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书友访问303文学
首页枕春 30-40

30-40

    第31章


    念头一起, 他的身体便兴奋地翘了一下。


    他不由自主连下了十几个台阶,直到夜色里响起几声清脆的撞击音,像风铃, 像幻听。


    方知有顿住脚步。


    他站在下了一半的台阶上, 目光幽深地凝视着一楼,落地窗外的风声, 屋里灰色的光影……


    他其实很明白:不能再进徐斯人的房间了。


    尤其是如今,她手上戴着金手腕,正是防人如防贼的时候,只怕他一出现, 就会立刻穿帮。


    而他要是在这个时机中,不合时宜地暴露自己真实的欲望……


    恐怕就不会再有人相信,他花了一整天, 从去银行买纯金,到找到手工艺设计师,出资加急, 一连盯了十个小时,最后打成的六枚各99克的金手镯, 只是为了讨徐斯人开心。


    天杀的, 方知有发泄地揉了揉头发。


    也不知道是哪个绝世“男屌丝”, 又或是哪个顶级“薛宝钗”, 总在试图统一世界的评判:将钱与爱区分开,强调爱是爱, 钱是钱, 混淆是侮辱。


    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停止自欺欺人,清醒地面对,勇敢地接受:钱在哪, 爱在哪。


    答案真的很简单,如果没得到钱,那么也就没得到爱。


    而徐斯人从始至终,总在源源不断得到的钱,正是他一点点露出的马脚,希望能让她慢慢接受的,他的爱。


    方知有无力地揉了揉脸,无奈地冷笑了一声。


    可惜世道里都是是非。他们活在其中。


    他不想被大家曲解成他只是想睡徐斯人,而不是想爱徐斯人。


    他也不想看到徐斯人的性别魅力,被世人排在她的性格魅力前面。


    因为他知道:徐斯人是值得被爱的人。无关性别,也无关性。


    方知有望着地上银月色的冷光,他踩了踩脚下的树影,慢慢静了静。


    最后,他转过身,走回二楼,走进卫生间。


    冷水冲击身体。


    方知有一遍遍地,试图在夜里浇熄自己。


    后来指尖开始发皱,身体开始发冷,他看了一眼终于平息的身体,这才擦了擦身子,走出去。


    睡吧。再过6个小时,他走下楼,还能看到心上人。


    **


    8点半,方知有没有下楼。


    徐斯人像个留守儿童,坐在楼梯的第一个台阶上,捧着脸,傻傻的等。


    9点半,早餐冷了,方知有仍是没有下楼。


    徐斯人疑惑地抱着胳膊,神情古怪地往楼梯上看,牙疼地歪了歪嘴。


    这……这……莫非是在点她?


    金镯子都送了,她怎么还没有眼力劲儿?一开始就该自动升级用餐服务,直接把早餐端到机房?


    徐斯人一拍脑袋,连连后悔起来。


    糊涂糊涂,这么简单的事儿,难道还要老板开口吗?这是月薪5万块的人能干得出的事儿吗?


    真是好日子过多了,一些人情世故上的敏性,怎么全丢了!


    徐斯人心里一紧,赶紧折身钻进厨房,重新热了热早餐,又把鸡蛋和番薯剥皮摆盘。


    她甚至切了个苹果,去核后雕成时下最流行的小兔子造型,底盘铺上青瓜丝,给老板做餐后水果。


    等她忙完,已经10点了。


    徐斯人不敢让方知有多等,她端上餐盘,转身走出厨房。


    一只脚踩上楼梯时,她又顿住了。


    她心里忐忑,又怕方知有拿这事儿挑她理,靠在扶手上,还花了半分钟掰理她晚来的理由。


    最后,她深吐了一口气,端起早餐,把身体挺直了,利索地走上楼。


    怕突然出现吓着方知有,徐斯人音量抬高八个度,热情提醒道:“老板,打扰一下,我上楼啦,给您送个早餐,哎呀,久等久等,真不好意思……”


    “我是想着你整天坐在机房也不好,总要走动走动,所以没有第一时间端上来,您饿了吧?”


    热情,热情,还是热情。


    标杆一样笔挺的身姿,目不斜视的正经脸。


    一番刻意塑造的良好形象,与她过度营造的专业感,徐斯人这纯属于心底越心虚,表面越端正。


    徐斯人端着早餐,走进了机房。


    没有人。


    徐斯人端着早餐,走进了茶室。


    没有人。


    这是去哪儿了?难道是有什么突发情况,一早就出门了吗?不然怎么没跟她打招呼?


    徐斯人愣站在走廊上,松了松笑得有些僵的脸颊,她迷茫地左右看了看,一时都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走了。


    手里端着盘子,负重感越来越清晰。


    徐斯人的胳膊开始酸胀,她犹豫不决往楼梯口走了几步,准备下楼,又不甘心地顿住脚。


    这……这……真不在?


    徐斯人像个指南针,在原地团团转了一圈,避开所有她去过的地方,最后,她看向了——卧房。


    卧室的房门正大大敞开着。


    在徐斯人的理解里,敞开房门,就意味着屋里没人,处于可以进入的状态。


    难道?莫非?


    徐斯人歪着身子,探出脑袋,朝卧室走近几步,直到看到床尾的被子底下,拱起小山包。


    有人!是男人!方知有真在卧室啊?


    人在屋里也能敞开门吗?不会太暴露了?


    再想到自己这些时日里起的歪心思……


    徐斯人不禁感慨:方知有对这个家里的治安真有自信啊!


    徐斯人下意识昂起头,看了头顶的摄像头一眼,她朝摄像头讨好地笑笑,露出一口小白牙。


    送餐呢,正经人,正经事。


    徐斯人光明磊落地走到卧室门口,她靠在房间门头,从床脚被窝底拱起来的人形,慢慢看上去。


    烟灰色的床单上,从胸口朝上的位置,冷白色的皮肤与裸露出来的健硕肌肉,阳光下白灿灿一片。


    方知有没有穿衣服,


    方知有睡的很安静。


    方知有很好看。


    早就听说男人睡觉不喜欢穿衣服了。今日一看方知,大家都是有生活经验的。


    徐斯人静静欣赏了一会儿,见方知有迟迟没有反应,才后知后觉,心里一诧。


    真没想看出来,方知有这么文气一人,原来平时里睡的比猪还死。


    她都目光灼灼地看这么久了,他还没感觉?


    好吧,这很现实主义了,大人物眼里,永远都是看不见小卡拉米的。


    徐斯人架了架腿,帮衬另一只手托住餐盘,她空出一只手,把控着力度,敲了敲房门。


    徐斯人语气温和,和颜悦色地关心道:“老板,要不要吃了早餐再接着睡呀?”


    “……”


    “……”


    徐斯人木木眨眼,乖乖等了一会儿,还是有点不可置信。


    竟然没有半点反应?


    室内一片安宁,床上的人一动不动。


    徐斯人不断侧耳,却只得到了仿佛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的静默。


    可是,为什么呀?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突然“冷战”了呢?


    徐斯人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嘴微微张开,无声地讶异。


    又担心是自己误会了,也许只是因为出差两天的工作强度实在太大,老板睡得太沉,又或者是老板戴了耳塞,没听见动静……


    徐斯人心里七上八下,实在想搞明白。


    她重新端好餐盘,把腿放下去,屁股离开门边,一只脚已经踏进屋了。


    方知有突然的冷漠,令徐斯人更小心谨慎,怕他发兴,为了方便随时调头出去,她是打着侧身,面朝着床的方向,螃蟹一样步伐缓慢地挪进去的。


    嘴里也一直在捣词:


    “老板,我进屋了,我能进吗?我要出去吗?”


    “老板,我是来给您送餐的,我给您放在床头成吗?方便您饿了就起身吃两口。”


    “您吃完了就搁着,等我中午来给您送中餐了,再来一块儿收走,省得多打扰您休息。”


    “老板,我提醒一下哈,你没穿衣服。——我已经走到床尾了,再走近几步,你就要被我看完了。您要不把被子往上扯扯?”


    “老板,我走到床头了,我看到了,你没戴耳塞,你肯定能听到我说话,为什么不理我?”


    徐斯人的话,子弹一样密集地扫射过来。


    她拧着眉拿目光杵了方知有一眼,她放下餐盘,故意把金手镯晃地噼啪作响。


    可是床上的方知有,自始至终如静物一般,没有一点点细微的动作。


    咋了嘛?徐斯人撇撇嘴,有点不开心。


    两只手臂很酸,她也没心情揉捏,她在床边罚站似的,捏着拳,硬邦邦地站着,还可劲儿拿眼睛骂方知有。


    直到飕飕的冷气不断从头顶灌下来,吹进她的脖领里,在她身体里打转,徐斯人不自禁打了个冷颤。???


    什么意思?人失宠了,到哪里都是冷宫?


    徐斯人气愤抬手,捂了捂寒毛竖立的后脖颈,跟着敏感地抬起头,狠狠瞪了一眼冷气。


    呸!狗眼看人低的家电!


    真受不了这失宠的苦日子。


    徐斯人再次低下头,死盯着方知有的脸色瞧。


    她瞧了半天,也没把人瞧出不自在。倒是她自己,越看方知有的脸色越觉得有点不对劲。


    方知有白皙的脸颊,浮现一抹不正常的潮红,薄嘴上,皮肤干绷到冒出一个尖锐的细角,前额的软发,被一层细细密密的薄汗打湿。


    起初徐斯人还在想:老板的火气真旺,都入秋了还开空调,温度还调这么低,还不好好盖被子,身体真好。


    现在徐斯人很怀疑:方知有这么没底线地贪凉,万一……或许……可能……


    “……”徐斯人心里跟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终于反应过来。


    瞬间扑面而来的幻觉,有唢呐声,有酒席香,还有痛不欲生地哭嚎。


    下一刻,被掐住,窒息一样的错觉,环环绕在徐斯人的脖子上。


    徐斯人只觉得眼前一片眩晕。


    “方……方……方……”她的嘴唇打颤,嘴里囫囵半天,却连他的名字也叫不全。


    她颤颤抖抖蹲下身,趴在床边,一副要哭不哭的害怕模样,她伸出两根手指,进一寸又退一步,总在胆怯,慢慢放到方知有的鼻子底下。


    第32章


    徐斯人感受了很久, 可是因为太紧张了,什么也没感觉出来。


    又因为她的出生,她的环境, 她的贫穷, 让她离生老病死的生活总是很近,她想到了许多见过的、听过的意外, 她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吓得想哭。


    冷静,冷静。她一遍遍提醒自己,揉了揉眼睛,深深调整呼吸。


    再次伸出手, 重新感觉。


    直到“呼——呼——”,他身体里滚热的气息,重而滞地浮到她手上。


    “啊——吓死人了!吓死了——”徐斯人似被踩了尾巴的猫, 尖声叫了起来,她下意识伸手锤了方知有一拳,力道颇重地砸在他裸露在外的胸膛上。


    “方知有, 你丫的呼吸不能动静大点?我在门口都没听见!这科学吗?你的胸肌白练了?都不随着呼吸起伏一下的?”


    徐斯人气鼓鼓地骂他,可一低眼, 见自己的拳头, 在方知有白皙的胸膛上锤出五指印。


    她怕他疼, 又挣着两只手, 拿柔软的指腹给他揉了揉,边骂他, 边给他吹了吹。


    “你还是不是28岁?你老了吗?你的激情呢?passion呢?你这么死气沉沉给谁看!”


