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书友访问303文学
首页落魄剑圣钓上了隐藏大佬 120-130

120-130

    第121章 戏中人现真龙相(3)


    从莫濯的嘴里, 贺宴舟得知永乐帝是魍魉山被毁的罪魁祸首。他并非痴儿,也就是说, 在被上官拓控制的这些年里,永乐帝一直都在装疯卖傻。如今借助了江湖势力将上官拓除去,又顺势将苏邵一网打尽,不费吹灰之力,坐享其成,岂不乐哉?


    贺宴舟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泉水中的巫暮云。看着巫暮云周身泛起一股浓重的黑气开始, 一颗心便悬在了半空,好在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黑气逐渐蒸发,最后趋于正常。


    “苏邵还活着吗?”贺宴舟突然问道。


    “还活着。永乐帝似乎留他还有用处, 并没有将其处决。但其他被抓的人就不知道了。”莫濯道。


    “还有其他人?”贺宴舟疑问,“谁?”


    “玄道和小李快刀一行人。”


    贺宴舟不可思议道:“玄道大师为何会跟着苏邵进攻皇城?”


    莫濯摇了摇头, “不知道。但金禅寺已经变成了废墟, 里面的和尚全死了,只有玄道一个人。”


    贺宴舟当初让玄道去找苏邵, 是想借助夜幕的势力,护住玄道。原本以为上官拓死后, 这和尚便会离开长安城, 随便找个寺庙度过余生, 没想到玄道加入了夜幕,并且对苏邵还如此死心塌地的。


    “青女去救人了?”贺宴舟又问。


    莫濯道:“是的。但她不是去救夜幕之主, 而是去救十二位御蛊师。”


    “永乐帝抓走十二位御蛊师,是想要重新修炼药蚀人吧?这东西存在于世,果然只会带来祸害。”贺宴舟说着,却见巫暮云突然闷哼一声, 嘴角咳出了血。


    “怎么回事?”他大惊,看向身后的化龙和玉凤。


    化龙一脸无辜地看着贺宴舟,茫然地摇了摇头,“不知道啊。”


    玉凤道:“可能是新的《阴阳诀》在首领体内融合了,身体产生的排斥。应该是属于正常现象的。”


    莫濯疑惑道:“新的阴阳诀?这是什么?”


    “是蒙逻阁留给阿云的,可以用来压制阴阳诀的邪气的。我估计是因为他改变了练功的顺序,或者是在全阴的武功中,加入了一股阳气。不知道能不能成。”贺宴舟心想:“毕竟只有这个办法了。”


    莫濯若有所思地看着水里的巫暮云,倏然好奇道:“这个是南冥教的药池吗?周围那白色的花是什么?”


    贺宴舟没想到五洞主换话题如此之快,愣了一会儿后,答道:“这是一叶莲,夏秋季节开花,碰到下雨天,它的花瓣就像是琉璃一般,很美。”


    “可以吃吗?吃了会中毒吧?天花净边上的常山花吃了就会中毒。”莫濯一本正经地说道。


    贺宴舟汗颜,五洞主说话总是这样云里雾里,从东扯到西,从南扯到北,总之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他都能给你扯到一块去。


    “那是因为魍魉山的环境恶劣。南冥教这样的环境很难长出有毒的花。”贺宴舟指了指远处被巫暮云种下的黄莲,“那东西还能解毒呢!”


    莫濯将夜虺从肩上放了下来,让它过去摘一株黄莲给他。


    “这就是草药啊,我听说中原很多这样的东西,都能解毒吗?”莫濯问。


    这下子,贺宴舟可是把莫濯的好奇心给勾了起来。一位在魍魉山待久了的洞主,就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傻子。


    “也不是,不同草药功效不一样的。”贺宴舟有些不耐烦道。


    “贺大侠之前不是在神医谷呆过吗?应该会识别不少药材吧?教教我呗!莫某儿时还想做个悬壶济世的大夫,奈何家里人不让,从小苦读诗书才成为一位官员。当官不好啊,容易受外界蛊惑,做武林高手魍魉山的神仙也不好,容易被人记恨。大夫就很好啊!到处救人,还可以积累功德,多好啊!”莫濯一脸羡慕道。


    贺宴舟翻了记白眼,泼了莫濯一盆冷水,让他回归正常,“只要世道多乱,做什么都不好。做大夫的,出门在外还容易被人架上刀剑,救不活人,也是死路一条。你看神医谷,救治了多少人,到头来遇难时还不是没人伸出援手。”


    他顿了一下,厚着脸皮道:“再说了,我在神医谷混吃等死呢,没学多少东西。”


    莫濯,“哦”了一声。


    “等首领醒来后,两位有什么打算?”莫濯又问。


    贺宴舟道:“如果永乐帝是想炼化药蚀人统治天下,那么江湖大抵是容不下这样的君王。这样的王朝也该被掀翻。我与阿云会救出苏邵,捧他继位。”


    亥时,寒风刺骨。几个人寸步不离地守着巫暮云。


    彼时的天空碎玉浮沉。南诏的星空同中原不一样,似乎更加清晰,能看到的星星也更多。零零碎碎,还带着点儿五彩斑斓。


    可惜巫暮云看到的只有一望无际的荒野和灰蒙蒙的天空,他往前走了两步,脚下一空,从荒原跌入了深渊。


    身体一直往下坠着,失重感令他慌张失措,紧绷着神经。他试图睁开眼,拼了所有力气也只能睁开一小缝。周围黑漆漆的一片,他的身体一直在往下坠着,只有心提到了嗓子眼。


    五感尽失,黑暗里只能感受到自己铿锵有力的心跳声伴随着窒息感席卷全身。


    孤独,漫无止境的寂寞。


    梦魇之所以被称作梦魇,是因为有欲望的人被欲望牵制,也被欲望禁锢,而孤独将欲望放到了无限大。


    “小阿云,今日母亲会晚点儿回来,你和哥哥要听父亲的话,乖乖的,母亲回来给你带好吃的!”木兰朵摸着巫暮云的头,将他刚梳好的头发揉得一团糟。


    巫暮云看着木兰朵的身影,有些看不清楚她的样子,琢磨了半天,呆呆的点了点头。


    木兰朵一把将他拥入怀里,“母亲爱你。”


    巫暮云依旧没有说话,看着木兰朵的眼神动了动,轻声地叫唤着:“母亲……”


    失重感似乎要将他淹没,转眼间木兰朵的尸体躺在了他面前,而后是巫行风死前的嘱咐,“你小子,得是恨死我了吧?唉……恨也好啊,能记住我这位父亲。记住,身为南冥教的公子,千万不能放弃习武练功,千万不能!”


    巫暮云喘着粗气,周身灼热得像是被熊熊烈火包围,可是他心里却冷得冻成了冰雕。


    耳边有一道阴森可怖的声音不断嘲笑他,讽刺他:“练武奇才?整日练功有什么用?你能改变什么?你什么都改变不了!”


    “你想摆脱我吗?首领大人。”那道声音大笑道。


    巫暮云猛然睁开眼睛,看见自己被一群尸骨包围着,大何城外,乌鸦替他挡了一剑,南冥教的教徒手拿兵器与上官拓的十万大军抗衡。


    血液飞溅,尘土飞扬,大片大片的尸体倒了下去,也有大片片大片的尸骨向他涌来。


    巫暮云被淹没在这群尸骨中,像是即将溺死的小鱼,努力浮出水面,却被水草缠住了脚腕。


    “啊———————!”


    巫暮云喊叫着,记忆深处的痛苦侵蚀着他的□□,导致□□逐渐腐烂,露出白森的骨头。


    “你上山第一天,我收你为徒开始,这个局面就已经注定了。”


    “孩子,魍魉山靠你了。”


    骨头裂开了,骨髓流了出来。


    “我南冥教尚且还留有人在,能护南诏一时便是一时。”巫子明道:“你还是回去吧。”


    “二公子应该知道的,主人他就是这个性格,倔强极了……”


    “我说巫兄,能不能别总跟着我?”


    “于我而言,你一直都是天下第一。”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我翻山越岭,半辈子也只找到这么一个能让我牵肠挂肚的人,何止是喜欢,若是可以,我还想……将你藏起来。”


    “你身为首领,身为南冥教的二公子,有些事情不是儿戏,你要做该做的事,报该报的仇,而不是在这里和我……撒娇。”


    “阿云!”


    “阿云你醒醒!”


    “老身若是今日死在你手里,倒也没什么?可是二公子,二公子啊!你不能被它控制了……你不能被控制啊!”


    “你……连他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没有留下来……你想要我杀了你吗?杀了你给别人一个交代!”


    “你让我怎么办?让我怎么办?!”


