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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143

    第141章


    林安当然选择了认亲。属于自己的位置, 为什么不要?


    多一对血脉相连的亲生父母,多一个底蕴深厚的外祖家作为后盾,多一份未来可能的资源与助力, 这有什么不好?


    她可不是那种矫情的小女孩, 会因为突如其来的身世真相就陷入“我到底是谁”的迷惘。


    难道表面上喊几声“爸爸妈妈”、“外公外婆”,那份早已融入骨血的、与林颂韩相的亲情就会被撼动吗?绝无可能。


    是妈妈林颂给了她“林安”这个名字, 给了她全新的生命起点。是爸爸韩相一路引导、教导, 塑造了她看待世界的方式。


    这份亲情,早已超越了生物学上的链接, 深深镌刻在她的生命里。


    而且,她清楚地认识到, 认下这门亲, 对林颂和韩相也是一种帮助。


    林安很早就明白世界的复杂与现实的规则。她内心固然秉持人人平等的观念, 但也清醒地看到, 有些人确实掌握着更多的渠道、资源和话语权。刘家, 显然属于这个范畴。


    刘家对林安的喜爱是显而易见的。


    这喜爱里,混杂着血脉亲情的天然吸引, 失而复得的巨大惊喜与补偿心理,也掺杂着一些更为现实的考量——一个优秀后代, 是在未来稳固甚至提升家族的力量。


    认亲之后的日子,对林安而言, 并未掀起想象中的惊涛骇浪。


    她的生活主旋律依然是在学校的学习、与朋友的交往、以及和林颂韩相温暖的小家日常。


    去刘家, 像是生活中多了一个偶尔需要拜访的、关系特殊的亲戚家。


    而在刘家, 则是另一番景象。刘柳和黎潭几乎是倾注了全部的小心与热忱,来对待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那姿态近乎笨拙的讨好。


    每次林安提前说好要过来,茶几上永远堆满琳琅满目的水果点心。


    黎潭努力找些话题, 从“最近学业压力大不大”问到“和同学相处如何”,再到“对什么学科特别感兴趣”,有时也会分享一些自己工作领域内不涉密的趣闻或行业动态,试图找到一个能与女儿共鸣的频道。


    林安能感受到他们的诚意,也给予了得体的回应。她会笑着喊“爸爸”、“妈妈”,会收下礼物并道谢,会回答他们的问题,也会在闲聊时提及一些学校或生活中的小事。


    刘柳看着林安沉静秀气的侧脸,骄傲于女儿的出色,但紧随其后的,却是更深更细密的酸楚,因为这出色的每一分底色,都源自林颂和韩相十四年来的悉心教养,没有一丝一毫,烙着她这个亲生母亲的印记。


    她知道急不得,十四年的空白不是几次见面、几份礼物就能填满。


    她只能将满腔几乎要溢出的爱意与无时不在的愧疚,化作更细致、更无声的关怀,生怕用力过猛,反而推开女儿。


    相比之下,梅雅的态度就有些平淡了。她因为之前见过林安,先入为主有了挑剔的眼光。


    更重要的是,黎月是她一手养大的,她心里上很难接受林安。


    林安对此毫不在乎。林颂和韩相给予她的爱,让她内心充满了不依赖任何外界评价的底气。


    她不需要梅雅的宠爱或认可来证明自己的价值,来获取安全感。


    她甚至能以一种近乎冷静的包容去理解梅雅——人的情感天平,倾向于朝夕相处、亲手带大的那个,几乎是本能。黎月陪伴了梅雅十几年,承欢膝下,共享了无数琐碎而真实的温馨瞬间。梅雅更偏爱黎月,再正常不过。


    而对于黎月,林安的心里也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平。


    自从真相大白,黎月就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鸟,骤然从温暖的巢穴被抛到风雨飘摇的枝头。


    她害怕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疼爱她的妈妈刘柳,爸爸黎潭,外婆梅雅,这个熟悉的、优渥的家,乃至“刘家外孙女”这个身份所附带的一切光环与便利。


