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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60

    第51章


    隔壁桌女生的欢笑声, 飘了过来。


    李蔓留在桌底下的手,无处可握地抓了抓,她的指尖发颤, 她的嘴唇也抖了抖。


    她没有反驳徐斯人, 没有否认,没有虚伪。


    李蔓:“所以你的男朋友是你老板吗?就是那个花3万块聘请你当厨娘的男人?你们睡了吗?”


    偏尖锐的声线, 情绪饱满丰富,有不解,有好奇,似梦醒后的惊觉, 不像是道德上的挑剔,也不像是怕朋友误入歧途的担心。


    徐斯人知道李蔓想听什么,一如她知道这个世界想听什么, 一如她知道自己在听八卦时想听到什么。


    她的唇角轻抿,脸颊挤出一个小酒窝,偏冷的神情, 带着些释然和轻蔑,那是她对现实一贯的态度。


    徐斯人:“睡了呀。这事儿我能不干吗?我又不是吃素的。”


    一语双关的含义。令李蔓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可是这一次, 她长舒了一口气。


    李蔓的嘴唇慢慢松开, 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对于徐斯人行为上的理解一时胜过了嫉妒。


    她并不意外徐斯人在一夜之间改变生活的手段, 况且——徐斯人有这么资本。


    她承认徐斯人的美貌,承认徐斯人的身材, 也承认徐斯人的魅力。


    大学时期就有很多人默默喜欢过徐斯人。


    只是她没想到, 曾经混迹在男人中间与他们称兄道弟的徐斯人,以“兄弟不容易”的名义,拒绝其他男生给予物质的徐斯人, 反倒在这两三个月的时间里,突然开窍。


    这很神奇。


    徐斯人在被学校里嫉妒她人气的绿茶,当着众人面捐给她旧衣服时,她没开窍;


    在把生活费捐给患癌的贫困校友后,差点没钱吃饭时,没开窍;


    在毕业后兼职端盘子挣外快,到处面试的时候,没开窍;


    现在——她开窍了?


    也许这就是生活的教训课,也许是只有这种级别的优渥,才达到了真正能打动徐斯人的门槛,又或许是……


    李蔓单手撑到桌子上,她茫然地理了理额前的刘海,她问的有些小心,不自禁地紧张:“那你喜欢你老板吗?”


    徐斯人的眼睛眨了眨,透着机灵。她目光笔直地看进李蔓眼睛,确认了李蔓心底的不安,源自善意。


    徐斯人的两眼弯弯,嘴角弯弯,她肯定道:“喜欢呀,不然我使这么多手段干嘛?”


    李蔓的心里咯噔一声,不禁又揪了起来。又想到徐斯人还没谈过恋爱,心思单纯……


    李蔓拧着眉,语气有了苦口婆心的意味,提醒道:“那些有钱人可不是什么纯情的东西,多半是拿裤.裆权衡关系的贱狗,徐斯人,你不要犯糊涂。”


    “啊?”徐斯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又意外于李蔓的情绪转变的这么快。只在瞬间,从对立到关心。


    李蔓拧着眉,蔑笑一声,颇有些同仇敌忾的意味,语气半是嫌恶半是嘲讽道:“就当是玩玩,点个鸭还得花钱呢,你喜欢就干他。”


    “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他说不得还觉得很爽呢。但你要记牢了:玩儿归玩儿,把该拿的拿了,想要的要了——绝对不要走心,不要动真感情。”


    “……”徐斯人有些没想到,话题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呢。


    不知道的还以为走进男人帮里了……合着女孩子也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张口闭口就是“干”啊?


    徐斯人突然觉得学姐在看待两性关系上,还真是挺先锋的。


    再想起学姐刚坐下时的目光……也许在一开始的时候,学姐有那么一瞬是嫉妒过她如今所拥有的物质生活吧。


    可是很快的,学姐品性的本质,与对她生活的担忧,还是战胜了那些负面情绪。


    学姐真好。徐斯人觉得心底暖暖地,忍不住咧着嘴,露出一排小白牙,对李蔓傻乎乎地笑。


    干净的笑,童真的笑,真心的笑。带着感染力,冲击着李蔓的心。


    “你个傻帽儿,还笑呢!”李蔓简直有些恨铁不成钢了,声音尖刺过来,强调道:“我跟你说的你记住了没?你千万别糊涂!”


    “身体是身体,心里是心里,你别被人睡爽了,就开始上头了,以为这是爱了,其实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实际上,就拿一开始来说,换个其他女人来应聘保姆,男欢女爱拉扯几天,人家来了兴致,也干了。”


    “徐斯人,你就是一能互动会叫.床的工具人,谁都能替代,知道吗?你以为你还能干多久呢?”


    “最开始吃着还有新鲜感。等人家腻了,就会开始想办法把你踹了。到时候,你的心谁来给你补呢?你想哭?哭也没用。”


    “分手就是分手,不要你就是不要你。”


    现实残忍的真相,一段赶着一段,噼里啪啦的响,几乎要炸伤人的耳朵。


    徐斯人听得一颤一颤的,忍不住抬起手,按住砰砰作响的耳蜗。


    她甚至不敢再直视李蔓劝解的眼神,逃避似的低下眸,一时间目光失神发愣,似被打蒙了。


    心底被害怕的情绪一点点爬满。


    害怕被厌倦,害怕被开除,害怕被推开。


    只是现如今,徐斯人已经不能分清自己害怕的原因,究竟是因为钱还是因为爱。


    一道黑影子温和地走进,服务员微微躬身,礼貌道:“打扰一下,我给您上一下菜。”


    “叮——叮——”餐盘撞击的清脆声,横入两人中间。


    徐斯人慢慢冷静下来,虚空的视线渐渐清晰。她拢着手上的金手镯,渐渐找到心的方向。


    她自己也没意识到是自己在说话,有一个声音从她的身体里溢出来,她问:“先爱着不行吗?”


    李蔓的眼睛瞬间红了,她静静看着徐斯人,隐忍地咬着唇,还是没忍住斥她:“大笨蛋。”


    李蔓的鼻子带着哭腔,语气也有些哽咽。


    徐斯人有所察觉地抬头看向她,这一回,却是李蔓先别过脸。


    李蔓侧着脸,湿润的眼眶,胸腔明显地起伏。她吐了口气,低下眼,打开座位边的包包。


    李蔓:“我去抽根烟。待会儿再聊。”


    李蔓没有等待徐斯人的回答,而是利落地站起身,转过头,大步流星,径直往楼下走去。


    风扬起她的裙摆,黑纱曼妙,如卷云的旋风。


    室内是没办法抽烟的。李蔓走下楼,临拉开门时,下意识地撇了右边一眼。


    那个健硕的男人此时不在。


    李蔓走出洋房,左右看了一眼。


    洋房左边是江景,落地窗后,能看到餐桌与客人,右边有一小片花园,背面是墙,相对隐私的小空间,几排星光灯带闪闪发光。


    李蔓拿了根烟,夹在手里,边往右边走去,边打量花园的设计。


    除了一些真假参半的花草,院子正中心有一小片深灰色的瓷砖地,一套藤编的桌椅。


    一道长身玉立的影子,形若静止,被闪烁的星光一次次画下,又擦掉。


    李蔓沿着影子抬眸看过去,直到那个高大挺拔的男人重新走进她眼睛。


    男人一手握着手机,指尖滑动,另一只手夹着烟,偶尔抬腕吸一口。


    银色的月光,暖色的灯色,繁杂的光线抹在他的黑T恤上,给他偏冷沉的气质,填了一些颜色。


    银屏的光刻画他深邃的轮廓,他的目光幽蓝,淡海一样的颜色,嘴角一抹恬静淡冷的笑意。


    是他。一如第一眼初见时的印象,很有张力,也很有气质。


    李蔓止住了脚步。她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不想侵入他人的安全领域。


    犹豫不决的当头,待再转回头时,她发现男人的目光,已经落在她身上。


    男人的面色平静,视线平和地望过来,朝她礼貌颔首。


    他挪了挪脚步,主动往更里走了些,让出更多空间。


    他都已经让出位置了,李蔓顿了顿,还是走进去。


    红唇微张,她含住烟蒂,食指往烟盒里重新掏了掏,掏了几遍,她拿起来看了一眼,确认没有。


    又回忆了一会儿,才想起打火机在上一次坐地铁的时候,被安检拿走了。


    “……”李蔓的鼻尖溢出一丝轻笑。


    心底的负面情绪不断放大,让李蔓对生活的顾忌反而越缩越小,她不再拘谨客气,而是撇过头去看男人。


    男人还在低头看手机,旁若无人,沉在自己的世界。


    不远不近的距离,李蔓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但看他看得这么聚精会神,她还真有些好奇。


    李蔓:“先生,借个火成吗!”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不亲和也不冷漠,恰到好处的情绪,刚刚可以被听到的声量,很有分寸感。


    方知有遁声抬眼,更近的距离,他看到了李蔓的细节。


    她的裙子很漂亮,夜风一遍遍地扬,摇曳的模样,宛若月色下的红玫瑰。


    不过,裙子的领口太低了,一字肩深v,这要是买给徐斯人,那徐斯人绝对只能在家里穿。


    方知有伸手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他朝李蔓抬了抬腕示意,李蔓心领神会地捧出两只手。


    下一刻,方知有朝上空轻轻一抛,精准地将打火机丢到了她手心。


    “啪!”


    “啪。”


    李蔓拿到打火机,点燃唇边的烟。


    星火一瞬,她深深吸了一口,尼古丁冲进身体,占据她的情绪。


    躁动的心渐渐平息。她试着理性地分析徐斯人的爱情和未来,却被一道影子的擦肩打乱。


    男人从她眼前晃过,离开。李蔓回过神,下意识好奇地瞥了一眼。


    视线里飘过一些过于劲爆的颜色。


    那是男人的手机屏幕。


    巨大的反差感与冲击力令李蔓一时失语,她望着男人离开的背影,皱着眉,无语地瞪了他一眼。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明明瞧着是那么斯文淡冷的一个人,偏偏就是在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看得那么认真,投入。


    看姿势,看动作,看骚话。


    他在看黄漫。


    又是个不做.爱会死的男人?神经吧?!


    第52章


    昏暗的氛围, 橙暖的顶灯。


    轻快浪漫的钢琴乐如雨里的影子,若影若现地飘来。


    李蔓离开了大约有20分钟,等她再回来时, 桌上已经布满了菜肴, 灯光下色彩嫩艳的视觉,让人垂涎欲滴。


    徐斯人正拿着她的安卓机在勤奋地拍菜, 李蔓定睛确认了一眼,徐斯人竟然还没换手机。


    还是那台千元机——看上去还很新的外观,实则徐斯人已经用了四年多。


    待机超过一小时,机身烫到能当暖宝宝;待机3小时, 电量直接掉到红色;哦,还不能同时运行超过6个软件,不然机速能卡成马赛克。


    李蔓对徐斯人的手机印象很深刻, 在徐斯人跟她合租时,她几乎每隔几个小时都能看到徐斯人跑回屋给手机充电,简直比蜜蜂还忙。


    所以……两个多月了, 把徐斯人的行头打扮全部换完了,就是没想到给徐斯人换手机是吗?


    为什么呢?


    李蔓忍不住揉了揉额头, 翻了个大白眼。


    她心底很清楚男人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忽视”。


    因为让徐斯人梳妆成他喜欢的模样, 实质上还是在服务于他的视觉享受, 刺激他的性冲动。


    而给徐斯人换手机, 只能方便徐斯人,却没办法得利到他自己身上;


    这就是男人。


    这也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的典型作风。


    李蔓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种悲伤, 尤其是当她看到徐斯人嘴角浅抿的笑容, 如此干净,如此可爱。


    总是满足,经常付出, 这样的徐斯人多值得被爱被呵护啊。可是她男朋友又是个什么东西?


    心里的气不打一出来,怒意烧着李蔓,让她燃起更多报复性的念头。


    李蔓走过去,她的步伐不再刺骨锋利,而是坚决肯定,再坐回到徐斯人对面时,她已彻底改变心态,也下定了决心。


    “噔、噔……”徐斯人听见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动静,她抬眸看去,见李蔓如枫林中掉下的落叶,翩跹飘逸地落回到座位上。


    李蔓的情绪微涩,表情偏凝,从她身边吹来的风夹带着淡淡的烟草味,是清新薄荷的口感。


    徐斯人晃了晃手机,笑道:“学姐!出餐照片我都拍好啦~已经发给你啦~你看看可以不?”


    气氛被她饱满的活力,硬生生拉拔了起来,徐斯人的嘴角弯弯,小狗摇尾巴一般,盛满期待的眼神,闪着水光。


    纯粹无邪的神情,仿佛适才的对话并未发生。她还活在她世界的茧里,有着健康强大的心脏,敢爱敢闯,孑然自得。


    李蔓的嘴唇微启,一口闷在心里的浊气,缓缓吐出。她将烟和男人给的打火机重新塞回包里。


    再抬眸,她看了徐斯人一眼,又看了菜肴一眼。


    她先启筷,夹了粒蜗牛,拿叉子将肉勾出来,她塞进嘴里嚼了几口,吃的略有些潦草。


    李蔓冷静凝眸,酝酿话题的开始。


    她静静看了一会儿,看坐在对面,近乎没心没肺的徐斯人眼底莹亮,翘着嘴角,兴奋地拿起刀叉,专注于切碟子里的极品牛肉。


    李蔓的手慢慢握紧,她扯了扯嘴角,缓和地笑了笑,坦诚道:“徐斯人,其实我都没想到去翻你的个性签名,还是傅观提起来,我才发现。”


    “……”好遥远的名字,又靠的很近。


    徐斯人没想到李蔓会提起傅观,她手里的动作渐渐慢下,拉长思考的时间,直到切完最后一块牛排。


    徐斯人抬眼望去,迎上李蔓平静直视的目光。


    李蔓的眉心微紧,眸中带着淡淡的惆怅,又有着无法动摇的肯定。


    李蔓:“其实一开始,我并没有看到你,我是先看到傅观,才看到傅观目及之处的你。你知道你很……”


    太敏感直白的字眼,李蔓不好意思说,她在表达上含蓄收敛了一瞬,换徐斯人很有自知之明地眨眨眼。


    徐斯人柔和地笑了笑,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洒脱模样,巧妙接话道:“很土?但是是村花?”