    “巫暮云!!!!!”


    巫暮云在凌迟中痛苦的叫出了声。


    “你是天煞魔星,注定会带来杀戮。为何要排斥我?我们本就是一体,接受自己的命运何尝不是一个聪明的选择?”


    巫暮云躺血泊中,准确的说是烂肉里,他像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死人,拖着自己残躯的身体一步一步匍匐前进。


    “不要挣扎了!不要和蒙逻阁一样得到了我的力量,而后又抛弃我!他死了,你也会死的。你会死的!!!”


    “在地狱里好好待着吧!”


    “不!!!”巫暮云嘶吼了出来,他用沙哑的声音低吼道:“我要从地狱爬到……阳光大道去!”


    “我要,我要咬住老天爷的尾巴逼他就范,让他收回……对我的惩罚!!”


    “我可以的,有人还在等着我。”


    “我可以的——!”


    ……


    周围的声音瞬间安静了下来。巫暮云的痛苦仿佛持续了许久许久,直到两本阴阳诀在他体内逐渐融合,暴走的真气逐渐稳定了下来。


    五感恢复,巫暮云听见了潺潺的流水声。


    片刻后。


    “首领醒了!”玉凤大喊。


    贺宴舟转眼看去。巫暮云刚好睁开了眼睛,对着他温柔一笑——


    作者有话说:感谢观阅[比心]


    第122章 戏中人现真龙相(4)


    巫暮云成功将两本阴阳诀结合在了一起, 体内的邪气被净化了,只是有时候还不太习惯身体里这股霸道的气息, 毕竟这让他的功力又上了一个阶层。


    完成任务后,玉凤和化龙离开了南冥教。莫濯跟在贺宴舟和巫暮云身边,又像之前那样。他也不是非要跟着这两尊大佛,主要是总觉得自己不好意思去找青女,也不知为什么,唉, 大抵是心里过意不去吧。但是究竟过意不去什么东西呢?


    莫濯左右想了想,最后得出一个答案:太喜欢一位姑娘,但是那位姑娘太强势,自己跟在她身边怎么也帮不上忙。况且, 这位姑娘也不喜欢自己,总那么跟着, 便容易痴心妄想。


    跟着贺宴舟和巫暮云的好处是, 这两位大侠武功高强,智商在线, 很多事情都不需要自己出马,遇到麻烦还可以求助一番, 省时省力。


    就这样, 三天后, 几人出了大何城,朝着长安城的方向策马奔腾而去。


    沈十一带着小福在江湖中游荡了几个月, 身上的钱两都用完了,无奈之下只好带着小福在洛阳同那些个丐帮子弟抢起了饭碗。


    小福笑倒也没什么,来往的百姓也能理解,但是看着那么大一个姑娘坐在街边, 面前还摆着个破碗,就好奇了。围观群众细细打量了一番,倏然啊了一声,“这姑娘断了只手啊!”


    “可怜可怜,太可怜了!”


    “大伙快来看看啊,年纪轻轻的没了一只手,太可怜了,大家快给点钱安慰一下吧!”


    “长得多好看的一姑娘,可惜断了只手啊!”


    “太可怜啦!”


    “啧啧啧……”


    一大群人纷拥而至,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大家也不是嘴上说说,丁零当啷的钱币被丢进了沈十一的破碗里,边上的小福张大了嘴巴,长这么大,他还没见过那么多铜钱。


    百姓们有什么给什么,除了铜钱外,还有给她丢菜的,水果的,见她衣裳破旧,给她丢衣裳的,最后连路过的狗都丢了块骨头在她碗里。


    周围乞讨的乞丐见了,等人群散后,围了上来,原本是要来个大抢劫的,没想到见姑娘长得好看,没舍得下手,只是将手伸到了沈十一面前的破碗里。


    “慢着。”沈十一抬起头,轻轻一笑,“各位同胞,这些钱是我的,你们若想要,得替我办事。”


    带头的乞丐啐了口痰,不屑地看着沈十一,“姑娘家家的,口气倒是不小啊。我们今日就是把你碗里的钱财都抢了,你又能拿我们怎么样?”


    小福小声说着,“姐姐,要把他们腿打断吗?”


    沈十一懒洋洋的靠在墙上,仰起头看着那些乞丐,“各位是没看到我背上的双刺吗?都是江湖上混的,可别随意得罪人,小心惹祸上身。”


    大抵是因为沈十一断了只手的缘故,双刺背在她身上,并没有什么威慑力,倒是给人一种姑娘家保护自己准备的武器,而非是真的会什么武功。


    “切!两把破刀,有什么了不起的。兄弟们,把她身前的东西都抢了,大伙儿分一分,这个冬天没得愁喽!”


    听闻,一群乞丐开始肆无忌惮的抢走百姓们给沈十一的东西,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有些用处的,都被抢走了,尤其是碗里的铜钱。


    沈十一冷笑一声,小福便捏紧了拳头,从身后拿出一把木剑,对着那些个乞丐就是一顿痛揍。他使的剑法是南冥教特有的剑法,邪乎得很,使唤起来,只看到人影却不见手上的剑。没点功夫的,就是被剑划破了脖子,刺中了要害都发觉不了剑在哪里。


    那些乞丐被小福一顿操作打得痛哭流涕,手上的打狗棍更是到处乱飞,一棒子挥过去,不是打在自家人身上,就是打在自己身上,要么就是打在墙上,被震得两手发颤。


    最终,一群乞丐被一位七八岁的孩童打趴在了地上,嗷嗷大叫。


    小福收了剑,对着那群乞丐礼貌地行了个礼,这是沈十一教他的,说中原这边的侠客都讲些礼貌,打完人还会行礼。当然,这是少部分了,毕竟沈十一没遇到多少真正的正人君子。


    “怎么样,各位想好了吗?”沈十一皮笑肉不笑,一脸阴森地看着地上的乞丐们。


    带头的乞丐立马爬起身跪在了地上,“姑娘,姑娘大发慈悲,饶了我们吧。只要你饶了我们,要我们做什么都行!”


    沈十一捏着下巴,脸上因此沾上了一点儿土灰,随后她从地上站起身,拍了拍手,“千机阁一战,你们的老帮主已经死了吧?现在丐帮群龙无首,估计缺个领头人呐!内部那些长老们估计乱套了吧?”


    “姑娘,姑娘啊!您这小徒弟的武功这么好,都是您教的吧。您的武功肯定不弱,我们丐帮如今就像一盘散沙,就是需要您这样的女中豪杰将其聚龙啊!”


    乞丐理解错了沈十一的意思。他们丐帮如今估计还有些潜在的内斗,她可不愿意接盘,这无疑是个祸患。


    小福道:“你挺会说话啊!多说几句,让姐姐开心开心!”


    那乞丐乐了,立马开始了胡说八道,“女侠生得美若天仙,英姿飒爽,一身武力必定是不容小觑啊!您来做丐帮帮主,简直是丐帮之幸!而且这位小公子也很厉害,小小年纪,一身武力,上得了刀山下得了火海,年轻的枭雄啊!”


    这夸得乱七八糟的,小福听了得意洋洋的将头抬得高高的。


    沈十一冷哧道:“谁说我要做丐帮帮主的?我要是当了你们的帮主,我怕你们受不了。”沈十一看着小福,“这孩子年纪小,但是得我的教诲,未来潜力无限,若是他想,对付你们那些个长老,有我在,没什么问题。”


    乞丐嘴角抽搐了一下,将要出口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小福在沈十一身后轻声道:“我不要做丐帮帮主,姐姐不要我了吗?”


    沈十一转身看着他,“跟在我身边你不怕饿死吗?跟着这群人,你至少饿不死,还能有那么多忠诚于你的仆人,不好吗?”


    小福一脸委屈道:“是我不听话惹姐姐生气了吗?呜呜呜……“


    “你要是掉一滴眼泪,我立马将你送人!”沈十一威胁道。


    她可不是好脾气的姑娘,最看不得小孩哭了。


    “最近长安城有消息称夜幕进攻皇城,被朝廷士兵一网打尽了?这件事是真是假?”沈十一问道。


    丐帮的消息已降灵通,毕竟各个角落都有那么几个乞讨的乞丐,人多势众的,哪里有些风吹草动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是……是真的。还听说,永乐这位痴傻皇帝突然恢复正常了,朝廷的官员都说是某位神医治好的,消息传遍了长安城呢!”乞丐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沈十一眯着眼睛,又问:“你们帮我去打听打听各地夜幕的消息,还剩多少分舵?”