    她更害怕林安的到来,会彻底夺走这些,会让她变成一个尴尬的、多余的局外人。


    一次家庭聚餐后,大人们在客厅继续聊天,黎月找了个借口溜到二楼的小阳台透气。


    夜晚的风有些凉,她抱着手臂,看着楼下花园里昏黄的灯光,心里一片茫然。


    “这里风景不错。”


    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黎月吓得一颤,回头看见林安不知何时也上来了,正站在阳台门口。


    黎月顿时紧张起来,是宣战?是嘲讽?还是来告诉她该识相地离开?


    林安走过来,与她并肩站在栏杆边,目光也投向楼下的花园:“我听过你的唱片。”


    黎月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说这个。


    “挺好听的。”林安转过头,看着黎月。


    林安侧过头,看着她:“你继续当明星就好。”


    这让黎月松了口气。


    她看着对方的目光里没有敌意,没有炫耀,甚至没有多少情绪波动。但这种平静,反而让黎月那股不服气莫名地窜了上来。


    她稳了稳心神,挺直了脊背,下巴微微抬起一个优雅的弧度,声音刻意放得轻柔却清晰:“谢谢。外婆和妈妈从小就很注重这些素养的培养,礼仪、艺术鉴赏、待人接物,她们说这些是真正融入某些圈子、体现家族教养的细节。”


    她顿了顿,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林安简单束起的马尾和身上那件质地不错但款式极其简洁的连衣裙:“不过,你以前的生活环境不同,可能不太接触这些,也没关系。以后有机会,我可以……”


    她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林安忽然极轻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短,几乎没有声音,只是唇角扬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


    ——用最好的资源培养了十几年,最后认为最能拿出来说道、最能体现自己价值的东西,竟然是所谓的高贵和优雅。


    她以前思考过阶层的问题,有时候还会跟爸爸一起讨论。


    不同阶层的人确实会有不一样的思维逻辑,行为方式,但现在,她忽然觉得阶层有时候也没那么重要。


    在她看来,她奶奶,王秀英,都比黎月表现出来的高贵优雅更高贵优雅。


    她奶奶现在可是有一个车队呢!


    林安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露台。


    省城一条不算繁华但人流稳定的街边,“玉英包子铺”的招牌在傍晚的灯光下显得很朴实。


    姜玉英为了儿子张栋梁上学,搬来了省城。


    铺面不大,但收拾得干净利落。蒸汽腾腾的大笼屉里,飘出面粉和肉馅混合的诱人香气。


    晚上八九点,最后一波食客散去,姜玉英一边擦着桌子,一边跟几个年轻姑娘闲聊。


    姑娘们说不想结婚,姜玉英忍不住插话,嘴上还是以前那套说辞。


    “没结婚的时候,我也觉得一个人自在,想干嘛干嘛。可成了家才知道,家里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心里才踏实。所以,这女人呐,结了婚,生了孩子,心才算落了地,日子也有了具体的奔头。”


    姜玉英说的当然不是真的,但跟数年前一样,能让别人踏进婚姻,她心里会生出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这时,一个看起来刚下班的中年男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疲惫:“老板娘,还有包子吗?”


    “有有有,刚出笼的,热乎着呢!”姜玉英连忙应道,手脚麻利地夹起几个大肉包装进食品袋,递给男人,“两块钱。”


    男人递过钱,接过袋子,掂量了一下,感觉分量不对,打开一看:“哎?老板娘,我就要了三个,你这袋里是四个。”说着就要掏钱补上。


    姜玉英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顺手多装了一个,可能是刚才聊天分了心。


    她摆了摆手:“没事儿,没事儿!拿走吧,最后一个了,算送的。”


    男人挠挠头,憨厚地笑了:“嘿,老板娘,你这人……还挺大方的。谢谢啊!我下次还来买你家包子。”


    姜玉英手里捏着那两块钱,站在逐渐安静下来的小铺里,有点出神。


    大方?


