪哥儿,你最近睡得可还安稳?”


    覃惠坐在靠椅上,从盘中捏了一颗梅干放入口中。这两日他特别爱吃酸的,府中不少人暗地猜测他肚子里的准是个大胖小子。


    侧卧在躺椅上的陈涓仪看着惠哥儿淡淡一笑,“还好,除了起夜频繁,睡的还算安稳。多亏了有涂老师教我和夫君,半夜腿抽筋了也能很快解决,不然我肯定怎么睡也睡不踏实。”


    一旁涂阿哥儿替陈涓仪揉着水肿的小腿,闻言微笑安抚道:“像小郎和惠哥儿你们如今的情况已经很好了,不少其他孕晚期的小郎坐着腰痛,站着腿肿,就连躺着还喘不过气来…”


    陈涓仪和覃惠笑着点头,一前一后应了声“涂阿哥儿说的是”。


    覃惠这会儿月份也刚好满了八个月,还有两个月腹中胎儿便足月了。


    包府实力雄厚,包老爷又把未出生的孩子看得和眼珠子一样重要,自然是人力物力全往惠哥儿身边送,再加之惠哥儿本身体质好,故整个孕期不适感较为轻微。


    … …


    几人才说笑着,陈涓仪突地皱起了眉。他一手捂上凸出的孕肚,感到身下有液体流了出来。


    “痛…涂老师…我好痛…”


    突如其来的痛感一阵阵袭来,迅速扩散至全身。


    涂阿哥儿见状连忙起了身。


    周围除了惠哥儿,只有惠哥儿带来的侍哥儿和小游,也不需要避讳什么,故涂阿哥儿便掀起陈涓仪的袍尾快速看了一眼。果不其然,一点鲜艳的红映在雪白宽松的底裤上,除此之外,周围还有一些湿湿的水。


    水湿的范围还在扩大中,涂阿哥儿放下衣袍,迅速又轻柔地将陈涓仪一把抱起,并抬高后者的双腿朝不远处早已准备好的产房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冷静地吩咐小游:“小游,仪哥儿他要生产了,你快些去店铺那儿通知罗旗他们赶回来!”


    未经人事的小游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大阵仗,他一脸紧张地频频点头,听完涂阿哥儿的话就朝着院落外跑去。


    涂阿哥儿为孕哥儿接生自然不止自己一个人,他将仪哥儿安放在床上后宽慰了几句,随即便去了隔壁房中把徒弟喊了过来…


    “仪哥儿要生了?”


    一边的惠哥儿还没缓过神来,待缓过神,他也连忙起了身,在侍哥儿的掺扶下扶着孕肚去了产房外。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陈齐和罗旗他们就已经着急忙慌地赶了回来,紧随其后的还有离得近的时青颜和卢非等人。


    产房中时不时便传来一声隐忍的痛呼,惹得众人都面色焦急地面面相觑,他们一直在产房外来回踱步,时不时就朝产房的方向投去焦急期待的视线。


    芍药和小游看着大家都回来得匆忙,连口茶水也没来得及喝,便去搬了椅子和桌子到产房外,给所有人斟了杯茶水。


    蒋有书掺扶着蒋奶奶在椅子上坐下,一旁的惠哥儿躺在靠椅上也出声安抚蒋奶奶:“奶奶别着急,仪哥儿他定会哥子平安的。”


    蒋奶奶点点头,她又转眸看向产房,转动着手上的佛珠也道了句:“一定会的,仪哥儿人这么好,老天爷都看着的。”


    “我夫郎定会平平安安,一切顺遂。”


    听着房里传来的一声声痛呼,罗旗的心也跟着一抽抽的痛。他跪在地上朝着天空磕了几个响头,流着泪水小声念道:“苍天,小民这辈子不求大富大贵,也不求平步青云,只希望我的夫郎和孩子平安健康,幸福快乐。若是可以,便是拿我的命换也值得!”


    卢非在一旁听了这话抿了抿唇,他搂上时青颜的胳膊,和始终关注着产房动静的时青颜一起静静等待着…


    第125章 宠他的第125天


    不知等了多久, 等到众人的心都随着陈涓仪的痛呼声揪了起来。


    终于,产房内传来一声轻微但清脆的婴儿哭啼, “呜…哇哇哇————!”


    涂阿哥儿的小助手一边擦拭着额角汗珠,一边拉开一小条门缝,欣喜地朝众人通报:“恭喜恭喜,喜得贵女,哥女平安!”


    这话甫一落地,门外一直等候着的众人都松了口气。


    哥女平安, 仪哥儿他真的顺利平安地生下了一个女儿!


    时青颜和卢非二人纷纷朝房内走去。


    跪在地上不断祈祷的罗旗也行也早已踉踉跄跄地起了身,他边哭边笑,提起袖子抹着泪,不顾陈齐的阻拦便不管不顾地冲进了产房, 就是刚忙活完的涂阿哥儿想要阻止也阻止不了。


    “夫郎…夫郎,涓仪, 我的涓仪…”


    看着一股脑冲进房里, 撩开床帘跑到床边跪下哭嚷的罗旗,涂阿哥儿止不住地笑着摇了摇头。


    平常人家的女郎哥儿生产时, 其夫家人是巴不得躲得越远越好,免得沾了血秽气。但是这青良雕刻店东家宅院里的人就是不一样, 男子个个都是出了名的夫管严, 一个个巴不得为自己的夫郎上九重天揽月、下无底海捞星, 还真是令人啧啧称奇。


    说是这么说,但当真令人心生羡慕。


    毕竟谁不希望自己的夫君是个“夫管严”呢?


    “涓仪, 涓仪你受苦了,我…呃…我们就生这一个,再也不生另外的孩子了。都怪夫君,你打我吧, 都是夫君的错,夫君不能生孩子,只能让你来生,若不是让你怀了宝宝,你也不会这么痛…呜呜…呜呜呜…”罗旗磕磕绊绊地说着,双手还握着陈涓仪露在被子外面冰凉的手往脸上捂着,说到最后,又忍不住哭出声来。


    一个身量高挑的男子,竟然会因为自己夫郎生孩子受了苦而停不住地啜泣,当真是世间罕见。


    涂阿哥儿在一旁听着,右眼也忍不住落下一颗泪来。


    陈涓仪的嗓子哑得不行,他费力喝了一口罗旗递来的温水,问:“孩子呢…我们的女儿呢?”


    听到这话,小助手连忙抱着婴孩朝床边走去。


    刚出生的小孩还睁不开眼睛,头发也不多,小脸也皱巴巴的,活像个小老太,陈涓仪忍着身体的疼痛,轻轻哼笑一声,“真丑。”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自家阿爹的吐槽,婴孩嘴一瘪,眉一皱,咿咿呀呀地又哭了起来,登时整个房间都闹腾了起来。


    帘外站着的时青颜和卢非不由相视一笑。


    为免打扰刚生产完的陈涓仪休息,小助手很快熟练地拍着婴孩小声哄着,哭声渐止。


    时青颜从小助手手中小心翼翼地接过了婴孩,在小助手的帮助下学着哄孩子睡觉。


    婴孩脸蛋红润,在时青颜有节律的拍打下睡得憨甜。


    时青颜将婴孩放进早就准备好的摇篮,随即和卢非小声说:“我们先去隔壁房,免得打扰涓仪休息。”


    卢非点点头,二人很快离去。


    涂阿哥儿手下也快速收拾好用过的工具,将浸泡着血布巾的热水盆端离了满是血气的产房,免得打扰了这对年轻小夫夫。


    … …


    等到商良收到消息从玉雕店赶回来时,时青颜已经在和常大娘等人商量着要如何给陈涓仪好好调补身体了。


    刚生产完的哥儿气血亏,但又不能操之过急地大补,只能慢慢地食补以恢复身体。


    商良也在桌边坐了下来,仔细听着涂阿哥儿的建议。


    先前青颜和自己提过想要一个孩子,他自己倒是要不要孩子都无所谓,他只想要一直陪在青颜身边,他只想要和青颜白首偕老,一辈子平平淡淡地幸福生活着。


    但青颜说过想要一个孩子,那他便努努力吧。


    近日来他二人都也没有做什么预防措施了,孩子多久来,会不会来,主打的一个随缘。


    但若青颜真的怀上了,那涂阿哥儿此刻提的这些建议他也是能够用上的。认真听着准没错!