    李蔓嘴角一副似有若无的笑意,无奈道:“三身基础款,每天换着穿,永远都是黑、白、灰,丢进人群里就是泥牛入海,谁能看得到呢?”


    徐斯人的语气轻快又肯定,她强调道:“可我还是很讨人喜欢的吧?大家都喜欢跟我玩儿。”


    徐斯人盯了李蔓一眼,见她左手垂在桌下,右手始终只握着叉子,徐斯人抬了抬手腕,将自己这碟切好的牛排,和李蔓那碟对换。


    李蔓:“是啊,大家都喜欢找你玩,因为你总在付出,不求回报。你能给予我们安全感,你勤劳踏实,风趣耐心。你很适合做朋友,也很适合……垫背。”


    是优点,也可以是裂缝。


    沉甸甸的夸赞,带着对徐斯人性格的洞察。也吓得徐斯人紧急摆了摆手,她咽下食物,急忙否认道:“垫不了,垫不了……没有那么高的水平。”


    徐斯人用手掌半挡着唇,玩笑中轻描淡写道:“虽说是‘出门靠朋友’,但还好没人要我两肋插刀,不然我将让他们看到我冷血无情的一面!”


    徐斯人说完,两眼弯弯,顽皮地笑了笑。


    乐观开朗的心态,直接把李蔓给逗乐了,她静静凝着徐斯人,像欣赏绝世的珍宝一样欣赏她。


    明明经历更多的是付出。可徐斯人真好,便是过得委屈、艰难,也从不露出一副苦情难过的丧模样,还有心情赏花,还有力气笑。


    ——闲话间,徐斯人已经开始切另一份牛排。


    她期待地舔了舔舌头,叉子按在牛排上,爆汁浸上叉子,刀磨动着果断地切下去,展露肌理。


    冷盘里,躺着一条条鲜红半熟的嫩牛肉。


    徐斯人叉了一片牛排塞进嘴里,饱满的肉质,一口爆汁,咀嚼中,口腔被淡淡的香草味与黑胡椒的浓郁香气包裹,冲刷肉质的厚重口感。


    一口咽下去,身心愉悦。


    徐斯人露出一抹幸福满足的笑容,带着几分娇嫩,几分憨厚。


    李蔓盯着徐斯人,无意识地跟着她的动作,夹了片牛排,塞进嘴里咀嚼。


    直到丰富的口感唤醒她,直到她咽下去,她才后知后觉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碟子,才想起来这份是徐斯人刚帮她切好的。


    哪怕她什么也没要求。


    徐斯人总是这样,永远这样,细致入微,悄无声息地照顾着、溺爱着靠近她的人。


    她宽厚包容,重情重义。她美好到让李蔓忘了嫉妒,让李蔓期盼她幸福,希望好人有好报,好人发大财。


    李蔓转了转手里的叉子,决心将徐斯人未曾看到的事情,娓娓道来。


    李蔓:“很多男生喜欢过你,但他们都不肯承认喜欢你……没有能力的男人,总是尤其在意站在谁的身边。——他们不重要,他们只是一面镜子,能清晰地筛选出真正爱你的人。”


    “徐斯人,你可能没怎么注意过傅观。他是唯一一个别人问起他,他会主动承认喜欢你的人。”


    “他会坚定地看着众人的眼睛,毫不犹豫地说出你的诸多优点,并且在承认后,反复强调‘你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爱人‘,拒绝大家道德绑架你……”


    “他不傲慢,不清高,不自以为是。也不介意你的装扮,你的抽象,你的忽视。”


    “徐斯人,你会变得更好,也会有更多人因为这些花哨精致的装点,靠近你追求你……”


    “可是,只有傅观,他喜欢你,只是因为你是你。是你披着塑料袋,他也能看到你的好,是你一天天老去,他也能珍惜你的美。”


    “徐斯人,你不应该错过。——踏实纯情的傅观,才是你更好的选择。”


    李蔓诉说的功夫,徐斯人已经将碟子里的牛排吃光了。她满嘴鼓鼓囊囊地咀嚼。


    她低着头,看看蜗牛,再看看虾,目光满桌子移动,终于落回到了腕边的鸡尾酒上。


    所以……还是分神了,吃完了才想起来喝……徐斯人心里轻笑,干脆端起来酒杯,深抿了一口。


    威士忌酸滚入喉,浓烈的刺激感受。令徐斯人不禁愉悦一笑。


    肚子里装了好东西,徐斯人慢慢打起应对的精神,头顶的视线近乎焦灼地落在她身上,她其实都知道。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徐斯人也是到此刻才意识到,原来,她没那么好色,只有面对喜欢的人,她才会情不自禁地寻找对方也有好感的证据,甚至产生错觉。


    她梦里无数次欺负过方知有,按着他,不让他跑,坐在他脸上,叫他吻。


    多过分的事,她心无芥蒂想干就干,因为在她眼里,方知有是异性,是男人。


    可是,她从没梦到过、期待过傅观。


    有一点,傅观说的很对。


    不是来了一个高富帅声称喜欢她,她就要跟中了头等奖似的,欣喜若狂地答应。


    她徐斯人穷归穷,土归土,但她起码能遵从自己的心,爱的大大方方。而不是窝窝囊囊地、听天由命地被人选择。


    她喜欢方知有,就要睡方知有,就要跟方知有在一起,这跟她有没有钱没关系。


    徐斯人干笑了两声。她勾起唇,平白的眉眼,神情冷酷,带着几分淡薄与桀骜,她缓缓抬起头。


    “学姐,心领了,但我已经有对象了……”


    李蔓歪了歪头,她始终留在桌下的左手,终于抬上来,她捏住酒杯,浅抿了一口。


    唇印落在杯口,她的神情在微醺中优雅地荡开,带着魅惑与缠绵。


    “那又怎样?”李蔓的语气飘忽,她轻描淡写道:“恋爱而已,又不妨碍你正常社交。”


    “以后多跟我出来玩儿吧,我会约上傅观的,你不用特别做什么,想干嘛就干嘛。——傅观会自我攻略的。”


    “徐斯人,放轻松,只是多养一条鱼而已,费不了你多少力气。”


    第53章


    光闪了一下, 隔壁桌男人尖细的笑声,突然穿入其中。


    耳膜底下的压力,似被轻轻戳破的泡沫, 被穿透的力量刺醒, 人间被搅了一下。


    “……”徐斯人脸上还残留着冷漠疏然,她将心墙高垒, 却没想到风吹来的方向,在身后。


    似细弱毛毛雨,打湿她的脸,迷湿她的眼, 因为试图吃透李蔓的心思,徐斯人的表情渐渐古怪扭曲。


    她张了张唇,却没有发出声音。


    仿佛有人拽断了她的声带, 仿佛有人死死地压着她的胸口,她直愣愣地看着李蔓,还在惊讶。


    看着失态的徐斯人, 李蔓的嘴角缓缓翘起,她身体慢慢后靠, 展开纤长的手臂, 一副好整以暇的悠闲。


    她挑起眼尾, 从容地, 很是无所谓道:“怎么了?你不是很喜欢看故事会吗?这些情节在小说里应该还是很普遍的吧……”


    李蔓顿了顿,又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 你是没想过这些事情会离你那么近, 没想到你也可以成为哪种给自己的人生多备一双鞋的人。”


    李蔓嘴角的笑意愈烈,她似讥似讽地嗤笑一声,用指腹擦了擦杯口的唇印。


    待眼底的情绪完全沉下来, 却变成了某种无奈。李蔓道:“徐斯人,早就想说了,其实你只是看似开放,实则身心保守。”


    “所以啊,我怎么放心眼睁睁地看着你走进一个无底洞。”


    “尤其是——他还是你的初恋,你的第一个男人,你未来所有感情的参考标……徐斯人,你可能要花很久才能忘掉他,也可能一辈子忘不掉。”


    李蔓的目光直白、冷静、理性。她将两只手轻轻收回来,拢叠在身前的桌子上,她将身体缓缓贴近桌沿,任顶灯从头顶笼到她的脸上。


    放大睫毛的阴影,轮廓的暗壑。没人能看清她被阴影覆盖的情绪,她的眸子一片黑暗,她的唇角似笑非笑,她的脸变得有些恐怖。


    可是,她又似一名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战士,面对感情,已经能快速决断。


    她说:“我不会放任你专注于这段感情,越爱越专一,越睡越投入。”


    “都说烈女怕缠郎。我要怂恿傅观永不放弃地缠着你,捧着你,让你分身乏术,心不在焉。”


    “徐斯人,你慢慢就会懂了,与其日后痛苦,我宁愿你趁早成为这段感情里的叛徒。也不想看你全心全意的投入,直到迎来他不要你的时候……”


    李蔓的唇红艳,抢眼,一如她带刺的灵魂,她决绝的世界。


    戏谑的中心意,如玩笑般的真言,似被负心过的人,深夜里泼墨挥毫,从此开启对爱情的背叛。


    所以……李蔓是在教唆她精神出轨吗?


    并且,连借口都给她找好了……让她可以毫无负担地放纵自我,遵从性与爱的天性,去发泄去释放。


    可是……可是……


    徐斯人将李蔓的所有话,反复再反复地回味了一遍,她觉得很诡异,也很神奇。


    这是徐斯人第一次接触到这样的诱惑。


    李蔓一反常态地,没有要求她专一体贴、无私付出,李蔓希望她——三心二意。


    这么一个……很有“男人味”的情感观,几乎与徐斯人历来所接受到的对于女性的教育,完全背道而驰。


    在这个世道上,徐斯人从小看到的是:确认女人的忠贞、批判女人的德行、要求女人负责任。


    只有关于男人,才是“记得回家就行”。


    她有点没想到,她会在某一天,被这个世界打捞,被李蔓给予全新的启蒙。


    在大城市,她看到了一个对女性更体谅更包容的世界,大胆到几乎没有道德底线。


    李蔓“坏”吗?


    不知道。因为究其根本,李蔓只是凭借对概率的判断,提前选择了一个能保护她,不让她受到更深的伤害的办法。


    而李蔓之所以得出这个结论,正是因为李蔓了解大多数男人,正是因为李蔓不了解方知有。


    徐斯人不自禁低下眸,暗暗沉思。


    李蔓不了解方知有。那么她呢?她了解吗?


    事实上,徐斯人也不过才认识方知有两个多月而已。她不了解方知有的家庭、成长、三观,她甚至也不太了解方知有这个人。


    她只知道方知有在性功能上有些障碍,只知道他喜欢被强迫控制的感觉,只知道他对做.爱有瘾,很喜欢缠着她,一遍遍地吃。


    哦……徐斯人其实也不确定,是不是换另一个御姐来,方知有也会兴奋地倒下去,任人作为?


    所以,方知有……能经得住诱惑和考验吗?对她是否有几分真心?他……


    “哎——”一声悠长的叹息,迎面扑倒徐斯人的鼻尖上。


    徐斯人冷不丁抬眸,却被李蔓伸过来的食指尖,点中了眉心。


    她圆润的塑感指甲,掐在徐斯人的郁结上。


    徐斯人才发现……原来自己在皱眉。


    糟糕了,心事总是跑到脸上。


    ——她已经暴露了她在这场钱色的□□交流中,频繁松动的心。


    ——她也暴露了她在面对真正的高位者时,并没有表现的那么笃定有底气。


    方知有有资本将她换掉。随时。


    徐斯人牵强地扯了扯嘴角,笑意很涩。


    她手里的叉子,没有再落在食物上,指尖无意识地拉了拉,任银叉的尖端在空碟子上一遍遍划动,发出尖锐刺耳的细响。


    徐斯人却仿佛完全没听见。她思忖道:“他应该是个好人。他对我挺好的。”


    李蔓的眼底存着似有若无的讽刺,她浅笑了一声,收回手,桌底下拧着拳,心也跟着冷硬起来。


    李蔓淡淡道:“男人很复杂、也很会演。他们说谎跟脱裤子一样随便,看着一副没你会死的忠诚样子,其实不过是逢场作戏。”


    “徐斯人,你睡归睡,动心就输了。”


    残忍的真相,被拆开了,放在眼皮底下,徐斯人的心底却渐渐平静。


    她试着动了动唇,直到嘴唇上燃起微弱的痛感,唇心突然裂开,意外打断她。


    这是什么征兆呢?徐斯人又将话咽了下去,她伸出舌头舔了舔,舌尖染上淡淡的血锈味,有点苦,也有点腥。


    舔舐伤口,舔舐疼痛,徐斯人将干裂的唇重新润湿,她慢慢抬起眸,眼中一阵墨冷的沉。


    她似大梦初醒,又似终于重新跳出局外,找回了客观的判断。


    放下叉子,徐斯人拿起汤勺,搅动蘑菇汤,舀起一勺,慢慢倒下,继续再舀起一勺,如此反复。


    她似笑非笑,一副加入游戏的松弛,语气也异样的肯定:“傅观是单纯美好的,也是忠诚无辜的,我们就不要拉他下水了——”


    徐斯人眨眨眼,一副无邪的俏皮样,诚挚邀请道:“学姐,你不想来我男朋友家坐坐客吗?我可是很期待、很期待你来看我们的哦……”


    什么?