    等等!徐斯人很快反应过来, 连连撤回那个不该说的字眼。


    “哎哟呸呸呸,我说错了,菩萨莫怪。”她朝自己的嘴巴急拍了三下, 又双手合十,很虔诚地朝上方拜了拜。


    神仙有眼,老天有眼。


    “菩萨菩萨,请保佑方知有早点恢复健康呀!谢谢你了,感激感激!”徐斯人说着说着,又有些哽咽。


    稀里糊涂的慌乱,莫名其妙的起伏。


    那些复杂的、理不清的陌生情绪,聚在徐斯人瞬间湿润的眼眶里,她说不清此刻的心情,有点像委屈,又有点像高兴,应该是后怕,又庆幸劫后余生。


    徐斯人吸了吸鼻子,有酸水进入鼻腔。


    而慢慢从恐惧中缓过神后,她才发现自己的背后已经出了一身凉汗,腿肚子也好像要抽筋了。


    她扒着床沿爬了爬,支起身体,撑着在床上坐下,大口大口地喘气。


    她抬起手背揩了揩额上的汗,又低下头,看了看病重的方知有。


    须臾后,她伸出手,冰冷的,布着一层薄薄虚汗的掌心,贴到他的额头上,脖子上。


    他的身体滚烫,她被他温暖,被他烫热。


    徐斯人收回手,行动中,金手镯互相撞击,发出脆响。


    徐斯人垂下眼,看见自己两只手上的金镯子,随着她还在打颤的腕子彼此摩擦,看见方知有落在被单外的胳膊,就在她的咫尺之间。


    “方知有”徐斯人伸出手,握住方知有的手掌,很轻的力度,慢慢握紧。


    她的唇角慢慢展开,她用最轻松的语气,很温柔地安抚方知有:“方知有,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傻瓜,你发烧了。只是一时动不了而已,别害怕啊,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你的。”


    “你知道的,我很厉害的。你很快就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徐斯人感觉方知有的大拇指,好像按了她一下。只是那气力太轻了,好像只是风。


    算了,是什么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方知有赶快康复。


    徐斯人打起精神,她用力扯了扯方知有身上的被子,顺便跟方知有解释道:“老板,你现在需要散热,我先给你把被子撇了哈。”


    她使了点儿腕颈,把被子拉扯开,很快,一个高大威猛的身体,占据了她的整个视野。


    好白。


    徐斯人晃了晃神,又想到这是个病人,她拍了拍前额醒神,重新忙起来。


    她将窗户打开,让新鲜的空气吹进来。


    她把空调关掉,只用了一台循环扇,放在落地窗下,加强对流。


    她跑去一楼,找到医药箱,给方知有泡了两包小柴胡,她一手端药一手领着药箱,重新赶回去。


    她给方知的的额头、脖子、手腕各贴了一个降温贴,等桌上的药凉了些,她坐到床边,试图搬起方知有的上半身,喂他喝药。


    “啊——”徐斯人气沉丹田。


    “啊——”徐斯人使出吃奶的力气。


    “啊——”徐斯人拿出过年按猪的决心。


    方知有纹丝不动——也不能说纹丝不动吧,也算是被徐斯人歪歪扭扭地往右、往下怼了好几寸,连着脖子处,因她几次脱力,频频失重地掉回去,被她的指甲误刮出些红痕。


    “……”徐斯人气喘吁吁地看着方知有,摇头感叹道:“老板,我真没想到你这么沉。对不起,刚才是我逞强好胜了,我们换个主意吧!”


    徐斯人挠了挠脑袋,接着,她横在方知有的身体上,趴着往前爬,把枕头和被子全部扯过来。


    她靠着瞬间爆发的蛮力,一次又一次地抬起一点点,借着赶紧垫个枕头,再继续垫个枕头,终于给方知有的脑袋,垫起了一些弧度。


    徐斯人在床边坐下喘息,她抹了抹汗,啼笑皆非地看着方知有,端起桌上的药,戏谑道:“来,大郎,喝药。”


    徐斯人捏着方知有的下巴,食指尖抵着方知有的唇,她拨动,将指尖慢慢塞到他的牙关里,任他轻轻地咬着。


    她端着药,动作轻柔缓和,一点点,喂的很慢。


    需要他吞咽的时候,她便将指尖抽出来,捏着他的下巴,抬一下,等他吞下了,她再将指尖抵进去,反反复复。


    他咬着她,虎牙的牙尖,刻进她的指腹。他的温度,他的湿润,都在她的指尖。


    一杯药,徐斯人喂了半个小时,方知有全部喝下去了,几乎没有漏掉一滴。


    徐斯人放下空杯子,重新将枕头一件件抽掉,让方知有躺回去,更舒服些。


    因为要集中精力,要耐心细致,做完一切后,徐斯人浑身酸胀。


    做这些是吃力的,可她没觉得疲苦。


    她只是有些遗憾,她单薄的体力,无法支撑她,让方知有靠在她的身体上。


    她坐在床边端详方知有,她摸了摸他的脸颊,他的脖子,他的胸膛,确认他此刻的温热。


    她又摸了摸他的嘴唇,他的喉结,他的米粒,确认她此刻的冲动。


    他的嘴唇湿润,她记得他的牙齿咬在她指尖的触感,像扣押,像刻入。


    他的喉结很硬,她按了按,摸了摸,想起某处某物,曾在她身下变化。


    他的米粒柔软,她捏了捏,揉了揉,直到它像那天一样,更具实感。


    徐斯人摆弄他,捉弄他,像在整理洋娃娃。


    太漂亮的男孩,太漂亮的礼物。


    徐斯人趴在床边,她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金镯,看着金镯前方,方知有的侧脸,鬓角。


    想到方知有对她的好,她总是感动。


    徐斯人:“方知有,这就叫乘人之危,懂了吗?别怪我没提醒你,我这人,给点阳光就灿烂,你不拒绝我,我只会得寸进尺!”


    “没错!我就是传说中的很坏很坏的人!我坏得很,可以说是采花大盗,你跟我住一块儿,简直就是玩火!你以后睡觉,一定记得锁门,知道吗!!”


    徐斯人由衷地劝说,愤慨激昂,虽然不确定方知有能不能听见,她摸了摸他的头发,又开始忙了。


    擦身,物理降温。


    喂药,科学治病。


    从天亮忙到天黑,从41度退烧到37.9度,徐斯人忙到腰酸背痛,忙到方知有进入冷热交替的时候。


    徐斯人哒哒哒又跑下楼,从房间里抱来自己的被子,盖在方知有的被子上。


    沿着他的身体,徐斯人把被子掖的牢牢实实,一点缝隙也没有。


    关紧窗,调好室温,终于忙完的她,重新守回床边。


    她听见肚子又一次咕咕咕叫了起来。


    肚子第一次叫的时候,她吃掉了早上给方知有准备的早餐,完全冷掉的食物,进入胃里,她眨巴眨巴眼。


    现在是肚子第二次叫了,可她没有东西吃。她看了一眼房门,犹豫着要不要去煮碗面,可再一想,老板今天还什么都没吃呢……她又放弃了。


    算了,和方知有一起挨饿吧。有难同当。


    而且,比起饿,现在更深的感受是——不想再动了。能歇着就歇着吧。


    徐斯人摸了摸方知有额头上的退烧贴,见不凉了,她换下来,又给方知有搭了条湿毛巾。


    没有拉窗帘的夜,外面的月色照进来,银冷通透,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也许是累着了,也许是饿着了,徐斯人的睫毛忽闪忽闪,脑袋也一点一点地往下掉,她忍不住,开始打瞌睡。


    她抱着胳膊,缩了缩,夜里的凉意往她身体里飘,她被冷的一激灵,从瞌睡中吓醒了。


    “方知有!方知有!”她下意识地呼唤,又茫然地左右看了看,直到看到躺在床上安睡的方知有,她才慢慢缓过神。


    她又去摸了摸方知有的额头,见已经不烫了。她换掉退烧贴,用干净的毛巾,给他擦了擦脸。


    “哈~”她用手挡着嘴唇,打了个哈欠,也伸了个懒腰。


    她看了一眼自己那床盖在方知有身上的被子,被子肯定还是得就着病人的,她搬不走。


    她想了想,弯下身子,猫儿似的小小地蜷在方知有身边的一小块地方。


    她没敢钻方知有的被窝,而是睡在方知有的被子上,只扯了点自己那床被子的背角,将自己盖住。


    “老板,你会原谅我的对吧?”徐斯人仰着头,静静看了一会儿方知有。


    总觉得这一刻,和梦里的某些瞬间很像,徐斯人光是想想,便忍不住在被子里蹭了蹭。


    很高兴与方知有共枕,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有些不敢想象方知有醒了看到她,会是怎样的反应。


    她一直都没问过,现在突然有些在意:她总是找着法子占他便宜,方知有……讨厌她吗?


    第33章


    银色的夜, 月光沿着树枝的缝隙,斜照进来。


    方知有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发烫的身体, 和几乎被封闭的感知力, 令他反应迟钝。


    他默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到自己的腰上好像压了一条东西, 颈窝里也多了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他吃力地低了低眼,看清怀里的徐斯人。


    浓长的睫毛,垂下一片阴影,她抱着他, 鼻尖戳在他的脖子上,呼吸一阵又一阵吹过来,是夜里唯一的热风。


    徐斯人本来是窝在他身体旁边的, 后来为了方便摸他脑袋,测他体温,她迷迷糊糊, 挪挪蹭蹭,就睡成这样了。


    方知有伸出摸了摸徐斯人的脑袋, 又将她的头发理了理, 也摸了摸她的脸。


    他无比眷恋地看着她, 嘴角不自觉地浮现一抹沉浸的笑意。


    病了一整天, 他始终是迷迷糊糊,神志不清。


    可是还是能感觉到, 他被暴露在空气里, 赤身裸体时,有一个冰冷的小手,落在他身上。


    摸吧, 摸吧,你喜欢吗?


    坐上来,坐上来,像那天一样。


    方知有甚至有些后悔,昨晚洗完澡后,他不该穿上内裤。


    她还没看过他的全部呢。


    他又比她梦里霸占过的,多穿了一件。


    ——如果没有穿,她会对他做什么呢?


    做什么都可以,他的答案一直是:请。


    方知有起初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生病会给徐斯人添多大的麻烦,他甚至还在为自己的无法动弹而窃喜,以为这才是最好的迎合。


    他期待着,等待着,他知道徐斯人很有手段。


    脸颊,喉结,米粒,她的手由上而下,点过他的身体。


    充满挑逗意味的触碰,激的他神志一颤。他等待着,一片干涸的心田等待雨打。


    渴望被她抚摸,也很高兴自己的身体能引起她的兴趣。他真想被徐斯人“欺负”啊。


    可惜,他并没有等到。


    后来的徐斯人,相比于他脑海里浮现过的诸多姿势,诸多可能,她几乎是毫无邪念。


    慢慢地,只剩下金镯清脆的撞击声,落在耳边。


    徐斯人自始至终都在温柔地、耐心地、尽责地照顾他,仿佛对他没有一点兴趣。


    不用照顾我,徐斯人,我睡一觉就好了。


    为什么不再弄我?徐斯人,我不好玩了吗?


    无尽的怀疑笼罩方知有,他在失望与害怕中,一次又一次地失去意识。


    他混沌的感知,他痴迷的臆想,他难抑的恐慌,一次又一次,占据他偶尔清醒的意志。


    而害怕被淘汰,害怕失去吸引力,害怕得不到徐斯人的恐惧,总在弥留。


    现在,方知有醒了。


    而徐斯人就在他身上。


    他们之间,仍隔着一层被子,但这不算什么。


    方知有静静看向徐斯人。


    一股冲动涌上来,令他重拾所有手段和力气。


    方知有蹑手蹑脚,将手探进徐斯人睡的那层被子里,他摸到她搭在他腰上的,那条骨架小,捏着又富有肉感的腿。


    方知有在心底小声地说:累了吧,太太,谢谢你的照顾。累了吧,太太,现在换我来服务你。


    他的大掌落在徐斯人的小腿腹,力度适中地给她捏了捏,不太擅长按摩的动作,胜在温柔耐心。


    他端详着她的脸,一路按上去。一想到这一天她都在围绕着他,他觉得无比幸福,也无以回报。


    她的裙摆随着他的动作,被他推起来,他的掌心轻轻抵着她。


    退烧后的皮肤,湿而冷,他沾着她,感受她给予的温暖,心中骚乱。


    徐斯人在睡觉,徐斯人毫不设防,徐斯人又乖又迷人。


    方知有的喉结滚动,幽深沉冷的眼眸中,尽是蠢蠢欲动。


    “徐斯人,我摸你一下。”


    “你要是不吭声,就代表你同意了。”


    仿佛生怕人听到,仿佛生人怕反对。方知有的声音低沉,又轻又弱地飘进夜色里,很快地消失了。


    他的唇角微微翘起,他强压着心里的紧张,手指探过去,悄悄地往里掖。


    “嗯?”徐斯人的鼻尖发出一声疑惑的轻哼,她抻抻手,在被子里朝着方知有胡乱打了一下,脸上不耐烦地皱了皱。


    方知有被吓了一跳,他立刻停止动作,睫毛飘忽了一下,脸颊也跟着羞耻地红了起来。


    他微微低下额,宛如犯错被抓的孩子。


    他知道自己不该乘人不备,他知道自己不该做这些,可是他……


    徐斯人也趁着他不能反抗时碰过他不是吗?他这么做……不叫欺负?顶多只是……扯平了?


