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丹心映照天子归(完)
青女带着洞主们在皇宫外守着, 没想到却被永乐帝发现,一群人被困在了大门口。
玉凤和化龙恶狠狠的盯着李莽, 这人身后跟着一整支军队,多少也有个千把来人,这是多看得起洞主们啊。
玉凤和化龙站在青女身后,看着李莽今日奇怪的装束,倏然发现他头上戴着一条藏青色的祥纹抹额,紫色袍衫的样式也同南诏民族的一样, 乍一看压根就不是中原人。
“你果然是南诏人。”青女看着李莽冷冷开口。
李莽阴险地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挤压成了几条缝隙。倏然间,他将边上官兵手中的长剑拔出了鞘,对着青女便挥去了一剑。
两人在包围中过了几招, 大抵是因为李莽还未下令,周围的官兵无人敢上前阻止的, 所有人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打了起来。
青女第一次见到此人, 若不是一开始就听闻了李莽的名讳,怕是还没认出人来。她能有自信带着洞主们过来, 是觉得李莽并非自己的对手,哪怕在万军丛中, 至少也可以一寻得一线生机。没想到, 此人的武功竟然不亚于巫暮云。
啪——!青女被李莽重重打倒在地, 玉凤和化龙急忙将人扶了起来。
“青女姐姐,你没事吧?”玉凤着急道, “他敢伤你,看我不将他抽筋拔骨了!”
玉凤刚往前走了两步就被青女拽了回去,“回来,你不是他的对手。”
青女擦了嘴边的血迹, 瞪着李莽,“你修炼了《阴阳诀》?”
李莽笑着从紫色绣袍里掏出《阴阳诀》,看着被围困的洞主们,“听闻魍魉山的洞主大都是神仙下凡,武功可谓是一绝呐。陛下方才下了旨,凡事归顺的洞主,我手上的《阴阳诀》以及皇宫内所有武功秘笈,会作为赏赐,给到各位。”
“果然,你特地在这里埋伏,是为了这个啊。”青女冷笑着看向了身后的洞主们,“欲望和信仰,会打倒多少魍魉山的洞主?李公公这招着实厉害啊。”
李莽遮笑,“三洞主过奖了。您要是想,我手上的《阴阳诀》也可以是你的。届时,整个魍魉山也都是你的。”
青女缠绕着手上的金丝,这上面还沾着李莽身上的血渍。虽然两人武功有高低之分,但好在若是青女拼上一命,至少有三成的把握能将李莽就地处死。
“不好意思,魍魉山本来就是我的。”青女娇媚一笑,“首领大人早就将其交给我了,这些洞主也归我管,今日他们要是都归顺于你,我会一一将其处死!”
此话一出,她身后的洞主们神色凝重,十分不快。
一个女人骑到了男人们的头顶,难免会令他们难堪。
“狂妄!”李莽喝道:“我在这里,怎容你撒野?!”
“各位若是想归顺朝廷,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修炼了《阴阳诀》,那便人人都是魍魉山的首领,人人都可重获自由。如此好事?难道没有人会心动?”
“放屁!我们又不是傻子,谁会为了一本破烂自相残杀?那他妈是瞎了眼!”玉凤痛骂道。
化龙也道:“《阴阳诀》固然厉害,但是其弊端也不小啊!各位可千万不要被他骗了!”
李莽又拿出了另外一样东西,那是一块免死金牌,“洞主们很厉害。只可惜人太少了,区区十几人而已。”他往后一指,皇城各路密密麻麻挤满了手持兵器身着戎装的士兵,“这里没有十万铁骑,但怎么说也有五千、八千、甚至一万吧。陛下对各位戒心很重,深怕人少了捉不住呢。”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有洞主倏然按耐不住了,“这人确实太多了,我们哪怕打得过这阉人,也怕是没有力气挺到最后!”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承诺,一本天下人都向往之的武功秘笈,一张免死金牌,难道还不能打动各位吗?!”李莽继续道,“那真是太可惜了,如果各位执着于此,那今日便是留你们不得了。”
“我!我愿意效忠皇帝老儿!”就在这时,有洞主举起了手,三两步穿过人群来到了李莽面前。
“没有自由的日子真是过够了!我也愿意!”
“做洞主不如当个官玩玩……”
“将《阴阳诀》给我,我替你把这女人杀了!”
“你们敢!”青女怒吼道。
“噌!”有洞主拔出了剑,指向了青女,“闭嘴!臭女人,我们已经忍你很久了!”
玉凤悻悻地看着他们,“一群混蛋!白眼狼!胳膊肘往外拐的畜生!你们……你们一个个的,忘记这个臭皇帝杀光了你们的弟子,毁了魍魉山吗?!”
“可笑!两位洞主难道不想拥有这些东西?还想回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吗?”
“真是够傻的,也是,就那么点儿大。”
“你说谁呢?!”化龙怒道。
青女身上有伤,一不小心怒火攻心,一口瘀血吐了出来。
最后,除了玉凤和化龙始终护在青女身前外,其余洞主皆投降了。
青女始终不敢相信,有一天这些朝夕相处数十年的洞主会背叛魍魉山,哪怕巫暮云早就告诉了她一切。
山上的洞主之所以能听话,是因为有比他们更厉害的人存在,还有便是因为这座山上存在的信仰从山神转为了一本残书烂卷。魍魉山被毁当天,青女给贺宴舟送去了信,将一切事情都告知了他们。
等巫暮云醒来后,便回了一封信给青女。信上说魍魉山被毁,幕后之人绝非夜幕,而是另有其人。江湖正派,大都受到了上官拓的侵害,更不可能有能力犯下如此蠢事。今朝廷动荡,暗潮汹涌,各大官员虎视眈眈的盯着皇位,然上官拓一死,按理来说必定有人谋权篡位,若无,那便与皇帝有关。
永乐帝踏平魍魉山的目的除了找出里面藏匿的珍宝外,还有一个目的,他需要强大势力帮衬,最后将心思大胆的放在了魍魉山上,引洞主来长安城后一网打尽。能抓住洞主们的弱点,至少得有人了解魍魉山的一切,这个人除了居元就只剩下李莽了。
“哈哈哈哈哈!顺我者顺,逆我者亡。三洞主还等什么?”李莽嚣张跋扈地看着青女,只见青女冷笑一声,一脸挑衅地看着他。
李莽勃然大怒,“好,既然给三洞主机会你不把握,那今日就让你们同胞相残,取了你的性命!”他转而看着那些洞主,“今日我手上的《阴阳诀》只给杀了三洞主的人,若是各位洞主都杀不死她,那这本书李某也只好烧了!”
“你在威胁我们?”有洞主嗤笑道:“这世上还没有人能威胁得了魍魉山的洞主的,何况是你这么个小小的宦官?我们为了这本书暂且与你同谋,劝你别太得意忘形!”
李莽拿着《阴阳诀》的手一紧,眉头一皱,瞬间抽出官兵手上的剑,三息之间便要了那位洞主的舌头。
一瞬间鸦雀无声。
其余洞主看着满嘴鲜血的人,皆懵在了原地,这是除了蒙逻阁和巫暮云之后,第三个能令他们闻风丧胆的人,岂止是厉害之说,简直可怖至极。
“虽然洞主们身份高贵,不该如此屈尊降贵。可是我李某就是这么个心直口快的粗人,不太喜欢拐弯抹角,烦请各位通融通融。”
“呜呜…呜呜……”断了舌的洞主哼哼唧唧的瞪着李莽,挣扎了许久,终于消停的站在了一旁。
李莽见这些洞主收敛了戾气,接着道:“还等什么呢?既然已经归顺,主人都下达了命令,你们还愣着做什么?”
青女一把抓住拦在身前的玉凤,“别管我了,你们两个快走!”
“不要!将同伴丢下自己逃跑这样丢人的事情我们做不到!”玉凤道:“况且,我们可是答应了五洞主要保护你的!”
化龙紧接着道:“没错,糖葫芦为证,决不食言!”
青女瞳光一闪,果然。
“一群白眼狼!居然敢背叛首领,我要是活着回去,必定让首领将你们一个个处死!”化龙道。话刚落,那些不要命的洞主就已经冲了过来。
李莽最喜爱的就是做一位冷眼旁观的看客,尤其是看着猎物被活活打死。这样的看客他做了十几年了。
第一次被人折磨死在他面前的是崇文帝,第二次是上官拓,第三次是苏邵,不过苏邵只是被折磨了,还没有死。如今看着青女一行人被一群洞主围攻,这样的场景简直太妙了。
“铿铿锵锵!”嘈杂细碎的兵器碰撞声连绵起伏,滔滔不绝,一声更比一声高。青女杀死了两位洞主,体力却愈发不支。
终于,金丝断了,青女筋疲力尽的倒在了地上,身无完肉。她还活着,只是没力气了。人总会力竭的,哪怕再厉害,也没法做到连续性的输出,所以,今日若是无人救她,她也真的没办法回去了。
化龙舞着长戟,玉凤手持长剑,两个人打伤了几位凶神恶煞的洞主之后便一直处于被动状态,不断防御,找不到进攻的机会,同样受了很多伤。
青女从地上艰难的爬了起来,忍着剧痛将身上的尘土拍干净,她绝不能死,她得替魍魉山,替巫暮云斩除这些害虫。
“唉,真难杀。”李莽冷哧一声,拍拍袖子准备给青女最后一击。
就在这时,有人踩着轻功从屋顶飞来。李莽抬头看去,只见一身水月观音似的衣裳的男子,抱着一把琵琶,身上血渍斑斑,将另一只手上拿着的木棍丢给了李莽。
“喏,九禅经!”那人高声道。
李莽惊讶的看着苏问樵,“你说什么?”于是他接过木棍,仔细查看了一番,这才发现,这根普通的木棍身上刻着几串密密麻麻的经文,顿时大喜,“你杀了玄道?你居然能杀死他?”
“说实话,玄道是个可敬的对手,只可惜他死于孤身作战。”苏问樵有些同情道。
“你倒是同情起你的敌人来了。”
李莽眸子一暗,隐约觉得有危险正在靠近,就在他反应过来想拿手里的剑阻挡时,一道诡谲的剑气险些将其腰斩,好在他闪躲及时,只是在身上留下了一道剑痕。
“何人,胆敢造次!”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爬来蛊蛇,一条黑蛇爬到了青女身前,吐着信子看着周围的洞主。
玉凤和化龙细细琢磨了一会儿后,终于发现了什么,齐声道:“是五洞主!”
莫濯闪到青女身边,将其从地上拾了起来,抱在怀里。悻悻地看着那些个叛徒,“你们竟然伤她?好大的胆子!”
“莫……莫濯!你怎么会在这里?”有洞主见到莫濯出现,大惊失色。谁也不知晓这位五洞主在三十六洞主当中究竟有什么样的实力,毕竟莫濯从未与哪位洞主动过手,也没有参与过洞主之间的竞争。五洞主这个位置,一直以来都是蒙逻阁给予他的位置。
“五洞主既然也来了,不如加入我们。夺回《阴阳诀》。扳倒巫暮云,从今往后,魍魉山的神仙再也不必受人束缚!”
莫濯眼睛都绿了,听闻此话更是嘲讽道:“扳倒巫暮云?那谁来做这个魍魉山的首领?你吗?还是你们?”
“只要所有人都修炼了《阴阳诀》,那我们所有人便都可以当首领,这难道不好吗?”
莫濯:“不好,一点儿也不好。都在一个高度,只会自相残杀。”
青女在莫濯怀里缓缓睁开眼睛,她往一旁的屋顶看去,看到了一抹青红色的身影,那人站在月光下,手上的软剑还在轻微震颤。
“首领……”青女张嘴吐了几个字。
李莽终于反应了过来,再一看,那人已经站在了苏问樵身后。玉面观音还没来得及拨动琴弦就被人一剑斩下了屋顶,血液飞溅,琴弦尽断,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李莽瞪大了眼睛,此人武功高深,轻功了得,就连何时出现也无人发觉,更重要的是,周身一股强劲的内力,压着得人喘不过气来。
可怖如斯。
苏问樵全身似是骨裂,匍匐前进这才靠在了围墙下,得以苟延残喘。他看着屋顶的男人,心里一个咯噔,双手便不自觉发颤。
巫暮云醒了?巫暮云居然醒了?!
怎么可能?她明明被《阴阳诀》控制了,明明被控制了的!
然而事实就是,巫暮云不仅醒了过来,还站在了他面前,方才还给了他一剑,让他临门一脚差点儿去了黄泉路。
“你就是李莽。”巫暮云的声音如同刺骨的冰锥,这一下扎得人生疼。
李莽眯了眯眼,“你是谁?”
巫暮云扯了扯嘴角,瞬移到了李莽面前,“十二御蛊师在哪里?”
李莽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咽了咽口水,不敢搭话。
他倒也不是害怕巫暮云,而像是一种试探,他想试试此人究竟在什么样的水平之内。然而巫暮云没有给他机会,转而杀出一条血路,将几位洞主祭了天,抓着玉凤和化龙就往皇宫外踩着轻功飞去。
巫暮云为莫濯扫清了些许障碍,他抱着青女跟随巫暮云的步伐也在瞬息间消失在了李莽面前。
那些数以千万计的士兵甚至还没有派上用场,人就已经被人带走了。
如今,留下来的洞主不过七人,青女杀了两人,莫濯杀了一人,巫暮云瞬息间杀了三人。
李莽捏着手里的木棍,这才将紧皱的眉头松了松,至少《九禅经》于他而言还有大用——
作者有话说:感谢观阅[比心]
第132章 螳螂黄雀俱藏刀(1)
贺宴舟一夜未眠, 坐在屋外等着巫暮云归来。
大抵等到了寅时,远处的房顶出现了几抹身影。
玉凤和化龙被巫暮云两手提着, 人还魂游在皇宫,身子已经被人带到了院子里。
“阿云,你们没事吧?”贺宴舟欣喜若狂般从台阶上站起来,直往巫暮云奔去。
玉凤和化龙被扑通一声丢在了地上,贺宴舟看着地上两个回过神的孩子,不禁笑了笑, 随后又看向了青女。
青女已经昏了过去,贺宴舟收敛了笑,从莫濯手里抢过青女的手,探了探其脉象, 无骨无根,紊乱无序, 好在还有回转余地。
“怎么样?贺公子, 她还有救吗?”莫濯紧张兮兮地看着贺宴舟。
“放心,还能救。只不过, 我医术不精,得寻他人。先将人带到屋子里吧。”贺宴舟道。
莫濯听话的将人抱到了屋子里, 轻轻放在了床榻上。
花千里看着受伤的青女, 也是一脸诧异, “怎么会这样?她武功明明那么厉害,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贺宴舟走进屋, 掏遍了身上的衣物,终于掏出了一瓶止血的药物,丢给了莫濯,“将这个涂抹在她伤口上, 然后将伤口包扎好。”
“花公子怎么看?她的伤你可能治?”贺宴舟问。
花千里笑道:“贺公子还真是看得起花某。不过,我倒是可以一试,毕竟少时也习过医术,略懂一二。”
贺宴舟:“我就知道你可以的,那这两位病患都交给你了。”
花千里无奈应道:“没问题。”
贺宴舟便拉着巫暮云从里屋走了出去。
莫濯守在青女身边还是不舍得离开,花千里也不赶他,在边上裁剪布条,有一句没一句道:“五洞主和三洞主是伴侣吧?”
莫濯听闻一顿,回头看了眼花千里,想了很久,才道:“还在南诏当官时,便认识了。”
“山下有很多关于两位的传言,说两位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呢。”花千里道。
莫濯愣了愣,百姓编造的故事总是欠了些真实性,关于魍魉山那位洞主的那些风流韵事,他们最是喜欢打听。
青女与他,能扯到一块儿也是一件奇事。
“我和她水火不容,在皇宫里斗了十几年,在魍魉山亦斗了几十年。”说罢莫濯不由一笑,“想来也做了几十年的宿敌了,孩童斗气般没完没了。可是除了互相看不顺眼外,也没什么了。”
“没传言那么和谐。”莫濯苦笑道。
花千里便也回之一笑,准备好布条褪去青女身上的衣裳,准备给她包扎伤口。
结果衣裳刚褪去一半,花千里不知为何脸蛋通红的站起了身,莫濯一脸奇怪的看着他。他猛然往后退了两步,转身走出屋外,看着守在一旁的沈十一,将布条递了过去。
“沈姑娘,这个……三洞主身上的伤多,我一个男子不太方便……你,你替我包吧。”
沈十一接过布条,看着花千里红彤彤的面颊,一脸狐疑,“花公子,你……这脸色也太红了吧?包扎点伤口,不至于吧?”