    “好的姑娘,还有什么事情吗?如果只是打探消息,不肖两日便可以打探清楚。”那乞丐说道。


    沈十一心想,这些事情贺宴舟和巫暮云肯定不会放任不管,只怕是永乐帝心怀鬼胎,同上官拓一样想着用极端的手段做些恶心事情。


    “你在丐帮的地位如何?”


    “小的是丐帮七袋弟子,在丐帮……中,中层地位。”


    沈十一道:“你带我去见你们这里的舵主,我要将这孩子托付给他。”


    “这……”乞丐犹豫了一下,见沈十一一双凶狠的眼睛看向了她,立马道:“没问题,没问题。”


    “舵,舵主今日在什么地方?”他问向身后的人。


    “在……洛阳城,永宁寺。”


    “那还不快带着这位姑娘去见他!”


    “是!”


    七袋弟子好声好气道:“姑娘,这边请。”


    沈十一看了眼那乞丐,带着小福便跟了过去。


    永宁寺在洛阳城城中,背靠青山,周围种满了银杏树。此时银杏叶子正被大风刮得到处乱飞。


    沈十一和小福跟着那几个乞丐走到了寺庙里面,这里来往的香客不少,嘴里念念有词,像极了南诏人民看完傩舞后,对着十三坛神求神拜祭时场景。


    沈十一一进门便被人盯着,她没太在意,跟随乞丐来到了一处偏房。偏房外有一棵百年银杏,相比于外面的热闹场景,这里甚至只有几位乞丐驻守。


    洛阳城丐帮分舵主,估计就在这便房里了。


    沈十一刚想回头问些什么,倏然发现身后的一群乞丐都没了影子,冷笑一声,“这群狗腿子,跑得倒是挺快的。”


    “姐姐,这里会不会有埋伏呀?”小福激动道,“我听茶楼的老先生讲故事时,都是这么说的!”


    沈十一看着这乳臭未干的小孩,胡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有埋伏就躲在姐姐身后,听到没有?”


    “嗯嗯!”小福连忙点了点头。


    于是她拉着小福将偏房的门打开了。


    果不其然,最先迎客的不是人,而是一连串的暗器。


    沈十一用右手抽出一把刺刀,集内力于手上,屏气凝神之后,目光犀利地将飞来的暗器都挡了回去。施暗器的人被暗器所伤,接连倒了地上。


    沈十一从屋外走了进去。诺大的屋子里坐着几位年纪稍长的老乞丐,中间的藤椅上是一位手拿竹棒,双目失明的男人。男人看上去年纪不大,三十来岁,虽然眼盲,一身破烂,但长得清俊,耳朵和动作灵敏,沈十一一进门,他便轻声笑了起来。


    “姑娘来这里,为的何事?”


    这个人的声音很清,不像个乞丐,听起来倒像是某位世家公子。


    沈十一瞥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屋子里空荡荡的,除了一群乞丐和几张椅子外什么都没有。她走上前,无人敢拦,带着小福大马金刀地坐在了某把交椅上,翘起二郎腿,看着面前的公子,哦不,乞丐。


    “你就是这里的舵主?”沈十一打量着男人,“瞎猫也能抓到老鼠。我来是请求舵主帮个忙。”


    男人温柔地笑了笑,“姑娘这番作势,可不像是来求人的。你可别把我这屋子掀了,我们这群穷酸鬼,没钱再找别的了。”


    沈十一看着他,心想着,方才还用暗器伤她,这会儿却变了样子,翻脸的速度可见之快。


    “不好意思,习惯了。不过我来这里确实是有事相托。”沈十一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你是这里的舵主吗?”


    男人点头,“我是。敢问姑娘要托我何事?”


    沈十一仔细打量着男人,眯着眼睛,“我身边这个孩子,年方八岁,是个练武的好苗子。他跟了我两个多月,我教了他一些三脚猫的功夫,刚好痛揍了你们那群在外乞讨的同胞。我一个姑娘家的,在江湖中走南串北,难免滋生是非,她跟着我不如跟了你。你们人多,可以保护他。”


    小福紧紧拉着沈十一的衣角,也不敢哭闹。表现得很乖很乖。


    “姑娘想将这孩子托付给我?”男人柔声道:“姑娘也看到了,我不过是个瞎子,也没有姑娘那样的武功。姑娘哪怕只有一只手,方才也仅用一招便打趴了我身后的这群乞丐。如此功力,想必还没人能从你手下伤人的。”


    “我总不能让这孩子跟着我露宿街头,又或者跟着我到处送死吧?”沈十一自嘲道,“我一个无家可归的浪荡子。”


    一开始她还挺担心,洛阳这个丐帮舵主是个同那七袋乞丐一样傻不拉几的小子,没想到虽然是个丐帮的小头子,但行为举止都透露着一种浅含的素养。更重要的是,一个瞎子居然能看出沈十一断了只手,这一点,就足够让她将小福交到他手里了。


    “别说那么多废话,我没那么多耐心。今日你若是不收下这孩子,我就掀了你们这破屋子!”沈十一干脆耍起了无赖,深怕这小子不愿意收留小福。


    “姑娘要是用武,我这里没有人会是你的对手。这孩子我可以收下,但若是来日姑娘想领回去,可就不容易了,姑娘想好了吗?“


    沈十一将小福推到他身前,“你们人多,我相信可以保护好他。”


    “小福,叫人。”


    小福看着男人,喊道:“叔叔。”


    “要叫师傅。”沈十一提醒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若是哪天,他们不管你了,姐姐会替你出头!”


    男人摸着小福的头,无奈地笑了笑。周围的乞丐都不敢出声,大伙都见识到了这位姑娘的武力,谁都不敢乱说话,默默地站在一旁,听着舵主与沈十一的对话。


    “对了,舵主姓甚名谁?”沈十一问。


    舵主答道:“顾,顾延。”他玩笑道:“姑娘是想记住我的名字,来日若是这孩子出了什么事,唯我是问?”


    “呵呵,知道就好。沈十一。这是姑娘我的名字,舵主可记住了。”沈十一说着抖了抖身上的衣物,站起身准备离开,“要是下次我来洛阳,发现小福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这分舵也就没有存活的必要了。”


    她扭了扭脖子,看着屋外阳光正好,是个难得的大晴天。心想着,大冬天的,又要赶到长安城去,路上估计多有波折。


    “姑娘!”顾延将其叫住,“要回长安城,往西街走三里路,尽头有一个码头,坐船会快很多。”


    “谢了!”沈十一回头笑道。


    丢下这么一句话,人便慢悠悠从偏房走了出去。小福一脸不舍地看着她,眼角啪嗒啪嗒掉着眼泪,终于,等沈十一消失在门外,他便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


    顾延和其他乞丐都吓懵了。


    一群人不知所措,手忙脚乱,在屋内乱成了一锅粥——


    作者有话说:感谢观阅[比心]


    第123章 戏中人现真龙相(5)


    贺宴舟一行人从南诏北上, 一路在官兵手下救了不少百姓。


    南诏到长安城的路上饿殍遍野,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永乐帝打着募兵的头衔, 到处派官兵抓捕年轻男子。


    他似乎等不及了,恨不得立马像上官拓那样炼化出一支药蚀人军队,将招募来的士兵进行严酷训练后,强行泡入了放有各种蛊虫的药灌坛子里。


    上官拓是用死人炼化药蚀人,而永乐帝却想着用活人炼化。大抵是因为上官拓藏在金禅寺的蛊母被青女毁了,永乐帝找不到能够代替蛊母的东西, 便试图用这样的办法将药蚀人炼化出来。


    可是这无疑是在折磨人,因为在靖王府的地下牢房里,已经死去了不少人,那些尸体发烂发臭的被官兵背上了龙首山, 挖了个巨型坑,埋了起来。


    几人到了潼关, 在城墙外看到了十多具尸体。这些尸体大都身着囚服, 有几位贺宴舟眼尖,凭借多年在江湖中游走, 大抵可以猜出,这其中有潼关都尉, 还有一位是当今丞相。


    潼关是天下枢纽, 南来北往的人都能经过此地。永乐帝是在向天下人示威!


    “又是一位嗜血暴戾的疯子。”巫暮云嗤道。


    三人骑着骏马站在城墙之下, 看着那些被挂在城墙之上的尸体,沉默了片刻。


    来往的百姓看着这三位骑着骏马身着轻装便服的男人们, 细细打量着。相对于普通百姓,他们的服装太耀眼了,哪怕只是简单的绸缎制成的简单样式,再加上三人身上都携带着武器, 而巫暮云一身南诏样式的红色棉袄,不少人已经围在了三人周围,试图向他们乞讨。


    是的,乞讨。潼关城外大都是一些穷苦无助,流离失所的百姓。他们在身前拿着一个破碗,哀求着来往的路人给予施舍。


    贺宴舟下了马,从兜里掏出了几枚铜钱,丢在了向自己乞讨的老人碗里。


    “谢谢……谢谢!”老人看着碗里的铜钱笑道:“您真是个大好人!”