    方知有憋着一口气,几乎不敢呼吸。


    直到徐斯人木了一会儿,发现没有动静再打扰她睡觉,她又将脑袋在方知有的身体上蹭了蹭,嘴角露出一抹甜笑。


    她没有醒,她没有醒。方知有紧绷的心神终于恢复过来,悄悄呼气。


    他静静睨着徐斯人,似草原上潜伏的猎豹,眼底精利专注,毫无退意。


    徐斯人把脑袋往被子里埋了埋,可没过半分钟,她发现被子里的空气有些闷,便又仰起头。


    仰头的动作,令她的身体微微往上翘了一下,也意外的,促成了方知有的贴近。


    大概还是觉得热,徐斯人挠了挠绕在脖子上的发丝,迷迷糊糊将腿到处架了架,最后攀挪到他结实的胳膊上。


    徐斯人继续呼呼大睡。


    方知有的心却被狠狠地咬了一口。


    她的身体温暖的包裹他,他想起喝药时,她的指尖抵在他唇齿上。


    她需要将药喂下去,需要他张嘴,骨节清晰的手指,打开他的口腔,她的一节指头压着他烧热的口腔,他被动地碰到她指尖。


    高烧中的感知都是混沌的,他根本不记得药的味道,可他却意外地记得她指尖的味道。


    是淡淡的桂花香,秋天打在身上。


    喜欢。喜欢。


    将爱意细密地给予,他像那一夜一样,依循着她曾经的指引,讨好她。


    他看着徐斯人的脸,看她松弛白皙的脸颊,渐渐浮现出红霞,一丝丝又若无的笑意与娇媚,淡淡浮现在她眼尾。


    睡梦之中,她开始很偶尔地互动,挨着他,缱绻含糊。


    她的两只手也挪了上来,交并着塞在枕头边的脸颊下,睡得乖沉。


    “嘿……嘻……”睡梦里的她嘤咛,一如既往的风格,娇憨干净。


    她下意识的回应,仿佛认可。


    方知有的心,松动着,花一样幸福地绽开。


    他动作很轻地低下头,亲了亲徐斯人的脸颊。


    他讨好了她,他知道。


    见不得光的动作,见不得人的心思,令方知有雀跃,也令方知有紧张。


    已经这样了,却还是不想弄醒徐斯人。


    除了触碰她的地方,方知有几乎是一动不敢动。


    绷着,绷着,害怕被发现,害怕被抓到,害怕徐斯人朦胧醒来,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


    可是,又隐隐想要这一刻发生。


    想了解徐斯人会怎么处置他,怎么解答这一夜的情动。


    既然她也想要。他们不能成全彼此吗?


    他可以配合她的喜好,做任何事。只要她愿意,只要她不离开。


    方知有凝视着徐斯人的脸色,欣赏着她很偶尔露出的舒愉表情,与她迷迷糊糊哼出的几声不成文的呓语。


    他耐心地探索,直到她给完了,吃饱了。


    他不适合再留在里面。徐斯人辛苦了一天,他应该让她好好地睡一觉。


    他将手慢慢抽离出来,徐斯人发现身上松了松,也迷迷糊糊地,把腿从他胳膊上撤下来。


    她将两条腿并在一起,大概是湿掉的裤子穿着不舒服,她挨了半分钟,又把脑袋往被子里缩了缩,靠着方知有娴熟的动了动。


    她连眼睛都没睁,随手把内裤往外一丢。


    湿答答的布料,擦过方知有的唇,落到他的枕头另一边。


    方知有本来被吓了一跳,他撇了撇头,看了一眼,意识到那是什么,他心头的小鹿兴奋地来回撞了撞,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唇上的湿痕。


    爱人就在枕边熟睡。


    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月色下,他看着指尖的银丝。


    那是他陌生的,他渴望熟悉的。


    他探到鼻子下闻了闻,一股淡淡的,和麝香相近的味道,钻进他的身体。


    他犹豫了一瞬,伸出舌尖舔了舔指尖。


    一瞬间,荷尔蒙包裹住他,他终于如愿了解到了爱人的气息。


    原来就是这个味道啊,他想,下一次,他不需要用这种方式尝。


    他用她身体的味道,试图去平息自己心里的缺口。


    那些害怕的,紧张的,不能接受的,会被拒绝的可能。将他的心挖了一个洞。


    现在,他要用她的回应,她的动情,一一将沟壑补全。


    方知有心底偷偷松了一口气。还好,起码这些手段还有效啊,不是吗?


    只要徐斯人的身体还能被他勾起馋念,就还有希望。


    这很好。方知有的嘴角浮现一抹得救的窃喜,他捡起枕头边徐斯人的内裤,埋在自己的脸上,揉了揉。


    他深深一嗅,任徐斯人的气息,占据他。


    不过


    方知有后知后觉,眉头紧皱,忍不住又将关注全部凝聚在一起,试图将它叫起来。?????????


    方知有不可思议地低了低头,紧攥着手里的潮湿布料,他将目光盯向暗色调的被面。


    某处,某处,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被子底下,他的身体……


    什么情况呢?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没有出现任何生理反应?找不到一点点可以的倾向……


    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方知有的心里即慌又乱。


    他将手缩回被子。


    用她的气息将自己裹紧,他无错地,迷茫地试了试。


    直到天开始灰蒙蒙地亮起。


    他完了。


    第34章


    至灰至暗的时刻, 生不如死。


    已经无力凝神,也失去了所有手段的方知有,不得不开始重新面对一个既定的事实:他不中了。


    也许是因为昨夜冷水的刺激, 折腾, 也许是因为太久没得到,失修。


    总之, 已经这样了。


    头一回经历这种情况,令方知有眼眶一热,他紧忙抬手,压着眼皮, 粗糙地揉了揉。


    他试图冷静下来,调整着,深深地呼吸, 可是空气却变得像鞭子,钻进他的身体,也甩了他几鞭, 令他忍不住,一抽一抽地。


    无尽纷杂的情绪, 雪一样地飘下来, 覆盖在他的心脏上, 留给他沉冷的心痛。


    他想, 徐斯人是不会再要他了。她的欲望那么强,胆子那么大, 一旦知道他不再可以的话, 她也许可以看在钱的面子上,维持体面,热情地应对几个月, 可是时间一长呢?


    若是再被徐斯人发现他还想要她的感情,她的未来,只怕她更会退避三舍吧。


    这太糟糕了……他清心寡欲、守身如玉,白白净净地过了28年,好不容易遇到了他最喜欢的女人……天知道,他每天都在期待把自己的第一次给徐斯人,却没想到现在……


    他真不该轻视,他早就听说过,过了25岁的男人就只能聊聊天,他以前还不信,觉得自己年富力强,精力充沛,肯定能给徐斯人一个满意的体验,可是现在……


    怎么会这样呢?为什么?


    也许上次,在徐斯人坐在他身上戏弄他的时候,他就应该反击回去,把她给要了。


    也许不憋着,不压抑,他遵循内心的期待,在她贴近的那一刻便开始占有她,吃透她,再勤奋点,也许过几个月他都能当爸了。


    也许……


    算了,现在说这些……又能改变什么呢?


    崩溃、迷茫、困惑、


    不知道该怎么自我宽慰,也不知道如果是这种情况,自己还有什么手段能留住徐斯人。


    如心头被人锤了几拳,遍体伤痕,方知有越想越愤懑,也越想越崩溃,他尝试咽下情绪,可眼泪还是不可抑制地淌下来。


    “呜呜”他试图压制自己因抽泣而起伏的身体。


    而后半夜,还是将方知有当大型抱枕圈搂的徐斯人,也在这不规律的动静里,恍恍惚惚地醒来。


    她听见弱弱的哭声,前额感受到有湿润的泪痕,她尝试着,安抚地轻轻拍了拍怀里的“抱枕”,希望他能安静下来。


    可是几分钟过去了,一切皆无改变,倒是她的的睡意渐远。


    徐斯人迷迷糊糊抬起头,在渐亮的光线,慢慢看清她头顶上,已经哭到天地为何物的方知有。


    “”什么啊?


    徐斯人以为自己看错了,她揉了揉朦胧的眼睛,重新睁大。


    接着,她看到方知有也低下额。


    睫毛上挂着泪水,眸子乌密密一片,他的眼眶周围红彤彤,嘴唇水润微肿,一副脆弱破碎的小狗模样,楚楚可怜地看着她。


    很美丽,可是……


    徐斯人一时愣住了,也有些错愕。


    她想不明白,只是感个冒而已,怎么还哭上了?


    难道方知有这辈子就没受过什么欺负吗?他的泪点也太低了……


    也许这就是好命吧。


    徐斯人一个头两个大。


    她心里嫌弃地吐槽了一阵,搭在方知有身上的手也很诚实地伸了出去,替他擦了擦泪痕。


    “怎么啦?”徐斯人尽可能地温和,声音轻而柔地关怀道:“哭什么呀?”


    方知有目光幽深地看着徐斯人,他复杂的眼神里,闪过无数情绪与心机。


    而直到看到徐斯人天真的目光,善良的笑意,他才更彻头彻尾地理解了自己。


    在成全徐斯人与成全自己之中,他还是忍不住选择后者。


    他要徐斯人永远和自己在一起,作为补偿,他可以把自己所有的财富给她,再继续为她创造新的财富,只要她留下……


    方知有心里快速地谋划,好一会儿,他试图开口,却只剩一声不成句的长叹:“哎”


    “”什么呀?打哑语?


    老板,其实咱们也没到心有灵犀的地步吧?


    徐斯人为难地颦眉,她收了收目光,很自觉自发地自我反省了一下。


    接着,她发现自己的腿怎么架在人家身上了?


    她警惕地,忐忑地,又将脑袋往被子里嗅了嗅,一瞬间,她被她身上的味道填满。


    被子里怎么……


    “”笑不出来了。


    徐斯人木着脸,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失态。


    毕竟……只是老板与下属的关系。


    她和方知有还没处到睡在同一张床上醒来,不该意外的关系。


    而且说真的,她也是在和妈妈通完视频后,从兴奋中醒神,才有些开悟:其实方知有出差回来,特意给她送六枚金手镯,也可能是在旁敲侧击地点她。


    一方面是为了给他自己布下一个“防狼警铃”,以便于掌控她靠近的动态,及时潜逃,另一方面,可能也是为了唤醒她的理智,让她看在钱的面子上,放过他……


    放过……


    前天晚上是放过了……


    就是昨天又……


    所以,是因为她搂了他一晚,他就委屈地哭了吗?呃,好清纯好爱干净啊——


    不过……方知有是在企图用泪水唤醒她的良知吗?她都没脸说,她……她有点想亲亲他的眼泪。


    徐斯人不好意思地挠挠脸,她埋着头,只敢隔三差五地偷觑方知有一眼。


    抱歉,故态复萌了。


    被子底下,徐斯人讪讪地,缓缓地,悄悄地收回搭在方知有身上的腿。


    接着,她发现……她的内裤……???


    内裤呢?内裤呢?内裤呢!


    徐斯人被吓的一激灵,再顾不上体面了,她将手往自己身体下一摸……


    我C、我K、LB3、TDY


    C语言重出江湖,徐斯人的两眼一黑又一黑。


    心里大感不妙,徐斯人焦躁地把脸埋进被子里,捧着被子,崩溃地来回搓了两把。


    其实……早就觉得方知有哭的有点莫名其妙了……所以……不会是……


    徐斯人不死心地又把手伸下去,偷偷在被子里左摸摸,右探探。


    她极其、无比地期盼着,能在身体附近,摸到她不知何时失散的内裤。


    直到这里没有,那里也没有。


    没有,是她唯一得到的答案。


    完了。徐斯人觉得有人将她的心往下一扯,接着随手往冰窟里一丢,一股寒意从她脚底冒上来,冲进她的头脑。


    她真恨自己不该贪睡爬上床……


    所以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了?她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徐斯人咬牙切齿,手里暗暗攥着拳。


    她心里的火无处可撒,偏偏头顶凝视她的目光,还在如有实质地笼着她。


    那目光不沉不凝,轻飘飘地,又像是粉藕中扯不完的柔丝,不断地绕着她,是缠绵,是摆不脱,是逃不过。


    徐斯人避无可避,她扯着被子,挡着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圆咕隆咚的眼睛,故作幼小可怜,眼巴巴地看着方知有。


    徐斯人:“你……我……这……哎……”


    方知有静静凝着她,他勉强扯起嘴角,露出一抹包容的笑容,于无声中阐明原谅。


    而这幅模糊的态度与表现,实则更让人浮想联翩,徐斯人不禁看得背上起了一层汗。


    她拿手背擦脑门,擦到额头都红了,她才小声嘀咕着问道:“我没犯错吧?我们还隔着一层被子呢,我应该还没那个能力隔着……”


    “嗯。没有。”方知有这回倒是回答的很干脆,也很配合。


    没有!确认自己起码还没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徐斯人顿时舒了一口气。


    她快速地重建设了一下心态,她埋进被子里吼了两口热气,直到憋不住了,她终于把脖子竖起来,把脸抬出来,重新看向方知有。


    她目光炯炯,仰起头,她看到自己在方知有的眼睛里,鲁莽又愚蠢,她举手示意道:“老板,对不起,我可能得找一下我的内裤。”