“不,不是的,男女授受不亲,我怎能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将一个姑娘家家看,看光了!”
“未经允许不行,那她允许呢?”沈十一倏然来了兴致,挑逗道。
花千里斩钉截铁,脸蛋更红,“当然也不行!”
那可是青女大人,他怎敢觊觎。
沈十一一副心领神会的表情,拿着布条走到了里屋。
看见莫濯还坐在床边,便开口赶人,“劳烦五洞主先从屋子出去,男女授受不亲,可别趁机偷看了我们青女大人的玉体!”
莫濯手足无措地站起身,一脸窘迫的看着沈十一,“我……我,我能帮你什么吗?”
“我说了,出去吧。等我包扎完再进来。瞧你这没出息的样!”沈十一说话还不忘带嘲讽,弄得莫濯更是找不到北。
等将人赶走了,她才开始按照花千里嘱托的方式,一点点褪去了青女的衣裳,而后将贺宴舟给的伤药涂抹在了其伤口上。
另一边,贺宴舟拉着巫暮云来到了偏房。这里更加隐蔽,也没有什么人会打扰。
两人面对一张破烂的木桌相对而坐。
巫暮云脸色不太好,从皇宫将人救出来后,便觉得贺宴舟不对劲,但又不敢上前过问,此时坐在板凳上,倒是有些坐立不安了起来。
“你之前同我说,叫我不要担心,关于魍魉山的洞主你有把握对付,你的把握呢?你早知道他们会为了一本破武功秘笈而选择背叛魍魉山,你还叫青女带他们去找新的主人,你疯了?!”
巫暮云咽了咽口水,扯着嗓子笑了笑,“放心吧宴舟,我心里有分寸。”
贺宴舟严肃道:“他们正想着如何获得更多厉害帮手的时候,你雪中送炭,怎么,那些洞主是你安插在李莽身边的卧底?”
“这倒不是。一群趋炎附势的洞主,留着他们没什么用处,反而增加烦恼,不如送人。”巫暮云道。
贺宴舟被他这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弄得火冒三丈,一掌拍在了桌上,啪的一声,桌子裂开了几道缝隙,而后散架了。
“还不肯说实话?”贺宴舟语气中有些许威胁的意味,似乎他若还是这副态度,会将他碎尸万段般。
巫暮云这便忍不住从实招来了。
“这些洞主我原本就不打算留下来。蒙逻阁给我的《阴阳诀》后记有提到一句话:夫困厄之境诞狞兽,其戾气蓄之也深。若此兽复为君王所羁,屈志樊笼,一朝纵归林壑,必肇滔天之祸。噬人亦自噬,殆非祥兆。”
“如今背叛我的,从我疯魔那一刻便已经背叛了,并且没少有人暗中联络李莽的。居元确实了解很多关于魍魉山的事。可是机关阵法,只有山上的神仙才懂得。他们宁可毁了魍魉山也想着离开牢笼,我不如顺了他们的意。”
贺宴舟舒了口气,抬眼看着巫暮云,“几头野兽的凶性是可以被人利用的,知道是凶兽,宁可自留自卫,也当不该给他人的。”
巫暮云倏然伸出手,温柔的抚上了贺宴舟的脸,拇指摩擦着他的脸颊,“你看看你,这段时间多累啊,脸上都有细纹了。”
“巫暮云。我在和你说正事。”贺宴舟强调道。
“等我们随着苏邵攻进皇宫时,你便可以亲眼看看,这些凶兽必然会趁机反咬一口,伤其主人。”
贺宴舟半信半疑的看着巫暮云,关于人性这道题,他做了三十来年,从来没有参透过,所以不敢完全信了巫暮云的话。
贺宴舟伸手将巫暮云的贴在他脸上的手拿了下来,“那李莽呢?他的底细和武功,你都探过了?”
“探过了,此人高深莫测,南诏人也。”巫暮云讨好道。
贺宴舟冷哼一声,“说点我不知道的。”
巫暮云盯着贺宴舟的眼睛,正了正神色,“他修炼了《阴阳诀》,且与蒙逻阁应该是旧相识。”
“他的《阴阳诀》可在你之上?”贺宴舟皱着眉头问道。
“没试探出来,他对我还藏着呢。”
如果说是旧相识,那贺宴舟也算是蒙逻阁的旧相识。他和蒙逻阁还过过招呢?只是当时没打赢人家,若是以如今的心气去找其决斗,他还不一定会输。
“他会是蒙逻阁的另一个弟子吗?”贺宴舟猜测道。
巫暮云:“不会。蒙逻阁只有我一个徒弟。而且在我之前他几乎是独来独往的一个人。”
“那就奇怪了。你说他们认识,仅仅是因为他会《阴阳诀》?”
“我也觉得奇怪,只是看到他腰上的红玉佩眼熟,似乎早之前蒙逻阁也有一个。”巫暮云摆摆手,“罢了罢了,这些事情想来想去是扯不清楚的。宴舟,你看,天亮了。”
巫暮云指着窗边缓缓升起的日出,笑道:“这段时间,你我一直在一起,但好像都在忙于一些繁杂琐事。我知道那些事情固然重要,可是,这也是好不容易偷来的相处时光啊,你可别浪费了,且停一停吧。”
贺宴舟看向窗外,天边升起一轮金黄的太阳,日光绚丽多彩,穿破云层射向大地时的姿态,震撼人心,却又刺人双目,不可直视,妄谈亵玩。
“阿云,你可别什么事都想瞒着我。”贺宴舟说着,看向巫暮云,“我会记你仇的。”
真是一句恶毒的话啊。巫暮云心里想着。
“我哪有那么多事情瞒着你。你那么聪明,我想瞒也瞒不住啊。”巫暮云微微一笑,“真的,我绝不骗你。”
贺宴舟垂眸转向了窗外,往前走了两步,一只手扶在了窗沿上。
“从下山始,你独自计划了很多事情,我有点儿看不透你了。我认识你那会儿,你还是一位心思单纯的小公子,倔强倨傲,直白坦率,我一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惜如今你的眼里一片混沌,我看不清。”贺宴舟终于将心里最想说的话吐露了出来。
不是从下山开始他才有这样的感觉,其实从清风居救下巫暮云后,在从谢府逃出来与其动手时,他便有了这种感觉。只不过,微微一瞬,便被巫暮云的言语和神色掩盖了过去,他就一直觉得二公子还是那朵纯白天真的小白花。
巫暮云抬了抬眼眸,神色有些许忧伤。这些年历经的事情太多了,有些东西随着时间推移慢慢消失,而有些东西随着时间推移却逐渐沉淀。
“我这个人最好看清了。”巫暮云转头盯着贺宴舟的眼睛,“心有一隅,固若金汤,只装下两件事情,侠者道义,还有你。前者是我少年时追寻的东西,后者是我成年后追寻的人。就是简简单单这么两件东西,构成了一个南冥教的二公子,怎么会让宴舟看不透呢?”
他似乎失去的越多,抓那个人便抓得越紧。从阴阳诀中解脱后,他便更加在乎眼前人的一举一动,以往心里还有仇恨,想着报仇的事宜,如今整个人都是贴着贺宴舟走的。他要是不开心或者怎么样,那巫暮云也当是会生出烦恼来的。
贺宴舟有那么一瞬的愣神,有种不知名的东西在牵动他的心弦,好像这些年兜兜转转,红线缠了一圈又一圈,缠来缠去都没有离开两人的手。
“好好的别说那么抒情的话,我一个大老爷们,还要跟着你在这里痛哭流泪,感谢老天成全吗?”
贺宴舟还真就差点儿热泪盈眶痛哭流涕了。也是,人到了一定的年纪,有时候就是会停下来抒情感慨,还要谢谢老天爷。
“我还真想谢谢他呢。”巫暮云又开始耍嘴皮子了。
一夜未眠,两人便看着日出,你侬我侬的笑了起来。
真好啊,一直在一起,老天爷也分不开。
两人就着窗外,就着日出,含情脉脉的对视着。
贺宴舟忽然道,“我渴了,给我倒杯水。”
巫暮云还想说什么,默默的又憋了回去,看着被贺宴舟一掌拍坏的桌子以及倒在地上的茶壶和杯子,有些哭笑不得,悄悄看了一眼贺宴舟,笑道:“等着啊,给你弄喝的去!”
贺宴舟便乖乖等着。
巫暮云从偏房跑了出去,穿过堂屋,鬼鬼祟祟的避开了沈十一一行人,在厨房里翻箱倒柜,终于叫他翻出了一壶酒来。酒坛子拿在手里,喜出望外的又溜了回去。
“啪!”破偏房门而入。
“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巫暮云就藏在身后,神神秘秘道。
贺宴舟不屑一笑,“总不能是坛好酒吧?”
“哎呦喂!让你猜对了!就是一坛……额,好酒!”巫暮云将拎着酒坛在贺宴舟面前晃了晃,“嘿嘿,开不开心?二公子给你就喝。”
贺宴舟两只眼睛还真就亮了一下,不禁一笑,“呵!你还真弄了一坛酒来,哪弄的?”
“悄悄的哈!这是我翻箱倒柜找出来的,运气好,就这么一坛,你可要省着点喝哦!”
贺宴舟接过酒,拔开木塞就往嘴里灌了一口。大概是这酒陈放的时间太长了,坛子上还带着点儿泥土,酒也没那么浓烈,淡淡的酒香,还有点儿酸味,不过也还过得去,一口下去,心里也畅快了些。
“这才是贺宴舟啊。没有一壶酒解决不了烦恼的。”巫暮云道。
贺宴舟心想:巫暮云说的对,他们两人,总在一块儿,但真正属于两人的时间却并不多。更是要珍惜当下才是。
“二公子怎么不来点儿?”贺宴舟猛喝一口后将酒递给了巫暮云,而后装作一脸挑衅的看着他。
巫暮云:“算了吧,宴舟,你是知道的,我酒量可差了。怎么?你想要把我灌醉,对我图谋不轨呀?”
“鬼对你图谋不轨。”
“也是啊,我都是宴舟你的人了……”
贺宴舟若是狠点儿心,今日肯定回封了巫暮云的嘴。
于是,两人就这么在偏房又闹腾了一天——
作者有话说:感谢观阅[比心]
第133章 螳螂黄雀俱藏刀(2)
傍晚, 有人敲了贺宴舟和巫暮云的房门。
敲门声音比较虚弱,断断续续, 有气无力的。
巫暮云打开房门,看到付雪撑着门沿站在屋外,一见到巫暮云便赶忙从屋子里冲了进来。
“贺公子!首领大人!”付雪气喘吁吁的看着两人,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求你们去救救玄道大师吧!”
贺宴舟唰的一下从凳子上坐了起来,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付雪, “玄道怎么了?对了,”他看向巫暮云,“他没有跟着那些洞主吗?”
巫暮云一脸疑惑,随之反应过来, “你们去救苏邵时,他没跟你们一起出来吗?”
付雪摇了摇头, “玄道大师为了救出主上, 带着几位夜幕成员拦住了玉面观音及一群药蚀人。”
“药蚀人?是上官拓留在靖王府的那些?该死的,居然被上官珩给带走了!?”贺宴舟骂道。
“那其余那些人呢?那些江湖侠士?”贺宴舟问话时, 像个老大爷似的,语气很重, 一点儿也不像当初那个混进勾栏庭院风流倜傥的公子哥。
付雪回答:“他们受了伤, 不过已经逃出皇宫了。这会儿应当是与其余夜幕成员汇合了。只有玄道大师……”
巫暮云突然想起他在宫门前暴露行踪前, 苏问樵将一根木棍交给了李莽,上面似乎刻了经文, 难道这是玄道的武器?不是一把铁棍吗?难不成是他记错了?
巫暮云除了贺宴舟外,关心最多的便是敌人,像玄道这样的人,他几乎没怎么留意过。
“这些事情先不要告诉苏邵。我和首领会想办法的, 只要玄道还活着,我们会将其救出来。”贺宴舟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你身上还有伤,也别硬撑着,去好好养养。我估摸着这两天苏邵会醒来,到时候别让他觉得你们是为了救他才变成这样的。”
“贺公子。我曾跟在主上身边七八年,主上一直都很记挂你这位师兄,你一定会帮他夺回皇位的对吗?”付雪流着泪,狠狠抓着贺宴舟的袖子,说道。
贺宴舟不太喜欢被人纠缠,可是眼前的是位楚楚动人的姑娘,他一个大男人,难免于心不忍。于是伸手摸了摸付雪的头,“放心吧,他是我师弟,我肯定会帮他的。你赶紧去歇息吧。”
付雪擦了擦眼泪,“谢谢你,贺公子,谢谢你!有你帮忙,主上终于可以松口气了。他这些年过得太苦了,什么都自己扛着,身边一个知心的朋友都没有,就那么孤零零的一个人,受了伤也总是默不作声。”
“现在有你在,有首领大人在。他就不用自己一个人硬撑了。”
付雪觉得自己说太多话了,原本倏然闯入两人所在的偏房就是很不礼貌的事情。于是赶忙住嘴,对着两位深深行了礼,“那就拜托两位大人了。”
贺宴舟连忙点头,“去吧。”
等付雪离开后,两人面面相觑,贺宴舟道:“你也知道,苏问樵不好对付,尤其还有药蚀人在。玄道恐是凶多吉少。”
“可能人已经没了。”
巫暮云只是大概猜测,但他的猜测一向很准。
贺宴舟没说话,看了眼窗外。阳光射在窗边的柳树上,光秃秃的枝条印了一片光秃秃的影子,仔细一看还有冒头的枝芽。
离除夕只剩九天了,又一年要过去了。
“没有见到尸骨前,还是不要妄下断言的好。”贺宴舟叹了口气,“倘若真有什么,在苏邵未登基之前,也要将其瞒住。”
巫暮云默默的点了点头,“是生是死,我都会将其带回来。宴舟,你放心。”
*
这天,沈十一坐在堂屋门外,有一下没一下的捣鼓着手里的木偶。那是个极其抽象的木偶,制作尤其拙劣,除了能分出性别,眉眼鼻子粘到了一块儿,像是一些几何形堆积在了一起似的,看不出神色来。
沈十一将其捏在手里,细细端详,倏然眼角化开了一抹笑意,让开窗透气的贺宴舟见了,心里不禁嘀咕着,这该不会是她什么心上人送的东西吧。
就在这时,莫濯从屋里走了出来,默默的坐在了沈十一身旁,也不说话,就那么安静的坐着。
沈十一收了手上的木偶,斜了他一眼,“我说莫兄,你该不会是喜欢三洞主吧?”
莫濯听闻忍不住红了耳根,不可置信的看着沈十一,差点儿没呛出声来。
“哎呀,你别这么看着我。姑娘我见你每次遇到她时的那副怂样就知道了。”沈十一又突然八卦了起来,凑到莫濯耳边,“话说你们男人喜欢一个姑娘,见到人家时,脸上总是藏不住偷看的。我这个人你是知道的,看到好几次了。”说着说着,沈十一还特意压低了声音。
“你……你像是很了解男人一样。”莫濯支支吾吾的反驳道。
在某些事情上,莫濯确实不如沈十一。譬如她是怎么观察到贺宴舟和巫暮云不对劲的,又或者怎么知晓的她喜欢青女的。唉,这个女人顶‘诡刃封喉,雌雄莫辨’的头衔,总关心些大街边上妇女爱嚼舌根的事情,真是给人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嘿嘿。说真的,有段时间我还真以为你对我有意思呢。”沈十一支起身子,清了清嗓子,“虽然姑娘我是个冷酷无情的杀手,但长相不错,身材不错,性格友好,应该也有不少男人喜欢。”她说着头疼似的抚着额,“我还在想,若是莫兄真对我有意思,那我岂不是很为难。男女之情,人生路上若是有,那就增添了乐趣,若是无,也没什么可留念的。”
莫濯就这么看着她,有种像是被沈十一身上突然而来的明媚所吸引的错觉。可是恍惚间,他垂下眼眸,无奈的笑笑,“是呀,我就差那么一点点就真喜欢上一个冷酷无情的杀手了,那可真是太幸运了,因为这位杀手魅力无限,光芒四射呐!”