    一语双关的表达,换李蔓吃惊地张唇,她几乎有些不确定徐斯人的真实含义。


    手心抓了抓空气,李蔓微微颦眉,困惑地看向徐斯人,她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徐斯人的手腕一顿,她放下汤勺,汤勺跌进杯壁,发出脆响。


    将胳膊摆回桌上,徐斯人撑着下巴,一副淡然若素的寻常模样,带着淡笑,她看向李蔓的目光清醒,直接,也有着意味深长的意味。


    徐斯人:“学姐,其实我也很好奇,我到底是不是那个唯一。”


    一句话,搡得李蔓重新醒了过来,又开始嘴里泛苦。


    是天真。还是天真。


    李蔓勾起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意,无情拆穿道:“这句话,每个恋爱脑都说过。觉得自己能让浪子回头,觉得自己能让高岭之花下神坛……有这能耐,怎么没考上清华呢?”


    一番呛白,徐斯人噗嗤一笑。她的表情微妙,她动了动,腕间的金镯撞击着,发出脆响。


    徐斯人又拿起叉子,胳膊够到李蔓的碟里,她叉了一块嫩牛肉,塞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细细地品味。


    满足的模样,令李蔓深受感染,她重新低下眸,看着碟子里的牛排,她叉起一块放进嘴里,也跟着认真细品,去感受食物的美好。


    咀嚼,让美味填满口腔,给予她们新的力量。


    徐斯人静静看着李蔓,真心道:“学姐,如果我没考上清华,我就趁还有力气时,尽快退学,如果你有机会……”


    徐斯人放下叉子,将脊背挺直,将两只胳膊叠搭在身前桌上,她乖乖坐正,一双水盈盈的眸子凝在李蔓,她的眼里有话,话里有话。


    徐斯人:“记住,只动身,不动心。无论如何,先睡上几个月。——毕竟,他给的是真多,点个鸭还得出钱,咱们怎么着,都不算白来。”


    “……”这一回,轮到李蔓惊讶了。


    她竖着眼睛,肩膀下意识地缩了缩,她的嘴皮子颤了颤,她抿紧了,绷成一条线。


    所以……所以……


    徐斯人是在套公式吗?徐斯人反邀请了她?徐斯人是鼓励她去她男朋友那做捞女吗?


    这……这……


    李蔓的眉头紧皱了起来。她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手足无措地,叉了块牛肉塞进嘴里。


    嚼完后,又叉了一块,继续吃。


    一块又一块,直到将一盘牛排吃完,身体被填饱的感觉,让李蔓慢慢缓过来。


    她端起手边的莫吉托,重新抿了几口。


    口腔里丰富的味道化开,她重新抬起头。


    徐斯人没有避开李蔓的眼神,她的目光平静,她淡淡道:“我没有在开玩笑哦。”


    李蔓的心像碰到了冰。


    她觉得自己有点儿看不透徐斯人。


    她有时候觉得徐斯人太过于理想化,天真烂漫,容易受欺负,有时候又觉得徐斯人心如明镜,剔透敏锐,吃不了大亏。


    徐斯人有着大智若愚的悟性,活的不着痕迹,也活得很……


    李蔓无法评价,她深吸了一口气,重新说出她的决定。


    第54章


    这一瞬, 仿佛被命运按下了暂停键,餐厅悠扬的轻音乐,迎来切曲中的短暂停顿, 邻桌的几对也在巧合中, 恰如其分地静止。


    空气安静到连呼吸声都显得吵闹,徐斯人忍不住屏息, 她看着李蔓,看她复杂的神情,犹豫、忧郁、优柔寡断。


    那是只有女人才会流露出的眼神。


    被吃淡的红唇,重新张开, 李蔓提醒她:“那要不要再晚几个月?好老板可不好找,被我抢走工作你就失业了哦。”


    徐斯人望着李蔓,她顿了一会儿, 待完全反应过来后,她长舒了一口气。


    一只手搭在心口上,她顺了顺, 轻松地笑道:“学姐,你还以为你要拒绝我呢。”


    “哎, 其实, 我知道你说的很对, 所以心底深处我真是这么想的:如果一定会有其他人代替我, 我宁愿是你。”


    “学姐,你对我的担心是真的, 而我希望你月入百万的心也是真的。”


    真诚的语气, 荒诞的设想,交织在一起。


    徐斯人的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笑意,神情凉薄。


    她重新捡起叉子开始吃东西, 动作平稳,慢条斯理。


    她拿叉子按下一颗蘑菇,又按下一只虾,被贯穿的食物,垒在一块儿,收回来,放到嘴边,再一一吃掉。


    “百万还是月入”李蔓理解了一会儿,她看着徐斯人,只觉得心被人紧捏着了,她道:“徐斯人,这么挣钱你都舍得让,你就这么怕吗?”


    徐斯人的神情一顿,被李蔓这么一提醒,她才意识到,自己在放弃什么。


    怕吗?如果方知有在生活中,能控制她、挑剔她、要求她,也许她就不怕了。她熟悉那些软硬皆施的情感绑架,会不自觉地防备,期待逃离。


    可是,方知有从未这么待她,他温柔、平和、软豆腐一样的脾性,所让她感受到的是他在爱她。


    是健康的爱,是付出的爱,是顺从的爱。


    方知有永远都会主动把自己放在一个很低的位置,托举她,也任由她试探,踩踏,欺负。


    她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人,也没有经验应对这样的骗。


    是的,她怕了。怕发现方知有都是在装的,怕发现自己从未被真正爱过。


    两行热泪突然滚下来,咸咸的。徐斯人低了低脑袋,拿起一旁的纸巾,胡乱地擦了擦。


    她自嘲地笑了一声,擦掉悬在鼻尖的水气。


    再看向李蔓,她的神情是迷茫是无助,她动了动嘴唇,诚实道:“是的,学姐。所以,请来吧,让我看到答案。”


    这一刻的邀约,既像是自暴自弃,又像是孤注一掷。也勾起无数与方知有相处的时光,在她的心里播放。


    方知有能否守住身体的贞洁,徐斯人不确定。可方知有的为人品行,她自认为还是能看清几分。


    徐斯人心中油然而生出新的冲动,她做出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


    她肯定道:“如果你失败了,我会想办法生下和他的孩子。——他是一个性格很健康的男人,他会是一个好爸爸。”


    李蔓不可思议地皱起眉头,下意识反问道:“你疯了?徐斯人,不是应该先想想要怎么让他娶你才对吗?”


    娶?徐斯人的右眼皮瞬间频繁地跳了起来。她心里一紧,抬起手按着眼皮轻轻揉了揉。


    这一瞬间,她想到太多被婚姻捆绑在一起的怨侣。


    总是一个人在吃亏,一个人在装傻。一个人在忙碌,一个人在装睡。


    徐斯人缓慢悠长地舒了一口气,她忍着皮颤,双手互相紧握着。


    她淡淡道:“结了婚,很多事就不一样了。那可是一辈子的义务保姆啊,还得充当延续香火的生育工具,还得担任照顾男方双亲,应对他家亲戚的管家"


    徐斯人的语气一顿,她缓慢而坚定地摇头道:“我也不会跟任何男人领证的。离婚的成本太大了,很多女人被剥了几层皮,都没离成婚我赌不起,也输不起。”


    直面生活的真面目时,人是会语塞的。


    李蔓的心里也跟着打起鼓来,她左右侧身,不安地忸怩了一阵,脑海里无数念头打转。


    李蔓:“那那那就对外以夫妻的名义生活!用事实婚姻关系,作为你的基本保障。这样你既有随时离开的权利,也能要求他履行责任的条件,进退皆宜。”


    徐斯人顿了一瞬,她盯着李蔓看了好一会儿,她突然真心地笑了起来,调侃道:“我还以为你会骂我是神经病呢,整这么多独角戏,又大胆又窝囊,半天又半天的,没那底气生孩子干嘛。”


    徐斯人的自我挖苦,令气氛轻松了一些,李蔓也跟着笑了起来,抛了个会心的眼神。


    李蔓客观道:“你老板都能让你月入百万了,你的孩子这辈子还能缺钱吗?你又是个很有母性的女人,擅长给予照顾和关爱……”


    李蔓眼底油然而出羡慕的情绪,承认道:“一个孩子,有爹给钱、娘给爱,她会幸福地长大的。”


    啊……徐斯人咯咯笑了起来,脸红道:“不知道为什么,很期待当妈妈。”


    李蔓食指腹刮了刮脸,也跟着戏谑道:“你不知道?我知道,你现在八成就是进入排卵期了。人体的生理如此,我们不过是顺应天性。”


    “嗯!”徐斯人用力应了一声,又重新捡起最初的话题,“所以学姐,你明天来我老板家不?”


    话题又绕回来,换李蔓一时愣住,她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一切决定的开始,是她的


    如今冲动退去,她已分不清心底的情绪,究竟是后悔羞耻,还是愿意替徐斯人做一回饵食。


    李蔓下意识伸手往包里掏了掏,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已经是8:39,她看到屏幕上的消息提醒,点开。


    她的男朋友Leo在20分钟前发来消息:现在出门去接你,那边车不好开进去,你走到路口等我。


    李蔓微眯了眯眼睛,眼底闪过一丝讥讽的冷意。


    她按灭屏幕,将手机重新装回包里,她看向徐斯人,半真半假道:“那我得先跟我的男朋友分手了。”


    李蔓拎起包包重新挎到背上,她站起身,刻意顿了几秒,阴阳道:“徐斯人,我得走了。我的‘老板’也来接我‘上夜班’了。”


    徐斯人坐着仰视了李蔓一会儿,她突然反应过来,也跟着起身,拿起身后的包包,默契地走出来几步。


    徐斯人:“我送你去吧。”


    李蔓满意地颔首,挽着徐斯人的胳膊,与她并肩而行,她道:“谢谢。”


    走出门时,李蔓和徐斯人都下意识地看向了坐在一楼门边不远的方知有。


    方知有刚好也抬眼看了过来,换一高一低的两个女人,分别乜了他一眼。


    待走出门了,李蔓才低下身,挡着嘴巴,小声跟徐斯人吐槽起来。


    李蔓:“刚才那个男人帅吧?我也这么觉得,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都不知道,那个男人看的黄漫那尺度呵,只能说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


    “”徐斯人的脸瞬间羞红了起来,有种自己床上的私事,被熟人翻看的感觉。


    她嘴唇嚅了嚅,一时即不好意思承认那是她男朋友,又怕李蔓知道后放弃勾引方知有的计划。


    心里百感交织,徐斯人咬咬牙,还是决定等李蔓来了再说。


    “是吗?”徐斯人装傻充愣道:“哎呀,真没想到。”


    李蔓摇头叹息,仰天翻了个白眼,“这世上的男人,什么时候能争点气?让我高看一眼!”


    两人说着闲话的功夫,已经走到了路口。


    黑色的大G贴停在路边,Leo靠在副驾的车门上,一手夹烟,另一只手握着手机。


    挽到臂上的白衬衫、笔挺熨贴的黑西裤,微卷的二八分短侧梳理地一丝不苟,他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玉面薄唇,经典的斯文精英形象。


    屏幕的光照在他脸上,镜片反印着对话框,圈出他甜蜜翘起的嘴角,他时不时地在屏幕上按动回复,应该是在跟其他女人聊天。


    李蔓的身体僵硬了一瞬,徐斯人忧心忡忡抬眸看了她一眼,又见李蔓很快逼自己放松下来。


    李蔓的声音轻快温和,她提醒似的,打招呼道:“Leo。”


    Leo抬头,他一眼看到个子高挑的李蔓,目光习惯性地上下打量着她的性感饱满,最后落在她透视纱裙下那两条笔直的长腿上。


    “Honey。”Leo露出一抹从容温和的笑容,他按灭手机,主动打开副驾,微微倾身,很绅士地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得体淡定到仿佛刚才发现的那一幕,都是徐斯人的错觉。徐斯人也是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适才李蔓对她的劝告与提醒,到底有写实。


    李蔓嘴角含笑,鼻尖溢出一抹模棱两可的笑意,仿佛已经见怪不怪。


    李蔓伸手半抱住小巧精致的徐斯人,搭在她胳膊上的手意味深长地捏了捏她,仿佛是在对她说:看到了吧。这就是男人。永远不要信。


    李蔓低下眼看着徐斯人,问她:“你去哪?要不要送你?”