    方知有的眼角轻轻挑了一下,他的神情顿了一瞬,又很快地缓和过来,脸上浮现出一抹古怪的讥嘲,似笑非笑。


    方知有将手伸进徐斯人睡着的那层被子里,他在被子底下,拉起她的手。


    徐斯人下意识挣了一下,她不知道方知有是什么意思,可类似于拉手这样亲密的动作,她确信,这并不符合他们之间的关系。


    徐斯人毫不掩饰地拧了拧眉头,看着方知有的目光也变得谨慎审视。


    “干嘛?”她故意用指甲掐了方知有一下,力道颇重。


    可方知有依然没松手,他的态度颇为坚持,他用他小拇指,勾住徐斯人的小拇指。他牵着她的手,将她往自己身上拉了拉。


    隔着一层被子,她的手掌,落在了一个她很陌生,又很不陌生的地方。


    一包鼓囊囊的存在,就在她掌心底下。


    因为知道那是什么,她忍不住脸红了起来,耳根子也有些烫。


    她不明所以地想要抽离,却还是被方知有拉住了,他按在她手背上,抓着她。


    徐斯人起了些火气,忍不住呛他道:“方知有,你别给我找事,再不松手,信不信我捏爆你。”


    方知有的目光染上一丝沉冷的笑意,他将头向下靠一些,贴近徐斯人。


    徐斯人紧张地后仰,想躲,他便迅速地贴上去,用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往怀里一揽。


    他半支起身,俯压在徐斯人的视野之上。


    他不再掩饰自己目光里的侵占,声音更透着一股如蛆附骨的阴气,他说:“你不是要找内裤吗?在我裆里,你要拿?自己来拿吧。”——


    作者有话说:宝贝,我爱你,以下是下本书的文案(正文风格与本文一致)求收藏(卖萌打滚.jpg)


    高考结束后的暑假,余温搬进了冯玺的家。


    她捏着书包肩带,眼眸低垂,静静看着入户垫上给她准备的新拖鞋,紧抿的朱唇透着无助。


    浓长的睫毛掩住她的情绪,温顺乖巧的模样,像只被遗弃的小狗模样,楚楚可怜。


    等待多时的冯玺眼里闪过侵占与兴奋,可是很快,他只是弯弯嘴角,笑的人畜无害。


    冯玺:余温,你的房间就在我隔壁,有任何事都可以来找我,我都会帮助你的。


    余温绷直嘴角,她抬头,温柔的眼神落在冯玺身上,又慢慢收回来。


    余温:我也会帮助你的……如果你有需要。


    余温换上拖鞋,她看向身边的男生,壮着胆子,还是跟着他慢慢走进屋。


    **


    同居了2个月后,余温才发现:天之骄子冯玺,原来也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全能。


    后背擦伤的地方,需要她帮他上药;


    湿着头发敲开她的房门,需要她帮忙找毛巾;


    拖鞋不防滑了也不记得换,总摔倒在她身上。


    比任何人都需要她,还总是清朗干净地对她笑,朝夕相处,惹得余温的心跳,越来越烈。


    直到某天夜里,梦游的冯玺走错房间,踩着银灰的月色,睡到了她床边。


    余温不想叫醒他,偷偷往他身边蹭了蹭。


    小心翼翼探出手触碰到冯玺的余温:???


    天呐……冯玺这是梦到什么了?怎么这么硬。


    第35章


    入目是他没有穿衣服的上半身, 健硕的,冷白色的、曲线诱人的薄肌,饱满光泽, 富有弹性。


    暖色调的阳光一点点斜照进来, 落在方知有白皙的肩上,金闪闪的。


    他的刘海微潮, 哭过后的脸颊,白里透红。


    水蜜桃一样的颜色,偏偏说出的话,做出的事, 形容朱红。


    徐斯人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


    “什么?”她以为自己没听懂。


    方知有唇角微勾,他缓缓低下,刘海贴上她的额头, 鼻尖戳在她的脸颊。


    在她清醒的时刻,在他清醒的时刻,他落下吻, 在她唇角。


    轻轻的触感,似有若无地离开, 徐斯人一时间忘了呼吸。


    太干净的吻, 不掺杂任何皮肉邪念。


    她望着他, 心里颤颤地, 有些害怕。


    “你想干什么呢?”徐斯人反问他,话在嘴里咀嚼了一遍, 她又重复了一遍, “你想干什么?”


    方知有的目光沉静,他微微抿唇,目光如炬, 他顿了顿,坦诚道:“徐斯人,我们再试试吧?”


    “……”


    徐斯人突然觉得,她的手心在发烫。


    总觉得有些事好像不一样了。


    她说不清楚此刻的情绪,曾经她面对方知有,尽是功利,也尽是算计,为了达到目的,她三番两次,肆无忌惮地在他的身上作怪、作坏,不管不顾地煽风点火。


    可是,此刻的她,再面对方知有的邀约,她并没有觉得欣喜兴奋,甚至无法痛快应下,纯粹地看待,觉得这一切都是她加速升职涨薪的途径。


    一如她每每回忆,总是不敢看自己。


    她记得方知有毫不犹豫给她转了10万块,告诉她真有急事就开着他的车去时,关心焦急的眼神。


    她记得方知有出去相亲时,特意给她转了两千块钱,叮嘱她要好好吃饭时,正经的表情。


    她记得方知有给她戴上六枚金手镯时,拉着她的两只手,来回轻荡,看着她柔和开心地笑。


    方知有对她很好,他用他的包容、绅士、品德,养出了她财迷心窍时遗忘的心肺,如今,她已经无法再用一串巨额的数字看待他。


    因为她知道,他已经不只是老板,也不只是方知有。


    她静静看着方知有,见他目光水汪汪的,如湖边一盏灯,被风打了几鞭,一晃一晃地,耀她的眼。


    她抿了抿唇,久久,荡出一抹浅淡干净的笑意,柔和正色。


    她问:“方知有,这是你想要的吗?你想要爱,还是想要我?”


    徐斯人专注沉静的目光,令一度想要行使强制禁锢的手段的方知有,从噩梦一样的打击中,清醒过来。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蠢。


    怎么会莫名奇妙地,想要试一试呢?如果试一试还是不行,难道他可以接受这个答案?


    不,接受不了。根本无法接受失去徐斯人,甚至很想很想——娶她。


    被现实兜头痛击的感受,盲目因病急乱投医的愚蠢,令他几乎丧气,他低下头,鼻尖浮现一声自嘲的轻笑:“呵。”


    徐斯人还在身下,徐斯人还在看着他。她的目光纱一样盖在他头上,被包容,被引导的温柔,给予他莫多。


    他低下眸,目光沉了沉,将心事重置。


    他决定先将这个秘密隐藏起来,最起码,他该等感冒稍好些了,先去男科看看。


    一切还没有定论,他更不该被一时的表现给限制。他和徐斯人……还有许多舒爽幸福的好日子要过。


    他抬眸,再次面对她,“对不起,我不该仅以我的意愿对待你。”


    方知有松开手,不再将徐斯人的手限定在他的方寸之间。


    可是他没想到,他松开手后,徐斯人反倒没有如他以为的那样,退潮,移开。


    她原本珍视的表情,偏凝的正经脸,如被泡进水里揉洗过,漠然地松开,似某个晚到的时刻里,昙花迟来的绽放。


    她的嘴角弯弯,眼角弯弯,她盲目乐观地笑了起来,仿佛遇到了天大的好事。


    徐斯人舌尖舔了舔唇角他刚刚亲过的位置,她揉了揉他,偏侵略性感的勾引,她说:“方知有,到我被子里来。”


    “什么?”方知有没理解徐斯人突然转变的态度,他挪动两只手,撑在徐斯人的身两侧。


    他的理智与冲动在斗争,他的情感与他的身体自相矛盾,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层又一层的湿棉布盖住了,那是某种死亡的极刑,她的邀请,令他想要靠近,也想要逃离。


    他感到幸福,也感到害怕。


    “是我呀!你只是想要我,因为你喜欢我,是吗?”


    “方知有,我喜欢这个答案。”


    “……”


    如被烟头在心尖上揉捻着烫了一下。


    方知有坚定地撑起身体,脚步后撤,决定逃走。


    徐斯人被子里的手一瞬间置空,她发现方知有在起身,却不是欣然迎接的神情,而是要……


    下意识地,徐斯人眼疾手快地攀上去,两只胳膊勾住方知有的脖子,她将他往自己的身上搂近。


    “徐斯人……”方知有轻忽一声,被她拽下去,他怕压着她,试图撑住自己。


    柔软的被子,柔软的身体,他落在她身体上,贴着她,仿佛是在抱住她。


    “噗通……噗通……”徐斯人紧紧搂着方知有的脖子,她贴着他的脸,看着头顶的天花。


    心跳声是唯一的答案,可是徐斯人却分不清,那些痴心的渴望的频率,是不是什么只是她在一厢情愿。


    她心里莫名地忐忑起来。


    她感觉自己好像是被拒绝了。


    在她近乎是表白后,方知有却……


    为什么呢?方知有不喜欢她吗?


    他只是因为在这个早上,产生了强烈的身体需要,当他低下眼,看到她在他的被子里,想起她本来就很轻浮,所以选择睡她吗?


    是这样吗?


    她本来就不是很值得被尊重的人,她大胆,她好色,她贪财,她总在未经他允许的情况调戏他,她小毛病太多了,是这样吗?


    可是,她还以为……他从不严令她克己复礼,从不抗拒她以下犯上,是因为他也曾对她暗暗产生过好感……


    她还以为……他们之间的一切,其实是情感上的拉扯,是成年人暧昧的调情呢……


    所以……她的行径从未让她获得过他的认可和尊重吗?她都已经收了他的六枚金手镯了,她是不是不该与他攀扯情感,她应该直接叉开腿,继续以往的放浪形骸,是这样吗?


    她只是被买了,不是被爱了,是这样吗?


    可是,这不是她一直想要的吗?她不是害怕被爱被纠缠吗?她不是本来就奔着钱去的吗?为什么她会……


    徐斯人忍不住抽泣了一下,望着天花的眼睛,水汪汪的,无助又委屈,有两行泪,滚热地溢了下来,落在她潮湿的发间。


    这真是个糟糕的早晨,哭泣会传染,娇气会传染,她的心……有点难过。


    “徐斯人……你是在哭吗?”方知有小心翼翼地询问,声音低沉如鼓地,落在她的耳边。


    他的呼吸湿热发烫地贴着她,他的胸膛在她的心口震颤。


    到底什么才是证据,徐斯人还是学不会判断爱与不爱。


    她放弃了,恨与怨缠绕在她的心尖,成全她的冲动,她偏了偏头,低下,吻在方知有的脖子上。


    舔舐伤口,吮吸痛痕,她的唇在他身上,雪一样密密匝匝地覆盖,试图遗忘,试图治愈。


    纠缠中已经降下一半的被子,他赤裸在她身体上的上半身,她伸手去抓,指甲陷入他的肌肉,划过后留下红痕。


    她突然觉得这一刻,这一场,就这么来,也很好很好了。


    “老板,打扰一下,我拿一下我的内裤。”她的吻和她的声音,沙哑地落在方知有耳边,她在他僵硬绷紧的身体中,含住他的耳垂。


    她用舌尖将他的耳垂抵在上颚,报复性地,粗粝地碾轧,她真恨他曾经带给她的错觉,也很自己盲目自恋的遐想。


    她将手伸进去,她发现自己的指尖好像在颤抖。


    这样懦弱的自己,这样没出息的自己,令她懊恼。


    她发现竟然还在害怕,怕方知有逃走,怕他看她的眼神,充斥着嫌弃与肮脏。


    她太坏了,她不值得被爱,也许也不配去沾染他。


    “呜呜……”徐斯人在哭。


    “徐斯人,你会很恨我的。很快就会。”


    方知有埋在她的肩颈里颤了颤,他不再僵持,而是将身体柔软地朝她贴了贴,他的两只手更贴近了些,圈着她,以近乎禁锢的爱意。


    恨方知有?为什么?


    徐斯人没听懂方知有话里的意思,她的心底甚至有些厌恶他的故弄玄虚,相处下来的这些日子欺骗了她,她如今更是分不清。


    她执着摸寻,终于摸到自己的内裤,内裤微潮,带着黏湿。


    她往他身上搓了搓,柔一下,沉一下,似软刀子捅进他的身体,爱不到就毁了。


    她特意压低的声线,轻柔的,蛊惑的,引诱的盘桓在他耳边。


    她说: “老板,我找了一晚上,原来真的在这儿。”


    她说: “老板,我昨晚睡的太沉了,你可以告诉我吗?我的内裤为什么会在这儿?”