    还从来没有人用“大方”形容过她姜玉英,就连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很自私。


    可现在,有人说她“大方”。


    就在这时,一个背着大书包的少年飞奔过来,正是张栋梁。


    “妈,我回来了。”


    儿子的声音把姜玉英从怔愣中拉回现实:“回来了!饿了吧?妈给你留了包子,今天在学校怎么样?”


    张栋梁放下书包,脸上带着明显的兴奋:“妈,我们今天英语测验,我拿了第一!老师还表扬我了!”


    他说着,从书包里掏出一张卷子,上面用红笔打着一个醒目的“98”。


    “哎哟!真的啊!我儿子真棒!”姜玉英一把接过卷子,看着那鲜红的分数,眼睛都亮了。


    虽然张连馨考上了燕大,让她扬眉吐气,但张连馨毕竟是自己小姑子。如果自己的儿子栋梁能考上燕大,她心里会更高兴的!


    她捧着卷子,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看了又看,脸上的皱纹都笑得舒展开来:“我就知道我儿子聪明!”她仿佛已经看到了儿子光宗耀祖的未来。


    高兴劲儿稍微过去一点,姜玉英忍不住跟儿子分享:“栋梁,妈跟你说个事儿。刚才啊,有个下班的工人来买包子,妈可能没留神,多给了一个。人家要补钱,妈就没要,说送他了。结果你猜怎么着?那人夸妈‘大方’!呵呵,还真是头一回有人这么说我。”


    张栋梁放下书包,给姜玉英分析道:“妈,这道理很简单啊。你要是自己就一个包子,肯定舍不得给别人。但你要是有一锅包子,当然舍得给别人了。”


    姜玉英听了,仔细一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张栋梁似乎想起了什么,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妈,今天学校里有同学,嘲笑我是个体户的儿子。”


    此时个体户这个词指向一种没有“正经单位”的、不稳定的状态,带着贬义的意味。


    姜玉英一听,眉毛立刻竖了起来:“个体户怎么了?个体户吃他家大米了?你别理他们!他们懂个屁!你妈我一天挣的,比他们那些坐在办公室里一个月工资都多!你好好念你的书,将来出息了,让他们瞧瞧!”


    “哎,我知道了。”


    张栋梁说完,打开电视,电视上正播放着《金猴降妖》的动画片。


    他边看边做了一个挠脸的动作,对姜玉英说:“妈,我以后要当孙悟空,降妖伏魔!”


    第142章


    林颂和韩相支持林安与亲生家庭的往来, 并给予她充分的自由和信任。


    这天傍晚,两人沿着一条林荫道散步。走了一段,林颂侧过头, 看了眼身旁沉默的韩相, 忽然开口:“心里还是有点空落落的?”


    毕竟养育了这么多年的女儿,突然多了一对血脉相连的父母, 即使理智上完全理解和支持, 情感上难免会有一丝淡淡的失落。


    韩相没有在林颂面前强撑什么,他坦诚地点了点头:“嗯, 有点。”


    他目光落在林颂脸上:“不过,我有你就够了。”


    林颂微微一怔, 随即, 轻笑一声。


    她抬起手, 指尖轻轻抚上韩相的脖颈:“这脖子上什么都没有了, 怎么还一副被什么东西拴着的样子。”


    林颂收回手, 颇为好心地为韩相科普道:“知道吗?有个效应,叫‘被绑住的大象效应’。说的是, 大象小时候被细细的铁链锁住,尽管它们曾多次奋力挣扎, 但都未能成功。时间久了,大象就在脑海里形成了一种根深蒂固的信念——它们无法摆脱铁链的束缚。所以, 即便长大后它们具备了轻而易举挣脱铁链的力量, 也再不会去尝试了。”


    韩相听完, 也轻笑一声。


    说道:“那我也给你讲个事。”


    “什么事?”