“莫兄夸赞得是。不过我还是知道自己的,没你说的那么大的魅力,当然,我身为杀手也不需要有什么魅力。”
“魅力太大,容易招蜂引蝶,我才不要被谁束缚着。”沈十一说着深深看了一眼莫濯,“难得你这样木讷的人都能开窍。不过我看你还不一定能追到人家青女姑娘呢,还得再接再厉。”
可是莫濯再怎么笨拙,也能听出沈十一话里的意思,看着面前满地落叶的院子,轻声道:“谢谢你,十一。”
“谢什么,没什么好谢的。等这一切结束了,二公子平安无事,能同喜欢的人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我作为南冥教杀手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沈十一心中释然道:“姑娘我半辈子都活在腥风血雨中,见惯了生死离别,人心叵测。下半辈子,姑娘我要做那随处而飞的风,想飞到哪就飞到哪,随心所欲,随遇而安。”
天涯浪客,四海为家,到时候每逢佳节还能去洛阳看看小福,或者到南诏看看二公子和贺大侠,蹭几顿好饭,人生虽有遗憾,但也算圆满了。
夜虺从莫濯的衣袖里爬了出来,倏然钻到了沈十一的怀里蹭了蹭。沈十一用手点了点它的头,它便眯起了眼睛,一脸享受的模样。
在驿站的时候,这条黑蛇还险些咬了沈十一一口,大抵是因为当时沈十一总喜欢欺负莫濯,将其灌醉后与其动手,一决高下,当然,没打多久,莫濯便会因为酒量不好,瘫倒在地。
现在想来,他们也就认识了数月而已,数月和数十年相比,沈十一还是分得清楚轻重的。
也许是当初巫子明将她养得太好了,看似严厉的教导,残酷的训练,却总会带着那么些许温柔,所以沈十一一开始就不是个冷血无情的杀手,才会不小心动了情。
“多好啊,江湖少了一位女杀手,倒是多了一位传奇的女侠客。”莫濯难得这么会说话,满是真诚,也不显得做作。
“没那么好,四海为家,行走江湖,说白了就是身无分文得靠乞讨为生,什么女侠客,女乞丐罢!”
“你这女人,损自己可一点儿也不留情。”
“事实如此,我倒是不建议五洞主多给我些银两,让我浪迹天涯也能风流潇洒些。”
莫濯拍拍胸脯,“那必须的!等回到魍魉山随便在九霄塔拿点儿东西,够你一辈子吃喝不愁了!”
沈十一突然看着他,噗嗤一声笑了。鬼知道现在九霄塔还剩什么?
莫濯随之也笑了起来。
风吹落了枯枝上的残叶,把院子里的落叶卷起又吹落,最终归为平静。
花千里一早便从别院出去了,回来时手上带了些许点心和几副药方。
他看见堂屋外的坐着的两人,稍微顿了一下,随后走到两人面前,将热乎乎的点心递了一包出去。
“风冷。两位怎地坐在外面?这是我一早在长安城有名的糕点铺子买的点心,两位拿着垫垫肚子吧。”
沈十一伸手接过,“谢谢花大人。”
“别叫大人了,我已经不是千机阁的人了。”
“好。以后就叫花公子。”沈十一立马改口道。
花千里柔声笑笑,从堂屋走了进去,将药方和一袋点心放在了桌上。而后从左往右,挨个给付雪和贺宴舟巫暮云等人送去了点心。一群江湖侠士藏匿在一座别院中,想弄些吃食都难,花千里手上也没什么银子,只能先给他们弄点点心凑合凑合了。
贺宴舟接过花千里送来的点心,“这些天,辛苦你了。”
“我也没做什么,谈何辛苦?”
“若不是花公子,我们现下还不知要落地何处呢。况且这些事情也不该把你牵连进来。”
贺宴舟打开牛皮纸,尝了一口里面的荷花酥,而后将剩下的点心拿给了巫暮云。大抵是几个人都快两天没有进食了,饿狠了,二公子打开就塞了一块点心到嘴里。
“贺公子言重了,上次见面时不是说了吗?我想做一名清官,但现下朝廷政乱,我无处可去,所以帮助各位也是帮助我自己。”
贺宴舟凝视着眼前人,像是非要从他眼里看出什么破绽似的,无果,也只好放弃了。
“城中可还安宁?”
花千里迟疑了一会儿,倏然泄了口气,摇头道:“夜里有药蚀人跑出皇宫残害了几户人家,今日卯时官兵在肆意抓捕男丁,大概带走了几百人。”
“民众反应如何?”贺宴舟接着问
“怒!非常愤怒。不过官兵手上皆有武器,百姓们大都手无寸铁,几个男儿刚有异议便被一箭射死了。他们以漠北进犯,军中人手不够为由,头顶天子,震慑住了不少人。”花千里苦笑:“朝中清官大都被控制了,永乐帝已经不是一位正常的皇帝了,他同上官拓一样疯魔,一样的贪婪无度。”
“中原早时候也有同他一样的暴君,但都不是什么好下场。”巫暮云嘴里还咀嚼着点心,却忙着说话,“他也一样。野心太大,杀念太重,一心只想着什么?嘶,想着一统天下?这天下他已经占了一半的疆土,还想如何?吃太多,可是会撑死的。”
贺宴舟咽下荷花酥,倒了杯茶往嘴里灌去,而后道:“至今为止夜幕那边可有消息?十二位御蛊师是否还活着?死了那么多人,上官珩到底炼出了多少药蚀人?”
“十二位御蛊师的状况花某不知。但至今为止,花某追查中只见过死尸,还没见过活人炼化出来的药蚀人。”花千里正了正神色,“白死了那么多人,恐怕还没成功过。”
贺宴舟心想:一位君王能做到如此地步,古往今来不是为了巩固地位就是听信他人妖言。上官珩扮演傻子数十年之久,怕是早已经深入角色,忘记自我了。恐怕一直以来就是一只任人摆布的提线木偶,身在笼中而不自知。
“不论如何,我们也得做好准备。探清楚敌人的情况,才能对症下药。对了,我师弟和三洞主那边的情况怎么样?”贺宴舟道。
花千里:“昨夜我施针给两位治疗,皆没什么生命危险。只不过夜幕之主身上的伤太多了,尤其是后背,两个窟窿,伤及了骨头。我医术不济。今早便去城中找了位大夫询问了一番,按照其嘱咐,到药铺抓了几副药回来。等会儿我便煎上。”
贺宴舟心里多少有些感触,花千里曾是千机阁的大人,柳暗花明之一,按理来说他们之间,甚至他与其余人之间都不该有太多牵扯。千机阁的规矩江湖人都知道,进去便是出不来的,真没想到有朝一日,这位公子会站在他们这边。
“既然如此,贺某唯一能做的,也只有竭尽全力帮助苏邵了。”
“若是三皇子继位,清官百姓也就不必受苦了。两位凑合着先吃,我再去看看其他人。”花千里说着便一只脚从门沿踏了出去。
巫暮云:“等等。你今日有见到那两位小洞主吗?”
花千里一愣,“没,没见到。”
那就奇怪了,巫暮云思忖片刻,“没事了,花公子先去忙吧。”
看着巫暮云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贺宴舟担心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今早去给你翻酒时,经过这两孩子的房间时便觉得奇怪,大冷天的,窗户还打开着,当时没想太多,顺手帮他们关了窗户。现在想来,这两小家伙估计饿狠了,跑出去了。”
“留着大门不走,走窗户?”贺宴舟一脸疑惑。
巫暮云扶额闭眼,“大概是,他们以为只有翻窗户才没人发现吧。”
“那怎么办?他们饿了跑了,你这个首领怎么还坐在这里?”
巫暮云好不容易能和贺宴舟单独待着,不太想出门,“外面那么多人,他们两个孩子应该不会有事的。倒是我,一出去准被抓。”
贺宴舟沉脸看着他,就那么盯着,不说一句话,二公子便一是招架不住,“好好好,我去,我去行了吧。”
“回来。”
巫暮云刚转身便被贺宴舟叫了回去。
“我陪你一起。刚好手上还设有几张人皮面具,可以派上用场。”
巫暮云极其不愿意再戴贺宴舟做的人皮面具了,面具做工确实很好,就是太丑了,丑出天际的那种。
“嘿嘿,可以不戴吗?”
贺宴舟冷眼:“你觉得呢?你想被抓走?”
巫暮云立马贴上了笑脸,“哎呀,宴舟你说我们都老夫老妻的了,你能不能不要总冷着脸看我,看得我有些瘆得慌。”
贺宴舟从床头包裹里找出面具,边戴边说,“我那么可怕?”
“倒也不是。”
巫暮云总喜欢无人时夹着嗓子和贺宴舟说话,他将贺宴舟递过来的面具贴在了脸上。“你总这样,我会以为你不爱我了。”
贺宴舟戴好面具看着他,得意洋洋,“我就这样,你要是受不了可以不受。”说罢,便破门而出。
巫暮云急忙追过去,“诶诶诶,宴舟啊,我开玩笑的,你什么样我都喜欢,一点儿也不瘆人。”
等送完了点心,花千里便拿着药方到厨房煎药去了。沈十一想上手帮忙,却被他拒绝了,他一向是个心细的人,也知晓这些人是多么的粗心大意,所以谁也不敢劳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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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螳螂黄雀俱藏刀(3)
长安城东街边上, 几位官兵正带着一群抓来的男丁往皇宫方向走,后面的老人孩子哭哭喊喊, 被几个官兵拿枪一指便止住了哭声。
百姓大都不敢生是非,低着头自顾自的做着手里的活。这时,街道上走来了两位身着破布衫的孩子,步伐欢快,手里还一人拿着一个烧饼,咬一口还要夸一句好好吃啊,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银两。
“玉凤,我们这么跑出来要是被发现乱肯定会被罚的,还是快点儿回去吧。”等化龙吃完了手里的烧饼,心满意足了, 便对着玉凤道。
玉凤自己吃得只剩一半的烧饼又掰开成了两份,拿其中一份堵住了化龙的嘴。
“这么早回去干嘛?好不容易出来, 你难道不想好好玩玩吗?这次回去了, 可还不一定有机会子再出来呢?”玉凤嘴里吃着烧饼,倏然闻到一股香甜味道, 用鼻子细细嗅了嗅,“化龙, 你闻到了吗?好香啊!”
化龙也嗅了嗅, “嗯嗯!好香啊!”
玉凤顺着想起传来的地方走去, “这边这边,化龙你快跟上!”
于是两人从城东街跑到了西街口一家雕栏玉砌的醉仙楼。
长安城随处可见的官兵以及暗中隐藏的杀手都没有注意到他们。玉凤和化龙换了身装扮倒是无人在意了, 毕竟是两个孩子,江湖中也少有人会认为魍魉山的洞主会是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孩子的。所以两人只要不主动招惹是非,也就不会引人注目。
醉仙楼里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两人闻到的香味便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化龙看着楼外招揽客人的姑娘, 心里十分怀疑这不是个好地方,正要阻止玉凤不要进去,结果一转眼人不见了。
化龙大惊失色,回顾周围,好在看见了玉凤的身影,已经从人群中挤入了醉仙楼。
又在这时,街道口出现了两位极其丑陋的,身着破衣烂衫的,犹如乞的风一般的男子。之所以说是像风一样,是因为这两人几乎两步并作一步走,匆匆忙也。
“长得好看引人注目,长得丑陋难道就不吸引人了吗?宴舟,你忘了上次我们装扮得像屠夫似的,多少人盯了一路吗?”巫暮云一路上被人打量得有些无地自容,终于不满的说出了口。
“是吗?我怎么觉得他们虽然目光在你我身上,但身子总在不由自主的往后退,恨不得离我们十万八千里远。”
巫暮云瞥了一眼身后,确实如贺宴舟所述那般,见到他们的人都在连忙避开,非要盯着,估计是两个人丑得有些惊艳吧。
丑得惊艳?天呐,二公子这辈子还没有这么形容过自己呢。
果然和贺宴舟在一起久了,人就是会自不而然说出一些损人损己的话。
“好吧,但确实也不太安全。下次我干脆假扮一对夫妇算了,相亲相爱那种。”巫暮云又开始扯嘴皮子。
贺宴舟回头调侃,“一对丑夫妇吗?那估计看的人更多。”
“你就不能做几张好看的面具吗?”
“不能。”
“为什么?”
“不是说过了吗?技艺不精。”贺宴舟抓了抓头发,“行了,别废话了。长安城那么大,要找两个孩子可不容易,多留意周围。”
巫暮云:“哦哦。”
今日上街的官兵确实不少。贺宴舟和巫暮云也较为小心,若是手里拿着个破碗,再撑着一根竹竿,那简直与丐帮子弟一模一样了
那群抓人的队伍从贺宴舟和巫暮云身边经过,巫暮云冷脸瞧上了一眼,倏然发现,这其中有一位官兵是洞主假扮的,面容冷峻,神情狡猾,是位居第九的洞主。
巫暮云脸色凝重,三十六位洞主中他只记得个别人的名字,其余洞主皆是由排名相称,这位九洞主他印象较为深刻,狂妄傲慢,最爱叫嚣,似乎很不喜欢青女。他暗中观察了片刻,亲眼看着那位乔装打扮后的九洞主,同带头的官兵说了句什么后,便朝着西街边上的醉仙楼走去。
巫暮云下意识就要跟过去,却被贺宴舟一口叫住,“你往哪走,这边。”
“宴舟,先去醉仙楼吧。我看到九洞主了。”巫暮云道。
贺宴舟思忖了片刻,再看看两人身上的衣裳,“你打算怎样去?先跟我来吧,带你换身装扮。”
于是巫暮云跟着跟着贺宴舟来到了一处巷子口,准备守株待兔。
“你该不会是想以打劫的方式,给我换身衣裳吧?”巫暮云无奈的一掌拍在了脸上。
贺宴舟拉着他的手,往后一扯,将人拦在了身后。“闭嘴,等人。”
于是两人就这么躲在巷子拐角处,很幸运的等到了两位大白天醉酒的公子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人一掌拍晕,而后扒光了他们身上的衣裳。
事后贺宴舟还不忘对两位靠在墙边一丝不苟的公子抱拳道歉,“对不住了。”
巫暮云在其身后憋笑都要憋出内伤了,好在忍住没有笑出声,否则今日怕是连他也要遭殃。
“衣裳是好多了。但整张脸这么丑,会有人放我们进去吗?”巫暮云扯着自己的脸皮道。
贺宴舟这会儿终于从旧衣裳里,拿出了另外两张像样点儿的面具,一张放在了巫暮云手上。
巫暮云:……“你不是说你只会做丑面具吗?”
贺宴舟敷衍道:“是啊,丑得不一样而已。”
这是不一样吗?这简直是丑得千差万别好吗?
在醉仙楼停留了片刻,巫暮云始还在犹豫要不要进时,已经有姑娘上前勾住了他的手臂。
“哎呀,公子,进去玩玩嘛,很好玩的~”
巫暮云心底泛起了一阵恶心,正要抽回手臂,谁料贺大侠对付这样的局面简直游刃有余。
“这位姑娘,那就劳烦你带我们进去了。”
姑娘一听这话,喜了。赶忙松开了牵着巫暮云的手,转而勾搭上了贺宴舟。
“公子,咱们醉仙楼的酒可好喝了,您待会儿可得来几坛哦~”
“那是自然,有美人相伴,美酒自然少不了了。”
“哎呀,讨厌~”
巫暮云倏然就打翻了醋坛子,心道:“好啊你个贺宴舟,狐狸尾巴藏不住了吧?这么快就原形毕露了!”
看着贺宴舟和别的姑娘在一起,巫暮云算是跌倒在了醋坛子里,突然就后悔要来醉仙楼了。
那该死的九洞主,没事往这跑什么?!