    他开心地拿着碗同身后的亲人分享喜悦,而后带着自己的孩子往城内走去,想着尽快用铜钱换些吃的东西,免得让孩子们受苦。


    然而他刚要踏入城内,却被几位守着城门的官兵拦截在外。


    任凭老人家如何请求,官兵也无动于衷。


    “怎么回事?这些人是被赶出来的?”贺宴舟问道。没多久他便得到了答案。


    “大人,几位大人行行好让我进城买点儿东西吧!求你们了,我就买点吃的,我们已经有几天没有吃东西了!”


    “求你们让我进去吧!”


    老人苦苦哀求,却被官兵冷漠地隔绝在外。


    倏然,这群官兵的都头从城内走了出来,大喊着:“钦差大人说了,这些流民携带瘟疫,为防止这些瘟疫散播到城内,需得一个不留!来人,将这些贱民围起来!”


    话落,一大群官兵从城内蜂拥而至,将那些个在城墙外的百姓围了起来,手上拿着刀剑,冰冷地抵在了那位哭喊着要入城买食物的老人身上。


    被围困的百姓大惊失色,大喊着饶命,有的跪在地上磕头,有的哭着与亲人抱在了一块,还有的想要愤怒的冲破围困,却被乱剑砍死,血洒了一地。


    贺宴舟几人从混乱中混入了城内,却趁机抽出一枚火折子,在城楼下放了一把大火,吸引了那些官兵的注意。


    青天白日,城楼之上燃起了熊熊烈火,可把那些个官兵急得团团转。


    被围困的百姓,抓住机会便往郊外跑去,一窝蜂的,追也来不及了。


    巫暮云牵着手上的马,回头看了一眼那燃烧的大火,“你这把火烧得真不错。再坏的瘟疫都被大火赶跑了。”


    贺宴舟道:“我看他们身上不是有什么瘟疫,而是被中了蛊虫。都头嘴里的那位钦差大人想要将这群百姓炼化成药蚀人,但好像没有成功。”


    三人在繁华的潼关街道上牵马行走,巫暮云看着周围花花绿绿的灯笼,随口道:“他只是将那些蛊虫种在了那些百姓体内,放心,莫濯很会下咒的,方才就已经将那些人身上的蛊虫解了。”


    莫濯看着巫暮云,心想着,什么叫做他会下咒?他下什么咒了?那个叫驱蛊好吗?!


    发觉巫暮云心不在焉地看着周围,贺宴舟便带着他停在了一家商铺前,指着那些花色彩灯笼,道:“看了那么久,想要哪个,给你买。”


    莫濯小声说道:“我也要一个。”


    巫暮云瞪了他一眼,可是莫濯全然不在乎。他们都是南诏人,没见过中原这边的彩灯也很正常,况且他要一个怎么了?这一路上他伺候他们两位还不够吗?


    “好,那就要两个。”贺宴舟对着那商铺老板道:“要两个颜色鲜艳的。”


    “好嘞!”商铺老板从架子挑出两个颜色最好看的小灯笼,红绿相间,十分吸睛。递给了贺宴舟。


    贺宴舟给了钱,将手上的彩灯笼一人一个拿给了巫暮云和莫濯。


    “两位是从南诏过来的。对这些东西稀奇很正常。再过半个月,就是除夕夜了,到时候大街小巷都会很热闹,这些灯笼呀,对联窗花呀,到处都是。”贺宴舟说着,“等那个时候,两位有机会也可以感受一下中原的年味。”


    巫暮云突然道:“南诏的年是什么样的?”他的声音带着点儿疑惑,他自己都忘记了,大抵是因为儿时每一年南诏的除夕夜,巫暮云都在练功,或者在木兰朵的坟前,和她诉说着一些小事情。


    “同中原一样热闹有趣,夜晚还有篝火晚会。会有傩师献舞,还有各种各样的吃食。”莫濯说道:“我还在南诏时是这样的,不知道过了几十年,这个年味有没有变?”


    巫暮云舒了口气,看向街道尽头,“否极泰来,今年一定是个好年!”


    贺宴舟顺着他的眼睛看去,在街道尽头站着一个人。他在人群中很突出,一身玄青色袍衫,玉冠白面,文质彬彬,就像个温文儒雅的公子。


    居元脸上的胡须刮得很干净,整个人看上去因此年轻了不少。


    贺宴舟心中冷笑,果然,这一切与居元脱不开关系。


    城隍庙戏楼,这是潼关最出名的戏楼。临街而筑,飞檐斗拱。台口丈余,雕梁画栋。平日为山门通道,逢庙会则会锣鼓喧天,台上唱尽悲欢离合,台下人聚如潮。


    其二楼有一个‘贵宾席’,说是贵宾席,其实更像个小看台,正对着戏台子,视野最好。居元带着贺宴舟一行人坐在这儿,既能清清净净的听戏,又能透过栏杆缝,将底下风景尽收眼底。


    最重要的是。这个地方无人能够打扰。


    居元派人送了一些酒水和菜肴过来,并叫身后的侍从为贺宴舟等人斟上了酒水。


    巫暮云冷眼看着他,他从来就看这家伙不顺眼,现在这番,更是不顺眼。


    居元执起手中的酒杯,“贺大侠不是爱饮酒吗?这是潼关的郎官清,滋味与长安城的略有不同,试试?”


    贺宴舟冷笑着,对眼前的酒水不为所动,只是默默地盯着居元的一举一动。


    “放心,酒水里没有下毒。”


    “是吗?”贺宴舟反问道,随后拿起酒杯泯了一口。


    巫暮云担心地看着他,“没事吧?”


    贺宴舟摇头道:“没事。”


    “你还真是相信他。”巫暮云带着些许嘲讽。


    贺宴舟安慰似的在暗地里抓住了巫暮云的手,对着他笑了笑。


    “居元先生是个聪明人,他没必要下毒来对付我们。”


    贺宴舟将杯子里的酒水都喝干净了,“毕竟这种拙劣的方法,只有弱小而又卑鄙的小人才会做出来,他说过,他可不愿意做这个小人。”


    居元听了,倏然大笑了起来,“贺公子还真是抓住了居某痛处打呢!饶命饶命!居某可不愿意接受自己变成一个小人。”


    巫暮云冷哼道:“你为何杀了那些官员?又为何要杀那些百姓?永乐帝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居元被巫暮云这一连串的问题,弄的紧紧揪住眉心,头疼似的闭上眼睛,又睁开,“心中事难解,只能饮鸠止渴。不小心牵连各位,实在不好意思了。”


    “那些官员犯了什么错?丞相你都敢动?!”贺宴舟怒道。


    “那些官员不愿意配合我杀人,我便都杀了。上官珩给的特权,丞相来了又如何?”居元从身后拿出了一把金色宝剑,上面刻着一条蜿蜒盘绕的龙,是永乐帝赐给居元的宝剑,“皇帝身边没有几个能用的人才,索性才找我回去。让我拿着手上十二位御蛊师手里拿来的蛊虫,炼化一些药蚀人给他。”


    巫暮云道:“又是药蚀人,这东西那么恶心,能有人好用?”


    “好不好用,几位不知道吗?那么难杀,要是有一支这样的军队,漠北那群野蛮人,会成为中原的威胁吗?”居元看着手里的剑,“这把宝剑是他给我的特权,生杀大权。”


    巫暮云目光泠冽的看着他,“你何不试着用这把剑,杀了我们?”


    “它若是能杀得了首领,那我早就一统天下了。毕竟一个能从疯魔中醒来的人,还是正常人吗?”居元说:“我一直很好奇,贺大侠是怎么治好首领的?蛊母的粉末带着极阴的属性,他吸食了不少,按理来说是没有醒过来的可能的,没想到居然还能站在居某面前。”


    贺宴舟紧捏着拳头,若是居元不提醒,他都快忘了,巫暮云是被他们特意弄疯的。


    “所以一开始你跟着我们便是另有所图?为了什么?”


    居元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巫暮云,只这一眼便说明了所有——


    为了将巫暮云这个潜藏起来的魔头彻底唤醒,为永乐帝所用。


    “你们的胃口还真大啊!”莫濯不禁叹道:“魍魉山的神仙也敢碰。君王又能如何?你们真的能找到控制阴阳诀的办法?”


    居元笑着点头:“天下第一武库就摆在魍魉山,有什么东西是里面找不到的吗?”