    她说:“老板,你知道吗?是谁帮我把内裤脱了呢?为什么要脱掉?”


    每一句无辜的反问,背后都藏着他昨夜的恶行,方知有埋在她颈间的冷白脸皮,慢慢涨红。


    他情难自已地咬住自己的唇,那是他想发泄在她身体上的冲动,他却不敢。


    他知道,对他的审判就要来了。


    他犹豫很久,还是决定让自己暴露。


    以解开他突然逃避的理由。


    他完了。


    可是徐斯人不用再哭,不用再难过,也不用再怀疑了。


    徐斯人,从来没有做错。因为他是真的很喜欢她。


    第36章


    方知有知道徐斯人在做什么。


    柔软的棉布料盖住他, 毛发似海草,被打来的海浪来回揉扯的感觉,一切真实地进行着。


    他对这一幕如此熟悉。他曾经的幻想, 期待, 他对自己无数次排练,都不过如此。


    不过, 这还是第一次,他意外得到了徐斯人的给予。


    他一直都很喜欢她的手,他牵过,握过, 吻过,那是照顾他的一双手,也是爱他的一双手。


    方知有任自己沉溺, 投入其中。


    在徐斯人做出决定之前,他不想让他的情感,成为她做选择时的顾虑和负担, 于是他埋在她颈间,呼吸着她的气息, 吮舔自己的唇。


    舌尖顶过唇珠, 忍不住地往上勾。他的腿动了动, 想要跪进徐斯人的两腿间。


    浅淡的光线, 越进越深,阳光渐渐开始刺眼。


    始终平静的回应, 终于令徐斯人察觉过来, 她停下动作,眉头淡淡皱起来。


    一个离谱的猜测,浮现在她的鼻尖, 化成一声难辨的哼笑。


    所以……所以……


    但是为什么?


    徐斯人想不通,明明那一天,也是在这个房间,她还曾……


    上次不是还行吗?为什么正经在床上了,方知有又突然坐怀不乱了?


    是她年轻的身体,不具备诱惑了吗?是她这一身中年装、过于性缩吗?是她……


    方知有的声音低沉地掉进她耳朵里,打断她胡思乱想的心绪。


    似叹息又似投降的语气,隐隐作痛。


    他清醒,他冷静,他没有说谎,他说:“徐斯人,你明白了吗?不是你的问题,是我不行了……”


    呵……呵……徐斯人终于明白了方知有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她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起来。


    现实还是太戏剧了,特别是当她刚刚说完那番话后。——现在,她将自己逼入了一个尴尬的境地,一个死胡同。


    所以,如果没有性,她还能爱方知有吗?她可以清心寡欲地坚持下去吗?她可以对抗自己的生理需求吗?


    徐斯人从未想过,她会拥有一段柏拉图式的爱情,或者说,小镇的成长环境宛如一比一还原金瓶梅的世界,她是在金钱、性、暴力的浸淫下长大。


    在她能够自主自动地屏蔽掉那些光棍对她身体的打量,在她能够忍下那些早熟的混混将她堵在巷子里摸她的时候,她就知道了性。


    她小时候,厌恶骚扰,也厌恶冲动,她也是花了很多年才分清,原来错的不是穿裙子的女孩,错的不是晚上出门的女孩,错的不是天生性感,天生讨人喜欢的女孩。


    后来,她重新看了生理方面的书籍,才理解性是生理本能,性不是错。


    只是畜生管不住裤.裆。她也有性自由。她原谅了自己为会湿,也接纳了自己身体散发出的气味。


    她是在19岁的时候,开始做chun梦的。她喜欢美丽健康的男孩,喜欢肌肉健硕的男孩,她在梦里,与他们翻云覆雨,做了很多。


    她发现,性也是缓解她压力的方式。她期待,和她喜欢的男人互诉喜欢。


    她没想过,性会成为她的压力。


    而现在,面对方知有已经出现问题的身体,她知道——是了。


    如果他不行的话,她还要他吗?如果他们永远无法进行下去的话,她还要他吗?


    徐斯人觉得头很沉,身体很冷。


    方知有抬起头,眼睛湿红地看向她,狭长的眼睑,湿浓的眸子,依然俊朗白皙的脸。


    她将手收回来,摸了摸他高挺的鼻梁,他微肿湿润的唇。


    她默了默,心底对他的疼惜,令她柔软,在作出选择前,她忍不住先宽慰他:“也许……可以试试吃点药,再看看有没有反应了……”


    没有直接被拒绝,只是一个待定席,就已经令方知有紧绷到僵冷的心,缓了过来。


    方知有的脸颊瞬时涨红,染到耳根。


    他微微向下靠了靠,睫毛戳在她的脸颊上,湿冷地扫着她。


    “我会去看医生的。”方知有的声音嗡嗡的,音量偏低地刮着她:“徐斯人……我……我还有别的方式……你想要吗?我可以给你……”


    徐斯人的脸颊微红,她揉了揉他耳垂,脚趾忍不住来回勾了勾。


    她知道自己给不出任何承诺。


    她不能骗自己,也不能骗方知有。


    她是一颗熟透的果子,一个成年人。


    她已经知道,除了爱会产生冲动。身体也是独立的,诚实的,身体有自己的寂寞与需求。


    而她不确定,她对方知有的喜欢,又能否胜过她的本能。守着?一直守着?


    她能成为新时代立着贞节牌碑的纯爱战神吗?


    不知道。人都是在成长的,徐斯人无法替未来的自己,阉割一部分的生活。


    她诚实道:“方知有,谢谢你,是的,我想要。”


    “可是,我已经不能再逢场作戏地糊弄你了,我不确定我能不能接受这样的你,一如我的确从未想过会没有……可能……得先看完医生再说吧。”


    方知有的心,狠狠一动。


    他将身体往下挪了挪,他说:“爱我的事,就等看完医生再说吧,徐斯人,闭上眼。”


    “什么?”徐斯人没想到。


    被子被一点点扯下去,她被暴露在空气中。


    她没穿内裤。


    他没再矜持。


    这一个早上,从泪水开始,从她呻吟的捶打中,慢慢落幕。


    他的确有其他的方式。让她舒服。


    **


    临近中午,徐斯人才抱着她的被子,重新回到房间。


    她刚要把被子放到床上,又顿顿想起在被子上发生的事。


    脚趾羞涩地翘了翘,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暂先放到了地上。


    她埋着头,红着脸,将被套一点点拆下来,她将被子抱到阳台上完全展开。


    她往被子上检查了一眼,她调整着,牵了牵,将那块偏暗色的湿迹,挪到阳光底下暴晒。


    脑海里的情绪,还在停留。


    她想到刚才,她躺在被子上,疲满地发呆时,方知有爬上来,搂着她,湿漉漉的唇贴在她耳边。


    他说:“谢谢你,徐斯人,我很喜欢。”


    他说:“喜欢你的大胆直接,喜欢你的真实回应,喜欢你愿意给我。徐斯人,我想永远做你的人。”


    他说:“徐斯人,你好甜,好软啊。”


    阳光底下只站一会儿,徐斯人的面皮被晒到发热,燥意涌上来,她拿手背搓了搓脸颊,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口干舌燥。


    怎么……哦,是因为刚才……


    因为她不想掩饰自己的情绪,因为她觉得已经在床上了,没有必要再闷着,羞于表达自己喜欢的形式。


    所以她叫了,也喊了,她指挥了,也肯定了,适才一场欢愉,她频频地回应,直到嗓子沙哑。


    她转身走回房间,缩在阳光照不住的阴凉地,拿起桌上的水杯,一口一口慢慢地喝。


    “咕咚……咕咚……”


    吞咽,吞咽。


    嗯?方知有会口渴吗?他还需要喝……


    徐斯人咬了咬杯沿。


    她……她……她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方知有的舌头那么厉害,她还以为他……


    只剩半杯的水,早就见底了,徐斯人失魂落魄地端着空杯子,干喝了几口。


    等她发现没水了,她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放下水杯。舔了舔嘴唇,清了清嗓子,被水润过的嗓子终于缓过来。


    身上湿黏的汗水,紧身。


    徐斯人转身打开衣柜,长度一米的挂衣杆上,春夏秋冬,四季的衣裳,都没有填满。


    夏天的衣服,除了另一套用来换洗的中年装,也只有五六套。


    徐斯人伸出手,她犹豫了一会儿,没再如往常一样,直接取出她的中年装,她还是拿了那件颜色鲜嫩的果冻色连衣裙。


    那是她最漂亮的衣服。她抱在怀里,重新钻进了淋浴间。


    站进去,打开水,热水从头顶上浇下来,淹没她,冲洗她。


    她抓了抓头发,让水彻底浸蚀发根,模糊的水幕中,她想起自己的指尖,抓牢方知有发根的感觉。


    偏硬的发茬,戳着她手心,她抓着他柔软的头发,跟着他的动作,将自己剖析。


    他的舌头很灵活,她体会到了,哦,她还记得他的舌尖,她见过。她是给他舌诊时,他怕她看不清,主动靠近,


    她那时就感觉到了被吸引,被勾住。也许那一刻的她,唇腔微张,她看着他,也看着镜头里的他。


    她举着手机录制过他的舌头,舌尖上顶,舌尖落下,他全方位通通展示过,她那时还猜测方知有是想给傅观看……


    傅观……傅观?


    方知有以前就曾对他过于关注,他突然不行,会不会是性取向改变了呢?他是不是开始喜欢男人了?


    徐斯人迷惑,她忍不住怀疑方知有,又觉得方知有今早给予的缠绵,不像是对女人没有兴趣。


    他搂着她呀,他的大掌有力,攀着她,给她按揉,让她放松。


    吻落在她身上,落在她心里,她还是今天才知道,自己身体的喜好。


    挤两泵沐浴液,手心揉成泡沫,她抹了抹自己的脖子,锁骨,胸前,被他的气息吻过的地方,重新被覆盖。


    她洗了洗她生为女性的特征,她成熟的□□。


    她已经23岁了。


    冲刷,冲刷,她看着泡沫和水从头流下去,流到肚脐,流到腿根,流到脚指甲,流走。


    再一想,她又有些遗憾,方知有给不了她。


    她以前只知道长大是在一瞬间,原来凋零也是?


    有些事真是说变就变,一夜之间啊。


    哎。她洗完澡,重新清新。


    用浴巾将自己包裹着,她擦了擦头发,走出去。


    “噔噔噔……”她的房间门被敲响。


    方知有的声音,在门外低沉地响起:“徐斯人,你的内裤……我帮你洗干净了。”


    第37章


    徐斯人愣了一下, 她低下眼,看向自己裹在身上的浴巾,她急匆匆又解开, 把身体上的水擦干。


    “你等一下啊, 我穿个衣服。”徐斯人朝门口喊了一声,她拿起裙子, 兜头往身上套。


    皮肤还没收干水,不断粘住裙子的里衬,徐斯人穿上后,感觉并不舒服, 她往太阳地里挪了几步,边晒边检查着到处牵了牵。


    等到布料和皮肤没有黏在一起了,她才重新走回门边。


    “吱——”她打开门。


    高大挺拔的方知有, 几乎填满整个门框。


    他换了身紫黑条纹的t恤,搭配一条烟灰色的牛仔裤,青春男大的视觉风格, 让人耳目一新。


    装嫩呢?又想一块儿去了?


    徐斯人咧咧嘴,一如往常, 娇憨地笑了笑, 她的眼睛弯弯, 乍一看很朴实。


    方知有嘴角含蓄地翘了翘, 他看了看徐斯人的裙子,很真诚地陈述道:“绿色很适合你。”


    害!徐斯人被夸的脸热, 又觉得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 怎么面皮都变薄了?


    她目光闪躲了一下,低了低眼,伸手接过方知有手里的衣架。


    方知有的衣架是收纳师给他选购的无痕衣架, 边宽加厚款,还有防滑胶,他的一个衣架,能买一沓徐斯人用的那款。


    她将自己的内裤从上面取下来,把方知有的衣架往他垂在身侧的手心一塞。


    徐斯人乜了一眼,还笑呵呵地调侃他:“你倒是穿什么都好看,不过……你还敢穿牛仔裤啊?要不穿的更宽松点?”


    很适用很体贴的建议了。徐斯人说完,两人面面相觑,忍不住都乐了。


    “饿了。”方知有问她:“要出去吃吗?”