眼看着人走远了,巫暮云气得大气直出,一个箭步追了上去。
醉仙楼内,雕梁画栋,灯火辉煌。酒香混合着菜肴的热气,在喧嚣声中氤氲开来。宾客们或凭栏远眺,或推杯换盏,卧入温柔乡中,言笑晏晏。
巫暮云站在这其中,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看台上唱喏声悠扬动听,珠帘后偶有琵琶声传出,嘈杂细碎,他就定在原地,一动不动的。
好在身边有人拉了他一把。贺宴舟看着他这副茫然无措的表情,“怎么?二公子不适宜?”
“我……我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
贺宴舟细细打量着他,“骗人的吧?你不是去过芳菲苑?”
巫暮云脸色刷一下红了,“你,你瞎说,我压根没有进去过。你,”他突然气愤道:“我又不是你,总跑这些地方来!”
贺宴舟忍不住伸手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吃醋啦?好吧,以前是以前,但自从和你相认后,我可再也没来过这些地方了。况且我来这些地方,大都是喝酒聊天,除非遇上喜欢的公子……现在想来,那些公子……”
“闭嘴,你别说了,我不想听!”巫暮云打断道。
贺宴舟:“好,不说了。二公子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探查一些九洞主的动静?那就被僵在这里,跟我去二楼,我们找个隐蔽的地方,慢慢观察。”
巫暮云立马消了气,“好,走吧。”
贺宴舟有些意外,这也太好哄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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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螳螂黄雀俱藏刀(4)
等两人到了二楼, 找了个边上的空位坐了下来,细细观察着醉仙楼的情况。
谁知, 贺宴舟点了一桌子好菜好酒,巫暮云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疯了,你哪来的那么多钱?”
“在南诏时,从你屋子里顺来的。我记得你榻下有一个箱子,里面全是银两, 想来自己照顾你那么久,又是洗衣做饭,又是心灵开导的,顺手拿了些, 不过分吧?”
巫暮云一脸懵逼,他床底下什么时候藏钱了。这房间自从他及冠后, 便少有踏足, 一直以来都是巫子明派人在打扫,这一箱子银两, 估计也是他放的吧。
巫暮云想着想着鼻子一酸,有些难受的吸了吸鼻子。为了掩饰倏然而来的悲伤, 他用手指摸了摸鼻子, 掩盖了过去。
“着凉了?”贺宴舟关切询问。
“没事。菜来了, 快些吃吧。”
堂倌将菜肴一盘盘摆在了桌上,笑嘻嘻的看着两位, “两位公子慢用。”
“呀,是两位俊朗的公子呀。”老鸨突然朝着两人走了过来,“身边没有姑娘陪可怎么行?春香,紫云, 还不快过来陪陪这两位公子?!”
看见老鸨招手,两位姑娘便羞涩的走到了两人面前。
贺宴舟笑道:“我二人今日前来是因醉仙楼的佳肴美酒来的,姑娘们的热情我们领了,就不劳照顾了。”
“公子真客气啊,这醉仙楼比美酒佳肴更出名的就是这里的姑娘了,一个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美都是最微不足道的优点了,两位公子确定不要人陪?”老鸨显然有些不高兴。
“不要。”贺宴舟道。
老鸨对香春和紫云两位姑娘使了使眼色,两人便轻轻退下了。
“多谢老鸨。”贺宴舟从兜里拿出一个金元宝,放在了桌上,“这个就当是谢礼,我与这位公子只好安静在这里用膳,再听听曲子,希望不要被人打扰。”
老鸨眼前一亮,赶忙将金元宝拿起来放在嘴边咬了一口,两眼发光,“两位公子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人打扰两位的!”
“有钱能使鬼推车,这话说得一点儿也不假。”巫暮云叹道。
贺宴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你这中原文化怎么学的?”
“从来就没学过好吗,你要是嫌弃,那你教我好了。”
“好,我教你。可以了吧?”贺宴舟道。
两人还没来得及动筷,巫暮云眼前便闪过一位黑袍男子,他定眼一看,正是九洞主本人。
他从楼下走了上来,走进了对面的一座包厢里,进去前左顾右盼,一不小心同巫暮云对视了一眼,迟疑片刻,而后从包厢里溜了进去。
“找到他了,他进了对面的包厢里。”巫暮云眯了眯眼,“那里面肯定还有别人。”
贺宴舟看向对面的包厢,那估计是醉仙楼最贵的包厢了,金边镶玉,四面珠帘遮挡,十分隐秘。
贺宴舟刚想说什么,就听到了一阵哭声从一旁传了过来。
“呜呜呜,里面的大人太凶了!”
“对呀对呀,妈妈你可不知,那位大人已经换了好几批姑娘了,有几位还被打了,说什么都不像他要找的人。”
“我们真的尽力伺候了,是里面的大人实在不好伺候呀妈妈!”
老鸨瞧见贺宴舟往这边盯了过来,深怕公子发怒,掂量了一下兜里的金元宝,低声怒道:“闭嘴!哭哭哭,就知道哭,这一批不行就换一批,换到他满意为止!”
方才那位叫做春香的姑娘道:“已经换了好几批了,楼里所有姑娘几乎都上了,还是被赶了出来。”
“我看那位大人在桌前摆了一框金子啊,还没有一位姐妹拿到几条呢!”
“有钱拿不到,太难受了!”
“你们少说几句,小心被人听到。”
贺宴舟看了一眼巫暮云,笑道:“看来里面的客人正在簪花仕女,思念故人。”
“去看看。”巫暮云准备起身,眼睛一瞥又瞥到了两个藏在人群中偷吃东西的孩子身上,“不禁失笑,“这两个小洞主,真是够胆量啊,居然跑到这来了。”
贺宴舟一脸疑惑的看着巫暮云。
巫暮云抬了抬头,“呐,在那呢。”
贺宴舟看向巫暮云所指的位置,“呵呵,你怕是饿到他们了。看看这狼吞虎咽的样子。”
玉凤和化龙背对着几位沉迷美色的公子哥,津津有味的吃着桌上的美食。
“太好吃了!刚刚那香味原来就是这个。”化龙指着一盘红烧狮子头,“在山上从来没有吃过这东西,南诏也没有!”
“这里是中原,肯定没有南诏的美食啊!”玉凤边吃边道。
她这是完全理解错了化龙的意思,不过没关系,两位洞主一股劲儿的往嘴里塞东西,压根顾及不到其他。
贺宴舟从袖子里变出了一枚银针,对准那一盘红烧狮子头就飞了过去,而后啪的一声,银针刺破了盘子,连带着狮子头也碎成了渣渣。
玉凤立刻警觉了起来,仔细检查了桌子,发现是一枚银针后,看向了楼上的巫暮云和贺宴舟。
化龙停下吃东西,捡起银针看了看,“这针怎么那么像贺公子身上的?”
“傻子,说不定就是呢?首领大人也在。”玉凤小声嘀咕道。
完蛋了。
虽然贺宴舟和巫暮云皆戴上了人皮面具,但是玉凤一看到巫暮云那双冷厉的眼睛,外加周身可怖的气场,就知道这一定是他们的首领。
“好吃吗?”巫暮云呢问道。
玉凤和化龙站在两人桌边,玉凤道:“我们知错了,请首领轻点儿责罚。”
“我何时罚过你们?”巫暮云手指在桌上点了点,不小心碰到了酒杯,化龙像是等待时机似的,抬起酒壶往杯子里灌满了酒水。???巫暮云充满了疑惑。
贺宴舟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阿云,你可别生气了,看两位小洞主赎罪意识这么明显,你就饶了他们吧?哈哈哈。“
“你还笑!”巫暮云一脸委屈的看着贺宴舟。
贺宴舟把笑全憋了回去,“不笑,我不笑了。”
“你们这么出来要是被人抓走了,打算如何?死扛到底?”巫暮云冷笑道。
化龙道:“首领放心,我们就是被抓了也不会将你们的行踪供出去的,而且我和玉凤还有一身高深的武功在身上,没那么容易被抓。”
“要是被抓了,你就不会这么说了。从你们俩嘴里撬点儿东西还不简单吗?几盘美食佳肴就能解决了,还用得着严刑拷打?”
化龙被这么一说,直接闭了嘴。两位洞主垂下头,像是放弃了挣扎。
“没有下次,我和化龙不会再有第二次这样的情况。首领要罚什么都行。”
巫暮云无奈的叹了口气,看了眼贺宴舟,“你们两个待在这里,解决完这一堆菜肴,而后赶紧回去。”
看着巫暮云站起了身子,玉凤问:“首领要去做什么?”
“不该问的别问,听我的话,吃完就回去!”
“是!”
巫暮云看了眼贺宴舟,贺宴舟站起身让开了位置,跟着巫暮云往楼下走去。
玉凤和化龙看两人离开了醉仙楼,一脸疑惑的看着对方。
巫暮云带着贺宴舟来到了醉仙楼背后。这里有几棵榕树,枝干粗大,足以盖过三层高的大楼。
“你想从这里翻上去?”贺宴舟往上看了一眼,“你没看到吗?屋檐边还守着几位杀手呢?不怕被发现?”
巫暮云笑道:“对于你我来说,这还不简单吗?”
贺宴舟刚想抽出银针,就见巫暮云一个疾风翻上屋檐,三息之间便绞了那些杀手的脖子,一剑封喉,连血都没来得及溅出来。
巫暮云收了七杀,站在二楼屋檐边上,低头看向了贺宴舟,伸出手小声道:“上来吧。”
贺宴舟抿了抿嘴,脚尖点地,朝着巫暮云的方向飞去,而后一掌拍在巫暮云的掌心,那人便顺手一拉,将其拉拉上去。
两人站在包厢窗外,无声无息的破开了一小洞窗户纸,观察着里面的情形。
包厢窗边还装有一层竹帘,透过帘缝,两人能打开看清里面的情况——一张山水刺绣屏风挡在紫檀茶桌前,桌上摆有冰裂青瓷水洗,笔墨纸砚,一位身着紫色官袍的大人端坐圆椅之上,正执笔写字。边上有一张贵妃椅,其上躺着一位观音模样的公子哥。
一群姑娘被几个官兵围着,跪坐在贵妃椅子前,虎视眈眈的看着案桌上的金子。
躺在贵妃椅上的苏问樵看着地上的姑娘们,勃然大怒,“没有一个像的,都换了那么多批,怎么还找不到一个长得像的?你们干什么吃的?这点事情都做不好吗?!”
“属下知错,这已经是醉仙楼最后一批姑娘了。”几位官兵跪倒在了苏问樵面前,“大人,您究竟要找什么样的姑娘?”
苏问樵一把将手上的酒杯扔了出去,“你们没见过吗?那是我妹妹啊!镜花水月!”
有官兵斗胆说道:“可是天底下能有多少如镜花水月般的女子?就是将这座醉仙楼翻了也找不到啊。”
苏问樵听闻噌的抽出了官兵手里的剑,一剑了却了说话的官兵的性命。
姑娘们大叫一声,而后战战兢兢的抱做了一团。
血渍溅到屏风上,里面的大人抬起头,看了一眼,没说话,继续在宣纸上作画。
“罢了,我真是天真,死了妹妹,还想找个与她长相一样的。哈哈哈哈!”苏问樵嘲讽着,倏然脸色一变,“将这些人拖下去杀了吧。”
九洞主站在包厢门前,一脸鄙夷的看着两人许久了,也不出声,这两位似乎都当他不存在般。
“我说你们二位,躺在这里倒是清闲。还玩起女人了。皇帝那边安排的事情都做了吗?他要的男丁你们抓完了?该杀的人杀了?”
九洞主脱下衣帽,露出带些许白色的头发,面上却年轻俊朗。大抵是因为长时间离开魍魉山,没有到那天花净修养,身子骨本就老化了,这会儿身体机能退化,头发便逐渐白了起来。不仅是他,跟随永乐帝的其余洞主皆是一个情况。
苏问樵不耐烦的对着地上的官兵道:“将这群人给我带出去,封了她们的嘴,别走漏了风声!”
“是!”
听苏问樵的话,官兵们将姑娘都带了出去。
“洞主大人,皇上安排给我们的事情皇上都还没有来催促呢,您来做什么?”苏问樵反问道。
“巧了,正是你们的皇上来让我盯着你们的。”九洞主找了张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对了,李莽那边已经将那十二位御蛊师制服了,得亏了那些从魍魉山拿来的那些禁书,里面记载的东西果然名不虚传。如今这些御蛊师可比药蚀人更听话呢。”
“这么说来,李公公是唯一可以控制他们的?”屏风后的紫袍大人停了手中的笔,开口道。
苏问樵冷哼一声,“一位宦官哪来这么大的本事?我同妹妹在皇室待了十多年,都没有发现这家伙的底细,你们知道?”
“我在山上待了几十年,山下的事情怎么弄得清楚?”九洞主道。
屏风后的人道:“我原以为,他的身份,你们魍魉山的洞主最了解了的。”
“此话怎讲?”——
作者有话说:感谢观阅[比心]
第136章 螳螂黄雀俱藏刀(5)
窗外的巫暮云和贺宴舟同样竖起了耳朵, 细细听了起来。
“这么说的话,李莽确实和魍魉山有关系。”贺宴舟轻声道。
巫暮云点了点头, 继续听里面的对话。
就在这时,屏风内的大人走了出来,正是一身紫袍的居元,他早就从潼关赶了回来。
只见他站起身往窗边走来。巫暮云赶忙拉着贺宴舟的手,往后一翻,翻到了三楼房檐上, 动作之轻柔,完全没有任何声响。
居元拨开竹帘,往外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头, 见没发现什么才又回到了座位上。
贺宴舟屏息凝气,压低声音, “他居然回来了。还没打算放弃吗?”
“为了一位死去的女子做到这个份上, 用你们中原的话来说,算不算痴情汉?”巫暮云一手搂着贺宴舟的腰, 低头问道。
两个人为防止被发现,挤在三楼翘起的檐角上, 贺宴舟被迫紧紧贴上了巫暮云的胸膛, 清晰可闻的心跳声在耳边回荡。这是他第一次那么清楚的感受到巫暮云的心跳, 不紧不慢,但却很沉重。
“傻子。”贺宴舟小声骂了一句。随后轻飘飘地落回了二楼房檐。
巫暮云一愣, 也随着他落了回去。
“好端端的,宴舟干嘛要骂人啊?”
贺宴舟道:“这是一种执念,执念很深只能说明他心里有遗憾没有被填补。至于他对公主的情意,人已经死了, 再深的情意都没有意义了。”
“而且……而且他愿意为上官珩做事,与她想不想带走未央公主的灵牌没有关系。”
巫暮云听懂了贺宴舟话里的意思,“他和李莽一样,舍不得他们的大皇子?”
“也许吧。”
“魍魉山有三十六位洞主,这些洞主当中也只有一位首领,一本《阴阳诀》。但是最开始山上是没有首领的。蒙逻阁继位首领是在十年之后。他继位那年,凡是有能力者皆能拜访魍魉山。江湖当中也有不少能人前去拜师学艺,只不过大都被赶下了山去。”
居元的声音从窗内传了出来,巫暮云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
“李莽最开始是南诏女王身边的红人,辞官之后学了一身武艺,独闯魍魉山,同其他人一样,被里面的洞主打得头破血流。后来他想了办法,他并非是要去挑战谁,而是去偷一本武功秘籍进行修炼的。”
苏问樵从贵妃椅上坐了起来,一脸好奇的看着居元,“所以这本武功秘籍是?”
“《阴阳诀》。”
九洞主激动的从圆椅上弹了起来,“不可能!《阴阳诀》在蒙逻阁身上,只有首领才能修炼,他哪里来的本事从蒙逻阁手里偷走《阴阳诀》?!”
“你以为李莽这么多年在皇帝身边呆着,掌握了朝廷那么多秘密靠的是什么?他宦官的身份吗?”居元嘲讽道。
“你该不会要告诉我,他真的打败过蒙逻阁吧?”苏问樵不可思议的看着居元。毕竟在他眼里,李莽就像是皇帝身边的一条狗,还是那种会摇尾巴讨人开心的狗。
居元看着两位大人吃惊的模样,不禁失笑,“他没有打败蒙逻阁,而是和蒙逻阁打了个赌。”
九洞主和苏问樵疑惑的看着居元,异口同声道:“什么赌?”