    莫濯一脸惊愕地看着他,巫暮云也是心头一震,两人不约而同道:“你说什么?”


    “如你们所听见的,九霄塔就是江湖人都在寻找的天下第一武库。难道两位在魍魉山那么久,都没有发现吗?塔里那么多中原的奇珍异宝,武功秘笈。难不成三十六位洞主都以为这是凭空出现的?”居元的表情很复杂,表面上是不可思议,眼底却带着一丝嘲讽。


    巫暮云:“可是魍魉山那么恶劣的环境,中原的皇帝为什么要将武库设在那里?”


    这时,贺宴舟开了口,“因为魍魉山距离南诏最近,也够隐蔽。为了天下和平,永嘉皇帝选择将武库设在了那里,这也是他对当时的南诏女王阿洛塔的承诺。崇文帝便是他们的孩子。只不过后来,有人拆散了他们。我一开始也认为九霄塔或许就是天下第一武库,是先生告诉了我真相。”


    贺宴舟说完瞟了一眼居元,“可是这些与你暗地里做的那些事情有什么关系?能让你一个辅佐在皇帝身边改善统治,匡正时弊的翰林学士,做出杀人如麻的事情,究竟是什么事?”


    贺宴舟自己也杀过无辜人,可是他会觉得愧疚,觉得对不起自己心中的侠义二字。他是那种若是有把柄在敌人手中,宁可与其同归于尽也不愿意牵连无辜的人。所以巫暮云杀人时,他会想着与其同归于尽。


    他就是这样,能自己承受的痛苦,从来不会强加在任何人身上。所以他不明白居元这么做是为什么。


    居元啐了口酒,透过竹帘看向了窗外。窗外,街道上积了点小雪,还没有化干净,与主街一墙之隔,却是全然不同的景,零零散散几个人,就连路过的狗都安静得不敢出声。


    居元让人开了点儿小窗,就这样听着楼下的戏曲,享受着微风徐徐而来,多惬意啊。


    巫暮云已经等不及要同居元动手了。他手臂青筋暴起,只要贺宴舟一个眼神,他就可以将居元送到阎王殿去!


    “居某不像贺大侠,也没有首领那样的毅力。我害怕孤独,一个人久了,有些东西就会成为执念,阴魂不散的折磨着你。”居元忧伤的说着。


    贺宴舟道:“你说的是未央公主吧?”


    “你怎么知道的?”居元说着,面上却没有情绪波动。


    “苏邵有提过先生,也说过在先生教的学生中还有一位公主,是崇文帝在外与别人生的孩子,名为未央。未央公主后来在同漠北和亲的路上死了。先生喜欢这位公主?”贺宴舟带着些许玩味说道。


    未央已经死了,而且死了很久,居元能为了他被永乐帝抓住把柄吗?不大可能,除非他疯了,或是着魔了。


    “皇子和公主死后,他们的灵牌会被供奉在专门的祠堂,那里只有皇室血脉才可以进出。我也试图将其偷出来,但是永乐帝发现后,将灵牌藏了起来,灵牌的底部有未央的骨灰,这是她在世上唯一留下来的东西。”居元悲伤地低下了头。


    啪!酒杯被贺宴舟猛然敲在桌上,碎成了碎渣,连带着桌子裂开了。随后一道刺眼的亮光从贺宴舟腰身射了出来,噌地一声,无双剑出鞘了。


    居元还来不及将桌上的金色宝剑拿在手里,便被贺宴舟一剑挥了过去。闪躲中,两人破窗而出,从二楼掉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感谢观阅[比心]


    第124章 戏中人现真龙相(6)


    “宴舟!”


    巫暮云说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刚准备从窗户跳出去,身后倏然飞来两把簪剑, 拦住了他的去路。


    “首领大人往哪去呀?”一道魅惑而又带着点儿挑衅的声音从栏杆后传了出来。


    巫暮云目光犀利地看向了身后,一道蓝白色的身影从栏杆后走了出来,是个貌美的女子,唯一的缺陷便是右手臂上有缝补的痕迹,还画有一些奇怪的文字。


    被缝合的手上拿着一把簪剑,桀骜不驯地看着面前的巫暮云。


    “镜花水月?”巫暮云眯了眯眼, “何必来找死?”


    莫濯将肩上的夜虺悄无声息地放在了地上,夜虺缓慢的在地板上爬行,周围传来细微的动静。乍一看,房梁柱子上已经爬满了蛊虫。仅仅一瞬间, 莫濯嘴里念叨着的驱蛊的咒语便起到了作用。


    那些蛊虫蛇类窸窸窣窣地朝着苏鉴清爬行,苏鉴清轻笑一声, “密密麻麻的虫子, 姑娘家最讨厌这个!不过,五洞主以为这个可以吓到我?”


    莫濯不说话, 看了一眼边上的巫暮云。此时巫暮云已经从窗户翻出了身,不在二楼这个幽静的空间里了。


    “哟!原来洞主大人是在为首领做掩护呢?”苏鉴清说着, 用内力将插在窗户边上的另外两把簪剑吸到了手上。手上转折剑花, 却见剑簪上面流转着剑气, 稍微一松手,剑簪就朝着莫濯飞了过去。


    ‘砰!’随后伴随着一声巨大的声响, 戏台塌了。台下看客惊呼着到处逃窜,唱戏的伶人不知所措片刻后,也跟着乱了阵脚。


    嘈杂的声音传入莫濯的耳朵里,令他不得不道一句:“好吵。”


    苏鉴清霎那间用日月神功将周围的蛊虫都清除了个干净, 擦拭不小心溅到身上的绿色液体,很是嫌弃。


    夜虺不知什么时候躲在了莫濯身上,才逃过了一劫。


    “用蛊虫对付我,你怕是没什么胜算。”苏鉴清沾沾自喜,“毕竟日月神功就像是灼热的太阳,几只小小的虫子,光是接近都会被烧死的。魍魉山的神仙,也不过如此嘛。”


    莫濯看着缠绕在身上的夜虺,“日月神功?听上去很厉害。但是你真的能打败我吗?”


    “哼!都这样了,还嘴硬!等着死在我手上吧!”苏鉴清说着便对着莫濯发起了攻击。


    莫濯左右闪躲着,似乎摸透了苏鉴清的出招顺序,躲避起来毫不费力。两人从房梁上打到了栏杆外,从楼上打到了楼下。将戏楼破坏得体无完肤,顺便将剩下的看客都赶跑了。


    熙熙攘攘的毒蛇从戏楼缝隙里钻了出来,很快便将苏鉴清围困其中。


    苏鉴清不慌不忙的将簪剑对着围墙轻轻一擦,噗呲一下燃起了火焰,她顺势就将手上的簪剑丢了出去,熊熊烈火烧死了部份毒蛇,顺便将周围的毒蛇隔绝在外,把她保护了起来。


    “聪明。火焰确实可以抵挡毒蛇进攻。”莫濯说着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但是能阻止人吗?”


    苏鉴清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猛然反应过来,却见莫濯已经站在了她身后。


    “正好,火圈里无人打扰,可以一决生死。”


    莫濯看着苏鉴清震惊的神情,双眸暗沉,隐约透着一点儿绿光,恍惚间似乎与夜虺的眼睛重合了。


    苏鉴清看到他的瞳孔的瞬间,心中不由一震,眼前这个人,不是人,是怪物。


    “你真的是人吗?”


    莫濯一愣,冷笑道:“我若不是人,那说明阁下已经到阴曹地府了。”


    苏鉴清莫名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她居然有一种恐惧感。莫濯这个人平日里太低调了,他跟着贺宴舟和巫暮云在中原行走了那么久,功力深浅依旧让人捉摸不透。


    苏鉴清并非是不怕魍魉山的神仙,而是莫濯一直以来都给她一种很弱小的错觉,在她印象中,莫濯只是一位与钟老和木英一样的御蛊师。


    现在他终于露出真面目了,正阴冷地看着她。


    “废话真多!”苏鉴清率先发起了进攻。


    她想将对莫濯的恐惧感掩藏起来,最快和最有效的方式就是快点儿将其解决。


    莫濯手上没有武器,要真找出个武器来,那可能就是缠着他右手,吐着信子朝苏鉴清咬去的夜虺。可是区区一条毒蛇,对于苏鉴清这样武功高强,脾气火爆的姑娘来说,构不成威胁,只会嫌弃的避开身子,不愿与其接触。


    “哼!”两人在火圈里打了许久,倏然听到了莫濯嘴里传来的不屑,他徒手接下了苏鉴清飞来的簪剑,剑刃划破了他的掌心。


    苏鉴清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却见莫濯不以为然地用舌头舔了一下掌心上的黑血,”阁下这簪剑上淬的毒,不过如此,这也不够杀我呀?”