    … …


    日子一天天过去,眨眼间一旬时间已过。


    陈涓仪早就下了床,他的身体在常大娘的精心调理下很快恢复好转,如今正摇着摇篮,哼着小曲哄女儿陈天骄睡觉呢。


    “天骄,叫阿爹,叫我声阿爹。”


    刚洗好尿布的陈齐在一旁路过,听到陈涓仪的逗弄时笑出了声。


    摇篮中的小娃娃不过才出生几天,还是什么都听不懂的年纪,这就开始让人叫阿爹了,这不纯纯是为难娃娃嘛。


    陈涓仪倒是不在乎,他扬唇笑着用小帕给吐着口水泡泡的女儿擦了擦嘴角。


    天骄天骄,天之骄子。


    他很是满意女儿陈天骄的名字,这还是他让罗旗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一个名字。他就希望女儿未来能够不输世间男儿,同样也可以成为天之骄子。


    恰巧女儿生在新律法颁布的第一年,这名字正正是应了新律法的内容。


    新帝李清越颁布新律法后,碰到的挫折并不少,其中最大的挫折就包括文武百官近半数罢朝不参政议政的大事,这事几乎传遍了整座京城,乃至整个西陵国。


    不少身居要职的重要官员为了对抗新律法的实施,集体选择居宅不出,不去参见天子,也不管理朝堂事务。


    不少平民百姓都认为新帝会抵不过这样大的压力,不再实施新律法,或者延后实行,可谁知在文武百官罢朝的第三天后,突然冒出不少兵士,将许多官员的住宅层层封锁起来。


    众人一询问缘故,竟然是这所住宅内的大臣贪污受贿,亦或者是私用公权,总之,新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反抗党派的官员全部押入了大牢,即便其中过程并不是很顺利,还闹出了不小的暴乱,但新帝做到了。


    他用这样一番雷厉风行的举措火速平息了抗议的声音,一直在观望的大臣也不敢再抗议了,都乖乖地上起了早朝,而被下了牢狱的官员们的官职也很快被新帝提携上来的下级官员占据得满满当当。


    如今整个朝堂近乎三分之二的官员都是新帝的心腹。


    除此之外,新帝还重整了太医院,许了自己的贴身医官叶秋池为太医院院首。


    原本许多老御医还不情不愿的,时常悄悄议论叶秋池德不配位,甚至还有人私底下造谣叶秋池是不是用了什么非常规手段才得到的院首的位置。


    直到某一日,一个老臣犯了难以医治的重症,老臣家眷恭请太医院御医出手救治,整座太医院所有的人都请遍了,都无一人有计可施,最后还是叶秋池出了手,不出三日就解决了所有人都无法解决的病症,这才让太医院的所有御医刮目相看,打心眼里佩服起来。


    不少御医都是老学究,平日里就喜爱抱着医书研学医术,在见识到了叶秋池精湛高超的医术后,他们都抛下了之前的成见,转而每日纠缠着叶秋池及其徒弟,想要进一步提升自己的医术水平。


    叶秋池时不时就被这些老御医叨扰得心力交瘁,常常会跑到时青颜的绣坊中躲避一阵,这会儿她正吃着糕点,揉了揉稍有凌乱的发顶,趴在桌上恹恹道:“还是时公子你这儿清静,我在太医院可被那群御医折腾够了。”


    时青颜一边领着学徒做刺绣,一边抬起头哭笑不得地应和,“叶神医,如今这里尚未被他们发现,若是发现了,您又该换地方儿。后面倘若您再过来绣坊,就从后门进来吧,也不容易被人看到些。”


    叶秋池不假思索地点点头,“你说的不错,这回儿是我忘了,明日我便从后门进…”


    话还未说完,一个穿着御医袍的老太医大步跑了进来,一边跑还一边喘着粗气,喊着:“叶神医,您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这副药要用到决明子呢!”


    叶秋池“啪”地一声站了起来,肉眼可见地有些慌张,她小声喃喃道:“完了完了,他怎么给追到这里来了?”


    时青颜也站起来,刚想劝二位先冷静一下,熟料还没开口,叶秋池便率先跑出了门去,而那老太医见人又跑了,也急急忙忙地提着袍尾跟了上去,只留下绣坊众人面面相觑。


    此时正临近下班时分,孔序在郊外的雕刻作坊忙了一整天,这会儿过来绣坊是为了接自己的夫人回家。


    走进店门发现不少人都是笑呵呵的,他也不由自主跟着笑了笑,而后牵上自家夫人的手,两人一同下了班回家。


    孔序的夫人在知道自己是得了青良店铺两位东家的帮助后才获取的救命钱,病还未好躺在床上的时候,她就一直叨叨着,等病好得差不多了就要去青良绣坊做工。


    她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手艺,就只有阿爹传下来的刺绣针法能让人眼前一亮,青良店铺的两位东家既然救了她,那她自然是要报了这份恩情。


    即便两位年轻有为的东家可能不需要,但这也是她尽己所能的回报。


    … …


    罗旗最近在忙着和陆神曲学习做账本,他要在一个月以内学会账房先生所有的活计,因为前不久陆神曲同商良请辞了。


    陆神曲想要参加今年的会试。


    今年是变法第一年,新帝破格允许已满年岁者能够参与相应层次的科举选拔。她年龄已有十六,最高可报名会试,倘若是通过了会试,那么她次年便可参与殿试。


    殿试是科举选拔最高级别的考试,皇帝在殿廷上对会试录取的贡士亲自策问。参与殿试者最低也可取得个“同进士出身”的称号,再然后通过官员选拔考试,便可取得相应官衔,为民谋利,为民除害!


    这让沉寂了许久的她如何能不激动。


    除了她自己,还有好友唐宁也有此番想法。两人在新律法实行后就约定好了,今年年底会一起参加京城的会试。


    所以她便毅然决然地和商良请了辞。


    商良得知陆神曲的决心很是乐见其成,他只稍作鼓励一番,便同意了陆神曲的请辞。


    毕竟欢弟最近也认了新任职的户部尚书沈衷为老师,还成了沈衷唯二的门生之一。每日早出晚归的,甚是辛苦。


    第126章 宠他的第126天


    夏日炎炎, 燥热难耐。


    竹器品因具备隔热防潮的效果,所以在这个季节也登上了生活的大舞台。比如竹筒八宝饭, 竹筒清茶,香竹酒,竹制古筝等等,竹器制品广泛用于生活的方方面面。


    而在去岁商良将更为复杂的竹雕艺术融入竹制用品中后,隔壁进宝竹器店的生意便愈发红火了,不仅每日客人如潮, 将竹器店占据得满满当当,而且连带的京城不少竹器店东家都走进青良作坊,找到商良只为了寻求一个合作机会。


    商良自然不会拒绝这么多的合作机会,但他在答应合作前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竹器店可以选择从作坊内购买竹雕品回去售卖, 也可以选择出手工费,将自家竹器品送到作坊来进行加工, 但是只接收品质好的竹器品, 竹材质地坚硬、纹理细腻品种的竹制品最佳,如楠竹、竹制紫竹、毛竹等。


    因为若是送来的竹器品品质有问题, 不单会浪费雕刻师们的时间,而且也会对竹器店自身造成损失, 同时还会间接影响到青良雕刻的声誉。


    毕竟, 合作的基本条件就是每一件从青良作坊走出去的雕刻品, 都会雕刻有青良雕刻的品牌印章,代表的都是青良雕刻品牌的质量。故容不得半点差错。


    这样的要求大多数人自然是接受的, 许多寻求合作的竹器店东家都欣然而然地同意了。


    黄进宝作为商良最早合作的竹器店东家,对于这方面的消息一直是密切关注的,这会儿听到商良已经与京城其他竹器店达成合作,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如今他正坐在青良作坊的凉亭中, 一边和商良品着最新出的普洱茶,一边佯装抱怨地小声嘟嚷着:“商老板以后可不只有我这进宝竹器店一家合作店铺了,还有许多竹器店供应你竹制品呢。”


    商良闻声一笑,他勾起唇,不疾不徐地反问黄进宝,“在竹制品的取材上,商某如今确实多了许多选择。但,黄老板,您对自己难不成没有信心,认为自己会落后于其他竹器店?”


    “怎么会!”


    黄进宝连忙正色否认,很快他又摆了摆手,缓和神情笑道:“我定不会比他们差的。”


    他心里清楚随着青良雕刻的声势逐渐浩大,必定会有愈来愈多的合作店铺,手里头的选择权也会愈来愈多。但他进宝竹器店能够在京城城西区做成老字号,自然也不是吃素的。


    论起竹制品的花样种类,他称第二,城西区绝无其他店铺敢称第一。现在是,以后也会是!