    “安安有一次问我一个问题,”韩相缓缓说道,眼神变得柔和,“说她很喜欢在关系中被人安排和摆布, 是不是没有主导性。”


    “你怎么回答的?”


    “我的回答是,”韩相重新牵起林颂的手,温暖干燥的掌心包裹住她的,“有人想摘下套着别人的链子,最后发现摘不掉了,要一直牵着。”


    韩相以前就觉得这世上似乎没有什么能真正牵绊住林颂的事情。


    亲情、工作、乃至婚姻,林颂似乎都能保持着一种近乎超然的冷静,随时可以抽身。


    通常来说,最快速、最有效“绑住”一个女人的方式,是孩子。


    但韩相清楚林颂对生育的生理性排斥,所以对于她提出收养林安,他当时觉得挺好的。


    这既圆了她想有个女儿的想法,或许也能让她多一份世俗的羁绊。


    但事实证明,林安的到来,并没有“绑住”林颂。她依然是她。


    韩相没有松开林颂的手,反而将它握得更紧了些,放进自己大衣的口袋里,用体温温暖着她微凉的手指。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孩子气的小得意:“林颂啊林颂,你这辈子恐怕是甩不掉我了。”


    林颂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笑着摇了摇头。


    两人继续并肩往前走,不知不觉走出了林荫道,来到一片相对开阔的城市广场边缘。


    广场上有人散步,有人嬉戏,充满了生活气息。林颂的目光越过人群,被广场对面一栋庄严肃穆、气势恢宏的建筑牢牢吸引。


    她忽然指着那栋楼说:“看那边。”


    韩相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那是组织部所在的大楼。


    林颂的目光有些悠远,仿佛穿透了时光:“那是我的起点。”


    韩相心中顿生困惑:“起点?”


    林颂的起点,难道不是在六五厂吗?他从未听她提起过与这座大楼有什么直接的渊源。


    韩相突然想起最近隐约听到的一些风声,关于林颂新的调任。他立刻表明态度:“不管调令下到哪里,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林颂转过头看他:“你舍得?你一手打造起来的饮料集团?”


    她模仿着某人曾经的口气:“让我想想,某个人当初是怎么说的来着?哪一次王朝更迭,哪一次大规模的起义、造反,根源不是差距过大?以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未来更是这样——’”


    她的话还没说完,韩相已经给出了答案:“舍得。”


    “嗯?”


    韩相又重复了一遍,目光直视着她:“舍得。”


    林颂再次微微一怔。心里似乎被这句话填得满满当当,却又生出另一种复杂的情绪。


    她客观地说道:“你不应该这样回答的,这不像你。”


    “你应该像对韩里一样,”她继续说道,“坚定无比不要改变,坚定无比地无论重来多少次,都不会改变自己认定的道路。”


    韩相含笑看着她:“我没有改变。”


    他缓缓说道:“只是人啊,往往心口不一,嘴里一套,心里一套。”


    “所以呢?”


    “所以,”韩相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像晚风拂过心弦,“我嘴上说着差距就是动力,但心里想的,是你。”


    林颂停住脚步。


    韩相也跟着停下,他反问林颂:“就像你,老说不想干活,可从六五厂到一钢,你哪一次是真的撂挑子不干了?”


    林颂被问住了。


    是啊,为什么呢?


    她望着对面那栋庄严的大楼,陷入沉思。


    明明她的初心,是尽可能活得自在些,少沾染是非麻烦。


    可一路走来,她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扛起越来越多的责任。


    明明她很清楚,很多事情可以妥协,当然她也妥协了一些,很多问题,不是个人能解决的,很多矛盾,也不是现在就能解决得了的。


    她更清楚,自己对这国家、对这集体,乃至对身边具体的人而言,都远非不可替代。她只是一个螺丝钉,好听点,高级螺丝钉。


    这时,一对年轻的夫妻牵着他们大约三岁的小女儿,从他们面前不远处走过。


    小女孩穿着漂亮的红色毛线裙,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她忽然挣脱了妈妈的手,迈着小短腿跑到广场边缘一块镌刻着醒目大字的花岗岩石碑前,蹲下身,仰着小脑袋,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指,笨拙而认真地点着石碑上深深的刻字。


    “妈妈,爸爸,看!字!” 小女孩奶声奶气地喊道。


    那对年轻的父母相视一笑,眼里满是宠爱。


    他们走上前,鼓励道:“宝宝真棒,认识字啦?那上面写的是什么呀?念念看?”