    “不用了。”徐斯人连连摆手,“我男朋友也来接我。”


    接着,徐斯人察觉到Leo的目光也悄悄地落在了她身上。


    那是男人的目光,带着打量,仿佛一张隐形的手,抚摸在她的身体上,漫无目的的衡量。——衡量她作为女人的魅力,衡量她身体的性吸引。


    徐斯人第一瞬间想起的,是她在几个月前还跟李蔓同居时的某天,她打零工回来时,打开门,刚好看到Leo从李蔓的房间走出来。


    那时的Leo看到了她,也没有看到她,他的目光在她肩上的广告袋上停留片刻,鼻尖发出淡淡的蔑笑。


    Leo调侃道:“改明儿我给你带几个我们投行的广告袋怎么样?你背出去,要能谈到活儿,我给你提成。”


    Leo说着自己忍不住先笑了起来。有些坏,也有些欠扁。


    那时候,Leo对徐斯人肩上背的袋子都比对她本人更感兴趣。


    可现在呢Leo在看她,觊觎她的脸颊,腰身,腿。


    这也正验证了李蔓适才所说的另一方话:当徐斯人打扮起来,她什么也不用做,自会有蜂蝶主动围绕过来,缠着美丽的花朵盘旋。


    徐斯人握着包带的手紧了紧,她低着眸,浓密的睫毛掩盖下她眼底厌恶的情绪。


    “砰。”Leo主动关上副驾的车门,他朝两人走近几步。


    他看了一眼李蔓,轻挑眉头,一副询问的模样,又微低下头去迁就徐斯人,嘴角勾起一抹亲切自信的笑容。


    “little girl,你男朋友来了吗?没来的话我们先送你吧,你一个人在这儿等也不安全”


    Leo说着,单手拍在自己浑厚的胸膛上,主动自我介绍道:“哦对了,我是李蔓男朋友,我叫Leo,Hello。”


    哈你大爷!徐斯人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是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混乱中左右看了一眼,以掩饰自己向后看去的目光。


    直到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藏在暗处,侧靠着墙,正盯着自己的方向。


    她想起自己是谁的猎物,是谁的食物,是谁的所属,徐斯人的心里舒服了一些,又有点不是滋味。


    真希望方知有可以抵住李蔓的诱惑。


    ——真想扑向方知有,将自己脱光了,让他用他的目光,他的唇舌,他的身体,将她重新清洗一遍。


    想做.爱了。


    第55章


    昏黄的路灯, 构成揉在人身体上的暖光。


    无框薄眼镜片后,Leo的眸子水灿星亮,他望着徐斯人, 嘴角的笑意热情、礼貌。


    这给了被凝视的人一种微妙的错觉。


    仿佛适才被冒犯、被打量的洞悉都只是一厢自恋, 仿佛Leo给来的关心,也只是他在正常社交里具备的细腻品质。


    “噗嗤——”李蔓故意笑了一声, 带着些嘲笑羞辱的意思。


    直到Leo终于把目光拉回到自己身上,李蔓才抬手挡住唇,作出副失态的抱歉模样。


    一双媚长的眼眸,点在Leo眸中, 李蔓揶揄着提醒道:“哥哥,有没有可能你们认识。”


    三角形的关系,地上的影子, 被砖块的缝隙切割成片。


    而被取笑了,Leo也不恼羞,更没有陷入试图将眼前的徐斯人与记忆里的某个身影核对上的, 无意义的纠结。


    他先是讶异地轻挑眉头,握着拳挡住唇角, 露出意外的眼神。


    接着, 他跟在李蔓背后, 也自嘲地笑了一声。


    他重新打量了徐斯人一眼, 眉头困惑地拧着,坦诚没认出来的模样, 带着歉意, 他自我调侃道:“抱歉,脑子还在上班呢,又‘老人多忘事了’。”


    Leo顿了一瞬, 又紧跟着补充了一句:“不过有些时候真的没办法了。蔓蔓美到犯规,我的眼里实在看不到别人。”


    Leo说这句话时,目光真诚地凝着李蔓,眼里有歉意也有爱意。他全盘接受了李蔓的情绪与嘲笑,他也愿意全力弥补,给她挽回面子。


    Leo表现出的超强心理素质,反倒显示出他在情感里的本领与老道,与他骨子里的坦荡自信。


    徐斯人将情绪含了含,她已经没有心情再配合下去了。


    她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Leo不是那个能回头的浪子,而李蔓也不是他的唯一。


    徐斯人抬眸,神情凝沉地看向李蔓。


    李蔓高挑、艳丽、夺目,172的身高,再踩上高跟鞋,搭配长久锻炼出的妖娆身材……


    她有着风华正茂的外表,也有着善良可靠的内心,她那么好,却落在一个花花公子的手里。


    徐斯人真希望李蔓能够走出来,她心里一盘,主动向后退了几步。


    徐斯人淡淡抿着唇角,笑意清浅柔和,她语气如常道:“学姐,要去找我男朋友了啵。”


    徐斯人故意含糊主语,暗示的模糊又清晰。


    她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捏紧了,拽到高处,都是牵扯牵挂。


    她的心里无比担心李蔓真信了Leo的说词,肯定了Leo在刚碰面时,的确只看到了李蔓的初状,也错信了他对异性的暗自试探,只是礼貌。


    李蔓看了徐斯人一眼,又晃晃悠悠地将目光撇开,看向身前的Leo。


    Leo并没有任何特别的情绪,在察觉自己被徐斯人忽略后,他自然地偏过视线,目光看向某一处街景,隐去存在。


    淡而静的气质,宠辱不惊的脾性。他在关系中总是保持着不松不紧地拉扯,识趣知退。


    李蔓倾身往前走了几步,胳膊穿过Leo的胳膊,轻轻拉了拉他。


    Leo仿佛被重新启动的玩偶,他转回头看向李蔓,很灵活地朝她做了个鬼脸。


    李蔓被他逗得一乐,她朝徐斯人摆了摆手,告别道:“那行,徐斯人,你去吧,我们先走了。”


    Leo偏低的视线,朝徐斯人颔首示意,他重新走回到车前,给李蔓拉开车门。


    风扬起李蔓的群摆,像墨像浪,掩着两条玉腿,如深海游行的鱼。


    徐斯人看着李蔓的背影,忍着胆颤心惊,压住分贝,表现尽力正常地,又问了一遍:“学姐再见,改天一定聚哦,欢迎你来我家坐坐。”


    李蔓没有回头,也没有吭声,她高举起手比了个“ok”的手势。


    像是将要溺死的人,伸出湖面求救的手。徐斯人看着李蔓的答案,终于松了一口气。


    “砰、砰。”两边车门关上,大G沉稳洒脱地开离。


    徐斯人木愣愣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她看着脚下的影子,见她身后的位置,一个高大魁梧的声音,完全将她笼罩。


    方知有从她背后贴过来,他张开结实的胳膊,将她包裹着,搂着。


    暖烘烘的身体黏在她身上,他的鼻息带着火气,一息息扫进她的耳朵。


    她闻到了方知有身上的酒气,浓郁的纯酿,带着熟透的甜味。


    方知有:“徐斯人,我想起这附近有个度假酒店,那里的星空房还不错,夜里适合看星星,一睁开眼,又可以看日出……”


    “而且山里僻静,你可以听到鸟叫虫鸣的自然协奏曲。你愿意去不?”


    轻快的邀约,雀跃欲试的好心情。他完全靠近她时,她甚至找不到自己的影子。


    不知道为什么,徐斯人心底油然而出起一股不甘的情绪。


    是羞恼适才在李蔓面前流露出的泪和怕,是烦躁他始终表现出的眷恋让她永远分不清真情假意。


    她的爱让她丢脸了。一切都是因为男人。


    裂口截断徐斯人的唇,她的眼底闪过一丝报复的情绪。渴望破坏的意图渐浓,她想撕裂方知有,像撕裂一张纸,撕毁一柄扇。


    薄唇微张,她声音阴冷道:“学姐刚才告诉我,我脱单这事儿,还是傅观提醒她的呢……”


    方知有抬眸,眼底闪过阴骜冷意,是并不意外傅观从未死心的苗头,也是厌烦有这么一个情敌总在暗戳戳地刷存在。


    舌尖顶了顶上颚,方知有藏好眼底的真实情绪,又换上一副易碎的样子,他动了动,扶着徐斯人的肩膀,将她转回来,面向他。


    方知有搂着徐斯人的腰,按着她,让她贴着自己。他低着眸,眼中是渴望被爱被垂怜的可怜样,柔软脆弱道:“别吓我呀……徐斯人……”


    徐斯人心里一阵痛快,她翘起嘴角,笑的得意又恶趣,她的目光似悬在屋檐下的尖锐冰锥,带着警告与危险,可不坠落时,光下只觉得美。


    徐斯人嬉笑道:“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


    徐斯人伸出手,轻轻扫了扫方知有的脸颊,眉宇,仿佛在擦拭世间落在他身上的灰。


    “你提醒过我:要小心年轻气盛的男人,小心傅观将我抓去,锁在某处无人知晓的僻静地方,将我当成他的玩具……”


    徐斯人抬了抬脚,她踩到方知有的鞋面上,碾着他,点起脚尖,更近地靠过去。


    她的呼吸缠在方知有的鼻尖,她的嘴角荡起一抹笑意,她浓得似彼岸美丽的曼陀罗,不可招惹。


    徐斯人毫不畏惧煽风点火,缓而轻地,继续道:“然后一遍又一遍的……玩弄我……翻耕我……”


    身体的感觉,愈发清晰,搂着她腰身的胳膊,慢慢缩紧,几乎勒的她有些疼。


    可紧迫所带来的占有欲,也能被视为某种爱意,哪怕病态、强制,依然能成为某一刻的安全感,让那些患得患失的拥有感受,慢慢真实起来。


    徐斯人脸上的笑意渐深,她感觉自己在摇摇欲坠的风雨里,被人抓住。


    她坏笑道:“你说傅观会想过要这么做吗?像你一样,掌控我,取悦我,要我承认……他比你更厉害?”


    方知有的脸色渐冷,他低着头,嘴唇紧抿,微微背光的位置,阴影下一片阴潮晦暗的脸。


    他生了些脾气,空出另一只手,掐着徐斯人的下巴,他让她仰地更深,露出她纤长的脖子。


    他低下头,吻在她的脖子上。


    牙齿咬刮的招惹,舌头揉扫的缠绵,口腔舔.吮的勾引,他的反抗更像是另一种讨好,设置诱惑。


    直到徐斯人的身体软下,直到她需要靠着他才能维持站姿。方知有这才松口。


    他挑起眉头,看着她脖子上的痕迹,露出得意的笑容,依然是软刀子一样的存在,温柔倩丽,俏而不俗。


    分明硬朗,偏带着几分惹人怜爱的娇柔。方知有余音上翘,不掩炫耀:“那又怎样?现在睡到你的是我,不是他。”


    他亲了亲她的嘴角,身体挨着她,怪声怪气道:“徐斯人,你不老实……所以……你还有精力去想别的男人是吗?怪我,没有让你……”


    “宝贝,代驾就要把车子开过来了,我们去山上的星空顶套房,在那里,一直做到天亮,一起看日出,好吗?”


    方知有心底暗暗重温刚看过的好几个姿势,他的眼底闪过一抹卑劣的期待,他的嘴角笑意渐深,他将怀里软下的人,更紧地搂着。


    “你欣赏风景,我服侍你。你要是干了,我就亲你,抚摸你,直到你需要我。”


    “你今晚想体验什么呢?想要我怎么做?我会用你最喜欢的姿势,你想在上就在上,想我在后我就在后。”


    想被剪过烛芯的蜡,反而能烧的更久更旺。方知有心底阴湿的邪火,噗噗往外冒,他即想……又想……


    方知有:“宝贝,那里好疼,我想要你,我求求你,爱我,爱我。你最疼的就是我了。”


    骚.贱的德行,性感又迷人,看得徐斯人腿软,也看得徐斯人心里舒坦。


    她的唇角勾起一抹邪恶的笑意,她抬手,却是肯定地给了方知有一巴掌,带着羞辱意味,又好像只是在试探他的纵容。


    她直视方知有的眼睛,声音如小珠落玉盘,她轻声道:“不开心。”


    方知有困惑:“为什么?”


    徐斯人仔细查收方知有的每一处细微变化,她不冷不热地沉着反问:“方知有,我们什么时候分手?”


    第56章


    冷风从背后穿来, 扬起徐斯人的发,她的脸像藏在花瓣中心的蕊,秘密一样, 被虚盖着。


    方知有看不清她的表情, 可她说出的话,已经插了他的心脏深处。


    刺痛的感觉, 窒息的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方知有的指尖不可抑制地打颤,他伸出手,将徐斯人的头发别到耳后, 握着她的下巴,她的脸。


    他低下头,动作轻柔地亲了亲她的眼睛、脸颊、嘴唇, 他的呼吸扑在她脸上。


    他的目光紧紧地盯在徐斯人脸上,他问:“你不喜欢我了吗?为什么不永远和我在一起?”


    徐斯人感觉到了,烙她身上的硬物在慢慢减淡消失, 他被更深的情感掌控,是失去, 是痛苦, 是害怕, 方知有的眼里渗透晶莹的水光, 是泪。


    他的在乎与祈求,让徐斯人终于冷静下来, 她抬手摸了摸他的脸, 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你喜欢我,我就喜欢你呀。”嘴角一抹俏皮的笑意,她温柔地圈住方知有的脖子, 吊在他身上,她问:“所以想要吗?想要永远爱我吗?”


    方知有失控地迎了上去,吻住她。他撬开她的唇舌,缠着她,吮着她,诱她回应。


    他的情绪似烧热的烙铁,烙在她贫瘠的心田。


    “呼——”风飘过,与之而来的,是车子的前照灯飘过来,打在他们身上。


    缓缓停进一旁的库里南,按了两声喇叭示意。代驾坐在车里,没有摇下车窗,也没有走出来。


    徐斯人轻推了方知有,她别回头,确认了一眼身后的车,提醒道:“先上车。你不是说要去看星星吗?走吧,方知有。我也想要。”


    方知有的心似沸腾的开水,就要溢出来,血液不断翻涌,给予他使不完的劲儿。


    他搂着她,打开车门,将她抱进去,也紧跟着,贴牢她坐进来,亲密地挨着。


    车后座的代驾对于服务像方知有这种级别的顾客,已经很有默契。


    见方知有没有更改服务内容的趋向,他没有再重复询问,而是直接将车开了出去。


    库里南沉稳而迅速地往前开去。


    车子里浸透酒色暧昧的气息。


    方知有低着眼,眸中闪过的情绪,浓稠复杂,阴湿狡诈,他没弄明白徐斯人今晚的异样,可他知道,肯定不会就这么过去了。


    方知有抬起头,他伸手紧握住徐斯人的手,与她十指紧扣。他的神情严肃,端正,他问:“所以那个坏女人还挑拨我们什么了?”