    “自然,我相信你家有这个实力。”商良也笑了起来。


    落后就要被淘汰。


    真正能够源远流长的永远都是不断在进步,不断在成长的。而对于企业来说,不仅是商品质量要过关,而且在技术创新、品类创新上面也要取得成绩。


    商良将现代工艺融入竹雕艺术,与合作的商家一同推出了更多的竹雕制品。


    修养身心的文房四宝,比如竹雕笔筒、竹雕笔架等;


    陶冶情操的乐器,比如竹筒鼓、竹制口弦、竹笛、箫等;


    以食为天的厨具,比如:竹筷、竹碗、竹制蒸笼等;


    还有竹雕灯笼、竹制茶则、竹制屏风等雅趣手工艺品,几乎涵盖了生活的全方面。


    所有的竹雕品定价都是依据竹雕技艺的精湛程度,雕刻简单者如:仅雕刻了诗词的竹雕笔筒,雕刻复杂者如:采用了留青竹雕技法的山鸟竹雕琴,价格由低到高,平民百姓也能消费得起,竹雕品不再只是达官显贵们的专属。


    这个夏季,再度掀起了一波竹雕潮。


    不仅是竹雕品,在石雕方面,商良也开始与意石的东家郭启兴建立起协作。


    商良提供更为精湛的雕刻技法,而郭启兴则提供场地供商良的团队创作,并让意石作坊的众石雕师们一同交流学习。每隔一段时间,商良与郭启兴还会进行学习成果的总结,两人在石雕技法上实现了绝无仅有的巨大进步,连带着意石的名头在一众石雕作坊中突飞猛进,火速成了京城西区炙手可热的新贵店铺。


    不少高门大宅都从意石源源不断地采购石雕摆件,如石雕山水图,石雕假山,镇门石像等等。


    意石的生意红火得让其他石雕作坊眼红得不得了,不少石雕作坊的东家纷纷四处托人,只想着见上商良一面。


    身为大忙人的商良当然没有那么多时间。


    他最近在忙着学习玉雕,多亏了太守一案热度带来的影响,京城不少玉雕师在听说他开了青良玉雕店后,纷纷前仆后继地赶来店铺应聘。


    玉雕品本就珍贵稀少,技艺高超的玉雕师又大多集中于皇宫府宅之路中为达官显贵们服务,剩下的民间玉雕师除了极少数不愿意屈于人下的,大部分都是些技艺良莠不齐的。


    但商良倡议交流与进步的思想在京城木雕师的圈子里广为流传,所以此刻他开办了玉雕店铺,不少民间玉雕师奔着能多学点手艺,便也源源不断地去应聘了。


    现在的玉雕工房不止有邱观清邱老这位经验老成的玉雕师,还多了许多新血液,大家一同为玉雕技法的推进努力着。


    玉雕工房不能满足众玉雕师做工的需求,故商良咬紧牙关又花费一笔银钱,多租了两间作坊用于制作玉雕。


    除此之外,青颜他们开办的青良绣坊也在新法颁布不久后迎来了快速扩充。


    好在前不久何广盛入股了青良雕刻,并给青良雕刻投资了一大笔钱财,不然就以商良他们手里头的积蓄,实在是支撑不起如此快速的产能扩充。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行进着,整个西陵国正在向一个更加繁荣昌盛的世界迈进。


    —


    京城城东郊外护城河,河东村。


    胡采怀揣着还热乎着的肉夹馍,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河中央的跳石。待过了河,她理了理打满补丁的布衣把皱褶抚平,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随即快速低下头接着赶路。


    她得赶在天黑之前回到家做晚食,否则夫君肖小豆指不定会破口大骂她一顿。


    然而此时此刻她心心念念的家中正在上演着一场泼天闹剧。


    … …


    肖小豆今日被好兄弟拉去酒馆喝了许多酒,等出了酒馆才发现自己被这个所谓的好兄弟给讹了,身上钱袋里的碎银全都被拿去付了酒钱。


    但他胆子小,又极好面子,自然是没有去质问好兄弟。


    满身酒气醉醺醺地回了家后,看到正在做竹蜻蜓的儿子肖琑不谙人事地天真欢笑着,他一时火上心头,拿过四尺长的扁担便径直往肖琑头上挥。


    好在肖琑早有察觉,他急忙避开了这凶险的一杖。


    只可惜晚了点儿,右耳朵还是被扁担刮到,破了好大一块皮,眼下还在一直流着血。


    即便肖琑再怎么早熟,但也还是个孩子,当场便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


    村里的房子都挨得紧,很快哭喊声惹来左领右舍,不少人围在肖家门口,等着看热闹。


    肖小豆被肖琑哭得心烦气燥,抬起手臂就往肖琑脸上挥过去。


    肖琑一哆嗦,避开这一巴掌后开始四处躲避起来,肖小豆则跟在他身后穷追不舍。


    两人你追我赶,很快就将原本不大的院子弄得乱七八糟,就连唯二的柜子也被踹翻了,露出了墙上的小洞。


    小洞口露出一角灰色布料,不仔细看只会以为是用来修补墙洞的碎布头。


    迷迷糊糊的肖小豆在经过墙洞时定睛一看,再伸手一扯,便扯出了个灰扑扑的、沉甸甸的布袋来。


    原来这不是碎布头,而是个钱袋!


    肖小豆瞬间酒醒了,他双手麻利地打开钱袋,里面躺着好几串铜钱,甚至在最底下他还看到了一整枚银锭!


    还在窜逃的肖琑见肖小豆没了动静,小心翼翼地往身后一看,爹爹肖小豆正满脸通红地数起了铜子,那双眼放光的模样,活像是没有见过棉羊的大灰狼。


    肖琑再傻也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使劲拉着肖小豆的手臂,费力去够后者手里拿着的钱袋,嘴里哭喊着:“爹!爹!呜呜…爹你不要拿,不要拿娘亲的钱!那是娘亲存了好久的钱,我们家里用来吃饭的钱。若是你拿去喝酒了,我们家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呜呜呜…娘亲,娘亲你在哪儿…娘亲你快回来啊…”


    肖小豆还沉浸在天降横财的喜悦中,他不耐烦地一把将肖小豆挥开,嘴里唾骂着:“滚小王八犊子!竟然还敢和你那不中用的娘一起私藏银子,等会儿有你们好受的,看老子不打死你们!有爹生没娘养的赔钱货!”


    这话一出,肖琑面色怔了怔。他脸上的泪水滚落到黝黑的土泥地面,与永不见白的黑彻底融为一体,似陷入绝望心死的边缘。


    … …


    小孩子的声音清脆,围在肖家门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纷纷议论起来。


    “我听琑小子这话,是这肖家媳妇私藏了家用钱,还没让肖大郎知道?”


    “估摸着是的,俺就说胡氏这段日子看起来鬼鬼祟祟的,没准是在外面有了情况。”


    “肖大郎平日都在外头不回家,现如今家里媳妇都开始藏私房钱了,他都丝毫不知情,真的可怜见的…”


    人群中有人小声辩驳,“你们都在胡说,明明都是胡姐姐每日辛苦做工自己赚的银子。”


    可惜这样的反驳声太少,很快便被其他的口水话淹没了。


    房内肖小豆再次将肖琑狠狠地摔在地上,而后理了理凌乱的衣裳,昂首阔步出了门。


    一个打扮艳丽的女子见肖小豆出了门,面上娇笑着喊了一声:“肖大哥!”


    肖小豆此时手里拿着胡采的钱袋,正春风得意地幻想着自己要拿着这笔钱去哪里潇洒呢,此刻看见村中肖想了许久的俏寡妇在瞧着自己笑,立刻心猿乱马了起来。


    他绷着表情,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朝向那俏寡妇微微点了点头。


    第127章 宠他的第127天


    天空开始下起了细碎的小雨, 雨丝如瀑,似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整个村落包裹了起来。


    走过狭窄潮湿的小巷, 脚下的地面也浸透了水。


    胡采已经顾不上打湿的布鞋,她朝着自家方向步履不停地匆忙行进,内心不断祈祷着夫君肖小豆还没有回家。


    可这样坚持不懈的祈祷在她小跑到自家院落外时,骤然停滞了…


    院落外围绕着许多人,大部分人都是她认识的。


    看到胡采回来了,这些人大多数亮起了双眼, 抱着双臂,俨然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而她的夫君肖小豆,掌上抛掷着一个极为眼熟的灰色布袋,正背对着她, 和身旁的寡妇王氏眉来眼去地笑聊着。


    这时院落中跌跌撞撞跑出一道瘦小的身影。


    小小的人儿一边捂着右耳踉踉跄跄地走着,一边流着泪大声呼喊乞求, “爹, 你快把钱袋还给娘亲!算琑儿求您了,不要拿钱去喝酒好不好…这些都是娘亲好不容易赚到的钱…呜呜…”


    “滚一边去!养不熟的小白眼狼, 到了现在这地步了还在为你那腌臜娘亲说话。”肖小豆面露嫌恶,毫不留情地一脚朝肖琑腹部踢去。


    这一脚可谓凶猛, 直直让小人儿肖琑在雨水泥地中翻滚了好几圈, 才堪堪停下来。


    这一幕看得胡采目眦欲裂, 瞳孔震颤。她微微张开嘴,呼吸早已成一团乱麻, 瘦削的面颊因为怒气翻涌而剧烈颤抖起来。


    始终说着闲话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便连一直在说笑着的寡妇王氏也停了下来没再说话,她晦暗不明地看向趴在地上的小小人儿,面色逐渐变得冰冷…


    而肖小豆对此还一无所有觉, 他随意地缓缓抛着钱袋把玩,双眼紧紧盯着蜷缩在地面捂着腹部的肖琑,一步步向前走去。


    不少有孩子的婶子和夫郎都看不过眼,其中一个年轻夫郎先一步冲到肖琑身边把他半抱起来,瞪着肖小豆大声说:“肖大郎你适可而止,琑儿再怎么样也是你的亲生儿子!”