    小女孩皱着小眉头,小嘴抿得紧紧的,非常努力地辨识着那几个硕大的字体。夕阳的金光洒在石碑上,也洒在她专注的小脸上。


    她的小手指慢慢地、一笔一划地划过冰凉的石头,稚嫩的声音在空旷的广场边缘响起,一字一顿,却异常清晰:


    “为……人……民……服……务!”


    陆文龙部长办公室。


    “小林,调令你应该已经接到了。”


    陆文龙看着坐在对面的林颂,缓缓说道,目光里含着期许,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这个位置,担子不轻啊。夏市是我们国家最早设立的沿海开放城市之一,是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但正因为是前沿阵地,发展中的问题暴露得也最早、最集中。把你放在那里,是组织的信任,是对你在一钢工作成绩的肯定,更是对你驾驭复杂局面、推动改革发展能力的考验。”


    林颂神情专注,闻言微微颔首:“我明白,感谢组织的信任,我一定竭尽全力。”


    “对你的工作能力和原则性,我从不怀疑。” 陆文龙摆摆手,身体微微前倾,语气转为更为深沉的叮嘱,“今天叫你来,除了必要的工作交接和嘱托,还有几句话,想以我个人身份,也是以一位老同志的身份,跟你再叨唠叨唠。”


    陆文龙的声音不高,却重若千钧:“该硬的时候必须硬,寸步不让,该讲究策略、迂回的时候也要灵活处置。你要面对的,不只是经济问题,更是复杂的利益关系和人事纠葛。”


    林颂迎着陆文龙的目光:“陆部长,您的叮嘱,我字字句句都铭记在心。”


    她承诺道:“请组织和您放心。该做的事情,困难再大,我也一定会想办法做好;不该做的事情,不符合原则、损害国家和群众利益的事情,无论谁来说情、施加什么样的压力,都绝无可能。”


    陆文龙看着眼前这位目光清澈坚定的女干部,缓缓点了点头:“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去准备吧。”


    夏市。


    林颂用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深入到区县、街道、企业、港口、渔村、市场进行密集调研。


    这天上午,她步行穿过老城区一片尚未大规模改造的街区。


    街道不宽,两旁是颇有年代感的低矮房屋,偶尔夹杂着几栋新建的五六层楼房,显得有些不协调。


    在一处略显空旷、只有几棵老树和简单石桌石凳的街角小公园,她停下了脚步。这里似乎是附近老人们天然的聚集地。


    几个老人正围着一张石桌打扑克,争论声和笑声夹杂;旁边还有三四个老人坐在自己带来的小马扎上,眯着眼晒太阳,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林颂很自然地走过去,微笑着向几位老人点头致意:“阿公阿婆,晒太阳呢?打牌呢?”


    老人们先是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气质干练的女人,看态度和气,便说道:“是啊,闲着没事,杀两盘。”


    “阿婆,您今年高寿啊?身子骨还硬朗吧?”林颂问一位头发全白、脸上布满深深皱纹的老太太。


    “六十八咯,不行啦,老啦,一身病,关节痛,血压高。”老太太摆摆手,叹了口气,“还好儿子还算孝顺,每个月给点钱,就是住得远,工作忙,难得回来。”


    旁边一个戴着旧军帽的老伯接口道:“你还有儿子给钱,不错啦!我那两个儿子,一个下岗了在码头打零工,自己都顾不过来;一个跑深城打工去了,一年到头见不到人,寄点钱回来,还不够我买药的呢!要不是以前厂里还有点退休金,这日子都不知道怎么过。” 老伯说着,情绪有些激动,咳嗽起来。