“只要蒙逻阁借他《阴阳诀》一看,三月之内,他必成功修炼《阴阳诀》,打败蒙逻阁。”
九洞主像是被逗笑了,冷冷的看着居元,“你玩我呢?这算什么赌约?蒙逻阁难不成还真把《阴阳诀》交给他修炼了?”
居元看着他,“你说对了,他给了。”
九洞主却倏然无法克制怒火,恶狠狠的看着居元,咬牙切齿道:“为什么?”
他都未曾得到过这本秘笈,凭什么一个一只脚已经踏入坟头的宦官可以?凭什么?除了蒙逻阁之外所有洞主都曾觊觎过《阴阳诀》,但不论是巧取豪夺,都未曾成功过,如今洞主们归顺皇帝老儿也是为了这本秘笈,他们明明是高高在上的神仙啊,为什么?
“《阴阳诀》的邪气洞主们都知道,巫暮云是如何疯魔的,你们也看到了。加上修炼《阴阳诀》需要极大的耐力和天赋,蒙逻阁给他,也许只是单纯好奇,他会怎么死在《阴阳诀》的手里。只是没想到,最后李莽活着站在了他面前。”
“然后呢?”苏问樵好奇道:“他打败蒙逻阁了?”
“自然没有。他压根不是蒙逻阁的对手。哪怕修炼了《阴阳诀》。蒙逻阁拿回《阴阳诀》后最终还是放了他一马,所以李莽才会活到现在。“
苏问樵听后反倒是对居元起了疑心,“居大人是怎么知道这么多事情的?这些事情怕是整座皇宫没几个人知道吧?”
居元的眼睛瞟了一眼窗外,回过神后,轻轻一笑,“我也是听我父亲说的,老一辈的故事了,不知真假,讲出来给两位做个参考而已。”
“切,真敷衍。”九洞主冷哧道。
“倒是两位,今日我们一直待在这醉仙楼里,上头吩咐的事情也只完成了一半,另一半总得赶赶进度不是?”居元倏然话锋一转。
“你什么意思?”苏问樵问。
居元看着窗外,“意思是,窗边的两位大侠已经偷听很久了,居某讲的故事也听完了。两位大人还在等什么?”
贺宴舟心觉不妙,对巫暮云道:“快走!”
正当两人准备逃跑之际,九洞主从手里变出两枚淬毒的飞镖,破窗而出。
贺宴舟抽出无双剑将其挡了回去,与巫暮云拉开了些许距离。谁知包厢内又飞出一掌,强劲有力,将二楼的半面墙壁都打烂了。
巫暮云负手上前,将那一掌震了回去。
两人纷纷落地,九洞主吃力的接下巫暮云震回来的那一掌,急忙跑到了窗边,双目瞪得极大,“首……首领大人?”
巫暮云冷笑道:“你叫我什么?”
九洞主立马改了口,“巫暮云!”
“呵呵,都变成别人的手下了,还这么分不清楚立场?怎么?怕我杀了你?”
九洞主咽了咽口水,身体本能的开始发抖,但又出于自尊,强行镇定。
“不可能的,你不可能……还醒着的。”
巫暮云摊开双手,“你很希望我继续疯魔下去?那么想要尝尝做首领的滋味了?”他冷森森的盯着九洞主,“你也得有命尝才是啊。”
“九洞主,你很怕他?有何可怕,药蚀人就藏在这周围,我们一起上,总能打败他。”
九洞主只觉得苏问樵的话是大放阙词,他们还不知道巫暮云的可怖之处,能从《阴阳诀》的控制中醒来,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当初的蒙逻阁都未曾做到完全清醒,他巫暮云却做到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巫暮云的武功在蒙逻阁之上,比蒙逻阁更狠,手段更残忍。
见九洞主不回答,苏问樵干脆亲自上了,他从椅子上拿过琵琶,毫不犹豫跳到了楼下,一拨接着一拨将音律转化为杀人的利器,对准贺宴舟巫暮云就攻去。
巫暮云拦在了贺宴舟面前,七杀出鞘,顷刻间便切下了琵琶上的一根琴弦。
居元看着两人,心中不为所动,他确实不是他们的对手,但是也不至于害怕。
贺宴舟看了眼巫暮云,抬眼又看向了居元。两人四目相对间,居元却对着他轻微笑了一下,嘴里低声嘀咕着:“贺大侠,居某的命你且再留几天吧。”
“先生眼力真不错,这都能被你发现呢!”贺宴舟调侃道。
居元:“难道不是贺大侠让我发现的吗?我拨开竹帘时,只见窗户纸破了个洞,两位这是特意这么做的吧?”
这哪是特意的,分明就是一不小心。不过话说回来,今日巫暮云和贺宴舟来这里偷听墙角也并不在乎是否会被发现。
周围一阵窸窣,藏匿于黑暗中的杀手纷纷出现在了两人面前,天罗地网般将两人围困。
巫暮云不耐烦似的,以一招九州行飞扑到了苏问樵身边,将其手上的琵琶劈成两截,七杀的剑气在苏问樵身上留下了伤痕,令其吃痛的跪倒在了地上。
“要开打吗?”巫暮云回到贺宴舟身边问道。
贺宴舟的眼睛依旧停留在居元身上,“当然了。对面都设下天罗地网了,这都不打,太不给面子了。”
“贺宴舟!你死到临头了还在这嚣张呢?!”苏问樵捂着伤口硬撑,不怕死似的对着贺宴舟大吼。往日的观音形象在今日这样的局面中分崩离析,脱掉衣裳就是一位怒气冲冲的纨绔子弟。
九洞主见两人被天罗地网围困,从二楼跳了下来,落在了苏问樵身后,“苏大人,你在这里光骂有什么意思,身上受那么重的伤,现在能打得过谁?”
苏问樵回头瞪着九洞主。九洞主对其愤怒的神色视而不见,直盯着巫暮云看,“要我说,首领大人和贺大侠都不好对付,不如一起上,说不定还有胜算。”
“呵!找死也想拉个垫背的?”巫暮云冷道。
“首领大人是看不见我身后这些杀手吗?你们只有两个人,总有用完体力的时候吧?而我们有那么多人,总能趁机打败你们。”
“哈哈哈!狂妄!”巫暮云说着眼里锋芒一闪,脚下一紧,准备好了进攻。
居元却在这时说道:“劝两位大人莫要离剑太近,小心伤到了。”
九洞主以为居元会像李莽那样是只狠戾狡猾的狐狸,却第一次见他便觉得此人从上到下充满了书生气,一派文人作风,却又做着杀人放火的事情,这难道不是中原人常挂在嘴边的伪君子是什么?
“居大人是说我们呢?还是对面的两位啊?”九洞主问道。
居元回答:“自然是洞主和苏大人了。”
九洞主双目狰狞,捏紧拳头嘎吱作响,居元这意思是在嘲讽他们吗?
然而就在这时,无双剑出鞘了,贺宴舟拔剑之间便已经用剑气伤了周围的人,他的剑气太轻,犹如鸿毛,但又太锋利,剑一出鞘便能砍下周围的树木。
贺宴舟的武功还只是停留在全盛时期的八成,比起下山时加了一成。他没有巫暮云那么强大的威慑力,除了一切境之外也没有什么厉害的功法。不过他的剑法,直到今日依旧是天下第一。也就自然有信心对付眼前这三位江湖中的高手了。
无双剑的剑气险些伤到了九洞主和负伤而立的苏问樵。
“居某说过了,两位要小心。”居元始终站在二楼,俯视着地下的人,“李公公不在,贺大侠和首领大人的武功完全在我们之上,不想死,就放他们走吧。”
“什么狗屁翰林学士!本洞主,为何要听你的!”九洞主突然怒吼出声,“今日老子打也要打,不打也要打!!!”
居元无奈的抿了抿嘴唇,他也清楚,魍魉山的神仙高傲自大,目中无人。所以已经试图劝说过了,至于九洞主听不听,那是他自己的事情。
“魍魉山关了我们六七十年,蒙逻阁继位首领五十年,南冥教建教却只有不到三十年的时间!山上的洞主哪一个不是你巫暮云的长辈,凭什么要你这样的臭小子来掌管魍魉山?难道就因为你杀了蒙逻阁吗?!我不服,我们不服!原本没有你,洞主们都还守着山上的规矩,想要做首领的只要打败首领就行了!就算不成,杀了其他洞主也可以的。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出现?!”
九洞主越说越兴奋,最后露出扭曲的笑容,“南诏被收复,南冥教覆灭,你脚下的路,哪一步没有尸体?嘿嘿嘿!就连魍魉山也因你毁了!巫暮云,魍魉山从始至终只有蒙逻阁一个首领,而你,只是蒙逻阁丢弃于山上赎罪的一只恶鬼!!!”
“我们凭什么要听你的!!!”
巫暮云听了九洞主的话,只觉得是疯言疯语,毫无逻辑,就像是一只狂吠的恶狗,想要以这样的方式恐吓到敌人。
可惜了,他失策了,有些事情巫暮云想开了,也就不在乎了。况且狗仗人势,在山上他可从不敢这样同巫暮云说话。
“蠢货!”巫暮云低声骂道。
莫名的,贺宴舟拉了他一把,冷漠道:“我来,替你杀了他!”
巫暮云以为是一句玩笑话,刚想说不用,没想到贺宴舟冲上前,直接使出了杀招。飞身跃起,无双剑剑气缭绕,在其身后形成了一堵剑墙。九洞主见后慌忙运功拾起身后的刀剑,看着那堵若隐若现的剑墙,倏然就想起了当初贺宴舟一人挑战三十五位洞主的场景。
当时也有这么一堵剑墙,比之更大,更令人叹为观止,哪怕那只是一道道数不清的剑气。可是那个意气风发的,轻狂傲慢的年轻人,就是凭借这一道剑墙,这所谓的无双剑法,将他们击得溃不成军。
九洞主往后一退,恐惧几乎让他失去了理智,他对着周围的杀手喊道:“快将他给我拦住!快将他给我拦住!”
瞬时,贺宴舟手持无双剑劈向了九洞主,周围的剑气齐发,前来阻止的杀手皆被剑气劈倒。等剑气化为乌有之后,九洞主手上的刀剑落了地,无双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颈处,毫不犹豫的封了他的喉。
九洞主倒在了血泊中,苏问樵甚至都还没来得及阻止。太快了,贺宴舟的速度太快了,就像是一阵疾风刮过,而后什么都不剩了,地上七零八落的全是尸体。
居元一脸震惊的看着楼下的场景,看着贺宴舟。
“我上次说过放你一命,但不代表这一次,还会放走你。”贺宴舟对着居元道。
居元沉着的看着贺宴舟,没有说话。
巫暮云也没想到贺宴舟会这样子,来之前两人明明说好了不轻举妄动的,他何时这般不理智过?
周围传来了官兵的声音,大抵是打斗的动静太大了,一不小心便暴露了踪迹。
从长安城东街到西街,远远跑来了一支军队,带头的是一位身着戎服的将军,他们跑到了醉仙楼附近,立马进行了围堵。
“捉拿叛贼!”
“将整座醉仙楼给我封锁下来!一只苍蝇也不能漏!”
“苏大人他们还在里面,务必保护他们的安全!”
“是!”
……
“宴舟,走吧。”
巫暮云见情况不妙,牵起贺宴舟的手便准备逃,活着的还有几位杀手想阻拦他们的路,却被巫暮云一招九州行甩在了身后。
苏问樵看着两人脱逃而无能为力,只能将目光投向了居元。
居元闷咳了一声,用胸前的帕子小心将嘴边的血渍擦拭干净,回过身,“派人将九洞主的尸体收了吧,回去想想怎么同陛下交代。”
“……你不追吗?”苏问樵问道。
“你要是觉得你可以追得上的话,你可以试试。”
“……”——
作者有话说:感谢观阅[比心]
第137章 螳螂黄雀俱藏刀(完)
贺宴舟和巫暮云回到别院时已经是半夜了。
院子中间堆了一些树叶, 是被寒风吹落的。两人刚到门外便看到了一白色身影。
月光洒在白无念身上,正应了那一句:月出皎兮, 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1」
白无念似乎在院子里等候两人多时了,她深深的看了一眼贺宴舟,将藏在袖子里的本子丢到了他手上。
“昨夜我在靖王府底,见到了十二位御蛊师,这是名为木英的御蛊师托我给你的曲谱, 贺公子大抵会用得着。”
贺宴舟接过本子,茫然的翻看了几页,那是南诏御蛊师一生积累下的曲谱,大都是一些驱虫控蛊的曲子。
“他, 他们真的变成药蚀人了吗?”贺宴舟声音微微颤抖,人还没有从醉仙楼里弑杀九洞主的愤恨中走出来。
白无念:“这是他清醒时给我的。至于最后他们成了什么东西……不好意思, 当时行踪暴露, 自顾不暇,逃得有些狼狈, 再没回去过。”
贺宴舟其实已经猜到了结果,如果这本曲谱没有到他手中, 他还可以坦然去面对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可是曲谱是木英作为师傅, 教授他吹笛子时给予的承诺, 他若练会了笛子,木英会亲自给他编纂一本曲谱, 记录着南诏民间流传的所有曲目。
他忘记了这件事情,如果这本曲谱没有到他手里的话,他大概也记不起来了。
贺宴舟的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打了一拳,他闷声吃痛, 而后再也找不回平静了。
“幸苦阁主了。”贺宴舟小声的呐呐道。
巫暮云上前牵住他的手,关切的看着他。
白无念沉默了片刻,她当然知道这个名为木英的人与贺宴舟有些交集,至于什么样的交集,她光是看贺宴舟的表情,也当能猜个大概,大抵是很好的朋友吧。
“既然东西已经送到了,那我也不多停留了。大战在即,贺公子要照顾好自己。”说吧,白无念转身踩着白绫离开了别院。
一阵风起风落,院子里又只剩下了贺宴舟和巫暮云两人。
两人进了偏房。巫暮云关好门窗后,一把将贺宴舟抱进了怀里。
“宴舟……”
他知道贺宴舟难过,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在这个时候给予贺宴舟一个拥抱,而后袒露出自己对他的爱,这份爱摆在那里也算是一种安慰。
巫暮云的双臂逐渐收紧,像是要将人嵌入体内一样,贺宴舟闷咳两声,“你想将我勒死吗?”
巫暮云这才松开了手,双眼楚楚可怜又满是心疼的看着贺宴舟,“我舍不得。宴舟,别难过了,看你这副样子,我心里也很不好受。”
贺宴舟干笑两声,轻轻拨开巫暮云的身体,疲惫的坐在了椅子上。他不愿意去预想一些还未发生的事情,他难过仅仅是因为这一本曲谱,这是贺宴舟这辈子收到的最贵重的礼物了。
巫暮云坐在他身边,“今天明明说好的,尽量不与他们动手,你怎么将九洞主杀了?”
贺宴舟抬起眼,伸手摸了摸巫暮云的脸颊,“这些年我们经历的事情都太多了。你我都不该再承受来自外界的任何伤害,哪怕我可以,但我始终看不得你被那样伤害。”
“你看,我身边的人,我一个都没有留住的。你是唯一一个……”
巫暮云一把捞过贺宴舟的后脑勺,低头就这么吻了下去。
唯一一个还留在我身边的人,我也一样…
这就是所谓的相依为命吧。
*
过了两天,苏邵和青女都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花千里开来的药方似乎很管用,苏邵后背的伤也在慢慢愈合,若是好好调养,不出半月大概就会痊愈了。
贺宴舟大清早爬上屋顶吹曲儿,这次吹的曲子倒是悦耳动听多了。巫暮云醒来时就透过窗户看着他,没忍心打扰。
苏邵从堂屋走来,在房檐下看了贺宴舟许久,随后飞身上去,在贺宴舟边上落座,递上了一块烧饼。
贺宴舟将笛子从嘴边拿了下来,接过烧饼先是过问了一句里屋的巫暮云,“阿云,吃烧饼不吃?”