    “你知道这是什么毒吗?这是鸠毒,剧毒!它怎么会杀不死你?”苏鉴清不可置信道。


    莫濯眼里又闪过一丝绿光,“谁知道呢?这世间再毒的东西,都杀不死我?若是我说,我也是世上最毒之物,不知道阁下会不会明白那?”


    苏鉴清往后退了两步,“你是……百毒不侵之体?”


    莫濯又恢复了沉默,她一个养蛇养蛊虫的,要是体质与常人一样,不早就被毒死了?


    ‘砰!’周围的梁柱倒下了,苏鉴清集齐了所有内力于手中,周围瞬间失色,奇怪的是,也是瞬间恢复了常色。


    “噗!”苏鉴清胸口一阵刺痛,突然就吐了一口黑血出来。


    “你……”苏鉴清半跪在地上,脸上还有些迷茫,“你什么时候下的毒?”


    莫濯蹲下身看着她,微微一笑:“不是我下了毒,而是你被我手上的黑蛇咬了。”他将夜虺拿在手上,摸了摸夜虺的头,“你可不知,这么毒的黑蛇,世上没几条的。毕竟它可是夜虺呢。”


    传说夜虺是世间最毒的毒蛇,也是世上最恶的精怪,害人吃人,坏事做尽。小蛇有七尺长,大蛇可有三十尺长。其身漆黑如墨,眼翠绿如翡,七寸间有三点纯白。乃是蛇中之王。


    “我明明已经……很警惕了,它何时……咳咳咳!!”苏鉴清嘴里全是黑血,脸色惨白如纸。体内的气血膨胀拥堵,筋脉阻断,夜虺的毒在顷刻间已经散布到了她全身,五脏六腑也受其侵害,保不住了。


    “哦,夜虺咬人并不疼,而且这小家伙速度极快,你没发现也很正常。”莫濯捡了根地上的木棍,将周围的火扑灭了一部份,留出了一条出路。


    “你那么粗心大意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发现得了。”莫濯走出火圈,丢下一句:“一路走好。”


    苏鉴清没想过自己会死,她一直认为凭借手上的日月神功,她绝对可以打败莫濯,虽然苏鉴清也不知道莫濯在魍魉山的排名,也不知道他究竟功力如何,可是她就是这么自信。


    毒素令她的身体痉挛了片刻,倏然就没了生息。留下大火中一个跪在地上的漂亮身影。


    贺宴舟和居元在戏楼后面的街道里打得正热火朝天,看到戏楼着了火,纷纷顿住。


    追上来的巫暮云趁此机会重重给了居元一掌,直将其打到了十米开外的围墙上,这一些估计肋骨得断不少根。


    巫暮云立马抽出七杀朝着居元就直奔而去,势必要杀了他以绝后患。


    “阿云!”


    贺宴舟大喝一声,将巫暮云定在了原地,“先别杀他。”


    巫暮云不解道:“你要留他性命?他这样的人,还有活在世上的必要吗?”


    “自然是没有的。但是总得从他嘴里知道些什么吧?”


    贺宴舟说着同巫暮云一起走向了居元。


    居元吃痛地捂着胸口。巫暮云方才那一掌不仅打断了他的肋骨,甚至差点儿将他的内脏震碎。阴阳诀的威力很大,但不至于这么大。巫暮云似乎在从阴阳诀的控制当中醒过来后,变强了很多。


    贺宴舟站在居元面前,蹲了下来,抽出手上的无双剑抵着他的脖子,威胁道:“我师弟他们还活着吗?他们被关在什么地方?”


    居元嘴里全是血,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上官珩和上官拓一样……是个疯子,三皇子活着与否,只取决于他的心情……从潼关到长安城还要几天的时间,若是这期间上官珩想要杀人,那么无论如何都阻止不了。”


    “那十二位御蛊师呢?永乐帝抓他们过去是为了什么?要他们炼化药蚀人?”巫暮云冷笑道:“没有蛊母是炼不出药蚀人的。你们这一个个的,就像是着魔了一般,非要执着于这邪门歪道。”


    太可笑了。是因为药蚀人很难杀吗?也不是,找几个江湖中武功高强的人来,药蚀人也不过如此。那是因为什么?是因为一边满足了杀人的欲望,一边能在药蚀人这强大的军队中自我安慰,发挥死者剩余的作用?


    上官拓炼化这样的军队是为了享受复仇的快感,永乐帝这么做是因为这些年他只了解上官拓这个人,他的思想一直以来都被上官拓冥冥之中禁锢了。


    “邪门歪道又如何,能达到目的就行了!”


    巫暮云和贺宴舟身后已经站满了官兵,领兵的是新晋潼关都尉。此人约莫四十来岁,身子挺拔如松,面容是究竟风沙般的古铜色,一双眼睛沉着里透着鹰隼般的锐利。他用长枪抵住了贺宴舟的后腰,令他动弹不得。


    巫暮云眼里充满了杀意,周身的气场压得人不敢贸然往前,只能离着几步路,用刀剑指着他,似乎这样就能对他造成威胁似的。


    “还不快将大人从地上扶起来!”都尉说道。


    “谁敢?!”巫暮云厉声道。


    他的声音像是一把刺刀,刀口锋利无比,轻轻一碰就会血流不止——


    作者有话说:感谢观阅[比心]


    第125章 戏中人现真龙相(完)


    巫暮云将手伸到了腰上, 握住了七杀的剑柄。他的声音威慑力很强,周围的官兵你敢颤颤巍巍的在原地踌躇不定。


    “上官珩的野心固然大, 但他却没有上官拓那样的聪明头脑,也没有他那样的本事。若是光他身边的李莽来出谋划策,我们想要扳倒他,不是难事。”贺宴舟忽略掉了身后那把长枪,似乎这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威胁,“先生帮助上官珩, 真的只是为了未央公主吗?”


    “你难道没有其他私心?”


    居元被官兵从地上扶了起来,都尉将手上的长枪往前又伸了一截,若是用点儿力气,贺宴舟的腰便会被无情捅穿, 他看着居元道:“大人不要被这两位蛊惑了,贺宴舟在江湖中是个十恶不赦的魔头, 杀人如麻, 妖言惑众。”


    贺宴舟真是冤枉啊,他杀人没错, 十恶不赦也已经在江湖中成了板上钉钉的虚假事实,可是妖言惑众, 冤枉啊, 他顶多算个胡说八道的。


    “先生, 你与永乐帝也是师生关系,怎么你对他就没有情谊呢?”贺宴舟转了转眼睛, 假似怀疑道。


    “大胆!”都尉一声大喝,正要一□□入贺宴舟的腰身,却被居元厉声阻止:“住手!你不要命了吗?!”


    “你也知道他是贺宴舟,你觉得你能奈何得了他?”居元捂着胸口咳了两声, “这两位,今日你们是抓不走的。”


    “大人!”都尉很不服气,就算是混江湖的高手又能如何?他一个从小便参军习武的将军,带领着千军万马杀了多少敌人,还怕这些个武林高手?


    居元伸手阻止,“别说了,放他们走吧。”


    都尉气急败坏的瞪了一眼贺宴舟,并没有打算放过他,将手里的长枪用力一捅,谁知贺宴舟平地里一个后空翻,踩着他的肩头落在了他身后,顺便给了他一脚将,将其踢倒在了地上。


    巫暮云的七杀也在这个时候出鞘了,出鞘的一瞬间,剑锋极亮,好在收敛了一些,剑气没有将周围的官兵杀死,但却让他们身负重伤瞬间倒地不起。


    这下子,都尉真就闭了嘴,拿着长枪的手略微发颤,小心翼翼的咽了咽口水。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贺宴舟再次发问。


    居元叹了口气,“师生之情罢了。若是这么说,三皇子也是我的学生,我同样对他有情谊。”他抬起头来看着贺宴舟那双明亮锋利的眼睛,“若是贺大侠非要怀疑,不如将我当作一位野心勃勃的阴谋家,辅佐皇帝,自然是有利可图了。”


    “呵!”贺宴舟冷笑一声,往后退了几步,“走吧阿云,他身负重伤,体内还有一股寒气,估计是被趁机下了毒。活不久的。”


    巫暮云脸上一惊,随后明了,“他当皇帝的走狗这么多年,居然还是没有得到皇帝信任吗?未免太可悲了。”


    “可悲。可悲。那也是他自己选的路啊。”


    “罢了,他这样的人,死了也不可惜。”


    ……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消失在了街道口。


    居元被官兵搀扶着呆呆的站在原地。


    他体内的寒毒确实是上官珩给他种下的,那天夜里他去拜访上官珩时,临走前他喝了杯水。原本这杯水就放在那里,上官珩也没有特地拿给他,可是他自己却喝了下去。


    毕竟对于上官珩而言,如今的居元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他想从居元嘴里得到的东西都已经得到了,留着他,只是一个祸患罢了。


    也许当时上官珩还在犹豫要不要杀了居元,也许是没想清楚,干脆将毒水放在了桌上,一切交给天命。所以让他服下毒药的是老天爷,老天爷想惩罚他很久了。


    上官拓交给他的任务大抵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居元将该杀的人杀了,帮他铲除了些障碍。意外的是在潼关碰到了贺宴舟和巫暮云。


    “麻烦都尉先带我回府上。”居元虚弱地发出了声音,“我需得调养几日,再回皇宫面见皇上。”


    都尉赶忙将其搀扶住,“大人的身子最要紧,末将定当护您周全,安稳回府。”他顿了顿,又道:“是否需要末将修书一封……禀明皇上近侍?”