    “呵呵…”


    肖小豆半分儿不为所动,他故意做出一副狐疑的模样,高声质疑道:“亲生儿子?胡采她都敢瞒着夫家偷偷私藏银子了,她还有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做不出来的?我看这亲生儿子,也未必是我肖家的种!”


    他这番话很快引得众人又开始窃窃私语地猜测起来。


    他们看了看肖小豆,又看了看地上躺在年轻夫郎怀中的小孩儿,肆无忌惮地编造谣言,全然不顾还在身后站着的胡采,任由空口无凭的唾沫星子将胡采淹没,而后填充…


    胡采面色已然变得苍白,她哆嗦着毫无血色的唇角,怀里揣着的肉夹馍也不知何时掉在了泥地里。


    今日是她领到月钱的日子,她欢欢喜喜地买了琑儿最爱吃的肉夹馍。可如今,琑儿却被他的亲生父亲打得昏迷不醒,而她自己也被孩子亲生父亲随口说出的话,而背负上无端的污名。


    她…


    心里恨呐!


    犹记得郎主在聘用她前曾经询问过,“您对您的夫君还有希冀吗?”


    那时的她是怎么回答的,让她回想一下。


    她好像回的是,“有的,即便是现在这样了,但我还是希望他会好起来。两年前营生没出事那会儿时,他对我和琑儿还是很好的…”


    “还是很好的…”


    胡采几乎磨着后槽牙说出这几个字。


    她眼底压抑着的怒火不可遏制地翻涌而出,随即使出全身力气推开四周看热闹的人,而后在肖小豆走到琑儿身前那一刻,用力地一把拉住肖小豆的胳膊,在后者还没反应过来时狠狠一巴掌扇上去,直将肖小豆打得嘴角流出一抹血迹。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胡采眼神凶狠地环顾众人一圈,而后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肖大郎说的不错,琑儿未必是肖家的种。”


    这话让所有人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胡采眯了眯眼,“虽然琑儿不一定是肖家的种,但他一定是我的儿子!”


    “既然是我的儿子,就容不得旁人来这么欺负!”


    语毕,胡采抬起脚,朝着身侧已经震惊万分的肖小豆一脚踹去。只是这回儿肖小豆反映了过来,他很快挣脱胡采的桎梏,躲开了这用尽全力的一踹。


    胡采见没踹到人也没气馁,她朝抱着琑儿的年轻夫郎道了声谢,随后把琑儿背在自己后背上,朝着村外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围观的人群自行为她散开一条道路。


    肖小豆被胡采扇了一耳光,自觉拂了面子,遂同往常一样破口大骂:“胡氏,你准备带着这小孽畜去哪儿?你违背妇德私藏家用,难不成还不允许我说几句了!”


    这话让胡采的脚步停了下来,她眼神冰凉地回头看了一眼肖小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冷声道:“肖大郎,过几日我还会再回来,届时你做好和离的准备吧。”


    “你这个乡野蛮妇,你敢!”


    肖小豆做梦也想不到,一向唯唯诺诺的胡采竟然真的敢学城里人那一套闹和离。


    他祖祖辈辈都生活在京城郊外,但胡采并不是京城人士。因为早些年他娶不到媳妇,所以爹爹帮他在临近京城的杜口县黄花村定了个亲,这才能够在二十多的年纪娶了胡采做媳妇。


    如今胡采说要和离,那他岂不是又要成为没有媳妇儿的单身汉了。


    肖小豆可不想做亏本买卖,这时候他也顾不上肖琑究竟是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了,他很快跑到胡采身前拦住了她,眼神恶狠狠地盯着胡采,“我不同意,我看你能走到哪里去!”


    见此情况,胡采皱起眉,这时耳边传来琑儿小声的呢喃,“娘亲,你先走吧,不要管琑儿了,你快走,不…不然爹爹又要动手打人了…”


    “琑儿…”


    胡采眼角湿润,她之所以在新法颁布后一直没有过和离的想法,全是念着琑儿能够有一个完整的家,可她这样的想法给琑儿带来了什么?


    是源源不断的来自亲爹的殴打,还是每日担惊受怕地害怕自己娘亲在外做工被亲爹发现,然后争吵?


    胡采抿着唇,眼里是浓浓的忏悔。


    她真的做错了…


    她该早日和离的。


    胡采没有放下肩头的肖琑,反而圈着肖琑的手臂更紧了些。


    见肖小豆丝毫没有退让的打算,她索性也不走了,只面色平静地说:“肖大郎,自我嫁给你,每日操持家务,相夫教子,侍奉公爹,从未有过半句怨言;而你自卖鱼铺子经营不善而闲散家中,每日无所事事,吃穿用度全靠我在外面赚取,我也从未说过你半句不好,甚至还鼓励你重新振作。而你呢?整日在外面花天酒地,不顾家事,每每回家还对我和琑儿拳脚相加。你摸摸你压根没有的良心,自问配为人父,配为人夫吗!”


    这字字泣血的话语,瞬间惊醒了还在看热闹的人。


    他们作为肖家多年的邻里,自是清楚胡采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其中不少婶子和夫郎都抹起了泪,他们都眼神埋怨地看向肖大郎。


    不少老一辈的大叔和汉子也开始一一劝说肖小豆。


    “肖大郎,胡采妹子说的也没有错,你这两年确实是不着家啊…”


    “肖小子,你和采妹儿先道个歉吧,否则采妹儿真的要闹和离了。听说那些家里有闹和离的去了太常寺,几乎是都和离成了,你也别犟,低低头,快哄哄采妹儿。”


    “采妹儿这两年是受苦了,但肖小子也不是无心的啊,日子怎么过都是过,你要慢慢放下这些事,我相信肖小子他会改好的。”


    “ … …”


    诸如此类的话数不胜数,隐在人群中的夫郎和婶子们默默听着,也没敢插嘴说自己心中所想的,只是全部默契地将面色不好看的肖小豆围了起来,并使劲地朝胡采使眼色。


    胡采也没耽搁,绕过肖小豆就离开了。


    肖小豆心里可是恼火,想不清楚胡采现在怎么什么话都往外面捅了,他将身边的人挥开,正想把胡采和肖琑带回屋里去,却不曾刚刚还站在那儿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出了村到处都是路,想要找人并不容易。


    “这贼娘皮!”肖小豆咬牙咒骂一声。


    他也不敢朝四周邻里发脾气,将钱袋收进衣襟后径自回了屋,“哐”地一声重重将门关上。


    其余人见没什么好戏看了,便也纷纷散去。


    —


    “娘亲,我的脑袋好晕啊…”


    乡间路上,胡采疾走着,忽然听到琑儿开口说话。


    她面色担忧地伸手摸了摸琑儿的额头,滚烫得像是一团火,心里料想定是琑儿刚才被肖大郎打到泥地里,这会儿起了热毒。


    眼下只能先去城里找医馆,胡采的步伐又加快了些。


    即便真的很累,很累了…


    好在现在肖大郎手里钱袋装着的银子并不是她的全部积蓄,她还有好几个月的工钱都没有领,全让小郎主时青颜帮他存着的,想支取的时候能够随时取用。


    这般想着,心中对于时青颜的感激又多了许多。


    这也是时青颜提醒她的。


    说是“鸡蛋不能同时装在一个篮子里”。


    原本时青颜建议让她存在钱庄,但她相信时青颜,便和时青颜说了先不领用工钱,没想到这会儿竟然派上了用场。


    胡采的双眼点点星光闪烁,她温声安慰难受得不行的儿子,“琑儿你再忍忍,我们等会儿就到医馆了。”


    琑儿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滚烫的小脸蹭了蹭自家娘亲的肩膀。


    虽然娘亲的肩膀瘦弱,没有爹爹的那般宽厚,但他在娘亲这里感到了从所未有的心安。


    娘亲并不比爹爹弱小。


    等他长大了,由他来保护娘亲…


    不知是不是热毒犯了的缘故,肖琑一路上胡思乱想着,等到了医馆被放在躺椅上,他还舍不得娘亲的怀抱,哭嚷着抓住了胡采的衣裳:“娘亲,不要走…”


    胡采哄着肖琑,“娘亲不走,琑儿乖。”


    无奈她只能等到肖琑服了老大夫煎好的药睡着以后,才轻轻地放下肖琑,前去青良绣坊找时青颜支取工钱。


    … …


    在了解过事情的经过后,时青颜眼里满是对于胡采和肖琑的疼惜。


    他看向胡采安慰道:“不急,这几日你先带着琑儿在绣坊里住着,等琑儿身体好了,我们再一起把事情解决。”


    胡采抹了抹眼泪,神情坚毅地笑着回:“全听小郎主的!”