巫暮云回答:“我不饿,宴舟,你吃吧。”
贺宴舟这才津津有味的啃起了烧饼。
苏邵看着他,心里有很多想说的话,但却始终说不出来。有些话太过于矫情了,贺宴舟不喜欢,他也不喜欢。
“伤好了?这么冷的天,也不好好在屋子里调养。”贺宴舟关心道。
苏邵脸色红润了许多,伤口也没再流血,只是偶尔用功时会有些难受。
“我都在屋里躺了三天了,醒来第一件事情自然是见师兄一面。”
贺宴舟:“见我做什么?”
苏邵看着贺宴舟手上的笛子,又转眼看向围墙外,“我没想过你还会回来。师兄,其实你可以不来的。我不想将你牵扯进来。”
贺宴舟两三口吃完了手上的烧饼,“这个烧饼不错,谁买的?”
苏邵看着他没有说话,他知道贺宴舟在回避自己的话。
见苏邵没说话,贺宴舟拍了拍苏邵的肩膀,“都是要当皇帝的人了,问那么多干嘛?要说啊,你就应该练习练习如何做好一位皇帝。其余的你就别想了。”
“师兄……”
贺宴舟无奈的叹了口气,“苏邵。过去的的事情就当他过去了,我都释怀了,你难道还要逼着我回应你吗?”
天下第一剑圣不就是应该眼前这副样子吗?苏邵不禁想,于是他心里的那颗石头终于落了下去,轻飘飘的,重重的落在了心底。
苏邵舒然笑道:“好。那师兄什么时候和我去讨伐上官珩?”
贺宴舟摸着下巴想了想,“腊月二十八,皇宫会举行一场盛大的祭祀典礼。届时,所有地方官员皆会出现在大明宫前。这天之后,上官珩会派兵攻打漠北,药蚀人会混入十万大军中,出兵当日,长安城的百姓会先遭殃的。”
“所以师兄是想在这一天去讨伐上官珩吗?”苏邵问。
贺宴舟:“没错。”随后他转着手上的笛子,“放心吧,花千里已经说服了个别官员协助我们,到时候会有人在皇宫接应的。”
苏邵突然又沉默了,看着窗边晒着太阳的巫暮云,垂了垂眼。
“首领是怎么从阴阳诀的控制中清醒的?”
贺宴舟:“阿云的意志同常人不一般,自然可以从阴阳诀中脱困了。怎么了?你怎么关心起他了?”
“没。醒来之后才发现自己昏迷期间发生了很多事情,有些好奇。”
巫暮云倏然抬头看向两人,眯着眼睛朝着苏邵笑了笑。
苏邵一愣。随之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那我便去准备准备。看看江湖中还有人否。”他刚想走,突然一顿,“对了。玄道大师,他在哪里?”
有些话,就连贺宴舟都不知道要如何开口,他暗自思考了许久,磨磨蹭蹭,矫情得像个风月馆的女人一样。终欲言又止三两下,终于道了句:“他可能没法帮你了。”
苏邵突然一愣,稍微侧过了身子,“为什么?”
“因为他也许离开了长安城,守着自己的佛心,去往别处。”贺宴舟解释道。
听到这话,苏邵明显松了口气,不知为何,他能隐约感受到点儿什么的。毕竟从他醒来开始,就连付雪见到他也变了样,眼神变了。
“好。”苏邵应道:“好吧。跟了我一路,他也累了。”随后轻叹口气,轻轻跳下了屋顶,往堂屋走去。
临近除夕,长安城雨雪纷纷,官道上的行人一身蓑衣裘袍,执伞穿行。萱草湖边染上了一层冰霜,薄冰从湖边蔓延至湖中心,湖心亭被白雪淹没,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
靖王府种在院子角落的腊梅开了花,不太引人注目,除了路过的野猫会在梅花树下歇息外,几乎没人发现这株腊梅。不过今日靖王府围满了官兵,所以比起以往多了些人气,就连长廊上也被人点亮了火炬。
倏然一个身影出现在长廊上,看着白茫茫一片的天空发了会儿呆。他身上披着一件蓝色大氅,很怕冷似的将大氅往里又扯了扯,随后虚弱的呼出了一口白气。
正是居元。
“昨夜皇宫失窃,丢了一座灵牌。”这时,一位身着黄袍,头戴金冠的男人出现在了他身边,其身后还跟着个侍从。只听他调侃道:“老师,你知道丢的是哪座灵牌吗?”
居元一脸茫然的看着上官珩,“陛下是怀疑我偷了灵牌?”
“也不是怀疑,只不过,老师曾也向我要过未央公主的灵牌,这会儿却突然失窃了,你说巧不巧合?”上官珩意味深长的看着居元。
居元轻咳了两声,一脸震惊的看着他,“你说什么?公主的灵牌丢了?!”
上官珩静静地盯着他看,似乎已经将眼前的人看破了一般。
居元看着他,突然舒了口气,无奈又有些苦涩道:“陛下又何必这番试探我,你知道的,臣所在乎的这么多年就这么件东西而已。”
“你觉得朕在同你玩笑?”上官珩看着他,不禁笑道:“老师,你觉得朕还是三岁孩子吗?”
“当然不是。”是居元不敢相信,谁会盗走未央公主的灵牌?这东西不论是对于江湖人士还是朝廷中人都没有任何意义。
上官珩道:“老师,倘若这座灵牌不是你偷走的,那朕这里可是没有你在乎的东西了。你随时都可以反抗朕,或者暗中联系苏邵一行人,将朕扳倒。”
“如何?老师,这可是老天爷给你的机会啊,你不打算把握住吗?”
这分明就是冷嘲热讽,他应该知道的,他该知道的,居元已经没多少活头了。
刺骨的寒风迎面吹来,居元被吹得闷咳了几声,一不小心咳出了血迹。遮遮掩掩的动作却被上官珩细心的捕捉到了。
“你怎么了?”上官珩蹙起眉头道。
天寒地冻,雨雪纷纷。居元又不愿意进殿内去,今日这般天地一色,他只想在外呆着。
“臣没事,陛下多虑了。”居元裹紧狐裘,往后退了一步,“今日雨雪交加,风寒地冻的。陛下还是快些回屋,保重龙体要紧。”
“老师放心,朕不是在关心怎么样?只是不希望你死太快了,毕竟对于朕而言,老师还有些许可利用的地方的。”上官珩深呼一气,转过身看了一眼边上的侍从,那侍从便为陛下撑起伞,随陛下的步伐往殿内走去。
正当此时,殿里跑出一位红衣官员,行事匆匆。
“陛下!陛下!不好了,那些御蛊师开始暴动了!”
上官珩冷脸道:“大惊小怪,这样的事情又不是第一次发生,还不快些去将李公公召来!”
那位官员扑通一声跪坐在了上官珩面前。
“陛下!几天前李公公就一直待在寝殿,不许任何人打扰,直到今日也还没有出来!您看,要不要叫苏大人来试试……”那位官员说话的声音愈来愈小,到最后直接闭了嘴,不敢再说下去了。
上官珩与上官拓对于这些官员的威慑力是一样的,森然可怖,不可贸然越界,否则当是碎尸万段,尸骨无存。有时候这些官员真的会有一种举兵反抗的冲动,但奈何兵权都掌握在了上官珩手里,威望重且得民心的三品以上官员皆被上官珩处以死刑了。
所以,哪怕将来上官珩成为了千古一帝,那也是带着固执己见、昏庸暴虐等字眼的千古一帝。
“既然如此,你们倒是去找啊!苏问樵昨儿不是还在靖王府吗?!”
“他今儿一早便出门……”
上官珩的脸色不太对劲,那官员立马闭嘴站起身,“微臣这就将苏大人找回来!”
居元在长廊里看着,轻轻擦拭了嘴角的血渍。他突然觉得上官珩的影子越来越像上官拓了,就连他如今的行事风格也是与上官拓一样的。
他看过去,倏然意识到自己细心教导过的孩子,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苦涩。
十二位御蛊师看来并没有外界传言那样已经被完全控制住了,不过醒来当是没这个可能了。毕竟那几条蛊母在他们体内爬行,或许已经将脏器全都啃食殆尽了,只剩下了一具空壳,但若是出现奇迹,也许还有意识停留。
夜深人静,居元撑着伞穿过一座院子,来到了偏房,打开房门正要歇息,却有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安静的定在了原地,意外的没有点燃油灯。
这房间里还有第二个人,不过那人似乎也没有什么杀意。居元能感受到他的气息平缓而又浓重,似乎在正对着居元的地方站定了,泰然自若的盯着他看了许久。
屋外的雪花飞进了里屋,但买面前的人身上自带的风雪也同样寒冷。
“啪嗒!”有什么东西被丢在了房间里,居元刚要开口过问,那人便轻飘飘从窗户跳了下去。等居元反应过来将油灯点燃时,窗外除了风雪,已经看不见那个人影子了。
这个时候,居元倏然发现他的床榻上躺着一座灵牌,正是他等了十几年,想要从皇宫里带出去的东西。
外面的风停了,雪小了,但是屋里却依旧冷得像是个冰窖。
*
腊月二十六,大雪,天寒地冻。
贺宴舟大清早裹着大氅,穿着牛皮靴,爬上窗户。昨夜他似乎失眠了,没能睡好,心中杂事太多,想来想去想不明白,便找来了壶酒,兑着窗外的雪景喝了起来。
他手里攥着木英给的曲谱,有几页纸缺了角,似乎是被人反反复复翻了个遍。贺宴舟一只手咕噜噜闷几口酒,另一只手便拿起笛子吹了起来。
吹得睡梦中的人惊醒后一脸茫然的看着窗外,不得已起了床,寻着声源找了半天,终于在偏房院子外看到了贺宴舟的影子。沈十一鲜少见贺宴舟这般矫情,吹的曲子全是南诏有关离别的民谣,要么就是悲凉凄美的曲子。他好似乎重新又经历了一次逍遥派围剿,要死要活的到处呻吟。
可是曲子却意外的好听多了。因为沈十一光是坐在院子里听了片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说,一向乐观豁然的女杀手,也随着唉声叹气了起来。
她醒来后第一时间是想去看看青女的伤势,可是转了一圈才发现整座别院没有什么人。有些奇怪。
“沈姑娘。”贺宴舟突然看见沈十一的身影,拿下笛子,开口道。
沈十一裹着一件棉袄,慵懒的伸了伸懒腰,看向了贺宴舟。
“嘿!贺公子吹笛子有长进啊,姑娘我可是被笛声吸引而来的。怎么?大早上的你就在这练笛子呢?”
贺宴舟端起身旁的酒,朝着沈十一就丢了过去,“请你喝酒,别嘲笑我了!”
沈十一大喜的接过酒坛,笑呵呵的往嘴里大灌了一口,“诶!大冷天的,喝这一口酒,当真暖和极了!”她擦了嘴,“这可不是嘲笑你,公子的笛声真的比之前好听多了。除了有些悲伤外,其他都好太多了。”
贺宴舟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难得他不好意思。
沈十一继续道:“为何要吹那么悲伤的曲子?贺公子是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贺宴舟顿了顿,“不开心的事情多了去了,要是细细数过来,我还真不知道是因为哪一件事情非要吹这么伤感的曲子呢!”
也许是因为木英给的曲谱里躺了很多悲伤的曲子,贺宴舟随便翻两页都有一大半的概率会翻到;又或者是因为贺宴舟年纪大了,随便回忆两件事情,都会感到些许伤感。
再加上昨夜巫暮云不在,他独守空房,心中落寞极了,看着手上的曲谱,随着木英想起了青梧和叶文昭,所以郁郁寡欢了起来。
“贺公子原本也可以将那些事情放手不管的。可是你也做不到,二公子也做不到,你们两个都是有心之人,古往今来,有心人做哪些事情不做牺牲的?你们那叫大爱!”
“哪像我,这辈子除了杀人放火,还真没干过什么好事,也就是跟着你们这段时间,干了些像样的事情。”
沈十一坐到了贺宴舟的窗沿下面,一屁股下去,毫不矜持,全是豪情壮志。
贺宴舟低头看着她。想起来第一次见到这女杀手时,自己还深怕被其杀死呢。不过那些年他对沈十一的印象一直都是以冷血无情为主的,毕竟南冥教是一个以杀手著名的教派,十大杀手在中原武林当中大都排名靠前,何况是第一杀手?
不过沈十一还真是一位奇女子。
“沈姑娘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很痛恨杀手这个职业似的?”贺宴舟怀疑道。
“不痛恨,只是杀的人多了,容易忘记一些该有的情感。”容易因为一个任务而丧失判断力。
她可不是一个好杀手。
沈十一举起酒坛子对着他手上的另一个酒坛碰了碰,又一口酒下肚肠。她的酒量也不知是跟谁学的,总之比巫暮云的好太多了,甚是不逊于贺宴舟。
“杀手有情那就不叫杀手了。”贺宴舟笑道:“沈姑娘在这说笑呢!”
沈十一往里屋看了一眼,“怎么不见二公子?”
贺宴舟将饮完的空酒坛子往地上一丢,“他带着几位洞主去潼关救人了。”
沈十一瞬时支起了身子,“救谁?”
“救天下黎民百姓。”
沈十一:“……大战开始了吗?”
明明两人上一秒还在聊一些有的没的,这下子却突然话锋一转,有些紧张兮兮了起来。
“对于永乐帝来说还没开始。但对于我们来说早就开始了。潼关关押了数百名男丁,李莽就在那里,他好像找到了什么方法,准备在祭祀典礼前一天,开天炉,炼化药蚀人!”贺宴舟沉着道:“那些官员早早便找到了我们,说了这些事情。至于皇宫这边,我会协助苏邵。”
“他就只带走了这么几个人?如是如此,潼关大概埋伏一支军队!李莽不知深浅,若是药蚀人孵化成功,二公子就那么几个人怎么会是对手?你这不是让他们往火坑里跳吗?!”沈十一激动道。她甚至有些气愤,如此重要的事情,这两个家伙居然从没找她商量过,是看不起她沈十一吗?
贺宴舟表现得异常冷静,因为昨夜他也是同沈十一一样的反应。
那些官员深夜来访,是要掩人耳目的,所以这件事情只有花千里、贺宴舟以及巫暮云三个人知道。甚至连苏邵都被蒙在鼓里,只是当时情况有些紧急,那些官员诉说完苦楚后,当场就跪在了巫暮云面前。
谁不知道魍魉山的洞主厉害?何况是首领大人就站在眼前,肯定是第一时间便想着让巫暮云替他们做主。
所以巫暮云应了下来。
李莽突然藏到了潼关,这不就是一个永乐帝玩的声东击西的戏码吗?若是无人发现,那么在腊月二十八当日,他们一群人攻打皇宫时必然会受到两面夹击,到时,李莽若是真的带着炼化好的药蚀人围攻过来,他们也许就全军覆没了。
谁都知道事到临头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至少贺宴舟与巫暮云其中一人是必须前往潼关阻止李莽的。所以贺宴舟冷静了下来,连夜便送走了巫暮云。
“我知道。可是沈姑娘你有更好的办法吗?你认为我们这群人当中除了巫暮云和我之外,还有谁能同李莽战上一战?”贺宴舟自问自答:“没有。”
“我比你更担心他的安危。可是我能有什么办法?”
沈十一默然片刻,“小李快刀手等人还在长安城,苏公子还能请来一些江湖侠士协助,譬如青云山,我相信李掌门是愿意协助我们的。”她顿了顿,“我……贺公子,让我随二公子前去吧。我还是南冥教的第一杀手,他就那么几个人,我总归是要保护好他的……这是唯一能为我主人做的事情了……”
贺宴舟早就猜到了沈十一会随巫暮云前去,也并没有打算阻拦。
“你若能现在出发,快马加鞭,明天之前也许能赶到潼关。”
“谢公子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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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壹朝风月付山河(1)
“驾!”
“驾!”