    “不必了。”居元道。


    “是!”


    贺宴舟和巫暮云刚从街道拐角处拐出来,便看到戏楼被大火围拥,喊叫声充斥在空气中。倏然从火中走出一位黑白相间的男人。


    莫濯用手扇了扇烟气,顶着一张全是烟灰的脸,碰到外面的新鲜空气后,不由的咳嗽了起来,一不小心还吐出了几口烟沫。


    “贺公子?”莫濯疑惑地看向两人,随后勾了勾唇角,“我就知道,两位不会有事的。”


    贺宴舟和巫暮云走到他身边。巫暮云指着他的头发,“你头发都烧焦了,不会是被小姑娘的剑簪烧的吧?”


    莫濯一脸惊恐的看着巫暮云,“什么?”


    他立马摸了摸头发,果然摸到了一团皱巴巴的头发,还闻到了头发的焦味。啪卡一声,贺宴舟和巫暮云似乎看到了莫濯整个人从头裂到了尾。


    贺宴舟心想着,这下好了,没了漂亮头发,五洞主估计要难受上一段时间了。


    “五洞主是碰到了苏鉴清吗?她……被你杀了?”贺宴舟问。


    莫濯两手摸着头发,一脸绝望地回答道:“死了……我的头发啊,这可怎么办?要剪掉吗?要剪掉吗?”


    贺宴舟看着莫濯原地走火入魔,同巫暮云相视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过他能杀死苏鉴清贺宴舟倒是深感意外,同巫暮云和贺宴舟在一起时,莫濯看上去可没有那么靠谱。


    “真是的!脸上也脏兮兮的!啊啊啊啊!!!”莫濯将手上的夜虺甩了出去,“夜虺,你居然还敢咬我!我没中毒都要被你咬死了!”


    “滚!滚了就不要回来了!”


    夜虺爬着爬着真就不见了身影,巫暮云和贺宴舟站在原地看着莫濯又急匆匆跑了上去,“没收拾完你还想跑?”


    “五洞主的精力可真丰富啊。”贺宴舟不禁赞叹道。


    “在魍魉山闷出来的,最近跟在我们身后,同外界接触久了,本性暴露无遗。”巫暮云道。


    贺宴舟心道:“他这本性都暴露一路了。”


    次日,贺宴舟一行人正要出城,继续赶往长安城。路途遥远,难免劳累奔波,巫暮云停在了一家小商铺面前,准备买几个烧饼备用。付钱时听到了一些流言碎语。


    “哎!听说了吗?昨夜有人将城外看守的官兵杀了!今早都尉府派出了好多官兵前去搜查来着,结果发现了什么?”


    “城门外挂着的尸体不见了?!”


    “什么?你是说那些个叛党的尸体不见了?!”


    “估计是某位武林高手,看不过去这朝廷的所做所作为才这么做的。”


    “唉……说来也是,那些官员可都是为百姓着想的好官啊,如今全没了……”


    “嘘——!你小声点儿,小心被那些官兵听到,被抓起来丢到城外去可就不好了。”


    “不说了,不说了!”


    巫暮云在边上将这些声音一字不落的听到了耳朵里,赶忙将钱付给了商铺老板,拿着那几个烧饼便去找贺宴舟和莫濯了。


    贺宴舟坐在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马车上,拨开帘子见巫暮云跑过来,只见其上了车,将烧饼递到了贺宴舟手上,对着车外的莫濯道:“出城。”


    莫濯得了命令,“驾”的一声,往城外驶去。


    “出什么事了?见你火急火燎的样子。”贺宴舟问。


    “不是什么大事。昨夜有人将城墙外那些挂着的尸体取走了,顺便杀了那些守在城外的官兵。现在城外估计管的严,晚点儿就更难出去了。”巫暮云道。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贺宴舟从手上拿出一个烧饼,吹了吹上面的热气,啃了两口。


    巫暮云看着他:“好吃吗?”


    贺宴舟将嘴里的烧饼咀嚼干净,咽了下去,“奇怪,都是羊肉烧饼,这里的居然没有南诏的好吃。味道不同,我更喜欢吃带点儿辣味的。”


    “羊肉这东西放在北方,大街小巷总有卖的。不过口味的话,南诏的会更丰富一些。”巫暮云解释道。


    “确实如此!”贺宴舟又咬了一大口烧饼,快吃完了才想起来莫濯,“五洞主,烧饼你要不要?”


    莫濯顶着咕噜咕噜叫个不停的肚子,还给这两尊大佛当车夫,肯定是俄得不行了,还用问吗?


    见莫濯懒得回答,贺宴舟笑嘻嘻地将手上的烧饼丢了一个出去——


    作者有话说:感谢观阅[比心]


    第126章 丹心映照天子归(1)


    到了城门口, 果然有一大堆官兵拦路。


    莫濯驾着马车小心翼翼地从那些官兵面前驶过,却在快到达城门外时, 被一位官兵叫住了。


    “站住!”那位官兵道:“你这里面拉着谁啊,出来看看?”


    莫濯一时震住,只听贺宴舟在车内叽里呱啦说着什么,全然听不清楚,绞尽脑汁想了个办法。朝着官兵使了个眼色让其走过来,冷着脸从兜里掏出了个令牌, 是个金色的令牌。是他从苏鉴清身上捡来的。


    官兵一见令牌就吓得跪在了地上,苏鉴清手上的令牌同居元身上那枚一样,都是永乐帝给的钦差令牌。


    “原来是……大人,小的有眼无珠, 这就给您放行!”


    官兵让开了很远,莫濯便驾着马车往城外驶去。


    “洞主大人。方才我在马车内同你说的话, 你该不会一个都没有听见吧?”


    到了离城两三里的距离后, 贺宴舟忍不住问道。


    莫濯回答得很诚实,“嗯, 一个字也没听清。”


    贺宴舟:“……”


    “你用什么让他们放行的?”巫暮云问道。


    莫濯:“那位女阁下的令牌。”


    “原来是这样。”


    女阁下?莫濯大抵是认为苏鉴清是个难得一见的女高手,像青女一样是个强悍的女子, 只不过她的功夫很高, 但太在乎成败, 反而忽略了很多东西。


    贺宴舟撩开窗帘,看着车外的景色。倏然发现空中下了点儿小雪。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地上, 软绵绵的,贺宴舟伸手接住了几片雪花,让它们在手上融开,一股凉飕飕的冷气直窜心头。


    倏然间, 贺宴舟眼前闪过几座坟墓,每一座坟头都插着一块木头,但上面什么都没有刻下,大抵是取下那些尸体的人,其实也不知道那些死去的都是什么人。


    巫暮云也发现了,“我不是说了吗?昨夜有人将那些尸体取走了。”


    “谁会这么做?”贺宴舟疑惑道。


    “不知道。也许是有人为了赎罪,良心发现,将那些尸体取了下来。”


    贺宴舟将窗帘放了下来。人这种动物,还真是永远都猜不透。


    *


    地牢幽深,终年不见天日。石壁上渗着水珠,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几束微光从顶棚缝隙里漏了下来。


    苏邵被几根粗重的铁链锁在了石壁上。铁环深深钳进皮肉,勒出血痕。肩胛骨被尖锐的利爪牢牢锁住。他垂着头,散乱的黑发遮住了脸,只有锁链偶尔的摩擦声,证明他还活着。


    另一边,被关在牢房里的玄道还有小李快刀手等人正在商讨着出逃计划,小李快刀手拿来了从某位狱卒手里夺来钥匙,对着自己的牢门比划了很久,才发现这手里的压根就不是牢门钥匙。


    只能隔着墙对着隔壁的铁掌如花抱怨道:“这都偷了几个了,还打不开牢门。”


    “你这不行啊!看来我只能用美人计了!”铁掌如花笑道,“委屈一下自己,才能救出你们这群男人啊!”