    另一个瘦小的阿婆小声说:“我们这片,好多老房子,没厕所,要倒马桶,我腿脚不行了,每次都要折腾半天。想跟儿子去住楼房,儿媳妇又不乐意,说挤,不方便……唉,老了,就是讨人嫌。”


    “看病才难呢,”又一个老人加入,“住个院,自己得掏一大半……”


    老人们你一言我一语,林颂认真地听着。


    回到市政府。


    秘书赶忙迎上来。


    “小赵,”林颂直接吩咐她,“你立刻去办几件事:第一,调阅民政、劳动、卫生、财政、城建等多个部门,近三年来关于全市老龄人口状况、养老保障体系、退休人员生活、社区医疗服务、旧城改造与老人安置、相关财政支出等方面的所有报告、统计数据、内部调研材料。要最原始的,不要简报。第二,联系统计局和几个有代表性的区,我需要近五年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消费支出结构,特别是医疗保健支出占比的变化数据。第三,安排一下,下周我要去几家市属和区属的医院、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看看。”


    秘书飞快地记录着,感受到林颂语气里的郑重,连忙应道:“是,林市长,我马上去办!”


    第143章


    韩相调到了夏市国资委。


    上任后, 过程比预想的更为平顺,除了他履历够硬外,还因为一个众人心照不宣的事实——他是夏市市长林颂的丈夫。


    这天下班, 韩相比往常稍早一些离开了办公室。他没有直接回家, 而是方向盘一转,熟门熟路地拐进了家附近一个农贸市场。


    傍晚的市场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人头攒动。


    他先在一个相熟的鱼贩摊位前停下脚步。摊主老陈正麻利地刮着鱼鳞, 抬眼看见韩相,脸上立刻堆起热情的笑容:“韩主任来啦!下班啦?今天想买点啥?”


    “老陈, 今天鲈鱼怎么样?”韩相弯下腰,看着水箱里游弋的鱼。


    “哎呀您来得正好!”老陈放下手里的活, 从另一个单独的小水箱里利落地捞起一条, “上午刚到的一批海鲈, 您看这精神头!”


    韩相仔细看了看, 确实新鲜。“行, 就这条,帮我处理干净。”


    “哎, 您稍等!”老陈手脚麻利地开始处理。


    接着他走到蔬菜区。摊位上水灵灵的各种绿叶菜还挂着水珠。


    他仔细挑了林颂爱吃的小油菜和菜心,嫩生生的, 看着就喜人。


    目光扫过,看到旁边有扎得整齐、翠绿笔挺的芦笋, 很是新鲜, 也拿了一把。


    转到肉档, 挂着的一排排猪肉红白分明。韩相看中了一块肥瘦纹理分布均匀、色泽鲜亮的梅花肉,指着对师傅说:“师傅,这里切一小块。”


    “好嘞!” 师傅手起刀落,一块大小适中的梅花肉递了过来。


    最后经过水果摊, 一阵浓郁的甜香飘来,摊子上黄澄澄的芒果吸引他的注意。


    他停下脚步,挑了几个果形饱满、轻捏有弹性的:“老板,称一下。”


    韩相两只手很快就提满了各色袋子,沉甸甸的。


    回到家里,屋内安安静静。


    林安不在,她这个周末飞去香江了,搞注册公司的事。


    客厅一角,那个边缘有些起毛的旧垫子还在,只是黄豆不在了。


    在去年冬天一个温暖的夜晚,黄豆在她惯常睡觉的垫子上,如同平常睡着了一般,安然停止了呼吸。


    自那以后,一家人默契地没有再提起要养一只新的小狗。


    林颂还没回来,韩相把手里沉甸甸的袋子拎进厨房,放在料理台上。


    他脱下身上那件质地精良的灰色夹克——这是林颂给他挑的,又换上一套舒适柔软的深蓝色家居服——同样是林颂选的。


    然后,他从挂钩上取下那条大红色格子的围裙——也是林颂买的。


    系好围裙,韩相便开始在厨房里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他先将小油菜、菜心、芦笋一一拿到水槽下,仔细冲洗掉泥沙,然后放在沥水篮里。梅花肉切成均匀的细丝,放入小碗,加少许酱油和淀粉,用手轻轻抓匀腌制。海鲈鱼处理得很干净,他只在鱼身上划了几刀,用葱段、姜片和少许料酒稍稍腌制。