“首领, 穿过前面的竹林小径,就到潼关了。”青女身披青绿色斗篷, 身着棉袄,用手抖了抖帽子上的雪花,看向了前方的大桥。
“赶了一天的路了,那就先在附近歇息歇息吧。”巫暮云道。
于是几人找了个空旷的地方,下了马,踩着嘎吱脆响的雪地, 将马匹栓在了桥边的松树上。
莫濯一路上一直细心的暗中盯着青女看,深怕她身上的伤会因为这极端的寒风天气受到影响。然而青女却与平常无异,甚至快马加鞭也不曾输给他和其余两位小洞主。
若不是巫暮云临时命令,这两位小洞主才不想在这大冷天的到处乱跑呢, 这个时候躺在被窝里最舒服了。虽然大战在即,他们应当提高警惕才是, 可是玉凤和化龙可管不了那么多。
当然, 若是巫暮云的命令,他们还是很愿意听从的。
“这里往前再走十里路就到了潼关城。首领确定只有李莽在城里吗?”青女问道。
“估计还有其他洞主在。炼化药蚀人需要有人护法, 永乐帝身边就那么几个人,不是其他人就是这几个洞主。”巫暮云道。
青女暗自叹了口气, “首领真的决定杀了他们吗?”
“怎么?青女这是不忍心?不对, 他们于你而言应当是敌人才对, 如此算计于你,你会不忍心?”
“不是不忍心, 只是感慨魍魉山只剩下了这么些人,若是都杀了,等大战结束,我们是不是也要各奔东西了?”青女呼出一口凉气, “我们都是在魍魉山被困了几十年的可怜人,虽看似因某种功法得以长生,但身体机能日渐老去,离山后又该何去何从?”
化龙和玉凤被裹成了两个小粽子,一粉一蓝的,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巫暮云。两人原本没穿那么多衣裳的,是出发时被青女抓到了屋子里,强行加上的。说什么山下不同山上有那么多树木和山峰抵挡,冷风只会嗖嗖的来,吹得脸蛋生疼,不穿多点儿,是会生病的。
两人无奈之下就被里三层外三层的裹了起来。
“那些洞主都是坏人,一群吃里扒外的家伙!首领大人要是想杀他们,我和化龙第一个执行命令!”玉凤听闻,对着巫暮云信誓旦旦的说:“我们虽小,但是论武力完全不比那些个洞主弱的。”
“嗯嗯嗯!小师侄你就放心交给我们吧!”化龙也道。不过下一秒又一脸窘迫的看向了巫暮云,生怕被他一剑给杀了。小师侄这个称呼,是他和玉凤在巫暮云还是蒙逻阁徒弟时叫唤的,只记得当时该称呼时化龙暗地里狠狠纠正了许久,这会儿突然脑子抽筋,就这么叫了出来。
巫暮云靠在树干上,摸索着手上的悄悄系了很久的红绳,听闻他勾嘴笑了笑,“我知道你们完全有能力杀害那些洞主,所以这件事情我就没打算交给自己去处理。放心吧师叔师姑,师侄我肯定如你们所愿。”
“首领大人!化龙他那是嘴笨,不小心越了界限,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不要怪罪于他啊!”玉凤赶忙求情道。
化龙支支吾吾,“我……我……”最后无奈之下,轻轻掌了自己一嘴,准备下跪却没跪成,被巫暮云一手抬了起来。
“多大点儿事,至于那么紧张?论辈分我确实比你们所有人都小,叫我师侄难道不是应该吗?况且以后魍魉山首领这个称呼,大抵也与我没有缘份了。”
他看着前方的树林,被皑皑白雪覆盖,扭了扭脖子,“我打算大战之后彻底离开魍魉山。所以,你们若是不想离开,那以后这个首领的职位便由青女担任,你们可以扩招新的弟子,将其发展成一个普通的门派。又或者继续保持神秘,利用那些机关术,隔绝外来人。”
“没有了那天下第一武库,你们在山上待着,大抵也很少有人敢来打扰,到时候也能因此得一份清静。”
巫暮云让出首领的位置,这是青女早就料到的事情。因为在她看来,对于巫暮云来说,这个位置倒像个累赘。同样的,她也没想过成为真正的魍魉山首领,以前只想离开魍魉山,如今只想拖着惨败的身体找个清净地等死。
“不行的,您将它交给我,我又能做得了什么?”青女道。
巫暮云:“你能做的事情很多,你远比我更适合首领这个位置。”他看了一眼边上一言不发的莫濯,“不信你问五洞主。”
莫濯一惊,抬眼看向了青女。一路上他都很小心,不敢暴露了自己的心意。以往藏都不必藏,因为在青女看来,莫濯做什么事情都是挑衅,现在不同,他自己承认了,那就不能再像以往那么肆无忌惮了。
他咽了咽口水,说道:“首领说得对,三洞主确实是最佳人选。不过大战还没有开始,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讨论这些。而且,我坐在这里观察很久了,前方正有人赶过来。几位是没有察觉到吗?”
“哈哈哈哈!”巫暮云笑了起来,“莫濯啊莫濯,你也有怕的人啊?真是难得一见啊!”
莫濯闭上眼睛,不想面对巫暮云,他怕一个没忍住,自己也成为了玉凤和化龙嘴里的吃里扒外的家伙。可是纵使莫濯再能忍,巫暮云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似的嘲笑声越来越大,他猛然睁开眼睛,准备来个鱼死网破。
铛!眼前射来数把箭矢,巫暮云用七杀一一挡了下来。随后玉凤和化龙猛然冲向了射出箭的灌木丛中,长戟和短剑立马便将灌木丛中埋伏着的杀手绞杀殆尽。
一惊一乍之间,树上的雪花掉了一地,啪嗒啪嗒的掉在地上。一切又归于平静,莫濯这才缓了一口气,悄悄收回了恼羞成怒。
青女看着那几个死去的尸体,又仔细观察了周围的动静,“李莽猜到我们会来这里?怎么会有人埋伏?”
“不,这些人不是李莽派来的。”巫暮云走到那些尸体前面,蹲下身,摸索了一圈,找到了一块金牌。
他将金牌捏在手里揣摩片刻后,道:“这大概是跟随在永乐帝身边护其周全的影子侍卫。难道永乐帝在潼关?不对,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这其中另有其人。”
但谁又能使唤得了皇帝身边的侍卫呢?
“这里确实有其他人的脚印。”青女指着灌木丛后的一串脚印道:“看这脚掌大小,应该是个男子。”
“不是李莽的话,还能有谁?苏问樵吗?又或者是其他什么隐藏的高手?”
巫暮云蹙了蹙眉,“没想到,我们的行踪暴露得这么快。此地不宜久留,先赶路到潼关城再做打算。”
“好。”
如是巫暮云解开了马绳,翻身上马,带着青女等人一路南下,往潼关城赶去。
这一路上雪大抵有三尺厚,几人在雪地里留下了长长的脚印,可是没多久便又被大雪覆盖了。
潼关的雪比长安城的要大一些,又或者是因为地势的原因,连吹来的风都要更加刺骨。几个人骑马赶了一个时辰,肩上被雪压着,仿若千斤重,只好佝偻着身子,等到了潼关城门外,才涣了口气,将那厚厚的积雪拍到了地上。
不出所料,潼关城外站着两排官兵看守,外来人大抵是进不去了,只能另寻他路,又或者等待夜深人静时,溜上城墙,敲晕那些看守的官兵而后趁机入城。
几人躲在暗处,准备伺机而动。
好在这时候,有人强行入城无果,与那些官兵大动干戈,慌乱中抽出了藏在袖子里的长剑,一身功夫行云流水,绞杀一位官兵后掉头就跑,这一系列的动作就像是刻意而为似的。结果便是,有官兵去找都尉通报消息,而剩下的大都朝着那人追去了。
巫暮云见此状况立马就带着几人,趁机溜到了潼关城内。
与上一次来不同,城里少了部份乞讨的百姓。说来也是,从进潼关城开始,巫暮云就觉得奇怪,上次那些难民皆不见了,难不成是被赶到了别的地方去?他思忖了许久,直接否定了方才的想法,那些人多半是死了。
大街上少有行人,没之前热闹。
几人经过城隍庙时巫暮云倏然察觉有人站在屋顶看着他们,他一抬头,那人就坐在那里,头上带着白面具,低头看向了巫暮云。
“有人。”莫濯抬头道。
几位洞主皆看向了那屋顶,带着白面的人却好似并不害怕他们一般,一点儿也不掩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白面人身边出现了两位身着黑衣,带着金牌的影卫。这些影卫像极了千机阁的弟子,只可惜千机阁已经没了。
巫暮云双眼一眯,倏然意识到了什么。只见那白面人稍微侧身,轻轻一跃,便离开了屋顶,消失在了半空中。
他人一走,几人又突然被四面八方冲过来的官兵围堵在了城隍庙前。
这两件事情仅发生在一刻钟之内,速度之快,必然是早有准备的。
于是巫暮云举手投了降,其他洞主们也随首领一起被官兵们给带了回去。
潼关城内最大的府邸是节度使的御史衙,可以说是集办公、指挥、居住于一体的军事总部。不过自从上官珩‘清醒’后,这里变成了李莽等长安城大臣居住或者完成某种机密任务的地方。
巫暮云等人就是被那些官兵押到了这府邸当中。
御史衙位于城内高地,由青石与夯土筑成的宏伟建筑。高大的山顶正堂是其核心,覆盖灰色陶瓦,檐下斗拱有力。整体布局严整,外墙坚固,四角没有望楼。里面巡逻的士兵严谨有序,就连只苍蝇都不容易放出去,若是被抓到此地,哪怕是巫暮云这样的高手,估计也不好逃出去。
但首领大人可算是自投罗网了。毕竟那些个官兵抓人,他们一群来自魍魉山的神仙完全有能力逃跑的,偏偏立在原地任凭宰割,就是为了看看李莽的藏身之地,看看炼化药蚀人的地方。
上一次居元出现在潼关城时,巫暮云和贺宴舟只顾着赶路前往长安城救人,并没有想着找出永乐帝偷偷用来炼化药蚀人的地方,这下子可是被巫暮云找到了。
不过若是仔细一想,整座潼关确实也只有御史衙较为隐蔽,比起那都尉府更不容易被人发现。
“启禀大人,在城隍庙外捉到了几个可疑人!”
议事堂前,一位官兵上前对着门内的大人说道。
巫暮云几人被人五花大绑的抬到了议事堂前,几个官兵似乎还不耐烦的将几人推搡了一下。玉凤和化龙那暴脾气怎能忍得了,若不是巫暮云一个眼神示意,他们怕是已经闹上事了。
巫暮云紧紧盯着议事堂内,透过门缝可以见到一位身披赤色披风,脚穿乌皮六合靴的男人正背对着他们。
他想:“此人大抵就是李莽了。”
然而那人回过头,观音容上浮了一层沧桑神色,看到了巫暮云,苦笑道:“看来李大人说的真不错,首领大人还真的来到潼关了?”
巫暮云一惊,“你是,玉面观音?”
苏问樵的眼角有些泛黑,嘴唇甚至还有些发紫,就像是中了南诏的毒蛊一般,甚至有种走火入魔的征兆。巫暮云看着他,脸上的神色愈发不安,只觉得苏问樵身上有种他熟悉的气息,却说不上来是什么。
“是我。我在这里等了各位一天一夜了。以为你们不会来了。”苏问樵咧开嘴笑,额头上的观音痣变淡了,随后双眼空洞,静静地看着巫暮云身后的莫濯。
巫暮云心感不妙,“李莽呢?李莽在哪里?!”
他一激动,身旁的官兵便将其制住,用了九牛二虎之力,三两人压制之下才使首领大人消停了片刻,但这也只是暂时的。
看到首领被困,几位洞主便要反抗,谁知整座御史衙从屋顶到墙檐,从走廊到地面,围上来密密麻麻的官兵,手持弓箭对准了他们一行人。
只要谁一动,万箭齐发,纵使他没有天大的本事,也会被射成刺猬。
“你这个娘里娘气的家伙,居然如此阴险,设计好陷阱等着我们呢!“玉凤怒斥道,“臭东西,你是不是道我魍魉山神仙的厉害,以为这番我们便会怕了?我告诉你……呜呜呜……”
玉凤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化龙用掌心给堵住了,现在可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因为就连巫暮云都不禁皱起了眉头。
“你们还没发现自己中了圈套?那些没用的官员当中早已经混入了李莽的人,看看,你们这不就被骗到了潼关来了?”
“你说什么?所以李莽根本就没有来潼关?”巫暮云脸上此时已经暴起了青筋。
李莽:“不仅如此,炼化药蚀人的事情也是假的。没有蛊母,永乐帝最多能拿那些男丁作为药蚀人的食物,哈哈哈哈……心里炼出来的药蚀人,你们应当很熟悉,那些人似乎也是南诏人呢!”
李莽笑了,笑得极其狰狞,他手上的琵琶不知何时换成了一把黑色的长剑,眼中倏闪过戾气,那剑上便悄然流出一股黑气来。
黑气蒙上了巫暮云的眼睛,他心里咯噔一声,瞪大了眼睛,“阴阳诀。”
青女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再看向了苏问樵,不太笃定道:“是谁给你的《阴阳诀》?是谁?是李莽吗?他为何会给你这个?你居然修炼了阴阳诀。”她顿了一会儿,不禁失笑,“他不想你活了吧?”
苏问樵呆呆的看着他们,而后眼神依旧定格在了莫濯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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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壹朝风月付山河(2)
莫濯双眼与苏问樵交汇片刻, 面无表情的移开,摸了摸身上的夜虺, 眼睛突然就绿了起来。
“是你,杀死了我的妹妹。”苏问樵确定道。
他抬起手,毫无征兆的又落了下来。顷刻间,万箭齐发——箭雨落下,狠狠的砸向几人。然而,然而一群黑漆漆的蛇群爬上了御史衙的大门, 啃食着暗藏其中的机关设计。同一时间巫暮云挣脱束缚,拔出七杀挡下了部份箭雨,而苏问樵已经闪到了莫濯身后,挥手一剑, 刺伤了莫濯的肩膀。
“蛇!”
“哪里来的蛇啊!”
有官兵大叫道,那些毒蛇缠上了他们的身子, 撕咬他们的血脉。有反应较快的, 立马就拿起了武器斩杀蛇群,直到莫濯也中箭倒下, 蛇群散去,只留下了一只灵活难杀的夜虺。
青女的金丝只能挡下部份箭雨, 大部份都是被莫濯悄然下咒召来的蛇群给阻挡了, 可是依旧有落网的箭矢伤到了青女的身体。好在与莫濯一样大都不是什么要害部位, 暂且也还死不了,能苟且撑住。
而玉凤和化龙较为聪明, 早在万箭齐发时杀了束缚他们的官兵,巧妙的闪过苏问樵的后身,往屋顶那群拿箭的官兵而去,此时正撑着武器, 站在屋顶看着众人。
“哈哈哈哈哈!!!”苏问樵大声笑了起来。此时地上已是狼藉一片,人与蛇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那些个洞主却还是坚强的没有倒下去,尤其是巫暮云。
屋顶上的官兵还剩很多,暗中潜藏的也还有不少,虽然那群突如其来的蛇群咬死了不少人,可是因莫濯负伤而失去了方向,乱了阵脚,反而被人斩杀,其余的皆逃跑了。
“首领大人,我今日饶你一命如何?只要你将身后的五洞主交给我,或者你替我杀了他!杀了他可以保你们其他人的性命啊!何乐不为?何乐而不为?!”
莫濯将喉咙里的瘀血吐了出来,冷笑道:“想杀我是为了死在我手里的镜花水月?实话说,她比你更强,只是太目中无人,反而容易被人杀死。你想报仇的话,何不自己亲自动手?”