    第128章 宠他的第128天


    却说城东村的肖小豆。


    他关上院门后气冲冲地回到房中坐下, 提起桌上的茶壶就想给自己倒一杯茶水解解渴,可孰料茶壶中一滴水也没有。


    往常都是胡采准备晚饭前会烧上一壶茶水放凉, 可因为今天胡采带着儿子跑了,所以这会儿壶中才没有茶。


    肖小豆一瞬间还觉得有些迷茫,他高高地倒提起茶壶,与缓慢流出一滴水的茶壶口大眼瞪小眼。


    毕竟,平日只要他在家时,桌上总是有着一壶温热着、刚好能入口的茶水。


    成婚前是他阿爹准备的, 成婚后是胡采准备的。


    而眼下…


    倘若真被胡采和了离,那日后谁来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


    肖小豆越想越气,他很快起身出了院门,往村西方向而去。


    爹爹早已在五年前离了世, 如今只剩阿爹一个人住在二弟家中。他想去找阿爹求求情,看看能不能让阿爹劝服胡采回来。


    胡采一向以来待阿爹恭敬孝顺, 两人不是爹女却胜似爹女, 想来如果有阿爹求情,说不定看在阿爹的份上, 胡采不会再想着要和离。


    顺便再去趟老丈人家,让丈母娘把胡采喊回来。


    …


    没有一个八卦能够逃过村中人的手掌心。


    乡亲邻里之间串门多, 又素来喜欢聊闲话, 便连哪家的鸭子掉了一只都很快能在一晌午传遍村中各处, 更遑论还是某某家有媳妇儿闹和离这样的大事件!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肖大郎家的媳妇儿胡氏闹着要和离的消息插翅而飞, 不仅城东村的村民们都听了一耳朵,便连胡采娘家所在的黄花村都有不少人听闻了风声。


    胡采的爹爹胡高山听到这个事情时,正围坐在石板旁看着自己战无不胜的蛐蛐和其他家的决斗,他还指望着今天多赢点铜子去镇上买酒喝呢。


    乍然听到城东村肖大郎家的媳妇儿要和离一事, 他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待听过好几回胡采这两个字,他才如梦初醒般,朝着围在一堆的人群破口大骂道:“你们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俺女怎会闹和离!”


    “哎呀,胡老汉这么生气干什么?俺们可不是在说胡话,大清早的你那好女婿就寻来你家了,不信你回屋里看看…”


    “和离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这不是前两天俺们村那黄家二夫郎也与黄二和了离么?胡老汉你这么捉急做啥?”


    “… …”


    除了少数劝诫的人,更多人都是等着看热闹的。


    胡高山争论不下,他面红耳赤、气冲冲地站起身,戴上草帽便想回家去,走了没几步,又折返回来将落在桌上的蛐蛐取走塞进袖里。


    等到回了屋,果不其然真的看见三女婿肖小豆大摇大摆地坐在桌边,正一边吃着刚煮熟的鸡子,一边嘟嘟嚷嚷地诉着苦:“娘啊,胡采她这段日子反了天了,不仅把赚到的银子偷摸摸藏起来,而且还带着琑儿离家出走了,你说说,这可让我怎么办啊…”


    胡高山听着,原本就怒火翻滚的心情更加火上浇油了。他坐下来,看着肖小豆沉声道:“肖大郎,你且好好地说一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桌边站着的胡母梁芹也皱着眉,轻声劝解:“女婿,这些事情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采儿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她不是你说的这种人,也断断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胡高山点了点头,“没错,我女采儿一向良善。”


    瞧着胡家这不容人置喙的态势,肖小豆顿时有些心虚,他眼神游移,将口里的鸡子咽下去后,又倒了杯凉水喝下,这才抬起眼睛,添油加醋地同胡父胡母讲了起来。


    … …


    知道胡采的儿子肖琑生了病,绣坊做工的绣娘与绣夫郎们都很担忧。


    陈涓仪因为有了女儿天骄,也知道为人父母的感受,明白孩子生病父女会有多心疼。他先是仔细安慰了一番绣坊的大家,而后又让罗旗买些滋补的药材,提了一只母鸡回府一趟,让常大娘提早煲好汤,待会儿晌午给胡采和肖琑送去。


    因着绣工的伙食都是每日府里做好后送去的,所以常大娘一大清早就会开始备菜。


    等罗旗提着药材和母鸡回到府里说了前因后果,常大娘才蹙起眉头说,“难怪郎主方才过来让我做些清淡的药膳,原来如此。”


    “这肖小豆也恁不是个东西!”


    “罗掌柜,您这鸡汤我这就煲上,唉,真是苦了采妹儿了…”


    “您看着来就行。”


    罗旗赞同地点了点头,随后又出了府匆匆朝绣坊走去。最近绣坊的生意不错,他和涓仪都有些忙得走不开。


    —


    入了夜,商良等人从作坊忙完回到府里,这才得知胡采要和离这件事,并且肖小豆今日还带着自己年迈的阿爹,以及胡采的父母来绣坊闹了事。


    “闹事之人主要还是肖小豆,肖爹、胡采的父母倒是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看着,只是在临走前向我们打听胡采有没有落处,知道胡采和肖琑在我们这儿不会出什么问题,他们就松了口气离开了。”陈涓仪冷静陈述着。


    迟迟和岁岁很是气愤不已,她们咬着唇,嗫嚅半晌也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只是齐齐看向商良和时青颜道:“师父师夫,我们一定要帮助采姐姐!”


    即使知道师父和师夫不会坐视不管,但因着年岁小经历少,蒋有书三人还是揪心不已。


    商良等人倒是气定神闲。


    新政颁布后,相关法律法规日益完善。既然是胡采要和离,届时再请一二证人,这和离便是铁板钉钉的事。


    况且依照当下的情况来看,胡家父母更关照的是自家女儿胡采,而不是外来女婿肖小豆,这和离一事便更好办妥了。


    时青颜笑着道,“我今日问过胡采,她说她的父母最是心疼她,断不会让她受委屈的,大家不必过于担心。”


    “那就好。”迟迟和岁岁松下气,也不紧张了。


    平日里胡采对大家都很好,做了好吃的都会分享给大家,她们都希望胡采好好的…


    两三日后,肖琑已经痊愈得差不多了,只是右耳的伤还没完全好,需要包扎敷药。


    大夫给肖琑换右耳的药,肖琑有些疼,但他忍着一声不吭,还眨了眨双眼,俏皮地笑着安慰一旁的胡采,“娘亲您别哭,琑儿已经快好了,马上就能和您出去玩了,您昨天不是还说,等病好了,就带琑儿去乐姨母开的饭馆去吃好吃的吗?”


    乐姨母便是乐若淳。


    胡采和乐若淳相处得很好,久而久之,两人成了好友。在得知琑儿生病后,乐若淳还来过好几趟医馆送吃食。


    胡采抹了抹眼泪,轻轻一笑,她心疼地摸了摸肖琑瘦削的小脸,柔声道:“娘亲没哭,等你病好了就带你去乐姨母的饭馆去。”


    等了等,她又轻声询问道:“琑儿,若是从今往后娘亲不再和你爹在一起了,你觉得如何?”


    肖琑愣了愣,好半晌他才带着哭音小声问:“娘亲,您不要琑儿了吗?”


    “自然不是。”胡采解释道:“是我们不要你爹了,从今往后就咱们两个人,琑儿你觉得好不好?”