    不过半个多小时,几道色香味俱佳的家常菜便依次上了桌。


    韩相摆好碗筷,看了看墙上的钟,估摸着林颂该到了。


    果然,下一秒,钥匙转动的声音响起,林颂从外面走进来。


    “回来了?正好,洗手吃饭。” 韩相对她说。


    “嗯。” 林颂应了一声,声音里透着放松。


    她换好鞋,放下包,去卫生间洗手。回到餐桌边坐下,看着桌上摆得满满的菜肴,有些惊讶:“今天怎么这么丰盛?”


    “周末了,” 韩相在她对面坐下,给她加了快鱼肉,“尝尝,老陈说今天鲈鱼特别好。”


    林颂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雪白的鱼肉,蘸了蘸盘边浅浅的酱油汁,送入口中。鱼肉嫩滑,鲜甜无比,带着姜葱的清香。


    “嗯,好吃。” 她又夹了一筷子芦笋,“很嫩。”


    “多吃点。” 韩相看着她吃,自己才动筷子,不时给她夹菜。


    周六,两人决定去花市转转。


    夏市的花卉市场在城西,规模颇大,一走进去,仿佛瞬间跌入了色彩的海洋和植物的丛林。高大的发财树、绿萝柱,精巧的盆景,盛放的杜鹃、茶花,还有龟背竹、琴叶榕、虎皮兰等各式观叶植物,形态各异,绿意盎然。


    两人并肩慢慢逛着。


    林颂的目光被一盆龟背竹吸引。它被放在一个朴素的陶盆里,植株不算特别高大,但叶片宽大油亮,深深的羽状裂口显得格外舒展有力。


    “这盆龟背竹怎么样?” 林颂指了指。


    韩相走过来,仔细看了看叶片和植株形态,点点头:“放在客厅窗边应该不错。”


    “那就它了。”


    韩相自己则在一排盆景前停留了许久,最后选了一盆小叶紫檀。


    枝干苍劲蜿蜒,经过精心蟠扎,造型古朴雅致,叶片细密油绿,透着勃勃生机,又自带一股沉静气韵。


    他转头对林颂说:“这个放书桌窗台上怎么样。”


    林颂走近看了看,也表示赞同:“嗯,挺雅致的,放书房正好。”


    两人又顺手挑了几盆极其好养活的绿萝和吊兰。


    回到家,两人便开始安置这些新成员。


    绿萝和吊兰被分别挂在阳台的晾衣架旁和客厅一个高柜的边角。


    柔嫩的藤蔓带着心形的叶片垂落下来,宛如绿色的瀑布,随风轻轻摆动,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几盆植物安置妥当,家里一下子便显得葱茏热闹、清新自然起来。


    林颂拿起小巧的喷壶,接了清水,开始给新来的“家庭成员”们细细地浇一遍定根水。


    韩相站在她身后不远处,身子松松地靠着门框,目光静静地追随着她的动作。


    林颂似有所觉,浇完最后一盆吊兰,她直起身,转过头,正对上韩相的目光。


    ——又是这副迷恋的样子。


    林颂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浅浅笑意:“韩相,都老夫老妻了。”


    韩相嘴角的弧度加深,没有反驳,也没有移开目光。他走上前,接过她手里还拿着的小喷壶:“老夫老妻怎么了?”


    他目光依旧锁在她脸上,声音带着笑意:“看一辈子也看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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