    这话题没头没尾的,徐斯人一时没反应过来,懵懂地睁大眼睛,反问他:“谁啊?”


    方知有立刻理直气壮道:“还能有谁?当然是傅观的走狗!你学姐啊!”


    徐斯人凝着方知有,她憋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噗嗤”笑了起来。


    她的两眼弯弯,唇角弯弯,露出一排小白牙,纯然无害的顽皮模样,可爱极了。


    车厢太暗,只有模糊的轮廓。


    徐斯人想要看尽方知有的表情,她撇着脑袋,靠近了一些,整个人靠在方知有身上。


    她凝着方知有,掐了掐他脸颊。


    她没有回答方知有,而是皱了皱鼻头,反问他:“我学姐漂亮吗?”


    脑海里闪过那抹黑色的身影,方知有敏感地抵触着,又警惕地来回检查自己的表现。


    确认自己的表现没有什么问题,方知有不动声色地看着徐斯人,心思盘转。


    作为猎人,作为猎物,他一直明白:一味的乖巧是没有灵魂和吸引力的,只有偶尔的反抗,才会让主人更加珍爱他顺从的时刻。


    方知有故意撇开眼,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半是试探,半是故意道:“个子挺高的,裙子领口开的比较低。”


    一丝从鼻尖漫出的冷笑,几不可闻。可方知有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


    他心中一阵暗爽,无数憋闷的情绪,也跟着花一样的绽开。他重新转回目光,翘首看向徐斯人。


    徐斯人的脸色果然臭了一些,她将眉头一挑,绷着唇角,寡着脸,她问:“有兴趣吗?”


    方知有嘴角的笑意渐深了起来。他捏了捏徐斯人的虎口,也学着她,在情感的高峰上,趾高气昂地做坏,他不答反问:“你吃醋啊?”


    吃醋?徐斯人松开与方知有紧握的手,她将一只手撑到方知有的两腿之间,另一直手抓着方知有身后的背靠。


    她挨着方知有,不断将他往车门处推,直到挤掉他所有的空间,直到她将他死死压在由她的身体圈禁的角落。


    狭小逼仄的寸尺中,软烫清甜的压迫感,纤细影子笼在方知有身上。


    方知有故作慌张,他无措地伸出一只手,死死抓住车上方的扶手,另一只手绕在徐斯人身后,搂着她的腰,悄悄借给她力量,便于她攻略。


    来吧,来吧。


    他享受着徐斯人的靠近。


    徐斯人半侧着身,挨着他的那条腿粘着他,另一直腿则是翻上来,缠压到他的腿内侧。


    她的呼吸扫过方知有的脖子,她冷笑着,半是讽刺半是挖苦道:“怎么会呢?只是好奇你们这些下贱受,在看到漂亮女人时,心里都在想什么。”


    淡香的气息,带着酸味的霸道攻势,她柔软的身体,枝头铺陈磨蹭,几乎要揉化在他身上。


    不断被侵占,红霉圆润地摞在他身上,来去点吻。方知有的心一阵阵打颤,握着徐斯人腰身的手更是忍不住一紧。


    乌黑的眸子,羞怯又兴奋,他紧紧盯着徐斯人,明明身体早已被驯服,可嘴唇紧抿成线,依然是一副克制的模样,故作镇定。


    方知有摆出一副不肯承认的桀骜样,故意反问她:“我还是受?你不是在治疗我了吗?我现在好转了很多吧?偏攻一点点?”


    厉害。厉害了。


    无数不满的情绪,炮轰徐斯人的右脑,给予她全新的创意——她想到了惩罚方知有的手段。


    她在他的腿上蹭了蹭,裙摆被撩动,露出如玉的春色。被他半紧不松夹住的那只手,慢慢往他身体上偏移。


    徐斯人贴在方知有耳旁,蚊嗡的声量,语气低沉,她道:“哦……这都……想改变位置啦?看来对学姐很感兴趣呀?”


    后视镜看不清后后座的故事,两个人的身体靠的太近,互为秘密的遮掩。


    库里南仍在一往无前,往山间黑暗里开,往峰顶暗冷的密林里开。


    代驾目光直视着前方,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黑漆漆的车厢内,幽暗,暧昧,火热。


    徐斯人半盖着方知有,她微微抬起身,目光胶在他的身体上,贴着紧绷的西裤,掌控,抚动。


    “徐斯人……你……”方知有故作羞涩地假挣了一下,又在徐斯人的眼皮子底下,飞快地瞥了驾驶座一眼。


    他没有做出任何制止徐斯人的倾向,可收回目光时,还是埋怨地乜了徐斯人一眼,摆出一副因为有陌生人在,不敢被发现,不得不隐忍着受气样。


    扣子解开,腰间一松。


    他的身体兴奋地跳动。


    徐斯人贴近他,任热息扑在他脸上,她抓住他的把柄,指尖挠了挠。


    她似笑非笑道:“小攻臣,叫我做什么?不是说情况好转了?怎么还是这么紧张,这么被动?所以,只敢搂着我吗?”


    徐斯人的侵占、暗示、求好,像化在嘴里的奶油,甜到心里的好滋味,将人心搅乱。


    徐斯人的腿绞着他,缠着他,偏热的体温,隔着布料,搓磨着,烘烧他。


    徐斯人的声音,在他耳边,一句句轻而暖地蛊惑,她的语气很天真,也很恶俗,她问:“方知有……昨天看的电影……有些我还没弄明白呢……”


    “为什么……要往女人身上……涂猕猴桃呢?”


    “这种吃水果的方式……你心动吗?想不想……试试?”


    “你喜欢什么水果……软烂的?还是耐啃的?你想借什么盛吃?”


    她一句句的反问,似海上翻起的浪,不断推搡他,方知有紧咬着力气,几乎要将捏在手心的扶手捏碎。


    他目测了一下窗外,就要到目的地了。等到了地方,等代驾离开,他一定要……


    徐斯人还在他的身体上作祟,动作。


    方知有情不自禁,也无处可逃,他埋下去,靠进徐斯人的颈窝里,讨好地、舒服地蹭了蹭。


    她的呼吸,渐渐有了性感暧昧的频率,低弱地吹在他耳边,明明很轻,却又震耳欲聋。


    “方知有,我痒痒,你帮我挠挠。”


    “哪里痒?”方知有的手紧掐着她的腰,他明知故问,想听到那个答案。


    “还能是哪里呀?”徐斯人的身体越来越软,她撑不住,不得不撤回手。


    重新圈着方知有的脖子,紧贴着他,她的身体在渴望,一派山雨欲来的隐忍。


    有水沿着她的身体落下来,湿透的感觉,被粘住的感觉,让她承受不住。她只能主动敞了敞,让冷风吹进来。


    一瞬又一瞬的清凉,慢慢唤醒她,她的嘴唇微微张开,她努力呼吸,调整自己。


    “徐斯人,你好香,好软啊,我想吃……”方知有的声音,磨着她耳蜗。


    徐斯人下意识伸出手,紧捂住他的嘴。


    “吱——”前方传开车门被打开的轻弱声音。


    风吹进来,酒香散开。


    前座的代驾从始至终没有回头看一眼。


    他将目光转到门外,提醒道:“方先生,车给您停在了星光观景区。再往前开两公里就到酒店了,祝您今夜愉快。”


    代驾说完,腿已经踩了出去。他关上门,极其迅速地打开后备箱,取出自己的代步车。


    很快,徐斯人从车后窗看到代驾组装好折叠电动车,骑车离开的身影。


    车子恢复成安静密闭的小空间,没有任何人打扰。


    徐斯人彻底松了下来,她往旁边倒去,两只手撩过裙摆,在腰间勾起布料,往下一褪,她勾在指尖的布料随手往方知有身上一抛。


    又是湿痕,再一次擦过方知有的脸。


    方知有的嘴角一翘一翘地,他不敢暴露自己心里的情绪,只能借着捡内裤,低下头掩藏。


    布料握在手心,湿潮黏手的触感,是爱与心动的证据。他紧抿着唇,眼神胶在徐斯人身上,借着擦鼻尖的动作,偷偷嗅了嗅。


    一瞬间,她的味道填满他的身心,他故意道:“又没湿,丢给我干嘛?”


    没湿?装货。徐斯人蔑笑了一声,她掏出手机,打开手电,放在副驾的座位底下,作为她行动的光线。


    她拧过头,上下打量了方知有一眼,故意打了他一下,挑衅道:“借你蒙住眼睛的。刺激吗?你得摸黑干我了。”


    “……”方知有勾结滚动,身体彻底烧起来。他将布料展开,用两只耳朵挂住。


    鼻尖麝湿的气息深浓,徐斯人跨到他腰上。


    她说:“扶着我的腰,自己进来吧。——老板,我要全部。”


    第57章


    被潮气抿润的睫毛, 布料下静成一片,皮下眼球轻轻转了转,无数私有的心思瞬间活泛起来, 蠢蠢欲动。


    方知有的喉结滚动, 他掐着徐斯人的腰,故意捱钝拖延, 木头一样地愣着。


    黑暗中被放大的感受,浸湿他西裤的水迹,女人等待的喘息,一切都在刺激他。


    上啊, 上啊,上啊。


    方知有明知,深想, 却还是没有行动。


    他克制到一反常态,克制到镇定理性。


    他的故意,很快被徐斯人发现。他的手被徐斯人拉了起来, 沿着她的身体,抚贴着漫上去。


    腰上一圈垒落的软布料, 他被她指引碰触, 才发现她已将上半身的遮掩, 也褪在了腰间。


    他的指腹一点点扫过, 偏冷的体温,如冬日抓雪, 粉的, 凝的,颗粒感扑到脸上,揉成各式。


    细腻柔软的触感, 年轻饱满的身体,他的舌尖渴望地够了够,寻找雪夜红霉,不死不败的春。


    他还敢惹火,他坐怀不乱。


    他听见徐斯人声线里带着些不满的情绪,娇滴滴反问他:“怎么还不进来?老板?”


    方知有的心神一荡,他围绕期待,继续布局。


    发出的声音沙哑低沉,显然重复压抑,已至竭力忍耐的极限。他提醒道:“我看不见,没法戴……我没带套……你带了吗?”


    “……”他身上的女人,身子僵愣住。


    方知有知道,这是一个答案:她身上没带,而他……有也不会承认。


    方知有极其忐忑,他摸不清徐斯人的态度,只能试探着,继续贴上去吻她。


    舌尖循着她的敏感处打圈,轻咬。


    她的气息灌在他的鬓边,暖热,惹人心躁。


    他感觉到她身体的动情。


    圈在他后颈上的指尖,不自禁地抓了抓他的发根,她渴望又诚实地贴着他纠缠。


    下一刻,又因为不敢继续,被理智紧拽回来,她气急了,嗔道:“谁出门吃饭还带那个啊?没有呀!现在怎么办?”


    方知有心头直跳,是雀跃,是兴奋,是手段见效,终于等到机会,亲昵地与她交颈,他藏在她耳畔的脸,嘴角翘起。


    “那就这么做吧,成吗?”


    徐斯人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噗咚噗咚,像有棒槌在她心里左右开工,夜里打鼓。


    她想到不久前才滋生出的想法。


    唇上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徐斯人舔了舔,将眸中情绪沉到深处,她不着痕迹试探起他的态度:“明天再吃药吗?”


    方知有的动作顿了顿,一番话,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说的,他的语气很肯定:“不吃行不行?对你身体不好……”


    “而且可能……你知道我在创业期,落下很多毛病……我在床上的表现,虽然体验还行……但我的精子质量可能……”


    “我没去具体查过,不过我爸妈也是用了3年才怀上我……按照我们家男性的历史故事来看……可能就是没那么容易让女人怀孕……”


    谎话与真相,真假参半。


    方知有表现的犹犹豫豫,吞吞吐吐,一些诱导怂恿的话,也是张口就来。


    倒把徐斯人听的一愣。


    绕是她看过许多跌宕反转的故事,也没料到,自己拿到的人生剧本,竟然是这番模样。


    她以为最容易发生的“未婚先育”、“给家族蒙羞”、“不洁身自好”,“烂□□真丢人”……


    以及“夫人带球跑”、“母凭子贵”,“手段下作”,“先孕后爱”的剧情,好像一下子被拉远了。


    而与之而来的,是她的脑海里,像弹幕一样默默飘过广告词:阳.萎、不孕不育,就到xx医院。


    徐斯人曾经将这个广告袋背了四年,那是她对在咒怪女性是“不会下蛋的母鸡”的愚昧群体,所想要大声高呼的话。


    她的确是在嘲讽、奚落、攻击一些人。


    但是她还没想到……后来的她会被这句话,走一步,跟一步,如影随形的缠着。


    她看上的男人,曾经有过阳.萎的黑历史,现在……他又自暴其短的,坦白了他可能还是个“无法受孕的公鸡”。


    真……


    验证了一句话:这世上就没有完美无缺的人。


    徐斯人心情复杂地长舒了一口气,她努力找安慰,想着起码还是有一个好处的,能省好多买套的钱……


    接着她又想起……自己原定的“意外”,恐怕也有点难以事成了……


    哎。徐斯人坐在他身上,自暴自弃地磨蹭。


    她有些分神,直到方知有湿烫的小脑袋,贴着她,柔软又强势的侵占,带着安抚意味。


    他耐心地给她挠了挠那些暗痒的地方,时不时地破坏,打散她沉闷的情绪。


    身体的滋味,慢慢又盖过了她的心事。


    徐斯人忍不住回应他,她吻了吻他的耳朵,不再犹豫,听从内心,竖起身坐了上去。


    “呼——”


    “呼——”


    他们的呼吸,同频同温。


    她跟随感觉动作,他扶着她,支撑着她。


    在被控制左右的身体情绪中,方知有的声音被她扰乱,他断断续续地说着,坚持不懈地说着。


    他说:“徐斯人……如果你怀孕了……可不可以把小朋友生出来……”


    “我会请律师办理手续……给你5套旺铺……一栋别墅……外加5000万……让你有足够的物质条件……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养育她……”


    “徐斯人……你想过要拥有一个怎样的家庭吗……想要什么样的丈夫陪你一起生活……一起陪孩子长大……你觉得……我可以吗……”


    “如果你不嫌弃我的吗……我想和你一起养育我们的孩子……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负责你们的所有生活……我会对你们很好很好的……”


    太具体的物质赠予,太具体的情感想象,太周全的责任说明,都暴露了方知有夜深时都无数遍思考。


    她听到,感受到——他心里已有清晰的轮廓,关于爱情,关于伴侣,关于家庭,关于她……


    是的。他的心,他的爱,他的未来,每一笔的书写,都有徐斯人的名字。


    徐斯人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她在他的身体上放肆,狂欢,与他共享幸福,撩动心里的弦。


    是身体的愉悦,是心灵的欢喜,仿佛被按进蜜罐里,做什么都觉得甜。


    她没有怀疑方知有的诚意和恳求了。


    大概是因为更深入地知道了他的身体状况,大概也是看透这世上的男人也好,女人也好,一旦失去了生育的功能,便会不自觉地成为社会的隐形弱势群体。


    于是在这样一个时机里,一切都合情合理。


    她不会一味地猜测他是在花言巧语地哄骗她,只是为了跟她换一种更舒服的方式。


    她理解他的渴望,理解了他想要拥有与自己骨肉相连的孩子,理解他想要拥抱温馨美满家庭的平凡心思。


    人类心灵的寄所,总需要归处。


    而她待这个世界像照顾幼孩,从始至终保持着柔和包容,慈善体贴,如今有男人想要投奔她,依靠她,求她爱,这为什么不可能呢?