    肖琑破涕为笑:“好!只要跟着娘亲,琑儿什么都好。”


    胡采心里压了许久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她抱紧肖琑,也笑着道:“有你这句话,那娘亲就放心与你爹和离了。”


    … …


    事发第二天,时青颜便让徐才和张集前往河东村为胡采寻找证人。


    村里人大多知道肖小豆家的糟心事,也都知道肖小豆的为人,尤其是邻里,更是最为了解胡采的难处。


    徐才二人找了不少村里人,想让他们为胡采作证,但大多数人都是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都不同意给胡采作证。有不少好心肠的夫郎和妇人想着为胡采作证,但在其丈夫的阻挡下,又全都退缩了。


    肖小豆听说后嗤声冷笑,他不以为然,认为胡采和青良绣坊这么做一点儿用也没有。


    不过时青颜早已预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他准备了二十两银子交给徐才二人,让他们许诺作证的人会得到相应报酬,如此一来,就算是为了报酬,必然也会有人会“挺身而出”为胡采作证的。


    果不所料,不少人都抢着为胡采作证。徐才和张集都选择了肖小豆家的邻里做证人,这样更具有说服力。


    … …


    五日后,太常寺秉公办理,在几位证人的口述以及陈列出的物证中,肖小豆自知大势已去,他假惺惺地硬逼着自己流出泪水,跌跌撞撞地朝胡采走去,甚至还跪在地上,痛哭哀求道:“娘子,是我错了,都是我做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原谅我吧,求求你了…”


    垂眸看着往日对自己拳脚相加的人跪在脚边,胡采心里五味陈杂,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她看了看四周关切着自己的时青颜等人,很快闭上眼,咬着牙道:“我绝不会原谅你!肖小豆,从今往后你我二人再无瓜葛,琑儿也不再是你的孩子,你走吧,别再让我看到你。”


    肖小豆充耳不闻,他只是紧紧地扯住胡采的裤脚,不肯让她和肖琑离开。


    直到太常寺的官兵上前来,肖小豆才“不甘不愿”地起了身,恨恨地瞪了一眼胡采等人,最后才转身离去…


    肖琑一直牵着胡采的手,看到肖小豆走得再也看不见身影后,他才小声哭着抱住胡采,“娘亲,你别怕,他已经走了。”


    这会儿胡采才缓过神来,她微微发抖的手指逐渐平静,意识到自己真的和肖小豆和离成功了。


    感激的目光投向时青颜等人,时青颜等人只是笑着点了点头,道了句:“恭喜。”


    可不是恭喜么。


    恭喜她逃离肖小豆,恭喜她重获新生。


    感激的话胡采也没多说,她默默记着众人对自己和琑儿的善意,牵上肖琑的小手朝众人大声笑道:“咱们先走吧,去若淳的饭馆去用饭,今日我请客,就当是庆祝了!”


    众人笑着一同离开了太常寺。


    肖小豆躲在他们身后远远看着,磨着牙恶狠狠道:“你们这群人,都给我等着瞧!”


    第129章 宠他的第129天


    自打陈涓仪生下女儿陈天骄后, 惠哥儿覃惠便来往的更密切了,他看向襁褓里的陈天骄双目放光, 像是在看什么旷世珍宝一样,稀罕得不得了。


    因着陈涓仪生产所带来的恐慌与心疼,罗旗早就决定好不要二孩了。


    旁人只稀得儿孙满堂,但他却不想,他只想要夫郎陈涓仪平安喜乐、长命百岁。


    “小辣椒呀小辣椒,来, 叫声叔叔听听”覃惠嘴边笑意柔和,一边扶着自己的孕肚,一边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去逗弄摇篮里的陈天骄。


    小辣椒是陈天骄的小名。


    “贱名好养活。”一跃晋升为舅舅的陈齐当时挠着脑袋笑着说。


    在村里不少小孩生下来后,家里人都会为其取个小名, 例如:狗剩、翠花啥的。


    更有甚者还给自己的小孩取了“二狗”这样的名字,有人笑问起为什么取了个这样的小名, 那人理直气壮地呵应一声:“听说运河郡的郡守小名还叫毛蛋呢!小名呀, 就是越俗越好嘞。”


    但陈涓仪和罗旗都不愿意自己视若心肝的宝贝小名叫毛蛋,觉得过于大众, 有些落了俗套。


    “天骄天骄”


    陈齐凝眉沉思,不多时灵光一闪, 亮着双眼说:“小辣椒!不如就叫小辣椒怎么样?”


    陈天骄想了想, 觉得还不错, 他身边的罗旗自然也跟着捣头如蒜。于是自那以后,大家伙都称呼加入大家庭的这个新成员为“小辣椒”了。


    襁褓里, 小辣椒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时不时吐着口水泡泡,好奇地看向视线上方的俊秀叔叔,“咯咯”笑个不停。


    不论覃惠同她说什么, 小辣椒都咧开还没长牙的红润小嘴,傻乎乎地笑,像是在回应。


    距离陈涓仪生产已三月有余,陈天骄也早已不是刚生下来那般皱巴巴的模样,再加上陈涓仪夫妻俩的悉心照料以及众人的疼宠呵护,她的小脸白嫩嫩、圆滚滚,醒着时睁开的双眼又大又亮,活似年画里讨喜的福娃娃,让人看到都不自觉心软了下来。


    覃惠喜欢这孩子实在喜欢得紧,他轻柔地抚摸着自己显眼的孕肚,不禁呢喃出声,“宝宝,你会不会也是女孩?或是哥儿呢?”


    说实话,与包老爷期盼的不一样,他内心其实非常渴望拥有一个女儿或是哥儿。尤其是在新政施行后。


    平日里他不敢将自己的心声吐露与众,也就只有在商宅他才能微微喘口气。


    包府内不少人对他肚子里的孩子颇为忌惮,若不是包老爷安排在他身边的人护卫周全,他早已不知道连同肚里的孩子死了多少次了。


    覃惠缓缓直起身。


    如今月份大了,关是这一个简单的动作便让他额头冒汗。


    这一幕恰巧被回宅的卢非看到了,卢非紧张得不得了,连忙和覃惠身边的小侍一同将覃惠扶到软椅上坐下。


    瞧着卢非着急忙慌的模样,覃惠微微笑了笑,道:“非哥儿你怎么突地回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待覃惠坐稳后,卢非才拉过一旁的椅子大咧咧地坐下,回他:“今日绣坊盘库算账,青颜他们都在开会呢,我听不懂那些,汇报完了便先一步回宅咯。”


    “这样啊。”覃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得知陈涓仪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覃惠稍稍与卢非聊了一两句,便起身准备离去。


    常大娘正巧端着点心盘过来,看到覃惠要走了,不由得疑惑地喊了声:“覃郎君怎么才来不久便要走了?不多待一会儿啦?”


    覃惠闻声顿下脚步,等到常大娘走到身前来,他才笑着解释一句:“府里还有些事,我下次得空再过来。”


    “行嘞。”


    常大娘笑着将盘中的糕点朝覃惠递过去,眼神带着询问,“刚蒸好的荷叶糕,郎君尝尝看?陈小郎君还怀着小辣椒的时候也时常没胃口,老身就蒸了这故土的特色糕点,他当时可喜欢了!您刚才提过近日没什么胃口,所以我就想着蒸一些给您尝尝。”


    小侍在一旁朝着覃惠道:“郎主,府中备了吃食,您”


    话还未说完便被覃惠抬手示意噤声了。


    覃惠朝常大娘笑了笑,“我这就尝尝,有劳您费心了。”


    常大娘笑着摆了摆手。


    点点荷叶清香带着丝丝甜味,刚入口便消融在舌尖,叫人唇齿留香,细细回味。


    覃惠毫不吝啬夸赞:“好吃!好吃极了!”


    常大娘当即便笑得弯起双眼。


    知道覃惠要回府,常大娘很快进了厨房将糕点收进食盒,让小侍提回去。


    覃惠还未走远,便听见身后宅院传出卢非的娇怨声,“常姐姐,人家这几日也没有胃口,也想吃荷叶糕~”


    “行行行,我特地留了些在蒸笼呢。你快些净手去,我去把糕点取出来。”


    “真好!”卢非雀跃不已。


    “ ”


    商宅内的欢声笑语愈走愈远,覃惠眼里的笑意也渐渐消失。他垂眼看向一旁低着头走路的小侍,轻声问:“吉祥,你先前为什么不想让我品尝常大娘的手艺?”


    吉祥闻言脑袋垂得更低了。


    吉祥是覃惠怀孕后包老爷指过来贴身伺候他的,怀孕前的他在包府都是独身一人,也不需要小侍,但怀孕后的他拒绝不了包老爷,况且他也确实需要。


    覃惠也没管吉祥有没有回答自己,他嗓音冷了点,“在包府,你可以谨慎小心。但在商宅,你大可以放心,因为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话语间,覃惠毫不掩饰自己的好感,“我的朋友们都是很好的人,这段日子你一直跟在我身边,难道你没有看出来?”