    “能不饿吗?我怕你呛到,昨天压根没喂你吃东西,算起来,你都快近40个小时没吃饭了,还是发过烧病着的状态,没低血糖晕倒,都算你有身体素质好了。”


    徐斯人边说边折回屋,重新拿了个因负重过甚,有些变型的衣架,她把内裤展开晾好,重新挂去外头阳台上暴晒。


    再折回屋里,徐斯人边走边朝方知有道:“在家吃吧,我现在就做。”


    徐斯人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和本份,她是拿了工资的,没道理就因为刚发生过的事,就开始变化起来。


    她是厨娘,厨娘,是她的工作,她的事业。


    徐斯人将地上刚换下来的被单团团抱起来,掖在腋下,她空出一只手将房门完全打开,防撞撑瞬间吸到墙上。


    完全明亮的光线照进来,温暖了方知有冷白的面皮。


    徐斯人:“我先给你煲点除热的汤喝,你饿了很久,不适合突然吃下许多,对胃不好。中午先过渡一下,晚上再正常吃。”


    “行。”方知有一口应下。他跟在徐斯人后面,走进了洗衣房,看她将被单塞进洗衣机里,选好程度按下操作。


    徐斯人拍拍手,她一回头,见方知有还杵在门口看她,她无辜茫然地笑了一下,问他:“怎么啦老板?监工啊?”


    方知有摆摆手脱口而出:“不是。就是想看看你,很想你。”


    “什么呀。”徐斯人灿烂地笑了笑,她走过去,轻推了推方知有,将他往客厅赶,心里的花一朵一朵的开,可她面上却皱着脸嫌弃道:“黏糊糊的。”


    “有点。”方知有也自嘲地笑了笑,摸摸鼻子。


    走出来,徐斯人快手快脚地折身去厨房忙了,方知有则是慢慢悠悠坐到饭厅他常坐的位置上。


    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扒在桌子上,方知有在尽可能地和自己的晕晃对抗。


    他自己什么情况,只有他自己清楚。40个小时没吃饭,这已经破了他有生之年的最高记录。


    适才下楼的时候,他抓着楼梯扶手,每一步走的格外的小心。他感觉脚步都是飘忽忽地,像踩在云里,他的身子早就被掏光。


    可是他必须得粉饰他此刻的虚弱,粉饰饥饿,粉饰病患。


    他不想让徐斯人觉得,她没有照顾好他,因为她已经照顾的够细心了。


    他不远不近地看着徐斯人在厨房忙碌的背影,目光始终凝聚在徐斯人身上。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她的滋味里,他不再掩饰自己心底的喜欢与期待。


    很想她,想得到她,想吃掉她,想听她一遍又一遍地夸赞他。


    她说:“方知有你怎么那么厉害啊,好舒服,我好想要,我想要你。”


    她说:“我好喜欢你的吮吸……方知有,咬我一口吧,用力一些。”


    她说:“我没有承受的力气了,我的身体酥麻麻的,你搞……搞快……快点,方知有,我给你好不好?你想要吗?”


    她的情绪,她的体验,她的感受,她毫不遮掩,不沉闷,不清纯,她信任他的表现,完全地倾靠他。


    而她给予他的回应,她狂浪性感的表现,都只是让他更饥饿。


    他太喜欢她在床上的风格了,想睡她,想让她品尝他,想让她感受到他真正的手段,想做到她即想要又害怕。


    大概,大概也正是因为他并没有真正地拥有徐斯人吧,他身体与心灵上所渴求的一直空缺,所以“想徐斯人”的感受,才会那样的强烈。


    方知有下意识检查自己,直到身体回应他的仍是平静,他才颓丧地死心。


    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果断给自己预约了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他准备明早一大早起来就去。


    他很肯定:他要睡徐斯人,要把她吃干抹净。不仅是今天,也不仅是今年。


    他很肯定:他要娶徐斯人,要跟她一辈子在一起,不仅是床上关系,也不仅是爱人关系。


    最好……最稳妥的办法是:他还得和徐斯人生一个可爱的孩子,他是爸爸,徐斯人是妈妈,一家人血脉相连。


    一想到未来可以成为徐斯人的亲人,方知有的掌心渗出汗,他听到他的鼓膜里,心脏兴奋地跳动声。


    他有了全新的希望,全新的目标,现在只差——成为徐斯人想要嫁给的人。


    方知有心里不断筹划,盘算。


    他下意识地打开购物软件,给徐斯人精心挑选了几十套衣服,付款时跳出六位数,偏大的金额,无法直接刷脸支付,他输入密码,完成订单。


    “呼——呼——”


    蒸气升腾的厨房里,徐斯人手勤脚快地备菜煮餐。


    她先给方知有蒸了份大碗的红枣肉饼鸡蛋羹,把失去的气血虚寒往回着补。


    趁着蒸蛋的功夫,她又开始备菜,取砂仁5克,猪瘦肉50克,材料下锅后加3碗水,大火烧开后转小火煮,还得煎20分钟,她趁着这功夫,她先将蒸好的蛋羹端出去给方知有。


    “老板,你先吃,不要等我,我厨房里还煮了个砂仁蒸瘦肉汤,我得在厨房看着火。”


    “你把你这碗吃完哦,还在煮的那个得去渣饮汤,不解肚饿的,但是可以化寒湿,暖中焦。”


    “老板,你有什么不舒服的,你在跟我讲好不好,实在不行我开车送你去医院。”


    “你现在有没有胃口?吃得下去东西吗?要不要我再给你做点山楂姜糖双皮奶暖胃开胃好不好?”


    徐斯人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她询问着,身子也已经越飘越远,又往厨房里钻了。


    只露个脑袋,还盯着方知有的脸,徐斯人生怕方知有还有什么需要,不好遗漏。


    “不用忙活了,我吃得下,徐斯人你不要太辛苦,我没那么难养,你有没有吃的?你也没吃什么东西……”


    方知有怕徐斯人又为他费心神,他拿起汤勺往嘴里舀了一口羹,还想叮嘱询问徐斯人。


    “没事儿,我有呢,我就在厨房吃了,得看着火,老板,你慢慢。”徐斯人扬起一抹喜气开朗的笑,朝方知有摆了摆手,便重新钻回去了。


    她一直都是这样,踏实肯干,真诚体贴,虽然言语上总是滑头,可她从来不在行动上打折扣。


    忙活,忙活,勤快的徐斯人完全没有时间陪伴方知有。


    待方知有吃完蛋羹后,她把煮好的汤剂端给他,又去把自己拿去洗的被单晒了。


    再一想方知有的被子上也有自己留下的痕迹,她跟方知有报备了一声,便冲了上去,把方知有房间的窗户打开通风,把被套被单给拆了。


    晒被子,洗被套,晒被套,等她把这些琐事忙完,已经到下午3点半了,她又得开始准备晚饭。


    煮个山药煲五指毛桃汤,一斤鲜去皮去皮切块,加入五指毛桃,麦冬,芡实,在配上两三颗蜜枣、红枣、无花果,与新宰的猪骨一起煲一个半小时。


    新鲜熬制的高汤,清淡的口感中,细品淡淡丝丝的甜,生病时吃,能健脾健肺,益气利湿,平补调理。


    配客家酿豆腐,将鲜肉切成沫,加入盐、胡椒粉、老抽、生抽、淀粉,均匀搅拌,再撒上葱花,玉米油,继续二次搅拌,备好肉馅底料。


    取今天刚打的嫩豆腐,切成四方块,用勺子在中心轻轻掏出一个洞,将备好的肉馅塞进去填满。


    热锅,热油,中小火,先煎肉馅这面定型,煎至金黄后翻面,淋入调好的酱汁,转小火闷煮5分钟。


    出裹的煎豆腐,滑嫩咸香,刚好给淡而无味的嘴巴里添点滋味。


    生病时,更得补充高蛋白与时蔬,配道鲜口的西兰花炒虾仁,与脆爽的猪油渣炒甜白菜。


    一汤三菜,就算是今天的晚饭了。


    晚饭是5点半做好的,她把菜端出来时,发现方知有已经离开餐厅。


    去哪儿了?徐斯人疑惑地朝屋里喊了几声,“老板!老板!吃饭了!”


    接着,她看到方知有从她房间里走出来。


    她几乎没过脑子,惊诧道:“你不会是把你枕头抱进我房间了吧?怎么?你今晚还想跟我睡啊?”


    第38章


    一句猜测, 一声反问。听不出是惊讶还是期待,在方知有的心里,留下脚印。


    方知有的目光擒着徐斯人, 往饭厅走近的步伐缓慢稳健, 慢动作放大他的细节,使得他看着格外慵散。


    他用大拇指背刮了刮眉毛, 眼角的笑意似有若无,嘴唇还是有些苍白,浅淡失色的病态,模糊墨彩分明的长相, 给他添了分脆弱。


    他问:“可以一起睡吗?如果你想要的话,今晚我也可以……如果你不想要,我们就什么也不做。”


    “……”徐斯人立刻知道自己肯定是猜错了。


    而今天早上的事……舒服是舒服, 但方知有不是她解决身体需求的工具。


    至少,在方知有看完医生前,或是在她想好了, 做决定前,不必再发生。


    徐斯人眨眨眼, 挤出一抹憨厚朴实的笑意, 重新拉开对话:“嘿嘿, 你去我房间干什么呀?”


    方知有已经走到客厅, 他扶着椅背,平了平嘴角, 菜肴热气腾腾, 笼着他的脸,清甜鲜香不断往鼻子里钻,他饥肠辘辘。


    方知有在桌边坐下, 配合着揭过,他解释道:“我把你的被子抱进来了,下午洗的被单干了,我也给你重新套好了。”


    “……”徐斯人完全没想到方知有是去给她干活儿了。她诧异地挑起一边眉头,打量方知有。


    方知有仰着脸,好整以暇,任她打量,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眼底幽深,又把苗头绕回来:“我是想着我那床,等明天家政来给我套。”


    物业配备的家政公司,每周三、周日会定期□□,本来明天就到周三了。


    今儿给方知有拆洗被套,确实也不是徐斯人的工作。就是……徐斯人一想到方知有床上的味道,她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


    徐斯人挠了挠脸,她打开电饭煲,给方知有盛饭,准备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揭过。


    “咕咕咕——”方知有的肚子又叫了。


    徐斯人睨了他一眼,便见方知有掩饰着,将身体贴靠在餐桌上。


    他的喉结饥饿地滚动,徐斯人知道她肯定没听错,方知有是真饿了。


    徐斯人把盛好的饭放到方知有面前,扯出一抹柔和朴实的笑,“老板……谢谢你啊!先吃饭嘛。”


    “也谢谢你,徐斯人,辛苦了。”方知有一只手握住饭碗,低下的睫毛,密密掩着他乌黑的眸子,他看着温顺又乖巧。


    方知有很饿,等到徐斯人在他对面坐下,他才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


    大快朵颐。风卷残云。


    身体里被胃酸反灼的酸苦味,慢慢被鲜香咸嫩的食物填盖。


    滑嫩的豆腐,有嚼韧性的煎皮,鲜甜的虾仁,脆爽的西兰花,一一咀嚼下肚。


    直到方知有开始吃第三碗,他的速度才慢下来,他摸了摸终于舒暖的胃。


    如今填上美食,他对活着才找回实感。


    他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徐斯人,她的嘴里包着食物,仓鼠一样咀嚼着。


    她吃东西的时候,很喜欢笑,时不时地嘴角弯弯,眼角弯弯,发自内心地觉得幸福。


    方知有随着她的笑容,荡起唇角,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看着她,跟她一起吃完所有菜。


    等徐斯人忍不住开始晾肚皮了,他才问她:“徐斯人,我约好医生了,明早就去,等我治好了……你想不想再跟我试一试?”


    “……”这问题来得太突然了,突然,且敏感。


    其实,心底深处,她很不想面对这个问题,因为她不想面对自己的回答。


    难道要她承认,性比爱重要吗?


    可还是会有很多人以为,这么选择就是“淫”,就连她自己,也还没完全战胜封建贞训对她潜移默化的观念控制,她甚至没有胆量去支持这么选择的人,她自己更是不敢。


    可是她也知道,欲求不满是脸上不断冒出来的痘痘,是内分泌失调衍生的病症,是身体逃离意志的控制,挖出无数缺口。


    是性和爱一样重要。没有性,爱也会消失。


    她其实想过,如果避而不谈地拖下去,她就可以永远不回答那个问题。


    先这么稀里糊涂地工作着,工作着,直到生理战胜爱情,或是爱情战胜生理,时间也是答案。


    至少现在,她不能回答。因为她能想象到,如果一定要她在此刻做选择,她会选择什么。


    “还是不试了吧。”徐斯人拒绝了,她站起身,将碗摞到一起。


    回避的,逃离的姿态,令方知有紧绷起来。


    他也跟着站起来,把碟子摞到一起,端在手里,一副随时跟着她去厨房的态度,强势而清楚。


    方知有的面色认真,原本瓷白的皮肤,视野里偏冷。幽深的眸底藏着无数心思,他根本不准备回避自己的弱点,这正是他心底真正强大的地方。


    他直白道:“你是在担心如果真试了,再发现我不行,你就不好离开了吗?”