苏问樵握紧手中的黑剑,怒目圆睁。突然就飞身向前,对着莫濯就攻了过去,却在中途被巫暮云拦了下来。巫暮云只是受了点儿皮外伤,拦住苏问樵,两人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动起了手。
御史衙的构建极其严密,那些看守的官兵皆是接受过严格训练的兵人。一个人的武力尚且不能与几位洞主相提并论,但是一群人巧妙配合,打起来多少有些吃力,再加上青女和莫濯都受了伤,金丝和匕首等武器对上箭矢亦或者长刀不占优势,容易露出破绽来。
此时此刻,御史衙里传来了乒铃乓啷的打斗声,声音被河流隔绝了起来,路过的行人停留片刻口,看上一眼,便又无事人般离开了。
所谓寡不敌众,对于魍魉山的几位洞主而言也同样适用,他们看似还在死撑,与一群官兵打得不可开交,但是时间一久,体力透支,总会战败的。
苏问樵哪怕修炼了《阴阳诀》也不是巫暮云的对手,连连败招,接连后退,防上加防却又无可预防。巫暮云同样使一招阴阳诀的功法,同苏问樵的放在一起,孰强孰弱,一眼便知。只见那苏问樵被那七杀的剑气一剑拍打在了地上,口喷鲜血,苦不堪言。
“以你的能力是有可能容纳阴阳诀的力量的,可是为什么你的体内,阴阳诀的煞气横冲直撞,霸道无序?是因为你在修炼时就已经因为心境不稳而走火入魔了。”
“青女说的对,李莽将其给你,就是害你。这本功法被魍魉山的洞主们争破了脑袋,你以为这群人当中,真的没有人偷偷修炼过?错了,有人这么做过,但是失败了。可是失败的人不会说出来自己失败的原因,因为耐力不足,心境杂乱,抗不过九幽带来的无止境的痛苦。”
“人都是怕苦的,除了皮肉之苦外,最怕的是心灵深处无止境的痛苦,那是一种无法表述和形容的苦,孤独、茫然、恐惧、焦虑、还有失去。你会在内心深处失去在乎的东西,无数次,反反复复,直到你崩溃至死亦或是重生。”
巫暮云低头看着苏问樵:“你永远不会是我的对手。《阴阳诀》不是所有人都能修炼成功的,就算成功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安然无事,不被其浊气影响的。”
苏问樵倒在地上,脖颈处凸起黑色筋脉,他手里还握着黑色长剑,看了眼莫濯的方向,对着巫暮云极其不甘心道:“就算我不是你的对手……你们也逃不掉的。这里便是为你们准备的牢笼,还有一批官兵在路上……”
巫暮云看着苏问樵在地上匍匐前进,面上已经失去了戾气,“逃不掉吗?只怕我死前还要带着你一起下地狱呢。我倒是不怕死,不知苏大人怕不怕?”
苏问樵坐起身恶狠狠的盯着他,“他们都说魍魉山的洞主是神仙,我却觉得该是恶鬼,而首领大人就是那困在地狱里吃人不吐骨头的阎王爷。阎王上了人间,勾人魂魄,吃人心血,罪大恶极。”
“呵呵呵!”巫暮云笑着将七杀对准了苏问樵的脖颈,“好,好极了,我喜欢这个称呼!”
苏问樵倏然支起身子,声嘶力竭道:“明日长安城会沦陷!你们赶不回去的,离了你,那些藏在里面的叛党都会死……李莽会带着那些药蚀人,还有一支军队,他会带着这些人,将他们一网打尽!”
“我不是败给了你,我是输在修炼了《阴阳诀》,输在一时冲动,相信了李莽的话啊……”
玉面观音,镜花水月。生为兄妹,相依为命,当是最重彼此情意的。一方死,另一方就算能好好活着,也当是心有结蒂。修炼《阴阳诀》便是将这个结无限放大,最终走火入魔,身不由己。
唰——!七杀一挥,剑刃擦过苏问樵的脖颈儿,没给他逃跑的时间,一剑断喉。
苏问樵死了,走火入魔,体内的煞气没来得及冲出来,被巫暮云捷足先登,杀了。
巫暮云恨不得用身体冲破牢笼,头破血流也好,只要能冲出去,心中哪怕有半分心安,只要能出去,就能回到长安城。
突然之间,有黑衣杀手再次袭来,如同乌鸦般密密麻麻的掠过屋顶,将那些官兵抵挡了下来。
那个白面人又出现了。
他站在屋顶俯视着地上的巫暮云。
巫暮云抬头看向他,那是一张白色的悲苦面具,在巫暮云看向他时,那人便朝着另外一个方向疾驰而去。七杀剑还在滴着血,此时剑气又发出震震轰鸣,巫暮云拨开挡住他路的黑衣杀手,直朝着白面人追去。
青女和莫濯被玉凤化龙搀扶着,那群突然而来的杀手成了他们的遁甲,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首领不见了。”青女回顾了一圈周围,倏然开口。
莫濯从化龙手上挣脱,“你还好吗?旧伤本身就没有完全恢复,这些字又受伤了,我帮你看看……”
“不必。我没事。”青女拒绝道:“这些人我们在潼关城外碰到过。因为受人指使才来救我们的。”青女说着走到了苏问樵尸体旁。
她拿开玉凤搀扶的手,蹲下身,抓过苏问樵的袖子往上一撩——黑色的筋脉凸起,歪七八扭得像是几条扭曲的黑蛇。他身上的浊气还在往外散,青女想起来什么,一把扒开了苏问樵的衣裳,果然发现了《阴阳诀》。
莫濯一惊,“他真的修炼了《阴阳诀》?”
“是的。不仅如此,正如首领所说,他其实已经在成功边缘了,只可惜心结未解,被困在了九幽地狱,也就是走火入魔,反正都是死,首领只是顺手送了他一程而已。”
“他有这么强的耐力和武功?虽然他是皇室的秘密武器,可是除了黄泉引之外还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我只觉得,他还不如我和化龙呢!”玉凤昂首挺胸,自信极了。
化龙在一旁看着她,也跟着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不过他可没有玉凤那么自信,或者说是胆量吧,他一向比起玉凤会稍微收敛一些,即使眼前的‘大人’们都知道两位洞主长得小,心性也小,除了一身武力和活得久了些,其他同山下七八岁的孩童没有什么区别。
青女无奈扶额,拿着《阴阳诀》,裹好了苏问樵的衣裳,站了起来。
“能练成《黄泉引》已经很不容易,这和《阴阳诀》没什么区别。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方才见到了一个白面男人,首领估计是追他去了。这里不宜久留,我们必须得赶紧离开,与首领汇合!”
莫濯还是很担心青女的伤,哪怕自己身上也有两处剑伤,强忍着没让人看出来,出于面子和怕人担心。
青女察觉到了莫濯的异样,轻声道了句,“真的,我没事。同为魍魉山的洞主,你我都清楚,自己没那么容易打败的不是吗?”
莫濯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犹豫了很久,最终也没有开口。
“御史衙构建巧妙,四面都是高墙,到处设有机关,身临其中就像是身处迷宫当中,若不仔细观察必定会迷失其中。现在巡逻的官兵大都往议事堂前来了,你们要跟紧我,我带你们出去。”青女说着闷了一口气,伸手抚了抚胸口,找了一条通往偏门的小路走去——
作者有话说:感谢观阅[撒花]虽然没人看,但是作者的毅力不倒啊[捂脸笑哭]
第140章 壹朝风月付山河(3)
白面人停在了御史衙的大门口, 巫暮云随着他的步伐来到了这里。
青天白日,门前却飘落了几张纸钱。潼关城近日丧事频繁, 丧葬队伍驾着棺材大都会路过御史衙外,唢呐声音刺耳悲鸣,传到巫暮云耳朵里有些生疼,他甚至能在这些声音中听到几丝细微的哭腔。
那个带悲苦面具的人站在门前,乍一看倒像是个来索命的白无常鬼。
“别藏了吧?你一出现我便知道你是谁,我一见到你就觉得厌恶。”巫暮云直截了当, 来了个恶语相向。他早就看出了眼前人的破绽,也许是因为他并没有真要将身份掩藏,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果然,我这么一打扮, 反而成了个笑话,倒也瞒不住首领大人的眼睛呢!”
巫暮云攥紧手上的七杀, 指着对面的人, “带了副面具而已,先生这身姿与装扮, 还有举止投足间的做作,我可是看在眼里的。那日你还活着, 是因为宴舟没打算对你痛下杀手, 他知道你活不长了, 所以放你一马。”
“说!你今日出现在这里,意欲何为?!”
居元脱下了面具, 露出了那张苍白憔悴的脸。脸上还糊了一层胡渣,若是以往,身为一位儒雅风流的学士,他绝不会容许自己如此糟糕。如今不仅糟糕, 半只脚已经踏入了鬼门关。只见他丢掉面具,抖了抖袖子,好不容易端起的架子突然就削弱了起来。
他舒了口气,“我若是不来,今日首领与几位洞主要么重伤不起,要么性命不保。居某死前只想弥补点儿什么,所以才跟了过来。”他拨开巫暮云的七杀剑,“首领不用浪费力气杀我,我体内的毒素已经攻入五脏六腑,无药可救,没两天活头了。”
“我已经拿到了公主的灵牌,虽然阿念没有出现,但是我知道,那是她帮我偷来的。我这辈子能遇到这样的挚友,简直是老天爷极大的恩赐。”
巫暮云放下剑,突然掐住了居元的脖子,“哼!你因为一座灵牌选择与狼为伍,害死了多少人?你以为你要死了,你生前欠下的债就能还清了?我告诉你,没这个可能!”
居元被巫暮云掐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只能哑着声音道:“还不清的,就是知道还不清……所以从来就没想着好好离开。贺大侠说的没错……我一开始选择帮助上官珩,是因为对其有情,他是我的好学生,我不忍心看其走投无路,不忍心……”
“闭嘴!你不忍心?所以忍心帮他杀人?甚至将魍魉山也牵扯了进来!你怕不是不忍心,而是不甘心吧!”巫暮云掐紧他的脖子,重重往一边甩去,将人砸在了地上。
居元吐出一口血,染在白色的袍子上,他用手掌撑着地面,想着办法爬起来,却尝试了很多次,次次都没有成功。
巫暮云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神冷厉得像刀刃,扎得人刀刀见血。
“你脸上的面具还真是衬你,做那么大的牺牲,到头来连上官珩的一点儿信任都没有得到,还要被暗中算计,喝下毒药。所以你到底还放心不下什么东西?又在不甘心些什么?”
是的,他不甘心。他不甘心什么?那么多年的事情了,他大概也不记得了。只觉得当时的上官珩很讨他喜欢,也很尊重和喜欢他。
居元甚至都不记得,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违背意愿帮助上官珩了,只记得未央的灵牌在皇宫,他得带走,若是带不走,他便不得安宁,那是他喜欢人啊。可是灵牌他拿到了,也藏起来了,想着与自己埋在一处,死而无憾了。可是,他还是不得安宁,他觉得是自己将上官珩逼成了如今这副样子。
“老师,今夜父皇领了一个皇子回来,弟弟们都不喜欢他,我也不喜欢他。”上官珩坐在学堂前的台阶上,穿着一身单薄的衣衫,“我母后去世的早,在世时从来没有得到过父皇的疼爱,我也一样没有被父皇疼爱过。我想做皇帝,他来了,我的路就多了一层阻碍。”
“你说我要不要也和他们一起欺负他?”
居元拿着戒尺敲在上官珩的头上,“说什么胡话,你与其他皇子是亲人,同他难道就不是了?身上都是流着一样的血,相亲相爱才是。”
“我不要与他们相亲相爱。我自己爱自己就行了,不求他们爱我。”
“大皇子要是这样的话,出去可别说是我的学生,我怕别人笑话我,没教好你!”
上官珩笑嘻嘻的往居元身上蹭,“开玩笑的老师,我最喜欢您了!最近天冷,明儿我叫人给你送些碳过来,可别把您冻着了!”
“去去去!”
“老师,我在皇宫就与你最亲近,你就像我的亲人一样。”
“哎呦喂,我的大皇子,这可不兴说啊,要是被人听到了可是会被处罚的!可快闭嘴吧!”
“不会有人管我的,老师放心吧。”
……
居元现在才想起来,当时自己与上官珩确实如同亲人一般。后来因为上官珩被上官拓控制了,无数次派人写信给居元,但都没有收到居元的回信,没有得到任何帮助,他那时候当时无助极了,朝堂之上也没敢相信任何人,痴痴傻傻演了十几年的戏,要不是有李莽在身边,也许会自裁而死吧。
居元自认为是自己害了他,逼他变成了如今的样子。直到上官珩对他起了杀心,下了毒给他,他才有所觉悟。
翰林学士,皇帝身边的智慧囊,却连自己的处境都看不清楚,他居元当真做得失败。
“首领!”
就在这时青女等人从身后跑了过来。
跑到巫暮云身后,瞧见了地上躺着的居元,青女问道:“怎么会是他在这里?”
巫暮云收回了放在居元身上的目光,将大门推开,撂下一句,“别管他了,先离开这里,去长安城。”
“对!几位最好快些,你们的行踪暴露了,明日那座院子会被先铲平的。想要救人,就快些吧!”居元呢喃道:“李莽的功力不在你之下,首领大人,别大意了。”
居元提醒着他们,身体靠着墙,愣愣的看着前方。
巫暮云捏紧拳头,大喝一声,“走!”
大门敞开,巫暮云飞身离开了这御史衙,连同青女一行人一起跟着他。
居元看着几人远去的身影,深深叹了口气。
一道寒气从他靠着的墙上直逼而下,他抬头,就看到了白无念冰冷的脸。
白绫随风飘动,白无念面无表情的开口,“灵牌我给了你,今日我是来收尸的。”
居元道:“你这是跟了我一路了?”
白无念没有回答他,她坐在墙上,放眼看着整座潼关城。这座所谓天下第一关,如今人少了一大半,除了那些个官兵横行霸道外,百姓们大都躲在家中不肯出门。世道乱了,太乱了。
楚之燕在世时坐在金翎宫中,高峰险峻,也有不少人前来拜会,或是请人下山就世,或是将落月峰做为依托,求神拜神。那个时候天涯海角阁里便一直都没什么人。
白无念看似冷清冷静,但每一次有人恳求楚之燕下山时,都是她代为下山,拯救那些困于水火中的百姓。无人见过她是因为她藏得深,以为她未曾下山是因为从来没有人去拜访过天涯海角阁。
白宣在时,教导青梧和楚之燕的话,年小的白无念都听在耳里——心奉慈悲念,武守禅武德。戒律清规重,修身济苍生。止恶扬善道,圆通智慧门。
这些教诲,她不敢忘却。
“阿念,谢谢你。还有,对不起。”居元看着她,眼角莫名有泪流了下来,掉落一旁的悲苦面具此时与他脸上的面容一模一样,苦不堪言。
“寒气已经贯穿你全身,五脏六腑如今都受到了侵蚀,很痛吧?这就是你做错事的下场。”白无念嘲讽道:“你原本可以摆脱朝政,继续潇洒的在梓兰轩度日,继续豁达乐观,做一位自由自在的儒雅人士。难道你过得不开心吗?非要摘去翅膀,往上官珩身边凑?”
“居元,我当初能与你互为知己,是因为你我皆能看清尘世,能用出世的眼光看待事情。这个选择,你做得可开心?”
居元突然连哭带笑了起来,“将自己置身于事中,真是一件我做过最愚蠢的选择了!哈哈哈哈!”
“真是愚蠢至极啊!阿念啊!没人能像你这般无欲无求了!真羡慕你,永远都可以保持一副冷静的心态。”
寒风中,白无念轻微吐出了一口白气。沉默半响,她突然从墙上跳了下来,带落了一堆积在墙瓦上的雪。
“别说那么多了。我来送你上路吧。一路走好。”
居元呆呆的看着白无念,那张脸上没有任何怜悯,他居然松了口气,至少说明,白无念是真的想杀了他,不是因为同情他被寒毒攻身而痛苦。
“那就拜托你了。”
居元说着闭上了眼睛。
白无念蹲下身,在手上运转内力,对准居元的心脏给出了一掌。
顿时,内力贯穿心脏,居元口吐鲜血,释然般从白无念身旁擦过,倒在了地上,他甚至没有挣扎。
白无念看着眼前的死去的人,将其打横抱起,往大门外走去。
居元将公主的灵牌埋在了御史衙后山的枫树下,白无念抱着他的尸体,也将其埋在了下面。随后她好心的找了块好点儿的木牌,给居元刻上了名字,将木牌是插入土里,定身看了会后,才离开了。
居元死了,白无念没有因与其有多年的情谊而选择手软。
事后白无念找了匹肥壮的马,带上斗笠,勉强挡住些风雪,一路赶回长安城。
来潼关之前,她给贺宴舟留了封信,就夹在他屋子的窗户缝隙中。她选择跟着居元,是因为居元想偷袭巫暮云等人,不过她算错了。至于信的内容,便是将永乐帝的诡计告诉贺宴舟——
作者有话说:感谢观阅[比心]快完结了啦啦啦啦[猫头]我可真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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