    徐斯人的嘴角露出一抹欣然的笑意,她取下蒙在他眼前的布料,看清他的脸。


    刺眼银冷的白光下,他的面庞如被精心雕刻过的玉,润亮分明,即盈又利。


    她伸出手,抚摸方知有的脸庞。


    她看到他缓缓睁开眼,看到自己在他眼中,嘴角淡淡的笑。


    她温柔如水的目光,一次次地浸没他。


    她没有承诺,没有回答,只是一味用身体呼应,一遍又一遍地笼触。


    缓解他的紧,他的疼,她爱着他,宠着他,比说什么都管用。


    无尽的滋味,他触碰到她的心深处,她毫无保留地给予,令方知有深深触动。


    方知有的声音,情绪渐深,带着哽咽,他乞求道:“徐斯人……孩子可以跟我姓吗……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落在我的户口本上……”


    “我咨询过律师……如果有一天……我发生了意外……这种情况更有利于她……成为我遗产的第一继承人……”


    年轻的徐斯人,那里经历过这些?


    她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这样的姿势,在这样的时刻,听说“死亡”。


    尤其是在看到自己的利益,被记在别人的遗嘱里。生也记挂,死也记挂。


    徐斯人没有来的鼻尖一酸,她咬着唇上伤口。铁锈一般的血腥味又一次涌上来,止住她心里的痛觉。


    她狠狠坐了他几下,作为对他胡言乱语的惩罚。


    她伸手不客气地拍了他的嘴巴几巴掌,恶狠狠地纠正道:“呸呸呸,你瞎说什么呢?你才28岁,人生还长着呢。”


    “再说了,这世道好着呢,没有战争,没有霍乱,能有什么意外?你过得这么好,就要记住:要贪生怕死,珍爱生命……”


    徐斯人说着说着,语气越发低了,她气自己软弱,手背在脸上粗鲁地揩了几下。


    她故意大动作磨蹭他,惹的他打颤。


    方知有几乎要失控,可是一瞬间,他又比以往所有沉沦的时刻更快速地清醒过来。


    他扶着徐斯人的腰,按下她的控制,她的付出,他凝着她,眼里有莹莹水光。


    他已经想好了,也下定了决心:如果徐斯人拒绝他,他就一直死缠烂打。


    他有金钱、身体、尊严,他会用他的一切,赢得她的回答。


    “徐斯人,你坚韧……勇敢……温柔……细腻……强大……我相信你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母亲……也只有你这样的人……才配成为母亲……”


    混乱的表达,紧张的思绪。方知有几度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盯着徐斯人的眼睛,忍了忍哽咽,直到重新找回方向。


    再开口,他的声音渐渐坚定,勇敢,他重新道:“不,徐斯人,我是说……我想要和你,有一个可爱的孩子。我们的孩子。”


    徐斯人仔细端详方知有的脸,她的嘴角浅浅勾起,她声音极轻,也很脆弱。


    她说:“没觉得我今天特别湿吗?方知有,今天是我排卵期的第一天,你已经走进我了。”


    两行热泪滚下,是软塌的心,是炙热的爱,方知有喜极而泣。


    他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也紧急地撇过头,闭上眼,藏下眼底的所有碎情绪。


    好像准备的再久也没用,当他得到她的爱,哪怕预演了无数遍,还是会忍不住失控。


    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他长而缓地呼吸,让自己重新走出来。


    再睁开眼,他看向徐斯人,目光沉稳,柔和,清爽如风。


    他搂着她,护着她,轻轻地推,直到她完全躺下去,车顶的窗打开,外面是满天繁星。


    他在她喜欢的地方吮吻,一次次抹去他们身体的距离。


    “嗯……嗯……”


    第58章


    山里的空气, 带着淡淡的绿竹的清甜,天渐渐亮起的时候,一片灰蒙蒙的阴云, 慢慢被幽冷的蓝色浸染, 接着是橙暖、灿黄,渐渐愈烈的天。


    徐斯人的腿根在打颤, 她被方知有紧紧搂着,靠在他身上。他们坐在前排干净的副驾上,敞着车门,看太阳爬上来。


    一夜的激战, 一夜的答案,此刻,徐斯人的心里平静, 温暖,舒适。


    清晨山里的风微冷,吹进心口, 鼻尖,一阵痒痒。徐斯人紧急挡着口鼻, 打了个喷嚏。一瞬间, 有液体从她身体里流出, 暖热, 黏稠。


    她知道那是什么。


    她拧了拧眉,保持目视前方的姿势, 边跟方知有念叨:“老板, 得买两包护垫了,身体里太多,一直往外漏。”


    方知有听见, 伸手去够抽纸盒,一摸触底,他才想起用完了。他换了只手,够到自己挂在驾驶位上的上衣,拿给徐斯人。


    “先将就着擦擦?”方知有的声音很温和。


    徐斯人看了一眼,却只是接过来,理开,然后当被子一样盖在自己的身体上,挡住吹来的风。


    清冷瞬间变成天然享受。


    她背靠方知有火气十足的体温,身前有他的衣服,她在他的气息里,也在他的温暖中。


    方知有:“不擦擦吗?”


    徐斯人:“你还得穿呢。”


    “没事儿,我已经让人给我们送衣服来了。”


    方知有见徐斯人拿衣服当布盖,便只拽起两侧衣袖,蒲扇盘的大掌往左右各撇了一下,两块袖撩便如纸一样,被轻松地撕开了。


    “嘶——嘶——”布料撕裂的声音,男人紧绷的臂弯,主动昭示的力量,令徐斯人忍不住侧目。


    她回头,见绝对力量前,男人过于平静的表情。


    深邃的轮廓,朱红的薄唇,一如既往淡淡的冷模样,如雨后青山,雾里看春游,矜贵疏远。


    虽然已经把方知有睡过好几遍了,可徐斯人偶尔回神时,还是会有种意外的感觉。


    心里惊奇地想:原来我睡到的第一个男人长这样,他那么俊朗,那么耀眼,还那么精壮。


    方知有知道她在看他,他抿了抿唇,嘴角还是会不自觉上翘。


    他低垂睫眸,螳臂撩动她的裙摆,他用撕下来的其中一块布料,娴熟耐心地给她擦了擦。


    擦完的位置,他用手背再次抚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这才勾进底部,将另一块布料垫在已经被淋湿的位置。


    毛茸茸的精神触感,布料、手指,一次次轻柔地扫过她。


    方知有的脸颊就停在她耳畔,徐斯人静静望着他,见他认真专注,克己复礼,别无二心的模样,仿佛原就是冷淡的人。


    他是吗?是就怪了。脸贴得这么近,想要什么她还能不知道?


    徐斯人自信地凑过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方知有随手将那只用完的湿衣袖抛到满地狼藉的后排,他摸了摸脸颊被吻过的位置,回以一抹清浅静谧的笑。


    方知有:“先将就着。等看完日出,我们就进酒店,你想要什么牌子的护垫?待会儿我让服务员给我们拿两包。”


    这也能挑牌子吗?徐斯人以前都是直接用妈妈的,读大学后则是挑量大便宜的买。


    被方知有这么一问,她才知道这里头的讲究还能有这么多,她愣了愣,抿抿唇道:“都行。”


    方知有立刻意识到自己问错了问题,他的目光闪了闪,领会挑卫生巾品牌的事,也应该交给他来做。他重新看向徐斯人,在意她的情绪。


    “看我干嘛呀?”徐斯人被方知有看的不好意思,她摸了摸脸,很快又活泛起来。她拿胳膊肘搡了搡方知有,调侃他:“方知有,还是你好命。”


    徐斯人斜眉横眼的,故意卖了个关子,等到方知有挑起一边眉头,露出好奇倾听的模样,她才“噗嗤”一笑,跟着补充起来。


    “刚好遇到我排卵期,母性泛滥,不然我昨晚哪有好心听你说那么多?敢不带套?哼哼!只怕昨晚爽的人就只有我咯!”


    天色慢慢亮起,照亮徐斯人的脸颊,一片莹润的雪色,白里透红。


    徐斯人真好看,被滋补的身体,像剥开的水蜜桃,透着诱人的好气色,上扬媚艳的眼角,透着天真纯粹。


    仿佛一吹就破,一碰就碎,一叫就醒,她像个孩子,也像个女人。


    方知有凝着她,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他伸手,掐住徐斯人的后颈,捏着她给她松了松。


    似伺候,又似掌控。他揉了揉她,跟着附和:“是的徐斯人,这世上我命最好。”


    徐斯人怕痒,她缩了缩脖子,或扭或晃地甩开方知有的控制,皱着鼻头,笑的很不负责任。


    接着,她的眼珠子从左往右来回打转,一副思考的精怪模样。


    她询问的模样带着几分稚气,她歪了歪脑袋,忍不住好奇地反问方知有:“不过……真的很难怀孕吗?会不会我就这么一次就中了?”


    一阵风刮过来,淡去酒色,方知有顿了顿,看着徐斯人的目光,温柔沉下。


    他问:“你想怀吗?”


    想吗?想吧?徐斯人一时无法明确心里的偏向,也理不清此刻在控制她决定的,究竟是情感还是理智。


    她的眼底情绪复杂,可面上却是嬉皮笑脸,她耸耸肩,没个正形,轻飘飘道:“这还用问?你要给我那么多诶,你知道那是多大的诱惑吗?”


    方知有的嘴角微勾,他抚了抚徐斯人的脑袋,嘴角的笑意很浅。


    他条理清晰地解释着徐斯人的提问:“怀孕还是很难的。——女性一个月只排一颗卵,且还有空卵、跑卵、生卵的可能……”


    “情况理想的话,这个月能遇到一颗健康的卵子如期到至,可如果她不喜欢冲进来想要跟她结合的精子,她会偷偷躲起来,绕过精子,自己溜走。”


    “啊!”徐斯人很惊讶,她睁着圆滚滚的眼睛,忽闪忽闪缓缓眨了眨。


    半晌,她愣愣感慨道:“我一直以为怀孕是细胞无意识的结合,这么听起来,一切都是由卵子的喜好决定的呀。”


    “是的。”方知有的唇畔荡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他凝着她,一味沉浸幸福的眼神,软绵绵的甜。


    他温柔地亲了亲徐斯人的脸颊,浓长的眸子,轻轻扫在她脸上。


    方知有:“所以……如果你怀孕了,我会很开心很开心,因为那就说明,不只是你喜欢我,你的身体也选择了我。”


    心理的答案,在梦里,在泪里,有时候很容易被自己发现,可是生理上的答案,却不如千万瞬时刻里的“自以为”那么好理解,相反的……


    是——它就会结果。


    不是——那就……


    徐斯人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皮,柔软平坦的小腹,几乎没有什么皮脂。


    她很突然地想到:这里是她孩子的第一个家。


    所以……她会怀上方知有的孩子吗?她的身体会像她一样喜欢方知有吗?她竟然……无法解答。


    徐斯人迷茫地问他:“方知有,我们以后□□还带套吗?”