    他毫不避讳地拆穿了这段关系的忌讳与风险,他紧紧地盯着,直到低着头沉默的徐斯人抬眸看向他,脸上一抹古怪的笑意。


    方知有松开端盘子的手,绕过餐桌,朝徐斯人靠近几步。


    他靠在徐斯人身边,伸出手,轻扯了扯徐斯人的裙摆,动作缠绵,轻声细语,过于做小伏低的姿态,被雨打湿的小狗模样,勾的人心软。


    方知有:“徐斯人,如果留不住你,那是我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我不会勉强你,更不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逼迫你。”


    “你拥有绝对的自由。当然,我也不会放弃任何吸引你的机会。”


    吸引?还是准备靠嘴吗?


    还没被人睡过,就已经被人舔干了的徐斯人,已经有些不敢再听某些会发人深想的字眼了。


    她一眼望去,偏偏又是径直看到了他的唇,薄薄的两片,吃饱饭后,终于恢复了些许血色,他微微张唇,舌头露出些尖尖,轻轻舔了一下。


    颇勾引的动作,大概就是故意的。


    徐斯人紧急掐断脑海里被方知有按下重播的片段,可被舔舐的滋味,还是令她的身体如被人掐了一下,流出水。


    她想骂方知有,可她又骂不出来。


    他们都有释放魅力的自由。


    况且,心底深处,她还没完全理解的,原本就喜欢他的情感,在被方知有费尽心思讨好的表现中,也有被爱被抱住的感觉。


    她觉得很温暖,不知道这就是初恋。


    端碗的手慢慢松开,徐斯人的手,按在身前的围裙上,一动不动。


    她微微侧过身,半靠着餐桌,她仰起头,去看那张英俊帅气的脸,她浅浅地笑了笑,情绪复杂。


    她在他眼中,他也在她眼中。


    “你很有魅力,真的。”


    “到现在为止,你在我心里的印象,几乎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你还记得吗?我第一次来面试的时候,你给我准备了一个辛苦红包,后来我说我去报培训学习中医了,你还要给我报销学费……”


    “方知有,可能这些钱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但你毫不犹豫给予我、支持我的模样,也成了照亮我茫茫人生的一盏盏灯……”


    也许这是在表白?可方知有知道,这也是婉拒。


    方知有并不是对徐斯人的爱与心声不感兴趣,可一想到接受这一切的代价是要他放手……


    呵,徐斯人说的天花乱坠,方知有也听不进去。


    方知有想:徐斯人好像还是没有听懂他的话。


    他不是那种本份老实的男人,为了得到,他会勾引,会诱惑,会不择手段。


    他的目光擒着徐斯人,狩猎的眼神,凝胶在她身上,他伸出手,偏掌控地重握,牵住徐斯人的两只手。


    她的掌心都是紧张的汗,他慢抚她的掌心,带着她,穿过他衣服底下,贴在他的腹肌上。


    微湿的手,带着一丝冷意,贴在他温热的肌肤上,像低温的熨斗,烫平心尖的卷皱。


    低沉的嗓音,盘在徐斯人耳边,他说:“你继续说……我听着……”


    “……”只剩被扰乱的思绪,搅乱的心湖。


    徐斯人抬头,见方知有目光干净单纯地看着她,她不确定地手底下动了动,又被方知有死死地抓着,带着她,一路往上探。


    “所以……你说完了?”方知有目光询问的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那……轮到我……”


    “不不不!我还没说完呢!你别……”徐斯人没由来地紧张,她打断方知有,纵然已是牵强,她还在试图坚持最初的想法。


    “你愿意为我付出,你的品德、包容,教养,在我心里,近乎洁白,你带给了我许多关于幸福的想象、美好的想象……”


    “恰恰也正是因为太好了……我宁愿将它们永远地封存,也不想去消耗美好,不愿去冒险触碰……”


    “……”徐斯人说不下去了。


    因为她又摸到了她最熟悉的米粒,她心猿意马地克制,却还是忍不住揉了揉。


    哎!她有些懊恼,红着脸抬头,撇到方知有唇畔一抹会心得逞的笑。


    “……”


    “方知有!我恨你!你这个闷骚男!浪货!”徐斯人狠狠抽回手,脚底后退了一步。


    需要稍拉开的距离,是她被打乱的心思。


    她的目光沉甸甸的,她端起碟子,愤懑道:“我先去把碗碟收拾了,你别缠人!等我回来再说!”


    “说什么?”方知有不饶人地向她靠近一步,墙一样堵着她。


    徐斯人几乎是咬牙切齿,她瞪了他一眼,近乎投降道: “想想你今晚睡哪!方知有,你等着给我洗内裤吧!”


    又湿了吗?湿透了吗?方知有唇角荡出一抹得意而甜腻的笑容。


    他点点头,乖顺道:“好,我等你。——你要不要现在先脱了?穿湿内裤不好。”


    “我的意思是,你端着盘子不方便,我帮你脱。”


    第39章


    方知有的手掌搭过来, 落在她的裙摆。


    轻柔的动作,仿佛只是被羽毛扫了一下,温热的掌心, 贴着她的皮肤, 那只手越来越近。


    徐斯人低下眼,她想起那天, 他躺在地上,一副予己予求的软弱样。


    他看她的眼神,他看她的样子,他试图反抗, 掌心落在她身上,擦去她留下的湿痕。


    他试图反抗,他恶意强调:“不是在我身上擦干了吗?”


    是, 她擦过。她坐着,贴在他身上。


    她那时可真有几分跋扈意思,她风光居于上位, 折磨他,考验他。


    那时她还觉得他是正人君子, 无论身体的答案是什么, 他都可以控制好自己。


    他没有扑倒她, 没有睡她, 哪怕他们都很想。


    想……想……


    等等,为什么老是绕不开这事呢?难道他们正在发展的关系, 就只能讨论这些吗?只有这些吗?徐斯人不禁烦躁起来。


    大掌还在她身上。


    裙摆底下, 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她知道,他也知道。


    他勾住了边沿, 试探着,想要往下拽。


    徐斯人被吓得心头一跳。


    “啪啪!”她伸手朝着方知有的胳膊给了两掌,将他停在她身上的手打开。


    徐斯人端起碗碟,横眉怼了他一眼,满是的意味颇烈。


    “不用!也别跟过来!你让我静静……我再好好想想。”徐斯人别过脸,逃难似的,绕过方知有,钻进了厨房。


    心脏还在“噗咚噗咚”地狂跳,她真怕自己再不逃走,就要被诱惑着同意了。


    可是……总觉得这样不好。


    虽然她还没想明白,为什么不好。


    把碗碟放进洗碗机,再简单擦拭做菜时被油污溅到的台面,一些顺便顺手的劳动,总能让她最快速的静下心神。


    而望着被一点点收拾干净的厨房,她的心底油然而生出的成就感,也替换她正苦恼糟乱的心事,让她成功解压,心里慢慢轻松起来。


    她还在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中,是以完全没关注到如阴湿男鬼一样,缠在她身后的方知有。


    方知有一瞬不眨地看着她。


    他想:徐斯人肯定不知道。


    她的泡泡裙原本就不长,他分不清是因为她身体的新发育,还是因为布料缩水了,总之,随着她抬手弯腰的劳作,她的身体总在走光。


    她的内裤是白色的,又因为洗了太多次导致布料被拉扯过薄,强光下微透,露出一大片深痕,一些轮廓。


    他看到很清楚,也看的很饥饿。


    对她身体的记忆被调出来,在大脑里回播。


    他想起被她的味道打湿鼻尖的滋味,想起他舌尖颤动的回应。


    想起被她控制住,陷入她的身体气息,轻微的窒息感涌上来,他会在憋不住的时候,又抵着胳膊,将她分开。


    她……


    方知有突然低下眼,看向他的裤子,牛仔裤渐渐隆起一点形状,他神情中浮现新的变化。


    他的唇角微勾,眼中荡出一抹笑意,有释然,有放松,也有长舒一口气。


    原来是饿的。


    今晚吃饱后,他终于开始恢复正常。


    隔着牛仔裤,他珍惜地捂住那里,再抬起眼,他看向徐斯人,对今晚有了新的期待。


    试试,一定要试试!


    如果不行,她不至于意外,可如果是真的恢复了,那么……


    多好啊,他终于可以给她了。


    他要听她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地说,说那些他爱听的话。


    **


    徐斯人放下抹布,她解下围裙,顺手折叠了几下,搭在台面上。


    为了省电,整个厨房,徐斯人就只开了盏油烟机配置上的小灯,她伸手把灯关了,四周瞬间暗下来,只剩下餐厅里投来的光线。


    她重新把手洗干净,关掉水龙头,她甩了甩手上的水,转过身。


    几乎是一眼撞进方知有的眸子里,他就站在她身后不远,一副等待的模样。


    □□一沉,徐斯人忍不住收紧根锁,她低了低眼,两只手垂在身前,遮挡住腿根。


    她悄悄往旁边挪了挪,便见地上的影子,落在她小腹上的“脑袋”,也跟着动了动。他追随着她,咬的很紧地纠缠。


    徐斯人暗中观察了一眼,方知有笼着她,高大健硕的身影,墙一样堵在厨房门口,她能感觉到自己不太容易能逃得过去。


    她的脚尖犹豫地点了点,最后彻底停下,她知道,她只能应对。


    “决定了,你睡你的,我睡我的。在你明天看完医生之前,咱两谁也别挨着谁。”


    方知有目光诧异地乜了她一眼,他摊开掌心朝上,端了端,一副很意外就等到这个决定的模样。


    可见徐斯人视线倾下,望着虚无的一处,装傻充愣地微歪了歪脑袋,颇蠢钝地挠了挠一边脖子。


    一副不肯买单的赖皮样,气得方知有牙痒痒,心里更是憋着劲儿。


    好啊,如今是多一句解释也没有,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


    方知有不是那种会认命地等待被审判的人,他脚下前迈,淡淡冷笑一声。


    声音似从某处寒山悬崖中,夹风带雪地吹来,他道: “就这样吧,徐斯人,你就把眼睛闭上,半推半就,其他的都交给我就行了。”


    “……”徐斯人两股战战。


    她没忍住,抬眼看他,她看到方知有等待已久似的,仿佛她的目光就是开关,他朝她粲然一笑,如干净而圣洁的雪莲花。


    方知有背着光,双手交叉着,牵起衣角,他抬起双手,直接把上衣脱了。


    阴影中格外明显,薄肌下的筋络,血脉喷张,倒三角的身材,肌肉虬结,光与阴影,包裹着他的身体,任谁看一眼,都是赏心悦目。


    方知有逆着光,慢慢走近她。


    徐斯人的眼里闪过惊乱与慌张,她左右盲目地晃了晃,直到看见裙摆擦过方知有的手,她认清自己的避无可避,只能又埋下头,按住裙摆。


    怎么办?她不知道。又觉得空气都好像升温了几度,呼吸不畅,她将双手拧成拳,垂在身侧,木头一样干巴巴愣着。


    徐斯人……


    方知有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徐斯人。


    她低着头,如垂在人额前的花,微熏嫣红,娇羞相迎,她低着眸,睫毛似风中的蝶翼,密长乌浓,颤巍巍粉饰,她的嘴唇微张,轻轻地呼吸着,温热的气息扫在他的心口。


    她身体里散发出的风,他的呼吸,吹过他的心跳,吹皱她的涟漪。


    方知有是在这一刻确认的:他喜欢的人就在眼前,他喜欢的人也喜欢着他。


    原来徐斯人也会害羞呀,他记得她以前……他还以为她真如她所说的那样色胆包天呢。


    他差点忘了,其实,徐斯人也只是个23岁的女孩儿。没有爱情经历,白纸一样的人生,比他更不知如何落笔是对。


    方知有平抿唇角,他试探着,缓缓伸出手,牵着徐斯人的两只手,带着她,绕到自己的腰后。


    他教徐斯人抱住自己,他也抱住徐斯人。


    心跳贴在一起,这是他们的第一次拥抱。


    他亲了亲徐斯人的头发,闻到她身上染着的汤剂里的药材味。


    他后知后觉,终于发现自己这两天过的有多荒唐。


    是他,沉浸在身体的冲动中,总忍不住拉着徐斯人,在□□的门口摩拳擦掌。


    是他,沉浸在徐斯人情迷的状态里,总忍不住寻机侵近,讨好她敏感的身体。


    他利用了她的年轻懵懂,也利用了她的单纯不设防,他……


    此刻,他终于明白了徐斯人下意识的退缩,他知道,他也该停一停。


    不再床上,不在档下。


    而是珍藏无数个美好的瞬间,与徐斯人牵手、拥抱。像爱一个人一样,单纯地贴近。


    他说:“徐斯人,我只是想要你陪着我而已,我现在这样……我病了,我也……有些急了,请你原谅我的失态吧,对不起……”