    沉默是无声的回应。


    不久,吉祥停下脚步,他诚恳地道了歉:“抱歉郎主,奴侍心里记下了。”


    “无碍,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好。”覃惠软硬兼施,在吉祥的搀扶下缓缓上了软轿。


    他腹中的孩子如今月份大了,估摸着下次再来商宅,应该是他生产后了


    月落日升,流水奔前。


    很快就到了一年一度的七夕节。


    青良雕刻和青良绣坊少有的晚上歇了业,天色一黑便闭了门。不少青良店铺内的员工纷纷盈满笑意回了家,准备与自家伴侣共度佳节。


    商良也是。


    由于忙碌生意,平日里他总是穿得简单朴素,看着压根不像是一个经营多家店面的大东家。但今时不同往日,他要好生拾掇一番。


    好友郭启兴晌午后跑来作坊里,还顺带来一个包袱,里面装了他提前在韵丝堂订做好的衣裳。


    韵丝堂是岑夫人的夫君孟征开的布匹店,因为岑夫人和青颜走的近,再加上还有生意上的往来,久而久之商良便与孟征相熟了。


    虽说员工假期正常,但他和青颜作为青良店铺的创始人之二,假期实在少的可怜,平日里两人几乎是整天整夜地忙在生意中,鲜少有闲下来的时间,所以他才想着七夕必须休假。


    不仅是因为自己和青颜需要休息,更是因为他想要和青颜好好地共度七夕。


    银子少赚一夜也没事,但节日可不是时常都有。


    “快试试吧!”


    郭启兴伸手将包袱递给商良,朝着后者挤眉弄眼,“平时唤你出门游玩你一直推脱,今天七夕你倒是得了空,果真不负你夫管严的名头。”


    商良哭笑不得地接过衣裳,道了句:“多谢郭兄将衣裳带过来了,改日我一定和你一同去游湖。”


    “行了行了。”郭启兴故作嫌弃地撇了撇嘴,“谁知道你会不会又溜我,除非你答应下月初同我去,不然你在我郭某人这里就失了信用”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商良连忙笑着附和。


    郭启兴有些不信,“当真?”


    “自然。”商良点头。


    郭启兴这才满意离去,临走前还朝着商良扬了扬手臂,“那商兄今夜玩尽兴啊!”


    待送走郭启兴,商良才又回了作坊继续忙活。


    相同的情形也发生在青良绣坊。


    “哎呦!今日咱们的小郎君看起来格外俊俏呢。”不少绣娘一步入店铺便很快注意到了账台后面的纤影。青衣轻盈飘拂,美人身姿绰约,自成一道钟灵美景。


    时青颜听到打趣声,面色羞涩,他整了整衣裳,神情很快恢复,自然地回了声:“今日是不同些。”


    见到时青颜与工作不同的鲜有模样,绣工们已是稀罕,她们知晓东家性子害羞,便不再继续打趣了,相簇着一路欢笑进了绣坊。


    不多时,卢非也打着哈切走了进来。他一边帮着时青颜清点盘库,一边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压低嗓音说:“青颜,我想了一整夜,还是准备去和他见上一面。”


    时青颜抬起头,双眸含笑看向卢非,面色丝毫不见意外,“想见就去见吧。”


    因着绣坊的生意,时青颜他们作为管理人,结识到了许多形形色色的顾客,其中有一位女商人刚认识卢非便喜欢得不得了,扬言就说让卢非做自己的弟夫郎。


    女商人姓于名姝,其弟名于云。


    于家两姐弟自小便跟着于父于母做行商生意。行商,顾名思义,四处行走运货的商贩。


    于家做行商生意早,家中财产没有富可敌国,但也称得一句家道殷实,吃喝不愁。


    于姝因自小的娃娃亲早早成了亲,倒是于云因为生意忙碌,外加之旁人难以入眼,竟是直直孤寡到了年近三十。


    有媒人问于云喜欢什么样的人,喜欢女郎还是哥儿,于云只道:“喜欢哥儿,相貌好的。”


    媒人们得了信,很快便按着要求去寻了。但无一例外,在见过一面后,于云最后都一一推拒了,使得于父于母因为这事彻夜难寝,猜不着于云到底喜欢什么模样的哥儿。


    于姝也着急,但她也了解自己弟弟的性子,若不是自己欢喜的人,绝对是碰都不会碰对方一下。


    这样的着急一直持续到见到了卢非。


    烈烈红衣如同灼目的火焰燃进了所有见过他的人心中,半分也无法消抹去。


    不同于任意一个哥儿,卢非身上看不见任何内敛,有的只那双犀利明亮的眼睛,以及风风火火的行事风格,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于姝作为女儿家,都有些不由得被卢非吸引住视线。与青良绣坊东家的温良清冷不同,卢非似一朵有毒的罂粟,顽强却惹眼地存在着。


    她想,自己能一眼喜欢上的,弟弟于云自然也是。


    她放下茶杯,直言不讳地向卢非问了句:“恕于某无理,敢问卢公子婚否?”


    卢非对上于姝的视线,他挑了挑眉,同样毫不避讳,“成过一次亲,现在还守着活寡呢。”


    于姝内心有些讶异,但她没表现出来,毕竟在她眼中,守活寡就相当于未婚,她很快笑着将来意表明


    “不论卢公子作何想,于某和家弟都诚挚地相约卢公子于六日后的七夕小聚。”


    于姝作别的话语仿若还在耳边回响,卢非微微晃了晃脑袋,回过神来,发现时青颜已经在给他挑选发簪了。


    “这支桃木簪还不错,配着你这身红裳不会过分挑眼。”


    友人还在拉着自己絮絮叨叨,卢非自己却是有些心不在焉。


    自己这样成过亲的哥儿,当真还会有人喜欢么?


    “在想什么?”时青颜注意到卢非的异状,伸手在卢非眼前拂了拂。


    卢非神情怔愣地缓缓拥住时青颜,轻声说:“青颜,我我不知道这样的自己还会不会有人喜欢了。我成过亲,还和别的很多男子,我真的还会”


    话还没说完,时青颜便轻轻回抱住了卢非,笑着说:“会的。你很值得被喜欢,卢非。”


    “旁人喜欢你与否都不重要。你平日里自信的模样我很喜欢,蒋奶奶很喜欢,有书很喜欢,涓仪很喜欢,所有人都很喜欢,难道你自己不喜欢吗?”


    一番话惊醒梦中人,卢非眼角泪光闪烁,很快他直起身,面上的彷徨无措尽皆消失。他笑着道:“没错,小爷管他大爷的谁喜不喜欢!小爷自己喜欢自己就够了!”


    时青颜跟着莞尔一笑:“这才是我认识的非哥。”


    ——


    清风拂过湖面带起阵阵涟漪,也吹动了满湖的融暖花灯,宁静幸福游荡身周。


    商良与时青颜静静依偎在一起,二人都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忙中相聚。


    他们赏着湖面风景。


    岸边人声不断,来往穿梭着如胶似漆的成双人影,船帘不时翻飞,带来丝丝缕缕清甜的花香,让人不禁沉醉其中。


    时青颜嘴角破了点皮,商良逮着那处疼惜地轻轻舔过,喉结滚了滚,他握紧了拳头,过了好半晌才稍微平息了自己的身体。


    两人吃着点心,望着越荡越远的花灯逐渐远去


    “咦?那不是非哥儿吗?”商良疑惑的声音响起。


    刚净完手的时青颜很快寻着商良的视线望了过去。


    不远处的另一艘花船上,卢非翘着二郎腿,不时还轻轻摇晃着,他不疾不徐地品尝着点心,还抽空朝商良二人的方向眨了眨双眼,神情颇为调皮。


    坐在卢非对面的深衣男子背对着商良二人。


    面对卢非突然间的眨眼,于云有些措手不及,双耳骤红。他向来能言善道的嘴有些结巴,“卢卢公子,您眼睛不舒服吗?”


    听到这话的卢非瞬间笑得直不起腰,他捂着笑痛了的肚子,故作正经地回了句:“是啊。”


    说着,他突然凑近于云,“要不你替我吹吹?”


    瑰丽的脸庞在于云面前放大,让后者猝不及防地红霞满面。


    见状卢非笑得愈加欢快了


    两艘船沿着不同的方向行进,很快卢非二人的船支不见了踪影。


    商良了解了来龙去脉,也不由得替卢非感到开心。


    毕竟瞧这模样,那不曾动过心的于公子已经对卢非动了心。


    幸福是会传染的。


    商良与时青颜笑着,依偎得更近了。


    第130章 宠他的第130天


    日子一天天平静地过去。


    这期间发生了不少事, 首当其冲地便是西陵国的改革迅速传播到疆外,引得群荒大陆不少其他国家的女郎哥儿也纷纷扬起改革变法的旗帜。


    不论是罢工, 还是集体上书,亦或者是成立相关联盟等等,但凡只要能促进改革的措施,不少支持改革的人都积极参与投入。


    其次便是江紫溪与商良联合投资创办的民间学堂也开始建立起来了,在官府的支持与帮扶下,依据不同情况建立了相关的入读制度与校规。


    两人将现代的建校理念与当代国情相结合, 誓要让当朝的基础教育惠及全国,以更好地促进新帝的改革变法。


    最后一件大事便是万众瞩目的京城会试将在三月后举行。


    由于新颁布的朝廷官员选拔制度触及到了不少世家贵族的利益,许多地方还生起了暴乱反抗,但都在李清越的提前部署和铁腕手段下偃旗息鼓, 迅速平静下来,再也生不出一丝气力反抗。


    也正因为此, 旧官锒铛入狱, 各个等级的不少官位都被空了出来,虽然李清越的人马及时填充了大部分官位, 但还是有许多官位暂时空缺着。


    好在颁布了全新的科选制度,为了迅速弥补官位的空缺, 李清越将原有三年举行一次的童试以及乡试直接提到了改革后的半年内完成, 会试则在乡试后的三个月后举行。


    其中童试不限身份, 不限性别,就连贱籍在通过审查后也能参与最基础的童试。


    如今童试和乡试已经结束, 各个地方涌现出不少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学子。期间各个省城的解元则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人物。


    此时此刻,渡风县的太守府正热闹非凡。


    不为其他,只因今年渡风县所在的府城解元出生于渡风县永安镇。


    府城知府高坐于厅堂正上方,其下两侧分别坐着太守杜光与最新解元——时欢。


    在一众世家贵族培养出来的举子中, 平民中举少之又少,更遑论还考中了解元。


    最为可怕的是,解元还是个哥儿!