    “……”方知有凝神想了想。


    他想起他身边很多备孕了很久的朋友,从最初满怀期待地调整饮食,补锌、补叶酸,到后面被反复的无果、看诊耗尽耐心……


    据他们的分析:一方面是因为自然环境与食物条件越来越差,另一方面是因为社会生活压力及备孕心理压力……


    总之,方知有的确是亲眼见证:一些原本恩爱的夫妻,在努力备孕了5-6年都没有成功后,最终还是选择了分开。


    那是方知有很不想看到的结局。


    此刻,面对徐斯人的询问,他想到了自己身体的状况。


    在2年前,做全身体检时,他默默检查了他精子的质量。


    3天后,他看到报告,心底咯噔了一下。


    ——精子碎片率过高。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这不是好消息。


    他打开电脑,本来想查一下的,可当他看到自己的工程文件,下一秒,他又重新通宵达旦地投入工作了。


    明知顾此失彼也没用,年轻人没有选择,只能全力拼下去。——毕竟那时候的方知有,事业未曾完全稳定,万般不如今。


    他是今年才开始能保证自己每天能睡够6个小时。接着,他开始重新面对他半损的身体,他的胃溃疡、他的胆囊息肉、以及各个器官的炎症……


    再接着,便是今年的7月23日,他遇到了机敏又独特的徐斯人。


    相识,相知,相爱。回忆过去,他总在“哄骗”她。


    不过……在生小孩这件事上,还是不一样的。


    方知有试探归试探,主要也只是想知道徐斯人的真实意愿,想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成为她未来的选择。


    事实上,在没有正式见过徐斯人的父母之前,在没有给她家人初步的交代之前,他其实没想过真让徐斯人怀上。


    毕竟……未婚先育,对于徐斯人出生的小镇来说,挑战还是太大了。


    他还没忘乎所以到昏头的地步。他需要考虑到徐斯人的父母可能会发疯,他也不想徐斯人为难。


    再者说,有些事,明明只要顺理成章地推进,就能得到所有人的祝福,他完全没必要管不住的,非贪那些舒服。


    ——对了,话又说回来,确实可以尽早找个机会跟徐斯人一起回趟她老家了。马上就要中秋了,她得回吧?方知有心里一盘。


    “方知有!方知有!”


    徐斯人摇了摇他,凑到他耳边怪叫道:“你怎么想这么久?你在想什么呀?”


    第59章


    天边山头的太阳慢慢露出来, 光如火把,沿着山林一路烧下去,世间灰暗的阴影渐渐褪去, 遍野橙暖清雅。


    方知有回过神, 一低眸,便见徐斯人正盯着自己瞧, 那是等待的眼神,带着些思考的意味,但态度模糊。


    他缓了一会儿,才捡回她的问题。


    方知有回答道:“你不该问我, 徐斯人,这是你的人生,你的子宫, 你的孩子,只有你能选择谁来做她的爸爸。”


    其实……徐斯人的确是这么想的。但是当方知在沉思了那么久后,再这么说出来, 她又觉得……


    她所见过的男人,如果不是不想负责, 不想要孩子, 其实是说不出这个话的。


    而方知有考虑了这么久……他真是这么想的吗?


    徐斯人试探:“我要是没决定……”


    方知有肯定:“那我就继续努力让你也爱我。”


    徐斯人挑眉:“我要是决定了……”


    方知有微笑:“那我将成为最幸福的人。”


    他星亮的眼睛, 如纤尘不染的明珠, 唇畔柔和的笑容,如照在寒冰上的阳光, 解去他眉宇里的冷气, 一丝丝软糯的暖意,看进人心底。


    ——他美好到,更像是一个惊天巨大的谎言。


    徐斯人没由来的, 心里有些慌,一会儿觉得这日子过得真幸福,一会儿又觉得这日子过得很假。


    她看着方知有,突然对自己心底莫名生出的“最好能怀上孩子”的单纯念头,产生害怕。


    ——她不是害怕怀孕,而是畏惧自己的动心,竟然不是为了拿到方知有的钱,而是因为心疼方知有。


    天可怜见,一个女人,但凡把感情看得比物质还重要,那她还配生孩子做母亲吗?


    徐斯人不禁重新审视自己,也重新审视起眼前这个干净英俊的男人。


    方知有啊,方知有。


    徐斯人直觉自己的人生正在被过度浸泡,也经历着肉眼难辨的微弱变化,她还是她,只是顶着饱饮后的“水肿”,被人按一下便留下一处坑。


    她知道方知有在冥冥之中,已经改变了她。他让她变得有些“天真”。


    天真——那是只有被全面呵护的孩子才配拥有的品质,也是徐斯人一直在自我摧毁的天性。


    在她历经的生存环境里,她太熟悉“天真”的代价,那是她已经负担不起的性情。


    她开始抗拒,抵触,变得更势利敏锐。


    下一刻,她藏在深处,长久训练出的自我保护意识,陡然反应。


    另一个更现实的她,几乎是驾轻就熟地,从她心里走了出来。


    徐斯人轻挪身体,她侧了侧,改坐在方知有的一条腿上,抿着唇,腆着脸,晃了晃食指间,一副嬉笑调情的嘴脸,带着市侩与机灵。


    她半是试探半是玩笑地纠正道:“怎么不是尽快找个律师,提前把房子、铺子、银子合法合规地赠与给我?我还以为你更想看到我幸福开心呢~”


    这样现实具体的要求,在这浪漫旖旎的时刻,几乎有些煞风景。


    徐斯人心底已经做好准备迎接方知有新一轮的深思、沉默,或是他的错愕、惊讶,以及对她物质的本性,露出失望的眼神。


    可令她难以接受的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方知有依然是那副平静淡然的样子,他甚至认可地点点头,很尊重,也很支持。


    他往身后看了一眼,螳臂一够,拿起自己正在充电的手机,毫不犹豫打开和自己律师的对话框。


    方知有:李律,早上好,有个赠与合同,希望你能尽快帮忙起草一下,我想给我女朋友送……


    长达7分钟的留言,10段语音。


    是“不设任何赠与前提条件,确保任何人无法向她索要讨回”。


    是“旺铺的产权转让后,是否需要与商家重签租赁合同,保障租金到我女朋友帐户上”。


    是“辛苦你再推荐一个其他所的女律师给我女朋友,帮她检查合同”。


    好奇怪。


    他明明已不在她的身体里,不在做的情绪中,原本笼统的承诺,却变得更具体、落地、细节。


    甚至……连初时提起赠与的前提条件也消失了,方知有好像是真的要给她,不管她有没有怀上他的孩子。


    为什么?


    这些钱都是大风刮来的吗?


    这些钱难道见不得光急于脱手吗?


    为什么他说给就给,没有一点儿犹豫?


    真的有那么爱吗?还是……


    徐斯人又逼着自己硬起心肠、打起精神来。


    一切没拿到手的,过程再漂亮,承诺再好听,都有可能只是手段。


    人心隔肚皮,这么大一笔资产,方知有难倒真的舍得给她吗?不会反悔吗?


    万一方知有其实也在等她推拖呢?


    万一这只是方知有以退为进的手段呢?


    万一他是想利用法律流程拖延到她怀上呢?


    更阴暗的猜测,更熟悉的人性,反而让徐斯人冷静下来,熟悉的理解,让她心里生出诡异的踏实感。


    对付刻薄绑架的爱,对付以假意谎称真情的爱,她都很熟练,甚至可以没有心理负担地,巧言令色地回应。


    太阳已经出来了,照在徐斯人的身体上,一圈茸茸的金光。


    “谢谢你,方知有。”徐斯人伸手圈住方知有的脖子,猫儿一样蜷在他的颈窝里,撒娇般蹭他,一番柔情的回应,给予他行动上的肯定。


    她语气俏皮,有来有回地,主动邀请道:“那我们先试试怎么样?这个排卵期,我们就一直在酒店里过吧……我也挺好奇我身体的答案。”


    方知有的笑容柔和,他没有表现出惊喜,也没有表现出觊觎,他回搂住徐斯人,摸了摸她的脸。


    他的眼底深海一样沉静,藏着旁人无解的规划与思考。


    一声疑惑的反问,打了过来,


    徐斯人:“方知有,你怎么又不说话了?你在想什么?不会是在想给孩子取什么名字吧?”


    徐斯人拎起身子重新看向他,她的眉头淡淡拧到一起,带着些深闺中被冷落的幽怨。


    方知有瞬间醒过神。他睁着眼,摆出副无辜地模样,眨了眨眸子。


    “我是想起一件事!”方知有想起自己悄悄做的功课,又拧着眉严正叮嘱道:“徐斯人,如果无套,以后我们做完,你都得去洗手间先上个厕所!”


    这都哪儿跟哪儿?


    徐斯人横着眉,一脸古怪的表情反问他:“尿尿?那不就全部冲掉了?那还怎么怀孕?”


    “那又怎样?”方知有鼻尖不咸不淡地冒出一声蔑笑,他低着眸,将温热的掌心捂在徐斯人的小腹上,神情平静宁和。


    他说:“女孩,你不要傻,也别管我说的有多好听,在走完合法程序,将财产转给你之前,不要想这些。”


    他说:“记得哦,我会督促你去,无套就得这样,一方面是保障你体内的卫生,另一方面,起码可以减轻你现在这种情况,少一点麻烦。”


    他努力教会他的一生所爱如何保护自己。哪怕他的爱人面对的是他自己。


    方知有的理智,现实,客观,明明锋锐,便有种荒诞的浪漫。


    他毫无保留地,一次次交出他的答案,将构成他生命的愿景,由重到轻一一陈列。


    很奇妙也很幸运的是,徐斯人明明非亲非故,却总能看到自己在他的人生排序里,排在很前,排在最前。


    那是她还没占领过的位置,是某个人的唯一。


    方知有所给予的蜜一样的情绪,不断往徐斯人的心里走。她被爱软化,不再反抗,任自己沉沦。


    徐斯人长吸了一口气,无尽自然的力量,源源不断地填满她,她将手贴在方知有捂住她小腹的手背上,她赖靠在他身上,心神俱宁地看着远方。


    阳光照进她的眼睛。


    徐斯人的眼前一亮,又一亮。


    轻快的声音,林中鸟鸣一般脆亮。她兴奋地想象,翻阅剧情。


    她说:“方知有,排卵期可是高达7天呐!你想好怎么做了吗?我觉得可以这么安排!”


    “第一天,你就扮演靠跳艳舞揽客的头牌,就是那种性感型男,在线擦边的那种;我呢,就勉为其难,扮演被你看上的良家妇女。”


    “起初我百般不从,奈何你非要舔我!接着,你开始对我上演你们勾栏式的手段……”


    “先是不小心泼湿我的衣服,你靠过来,非要给我擦身,一张正经脸,偏偏手脚不老实,变着法儿摸我,直到将我的裙子褪到腰上……”


    “我这么个从农村来的老实女人,哪经历过这些?被你看光了,我很是害羞,气不过地打你,却被你抓住两只手腕,强压着,按在身下……”


    像被开水烫出的泡,像口腔里的溃疡,他藏在心底深处的,所有见不得光的强制念头,火一样燎烧起来,占据他。


    强制,欺压,一遍又一遍地凌占……


    方知有的眸光一亮,无数兴奋的滋味,烧得他口干舌燥,催着他蠢蠢欲试。


    心跳,脉搏,一点点涌到喉口,他搂着怀里女人,臂膀不自觉用力。


    好烫。徐斯人有所察觉地拧过头。


    几乎是瞬间,当方知有被徐斯人的目光吻上,他已垂下眸,盖住所有疯狂下作的心思。


    另一副更能挑起徐斯人兴奋劲儿的奶受模样,他几乎是切换自如。


    下一刻,他故意扭扭捏捏,白皙的脸颊渐渐染上红色,一副思索再三,羞答答的为难模样。


    怯生生抬头凝着徐斯人,他青涩单纯的目光,似细雨里的嫩叶,掐的出汁来。


    他嗫嚅开口:“那我要不要问你冷不冷……是不是还要借口把自己的衣服脱给你换,其实就是为了与你赤身相拥……”


    暗地里的腹黑心思,故作单纯的引诱,他清冷的目光,独独照映着那个粉嫩美丽的俏女孩。


    太阳完全跳出山顶,竹林里吹的风开始染上温度,徐斯人站在暖山绿景里,眼角抚媚,笑盈盈挑了方知有一眼。


    她拿下挡在自己身前的衣服,“啪哒”往方知有的胸前一贴,她贴过去,故意磨了他几下。


    沾着她气息、体温的衣服,像她的拥抱,重新笼回他身上。


    徐斯人坏笑道:“很好,方知有,你学会抢答了。好孩子,我们快快回酒店吧~洗个澡吃个饭,再美美补上一觉,今夜,你与我继续夜话~”


    方知有的唇瓣勾起一抹心动的笑意,他凝着徐斯人,他真喜欢她使坏的模样,喜欢她主动,喜欢她撩人,也喜欢她的好。


    方知有扶了扶徐斯人,让她自己坐在副驾,他拧过身,将长腿一迈,直接跨到驾驶座。


    捡起那件被撕毁的衣服,套头穿好。


    袖子处的撕痕不规则,原本有强迫症的方知有也不嫌别扭,他左右看了一眼,莫名觉得这类打破陈规的风格也很有意思。


    他心情很好地笑了笑,重新将领口往身前拎了拎,略做整理。


    “啪嗒!”徐斯人很是积极地关好车门,系好安全带。


    方知有边系安全带,边凝视着,嘴角上翘地看了她一眼。


    “去酒店啦。”方知有朗声轻语。


    “呼——”库里南稳健的开出去。


    林子在倒退,世界在倒退,只10分钟车程,就开到了山间度假区。


    徐斯人捡起两人的手机,跟着方知有下车。


    刚走出几步,掌心的手机震动。


    徐斯人两台手机都翻看了一眼,发现是自己这台响了。


    她定睛,一个熟悉的名字,却让此刻的她觉得恍若隔世。


    是学姐打来的。


    徐斯人想起昨天吃饭时,刚和学姐定下的约定……


    可是,现在情况又变了呀……


    这电话,还接吗?——


    作者有话说:8.13 被甲方搞到加班到11点,边哭边干


    8.14 被老板说跟甲方的说话态度不好,投诉我


    连续上班的第11天,迎来我的破防套餐。


    连着几天写到凌晨2点才睡,再加上早上8点半起床,出去打工,加班……


    写到深夜,又忍不住怀疑自己:人物动机处理的好吗?这一章有几个看点?留的钩子份量够呢?情感线进度呢?