    真诚敏感的语气,带着歉意与忧愁,他的声音贴在她耳边,轻轻柔柔。


    徐斯人只觉得自己心里像是被人打了一拳,她有些受不了看方知有伤感,她收了收臂,将他更紧地抱住。


    她仰头看他,眼底微红,似有秋水将溢。


    她说:“方知有,你别害怕,你忘了吗?我坐过的呀,我曾经成功让你……我能让你有第一次,就能让你有第二次,我可是很有魅力的哦,所以,你不要担心啦。”


    “一切都只是暂时的迷障,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一定会好的,会健康,会完整,会拥有更美好崭新的未来……”


    心里的话,自己长出脚慢慢走出来,填满这一夜的困惑,给予徐斯人答案。


    她的目光慢慢坚定下来,她朝着方知有粲然一笑,阳光般刺眼。


    她说:“方知有,你今晚跟我睡吧。我陪你,我给你。”


    她说:“如果别人不要你,那我要你。”


    什么都够了,一切都够了。


    方知有觉得今夜死而无憾。


    他低下头,吻去徐斯人眼角滑落的泪。


    他的目光悠长深情,也满是感受:他曾以为自己会表现的更好一些,可事实上,依然是心地柔软、灵魂圣洁的徐斯人教会了他什么是爱。


    方知有: “不一起睡了,徐斯人,我还在感冒呢,我不该靠你太近的,免得传染你。”


    方知有:“徐斯人,谢谢你愿意陪我一起面对,为我付出……等我感冒好了,我们再试一次好吗?”


    方知有:“如果不成,我给你三千万,你拿着钱,离开我,去过你想要的人生,去睡你想睡的人,然后,忘掉糟糕的我。”


    方知有紧紧地拥抱着徐斯人。


    直到他听见怀里的女孩,含笑的声音,震颤着传遍他全身。


    徐斯人告诉他:“方知有,身体和爱,在爱的时候,是无法用钱衡量的。只有愿不愿意。


    “——我不会忘记你。”


    第40章


    月儿高高, 心事高高。


    徐斯人窝在被子里,将双手压在脑袋后,一夜的心事, 在她心头上滚来滚去, 她还在反复思考方知有身体的缺陷。


    也许可以按照阳.痿治,也许也可以瞧一瞧, 是不是人不对。


    毕竟她那次也是攻式。说不准,方知有骨子里就是软受呢?


    再试试吧!换一个性别,换一种形式,是不是会有不一样的答案?


    徐斯人原本摊在床上, 抱着后脑勺的双手居中靠拢,夹着脑袋挤了挤。


    胳膊肘碰到一起,挡住眼前的光线, 她在自己设置的密闭空间里,闭着眼,潜海式地下沉。


    莫名其妙地, 又想起傅观。


    她记得方知有曾对傅观特别关注,他总能捕捉到傅观, 会在意他的举动与靠近。


    傅观还是医生呢, 如果一直不行的话, 徐斯人想:她可以带方知有再去找傅观帮忙看诊。


    看身体, 顺便也确认性取向是否转变。


    太阳穴被挤压的感受,越发强烈, 徐斯人干脆卷腹而起, 弓着背,颓丧地坐起来,她仍闭着眼, 指尖随意地挠了挠鼻头。


    思绪如被抓住尾巴的壁虎,将她在当断则断的立场上,紧紧地按住。


    她犹豫,也不犹豫。她尴尬,也不尴尬。


    在医患关系面前,他们真的需要介意曾经的过往吗?


    徐斯人只知道自己很能分清:傅医生只是傅医生,面对医生,诚实比说谎重要,信任比怀疑重要。她只要做到坦诚相待即可。


    可她不是傅观,如果傅观不能分清,如果傅观还介意,如果傅观心底怪她……


    “呼——”徐斯人忍不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慢慢适应着,重新睁开眼。屋里只开了床头的一盏小灯,光线昏黄馨暖,照在她浅黄色的被单上。


    晒足阳光的薄绒被,羽毛一样轻飘飘地盖在她身上,即轻盈又暖和。


    这是方知有买给她的被子,也是方知有给她套的。


    她伸出手,摸了摸被面,想到今天中午,他们才在这上面发生过的事。


    这是她第一次得到性体验,被翻耕的感觉,吻合她对性的想象。


    她很清晰地记得,她曾叫他快一点,叫他用力一点,叫他捏一捏,这些都是她真实的需求。


    事实又一次向她验证了性的重要性与影响力,身体是无法忍受饥饿的,无论是胃,还是那里的饥渴。


    可是……


    徐斯人还是今晚才真正见识到,意识到:性不能抵万难,但是爱可以。


    当她陷入方知有有缺陷的诱惑中,她承认自己无力抵抗,却也总想退缩。


    可当方知有紧紧地抱住她,当方知有脆弱地靠向她,她发现自己变得强大、坚定、勇往直前。


    她不仅能很肯定地答应方知有,她心底甚至仍在祈祷,希望他过的幸福快乐。


    无论他的幸福,是否与自己有关。


    徐斯人忍不住感慨:爱真恐怖,爱竟然是不求自己才是唯一的答案。爱真恐怖,爱竟然能让她不在乎生理上的饥渴。爱真恐怖,爱竟然把她变得单纯感性。


    徐斯人有些不甘心,她握紧拳,愤愤不满地锤在床上,得到拳头打进棉花里的无力感。


    哎。


    “嗡嗡——”是手机震动声,有新消息进来。


    徐斯人从沉思里回过神,她捡起床头柜上还在充电的手机,拔掉电源后,输入密码,点开消息。


    是她的秘密朋友小芳给她发来的问候。


    小芳:好久没联系了,人,最近怎么样?计划有成功吗?有没有加薪?


    “……”


    再提起那个荒诞的计划,徐斯人扶额苦笑。


    被现实按住眉心,推下去,徐斯人无能为力地重新倒回床上。


    她看着天花板,她重重呼了口气,脑袋在枕头上来回蹭了蹭,她盯着手机屏幕,又从左侧卧翻到右侧卧,辗转难安。


    人性深处,无法与人坦白的心事,不断酿发。


    徐斯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了倾诉。


    徐斯人:滚过床单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老板突然支棱不起来了,所以……没做成。


    小芳:???


    小芳:为什么啊?他……你们……我……


    小芳:我还以为我们两密谋的事就已经够drama了,没想到你老板的反应更是够写一本书!


    小芳:那现在咋办啊?这女朋友……咱还当吗?你能不能先稳住他,把女朋友的身份给占了,钱也先拿上,大不了你出去偷吃?


    小芳:要我说,这事儿也有好的一面,他既然不行,他就不可能出去找别人,哪个男的在这方面出了问题不是秘而不宣,恨不得藏一辈子的?


    小芳:你就拿着他的钱,占着他对象的名头,替他掩饰呗,先当女朋友,到时候再试试能不能跟他领证结婚,真成了,下半辈子不就直接躺赢了!


    小芳:他不是很有钱吗?谁能拒绝很多很多钱呢?再说了,他要是真的不行了的话,我感觉……就算发现你偷吃,估计他也会假装没看到……


    小芳:对了,他的硬件不行,软件咋样?做不成,先试试别的行不行?他又不是残疾人,长了张嘴长了双手,还不能做点什么吗?


    消息来的太快太频繁,徐斯人根本看不过来,她的指尖落在屏幕上,上下推了推,她盯着屏幕上的主意,来回看了好半晌。


    小芳出的主意……额……


    徐斯人揉了揉太阳穴,任良心与贪婪吵架,任爱情与金钱私斗。


    被小芳拆剥的现实,如今一条一条地陈列着。


    所以……要当方知有的女朋友吗?要乘火打劫跟他结婚吗?要让他用其他的方式让她舒服吗?要出轨吗?要让别的男人干她吗?


    太远了……这些问题,徐斯人都还没想过……


    事实上,在小芳提出这些之前,徐斯人满脑子都是怎么治好方知有。


    脑海里代入的一些设想,令徐斯人胆颤。


    太阳穴突突直跳,某一处经历过滋味的神经,也在突突直跳。


    徐斯人钝炖地想了想,只剩缓长地叹息。


    她重新看回屏幕,指尖飞快地输入。


    徐斯人:还是不当女朋友了吧,更不用谈什么结婚,这样也就不存在偷吃,也就没有道德上的约束,我做什么决定,都能听从自己的心。


    徐斯人:钱的确很重要,可是,自己的感受更重要。我想永远给予我可以选择的机会,能够保持爱的热情,也保留不爱的自由。


    徐斯人:我会陪着他的,作为朋友,也作为他的员工、厨娘。


    徐斯人:我会陪他到我不喜欢他了为止。


    纯粹洁白的心事,清水一样抚过来。


    屏幕的另一头,手机反照的冷光,打在方知有冷峻的脸庞上。


    大概是被徐斯人逢场作戏的性格吓怕了,再躺回床上,患得患失的感受,让他总觉得不踏实。


    害怕被抛弃的心理作祟,使得他变得敏感自卑,他的心里滋生出许多阴湿沉冷的念想。


    他害怕徐斯人的爱只是安慰,害怕徐斯人的承诺只是一时冲动,床单里反侧,他忍不住换上其他的身份,求证真相。


    徐斯人不会对小芳说谎,因为没必要。


    他打着弯儿试探,如今,他得到答案,觉得幸福,也觉得痛苦。


    徐斯人是认真的,所以才会将他看的比500万重要,比3000万重要,她愿意陪着他,她也宁愿不要那些钱。


    徐斯人是认真的,所以他再想用钱去收买她的人生,她的决定……这一手段已经不再奏效,他想要她的一辈子,唯有让她永远爱他。


    爱,爱呵……


    他又有什么魅力,什么手段,能吸引她一辈子呢?


    “呼——”方知有长舒了一口气。他将脑袋闷进枕头里,呼吸沉热地荡开,湿闷在他脸上。


    黑压压的视线里,他被记忆拉着,下坠。


    他觉得自己像一台记录仪,将这段时间的经历,徐斯人的往来与清新尽收眼底。


    她搬来时,一蛇皮袋就是她的全部家当,只比流浪汉多出一点儿的行头,并没令她害羞局促,她总是笑眯眯地。


    她做家务,收拾出来的纸壳水瓶,总会分类捆好,趁夜散步时,悄悄拿给小区环卫阿姨,在物业命令不能捡垃圾的要求下,替阿姨打掩护。


    就连刚才……她最漂亮的衣服,也有些小了,洗到和纸一样薄的内裤,她也还在继续穿;


    一直以来,他看到女孩,也看到贫穷。


    可是贫穷的女孩,会在来面试时,给他提一箱牛奶;


    贫穷的女孩,拒绝了面试时他给她准备的辛苦红包,之后还自费找老师补习中医知识。


    贫穷的女孩,总是将自己经手的采买帐目做的一清二楚,生怕出现任何纰漏。


    贫穷的女孩,现在告诉他:不当女朋友了吧。


    方知有觉得意外,又觉得不意外。


    贪财是徐斯人一直以来承认的本能。而她的为人,是无数次战胜被本能控制。


    她也许会偶尔迷糊,却又总能在诱惑面前及时清醒,那是她的本性。


    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规范自己不能做什么,她比许多人,活得明白。


    正是这样的徐斯人,才会让方知有珍惜。


    徐斯人是除了父母以外,他人生里出现的第一个,他相信自己可以将后背完全交给她的女孩。


    他相信她的力量,她的品性,她的纯真,她是书上所写的那类“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小大人。


    她还小,可她比很多人都要更有担当。


    窒息感愈浓,方知有从枕头里抬起头,重新大口大口地呼吸。


    视线慢慢清楚,他的心,一点点愈发坚定。


    想办法,想办法,想办法。


    他要娶徐斯人。他要徐斯人爱他一辈子。


    方知有重新捡起手机,他看到徐斯人刚发了新消息。


同类推荐: 绿茶女配能有什么坏心思呢[综英美]七分之一的韦恩小姐阳间恋爱指北[综英美]幼驯染好像黑化了怎么办死对头为我生崽了[娱乐圈][综英美]韦恩,但隐姓埋名家养辅助投喂指南[电竞][足球]执教从瑞超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