    这当真是极少极少的,也足以说明时欢的文采斐然,所以才会使得一城知府匆匆赶往渡风县参加鹿鸣宴。


    毕竟举子们在宴席结束后很快就会动身前往京城参加三个月后的会试,这不得好好见个面,先混个脸熟。


    解元可是有望中状元的人选啊!


    一番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时欢早已面色醺红,看上去已然昏昏欲睡。


    杜光见状连忙笑着走到知府身旁耳语一番,并吩咐身边的小侍惨扶着时欢回客房歇息。


    在小侍的搀扶下,时欢摇摇晃晃地起了身,随即两人东倒西歪地朝着厢房而去


    见解元已经离场,知府很快也笑着结束了这场鹿鸣宴。


    举子们纷纷散场离去,只有一位举子趁众人没注意,朝着先前时欢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时欢看着面色酡红,一副醉得不省人事的模样,实际上清醒得不行。


    在边疆战场上他不仅学会了不少防身的本事,还学会了喝酒,方才宴席上的那点毛毛酒,对于如今的他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身后墙角若影若现的人影掠入眼帘,时欢嘴角微微勾了勾。


    小侍将时欢送进厢房,扶着后者在床上躺好,并盖上被子后才关门离去。


    不多时,厢房的窗户悄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道人影从窗口跌跌撞撞地滚落在地上,随着“叮咚”一声闷响,时欢还听到了那人疼到不禁呻吟出声的抽气声。


    他忍住闷笑声,想着这人应当是撞到了柜角,当真是蠢极了。


    那人龇牙咧嘴地起了身,还扶了扶脑袋上快要掉落的四方巾,然后才小心翼翼地走近时欢所在的床边。


    瞪着床上熟睡的新解元,来人嘴角缓缓漏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他抬手开始宽衣解带,外袍内裳掉落一地,待只剩最后一件内衣时,床上时欢突然翻了个身,这可把衣服只剩下最后一件的男子给下了一大跳。


    见时欢没有要醒来的迹象,男子惨白着脸继续脱,待手指伸到亵裤上时,耳边突然传来声音,“你这是在干什么?我这里可没有淋浴室。”


    这突然的声音如同一道惊雷在厢房内响起,让本就担惊受怕的男子猛地软了腿瘫倒在地上。


    他看着床上坐起身的时欢,后者眼神清醒明亮到让他心口突突直跳,不由脱口质问道:“你没你没有醉倒!”


    时欢走到男子身边,一脸笑意吟吟地说:“是啊,我没有醉倒。不过你这又是在唱哪出戏呢?”


    男子见时欢毫不惊慌的模样,就心知自己这是中了计,他也顾不上自己此刻半裸的模样了,二话不说就朝着来时的窗口跑了过去。


    可终究比不过身后人追赶的速度,还未走到窗口便被时欢三下两除二,麻利地给绑了起来。


    男子被绑得像个粽子似的,一旁的时欢任凭他怎么咒骂求饶也没解开绳索。


    房内的动静不小,门外候守着的小侍感受到异常,很快就推开门走了进来。


    待看到地面衣冠不整的男子时,小侍很快明白过来,并诚惶诚恐地向时欢保证会亲手把这人送到太守面前


    这男子也是新晋举子,但年近四十。


    他自知仕途最高也只是中个举人,便在看到解元是个年轻哥儿时,起了些歪心思。


    算盘打得很好,但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时欢区区一个哥儿,竟然会身傍武功!


    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这男子的仕途算是彻底毁了。


    一阵兵荒马乱后,时欢慢悠悠地打了个哈切,也没了继续睡觉的心思。


    他一边收拾行囊,一边大声抱怨起来:“李清越,你大爷的说好了要来找我一起回京城。你人呢,怎么不慢死你!”


    房梁上的影五听到后不由嘴角直抽抽,他怎会不知道时欢这话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他只能默默地在心中祈祷陛下能够快马加鞭地赶过来。


    待收拾完毕,时欢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嘴里还在念叨着:“哥哥哥夫,李清越”


    近三个月因为童试与乡试,时欢一直住在杜光的太守府中闭门不出,每日每夜地翻阅书籍准备会试,期间时不时便会想起远在京城的家人们,如今乡试结束,他也可以很快动身回京城了。


    李清越轻巧地从窗户翻进房间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他心中轻叹一声,随即脱掉外裳悄悄上了床,将时欢轻柔地搂进怀中。


    怀中的时欢咕哝一声,轻车熟路地找到了舒适的臂弯处,很快接着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远在京城的商宅内,商良替时青颜按揉着忙碌一整天疲累的双肩,“青颜,欢弟是不是结束了乡试?”


    “嗯。”时青颜点点头,“陛下前些日子托人告诉我,前两日便是乡试出榜之日,想来欢弟很快就可以回京城了。”


    商良知晓自家夫郎思念胞弟,便笑着拥住时青颜亲了亲,“那岂不是将来不久就能见面了?你不是念叨着要做月饼给欢弟吃吗?我明日就陪你去集市买食材。”


    “好。”时青颜也没拒绝,扬起嘴角期待着时欢回京的那天


    翌日,商良和时青颜收拾好后正准备上马车,这时一个小侍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面色肉眼可见的惊慌与惨白,在他身后还跟着不少仆从。


    时青颜认出了这小侍,是时常侍奉在包府惠哥儿身边的吉祥。


    他开口唤住吉祥,凝眉询问道:“吉祥,你这么着急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是您啊时公子。”


    吉祥满面的焦急与恐惧,他的嘴也是惨白的颜色,说话的声音还在颤抖,“我家郎主今日起床后肚子便痛了起来,随后稳婆看了眼说是要生了,还说是早产。但郎主痛了好久,如今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孩子连头都没露出来,稳婆急得没办法,老爷就让我出来去医馆寻大夫”


    “怎么会?”


    时青颜双瞳微缩,他也没耽误吉祥找大夫,让吉祥他们先行离开。


    “明明前段日子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早产了?”时青颜不自禁咬紧唇瓣,也跟着着急起来。


    商良在一旁目睹了一切,心里也满是担忧。


    这年头由于医疗水平有限,早产的孕妇孕夫要么只能保住一个,要么一尸两命,死亡率极高。


    如今覃惠早产,依着包府老爷的性子,怕是会选择保小不保大。


    但是,这怎么能行呢?


    商良很快镇静下来,他扶住时青颜的双肩,快速宽慰道:“别担心青颜,我们可以去皇宫找叶神医帮忙。”


    这话让时青颜一下子落定了慌张的心,“是的,叶神医。我们可以去找叶神医”


    两人不再坐马车,而是改坐马匹快马加鞭地去了皇宫。


    有了李清越的令牌,两人很快顺利地找到正在药馆里忙碌的叶秋池。


    听了前因后果后,叶秋池二话不说带了两个医徒,背上药箱,鞭策马匹匆匆赶往包府


    包府内,不少人正围绕着惠哥儿的房间忙忙碌碌。


    老大夫从床帘后走了出来,双手还带着些血腥气,他和一旁的稳婆都脸色煞白,最终在包老爷越来越难看的神情中战战兢兢地开了口,“包老爷,我们实在是无能为力”


    包老爷一听这话便大声怒问:“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老大夫觑了一眼包老爷的面色,小声回答:“您是想要保大,还是保小?”


    话一说完,他就快速低下了头。


    房里回荡着逐渐微弱的呻吟声,鼻尖充斥着越来越浓烈的血腥味,包老爷面色阴沉,眼中闪过各种纷乱的情绪


    在大夫与稳婆愈发急切的催促声中,最终,包老爷重重叹息一声,哑声开了口:“保小吧。”


    床帘后,已经逐渐没了力气的覃惠眼角落下两行清泪,手指颤抖地摸向自己高耸的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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