    我决定稍微放慢一点了,接下来会隔日更吧,谢谢你的支持,也谢谢你一直都在。


    今天也祝福你:祝你健康顺利、快乐发财。


    第60章


    茂密的绿林不断晃荡, 风扇动叶片的声音,浪一样此起彼伏。


    徐斯人呆站在原地,一直到震动结束。


    手机屏幕暗下, 白云倒映其上。


    徐斯人盯着看晃了眼, 才发现不是云动,是风吹动了她那颗还什么都没想清楚的心。


    “滴、滴。”车子被锁住。


    方知有已经走过车头, 他站在徐斯人的斜前方位置,半侧着身看她,见她盯着手机屏幕,眉头微颦, 他微压眼尾,眸底幽色一沉。


    虽然分不清又发生了什么事。但方知有心底很清楚:这要是朝着他来的,他躲不掉。


    ——当然, 真被人论起他原本就有的瑕疵,他也怪不得别人心细善察。


    他准备好了接着。


    “徐斯人,”方知有掩下盘算, 温和地唤了她一声。


    待徐斯人闻声抬头,他嘴角含笑亲呢地询问她:“你饿不饿?要不要先吃东西?”


    “人家厨房说不定还没上班吧?”徐斯人下意识按亮屏幕, 又看了眼时间。


    真快啊, 原来已经8:43了。


    徐斯人边将自己的手机掖回包里, 拉上拉链, 边快走两步,跟上去。


    她的步伐依然轻快, 正型, 几乎看不出身体一夜的承欢。


    一切皆源自她在乡田山间锻炼出来的好体魄,也是他们互相照顾彼此拿捏分寸的结果。


    粉色的裙子,飘过一片绿色的影, 青石板上,两道影子,一步步黏到一起。


    女人的手伸过去,迎上男人张开的掌,他们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相视一笑。


    徐斯人将方知有的手机往他西裤兜里一揣,她拍了拍他的口袋,一低眼,见上面有些痕迹。


    “哎哟我滴亲娘咧!”徐斯人惊龇了龇牙,团面似的紧搓了搓,又半矮下身形盯着检查,试图把痕迹隐去。


    方知有低眸睨她,见她脸颊涨红,一副急于遮羞的焦躁样,他的嘴角一翘一翘地,心里欢喜。


    下一秒,他又把嘴唇一抿,习惯性地又开始捉弄她:“徐斯人,你就别老往我裤头上使劲儿了,我想得很,可这不是在车里,咱还得注意影响。”


    清沉低魅的嗓音,飘进徐斯人耳朵。她的脸颊飘红,将脖子一竖,愣愣盯了方知有一眼。


    但看他眉清目秀,一副冷冽的正经脸,全然不见浪荡踪迹……


    “……”


    徐斯人左右撇了一眼,虽然目及之处不见人迹,但到处都是摄像头。


    碍于大庭广众,豁不出脸面,徐斯人只能臊着脸,无力地在心里的本子上记下一笔,并且标记节点似的,悄悄在他腿上拧了一下。


    奈何方知有的肌肉结实,紧绷,她只掐住了一点薄皮,根本使不出劲儿。她暗觉不妙,一抬眼,又见方知有一脸荡漾地看着自己。


    方知有故意曲解:“你忍不住?”


    “……”


    真是说不清了……徐斯人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她凑近他身边,仰着脑袋,一副挂帐待算的模样,嘀咕道:“秋后算账!进了屋再收拾你。”


    方知有静静凝着她,见她眸光水润,他唇角微勾,期待道:“算就算,我还怕你?哼,你又干不过我。”


    “……”徐斯人搡了他一把。


    方知有嘻嘻直乐,螳臂一捞,将她死死夹进臂弯,重新问她:“厨房应该快上班了,你想在房间吃还是想在餐厅吃。”


    徐斯人撇了撇嘴提醒道:“方知有,咱俩是臭到一块儿了,互不嫌弃,但别人……咱还是得做个人吧,干脆送到房间吃得了,我先去洗个澡。”


    “成,”方知有一本正经道:“那我也问问今天有什么水果,要是有猕猴桃,我让他们拿两颗。”


    “……”徐斯人歪着脑袋瞥他,直接有诈。


    方知有目视前方,棱角分明的脸,阳光下灿烂耀眼,他气定神闲道:“你昨晚在车上问的,我现在想好了。——老徐,我想吃水果了。”


    这……徐斯人脸颊一红。又见不得方知有的得瑟样,她阴阳怪气道:“真会过日子。”


    方知有挑了她一眼,也跟着咋咋唬唬道:“这不得多亏了徐老师言传身教,教的好吗?我这是打不过就加入,彻底诚服于魅力大王,膜拜膜拜~”


    明明不正经的要命,偏偏他一脸嬉皮笑脸的耍赖样,黏在她身上,俏皮小狗一样活泛地蹭了蹭她,很有几分可爱。


    徐斯人嘴角止不住的上扬,百般忍不住,很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脑袋。


    打闹间,两人已经进了酒店大厅。


    入目是恢宏雅致的设计,从四面八方吹来的穿堂风,气息淡冷清新。


    方知有拿着两人的身份证,先去办了入住。


    前台的工作人员在确认完方知有的身份证信息后,又使了另一名同事,将昨夜快送来的行李箱,从背后的临时储物间里拉出来。


    前台:“是一位姓苏的小姐送来的,苏茜。她说是您表妹。”


    “是的。”方知有颔首,顺便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苏茜昨晚给他发的消息。


    8:41


    苏茜:已收款。


    8:42


    苏茜:表哥,都是家人,怎么搞的这么生疏?难道你不给我转这10万块钱我就不送了?


    8:45


    苏茜:那我只能说,你真是太不了解我了,你就算只给我转15万,我也是会接单的!况且现在才8点,我现在就去你家收拾,11点一定送到!


    9:39


    苏茜:行李箱照片.jpg


    9:40


    苏茜:衣物已打包完毕,到时给你放前台哈,咱两就先不碰头了,等晚几个月,表嫂忘记我长啥样了再见!


    12:31


    苏茜:哥,看到你的车了,前台说你还没来,故意沿路蹲的哈。呵呵,蛮好的,玩挺大,挺有劲儿哈,刺激哈。


    12:51


    苏茜:车震视频.avi


    12:55


    苏茜:变态哥,留着自己夜里回味吧。摄影出场费15万元,辛苦结束后转一下。(害羞.jpg)


    方知有挑起一边眉头,手指在屏幕上按了按。


    9:05


    方知有:转账250


    方知有:转账250


    方知有:转账250


    9:08


    方知有:转行当狗仔了?


    9:9


    方知有:赶紧把这事儿给忘了,别让你嫂子知道,她脸皮薄。


    方知有顺便入侵苏茜的手机,直接把这条视频的所有痕迹全部删掉了。


    “先生,这是苏小姐给您拿的行李。”服务员将一个26寸的黑色行李箱拉出来。


    方知有撇了一眼,确认是自己的箱子。


    “谢谢。”他接过来,拿上自己的房卡,拉着行李箱返回去找徐斯人。


    两人走出来,坐上度假区里的接驳车,穿过一片绿林,走近一栋外观为别墅设计,实际三层楼被完全隔开独立的屋子。


    他们住的是带庭院的一楼,二十平的小院绿意盎然,还有间玻璃屋,开放的木制调茶室设计。


    徐斯人看了一眼茶室,又抬头看了一眼楼上,她看到一楼楼顶特意前搭了片遮帘,恰恰好可以维护住一楼住户的隐私。


    那岂不是能……还得是酒店懂人心……


    徐斯人心里想入非非,一扭头,见方知有已经拉着行李箱走进去了,她也赶紧跟上去。


    刷卡开门,入户是换鞋区,衣柜,挂衣区……


    令徐斯人比较意外的是那面与顶齐高,宽1.2米的全身镜。


    真大啊,她看见镜子里,她和方知有一前一后站着,方知有正在低头按手机。


    方知有报备道:“我把餐点好了。大概45分钟后送来。你可以先去洗澡,洗完了刚好出来吃。”


    徐斯人眼珠子滴溜溜转,她看了一眼身后关好的门,又瞥了一眼前头拉上的纱窗。


    想起刚才在外头出的糗,她故意迎上去,双手勒着他的腰,慢慢往下搂。


    轻柔的动作,似羽毛撩拨在心尖上。


    方知有没有挣扎,而是顺从地被她把控,任她靠在他的身体上,将闷湿的呼吸扑在他的后背。


    “干嘛呀。”他微微撇过头,低下眼想去看身后的她。


    他们的目光在镜子里相遇。


    方知有的目光,水盈盈一片温柔,徐斯人的目光,怯生生一片冷静。


    徐斯人紧抿着唇,口腔里的舌头,顶在唇尖,那是徐斯人第一次以这个姿势,看到方知有在她掌控中的表情。


    嘴唇微张,带着轻弱的呼吸,隐忍,克制,眉眼似颦似松,一点点舒爽的韵。


    镜子里的他们,令徐斯人陌生又熟悉。


    很快,方知有的反应越来越明显,他的声音沙哑道:“要一起洗澡吗?哦不行……时间不够,我得等着送餐……”


    徐斯人的喉口一滚,她将唇齿里生出的津液吞下,口腔松开。


    “随便玩玩而已,这不是进了屋吗?啧,裤子这么脏,脱了得了。”徐斯人惩罚性地抓了他几把。


    镜子里的方知有不自禁闷哼,他空着的那只手落在她的玉臂上,紧攥着她,似强制又似请求。


    徐斯人享受地欣赏着,他为自己着迷瑟缩的样子,他主动将自己往她手心里送。


    “喜欢吧?喜欢也没用,不给。”徐斯人朝镜子里的方知有不负责任地笑笑,她挣开手,故作老成的,将两只手收回来,背到身后。


    得意洋洋地越过方知有,她向里走了几步。


    毫不在意她身后的男人,如饥似渴滚动的喉结,与他如狼似虎紧盯的眼神。他看着她的腰线,裙下的瓷肌,他慢慢跟在她身后。


    再走进去,被推开的木质门后,是一个超大的圆形浴缸。


    浴缸前面,有两个并排的洗手台,左面是卫生间和淋浴间,右面,也有一个木质门,门被关上一半,门后露出床的一角。


    徐斯人走进去,直接拉开另一扇门,看清浴缸门后那两张1.5m的大床。


    啧,这头沐浴,那头看。这头洗完,那头干。


    要不说是度假酒店呢。


    以往只住过快捷酒店的徐斯人不禁咋舌。


    目光在两张床上逡巡了一阵儿,徐斯人扬起头盯着方知有,意外道:“方知有,我承认是我太刻板印象了,真没想到你还准备跟我分开睡。”


    徐斯人感慨完,还特意换上一副高看他一眼的神情,嘴角含笑,频频欣赏地点点头。


    哪想到下一秒,方知有立刻否认。


    “没有啊,”方知有无辜地回望徐斯人,毫不犹豫更正道:“一张床干,一张床睡,不分开啊。我要搂着你睡。”


    他的语气任性,眉目硬朗,理所当然的姿态,带着些不介意硬来的霸道,极具反差的存在,格外醒目。


    “……”徐斯人隐约感觉自己此刻要是敢泼冷水,铁定是要被他扑倒撕舔的。


    她欲言又止地嚅了嚅唇,最后重叹了一声,一拍脑门,无奈转过身道:“我还是先去洗澡吧。”


    徐斯人走到淋浴间门口,磨砂玻璃墙下,她扶着上面把手,微弯下身体。


    女人的曲线,气息浓郁暧昧,她抬起脚面,单手解开鞋扣,利落脱下。


    “哒、哒。”鞋子落在地上。徐斯人推开玻璃门走进去。


    玻璃门后朦胧的影,是女人脱掉衣服,是水洒下来将她淋湿,是氤氲的热水汽,漫开桂花香。


    方知有站在原地欣赏了一会儿,直到心痒痒,他隔着胸膛挠了挠,接受一切的无济于事。


    接着,他开始给浴池放热水,将行李箱打开,拿出两人的衣服挂进衣柜。


    再将徐斯人的手机拿出来,习惯性地帮她充上电,待看到徐斯人的手机屏幕亮起,他愣了一下,偷偷看了浴室一眼。


    接着,他悄悄往充电接口处抹了点水。


    赶紧坏吧。他忍这部手机很久了。


    5分钟,方知有利落干完这一切。


    他懒散撑着腰,站在床头望着两张床凝神,把回去后的日子想了想。


    接着,他掏出手机又从银行里买了十根金条。


    刚下完单,徐斯人的手机嗡嗡震动。


    方知有拿起来随意看了一眼,直到他看到来电提醒是:学姐。


    哟,傅观的挖墙脚先锋军来了。


    原本不准备理会的念头瞬间改变,方知有轻挑眉头。


    他瞥了淋浴间一眼,果断拔掉充电线,拿上手机,边走边寻思,直到打开阳台落地门,彻底走出去。


    “喂。”方知有毫不犹豫接通:“我是徐斯人男朋友,方知有。徐斯人现在在洗澡,不方便接电话,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对面回应的,是一段漫长的沉默。


    没有慌乱的反应,也没有失措的动静,只是淡而静的沉默。


    接着,他听见对面的动静。


    打火机点燃的声音,吸吐声,她缓长的呼吸,似幽似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仍没有回答。


    大概是一支烟的时间,她抽完后,终于开口。


    她的声音偏轻,温和轻柔道:“先生,你好。其实没什么事,只是昨晚徐斯人约我去你们家玩,我忘了问什么时候了。”


    方知有心里快速思量,他明知这就是圈套。也不屑一顾。


    眉头一挑,他的声音低沉疏冷,客套礼貌,他平静道:“哦,这几天我们出来玩儿了,下周六吧,欢迎你来我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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