    小李快刀手不禁头皮发麻,闭眼想了想铁掌如花的样貌。称不上美女,因为压根儿就不像个女的,问哪个姑娘家身强体壮,一身壮硕有力的肌肉,还长胡子的?她那一身铁掌如花的功夫,可没有闭月羞花的姑娘好看啊!


    不过,此时此刻,小李飞刀觉得,若是铁掌如花能够靠美人计带他们逃出牢房,那她就是天下最美的女人,他和蜻蜓飞剑愿意跪倒她的石榴裙下。


    “那就最好骚一点儿,魅惑一点儿,只要能偷来钥匙,我和小李快刀手以后就是你忠实的追求者!”蜻蜓飞剑隔着墙说道。


    玄道被关在离他们最远的地方,正在闭目养神,听到此话,心里默念了几句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他的牢房前就是苏邵,昨夜苏邵被折磨了一整个晚上,如今还没有醒过来,玄道很是担心。


    对于眼前的牢笼,他用几道内力,完全可以震开。只不过,这里把守森严,他若动起了手,永乐帝估计也会将他如同苏邵这般挂在墙上。


    玄道睁开眼看向了关着苏邵的牢房,透过缝隙似乎瞧见苏邵动了动眼皮子,从混沌中眯开了一缝天。


    “主上?”玄道叫唤了一声。


    苏邵神志还没有完全恢复,身上遍体鳞伤,任凭玄道如何叫唤也听不到的。


    就在这时,地牢外的门被打开了。


    “陛下,这牢房里空气浑浊、环境恶劣的,您最近常往这边跑,小心伤了龙体呐。”


    李莽的声音从地牢外传了过来。


    “无妨。”


    玄道看去,只见李莽小心地搀扶着上官珩从地牢外走了进来。


    金黄色的龙袍在地牢内也显得暗淡无光。上官珩一来,狱卒们都提高了警惕,变得分外有精神了起来。


    “陛下!”


    “夜幕之主醒了吗?”上官珩对着典狱道。


    典狱回答:“回……回陛下,昨夜到现在一直没醒……”


    “是吗?”上官珩看着关押苏邵的牢笼,命令道:“打开牢门。”


    “是!”


    典狱拿出钥匙将牢房门打开了。小李飞刀一行人看着上官珩又进入了苏邵的牢房里,只听铁掌如花赶忙阻止道:“皇帝老儿!你昨夜折磨了他一夜,今日继续的话,他必死无疑啊!你要是想杀他,大可直接动手,也不必这番折磨,若是你只是为了消遣,来啊,你这气往我们几个头上发啊!”


    “喂!铁掌如花,你要死别带上我们啊!”蜻蜓飞剑喝道:“真折磨你了,你又不乐意!在这嚷嚷什么?”


    “臭小子!你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主上是不是没救过你的命啊?他人都要死了,你忍心看着?!”


    “一码归一码,你在这里嚷嚷有什么用?啊?”


    “我去你的一码归一码,老子只知道,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是死无憾!”


    小李飞刀想插上一嘴,实在找不到空,只听蜻蜓飞剑道:“那你代替主上受罚啊?看你能撑多久。”


    “哎!你个臭小子!蜻蜓飞剑!你是不是没良心?!”


    上官珩每次来一趟牢狱,都能听到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嚷嚷,于是对着一旁的典狱使了个眼色。


    典狱立马喊道:“闭嘴!有你们说话的份吗?再吵,再吵把你们一个个毒哑了!”


    于是小李飞刀与铁掌如花终于闭上了嘴巴。


    上官珩进到牢房后,对着李莽说了句:“都出去。”


    李莽很是担心上官珩的身体,还想多嘴几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是!”


    等人都退下了,上官珩便坐在了苏邵面前,的椅子上,拿着一旁的刑具,在他身上比划了几下。


    “承煜,兄长不想伤害你的。朕之前也说了,你若是愿意辅佐朕,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必受苦?”上官拓拿着鞭子在他脸上轻轻拍了一下。


    苏邵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见来人是上官珩,惨白的脸上透露出一丝冷笑,“怎么……舍不得杀我?留那么久。”


    上官珩捏住他的脖颈,“错了,朕是在给你悔改的机会呢。”


    “你忘了以前,你最喜爱我这位哥哥了,怎么现在却想着要篡取朕的皇位了?”上官珩叹了口气,“你那些江湖朋友,估计在找你的路上吧?”


    “魍魉山的神仙也在其中,这些人朕大有用处。”


    苏邵瞪大了眼睛,“你想做什么?”


    上官珩抓着他身后嵌入他身体的铁爪,“做什么?你要是能撑到那个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哥!不要再伤害无辜人了,好吗?”苏邵恳求道。


    “哈哈哈哈!”上官珩大笑了起来,“无辜人?你难道伤害的就少了吗?哈哈哈哈哈!你身上的孽,比朕少吗?有什么资格让朕放过无辜之人。”


    “等朕将这个王朝的旧血放干净了,注入新的血液,朕的位置便无人可以撼动,朕会成为千古一帝。”


    苏邵看着面露狰狞的上官珩,咳出了几丝血液,“你……不会成功的。”


    上官珩倏然站起来,对着苏邵的胸口狠狠踹了一脚,直踹得他狂吐鲜血,最后特意吊着他一口气,没让他死过去。


    “估计朕成功后,你已经变成一堆白骨了。呵!你早就死了,在百姓眼里,这个王朝曾经的那位三皇子,早就死在了他乡,尸骨无存。“


    “不如想想怎么活下来吧?你看看你的伤,啧啧啧……”上官珩看着苏邵身上的伤,还有后背被贯穿的血肉,还在直冒鲜血,寻常人,早死了。


    苏邵努力睁开眼睛,身体因为遭受巨大伤害而控制不住发抖,他哑声道:“………为何不干脆点,杀了我?”


    “那太便宜你了。你这样的人,就这么痛痛快快的死了,对得起那些因你枉死的人吗?譬如逍遥派那么多人?你一己私欲害死了那么多同门师兄妹。哈哈哈哈!贺宴舟竟然没有杀了你,若是我,有这么一个叛徒师弟,定要将他不得好死!”


    苏邵被锁链困住的手攥紧了拳头,恶狠狠地盯着上官珩。他没想到上官珩能知道这些事情,想了想,也许这么多年来,上官珩都在暗地里观察着他吧。


    上官珩道:“我说错了吗?你为了复仇,明知是个埋伏,却没有阻止贺宴舟,难道你不愧疚?贺宴舟因你跌落神坛,遍体鳞伤像条狗一样到处逃窜。你知道吗?那个时候他已经是个将死之人了,若是没有碰到青梧这个老头子,他早就埋在某个荒山野岭了!”


    “朕虽然没有出宫去看这一场盛世的围剿,是上官拓将细节以炫耀的口吻告诉了我。和你现在一样。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苏邵倏然用尽了所有力气,试图挣脱开锁链,可是每动一下,身后的铁爪便嵌在他血肉中搅动半分,他一边流着泪,一边流着血,再痛苦也没有了。


    “哈哈哈哈哈!”上官珩看着他这副样子大笑着走出了牢房,而后对着典狱吩咐道:“等他死了,随便找个地方,挖个坑埋了。记住,别离皇城太近。”


    “遵命!”


    “李莽,走吧。”


    李莽听了赶忙上前为上官珩掌灯,搀扶着他从地牢里走了出去。


    上官珩走后,小李快刀手赶忙扑到了牢门上,看着对面的上官拓急忙询问道:“主上?主上?你还好吗?”


    苏邵压根没有力气回答玄道的话,他甚至听不太清楚。大概是真如上官珩所说这般,他真就要被这么活活折磨死了。


    “主上!你可别死啊!你死了我们找谁报恩去啊!”铁掌如花大声喊道。


    典狱走到他牢房前,手上拿着鞭子用力敲打牢门,“就属你最吵,再不闭嘴,我现在就刀了你!”


    要是换做在皇宫之外,铁掌如花绝对会说:来啊!你姑奶奶我什么都不怕,就怕你刀不死我!!


    不过人总要做几回缩头乌龟,方才看了上官珩对付苏邵那般狠戾的手段,简直不忍直视,更是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啊。


    铁掌如花封了口,看向了最右边牢房里的玄道。


    玄道合掌无言,可见连他也没有办法——


    作者有话说:感谢观阅[比心]


    第127章 丹心映照天子归(2 )


    贺宴舟和巫暮云一行人赶往长安城的路上, 并没有遇到任何一只药蚀人,只见到了一片又一片枉死人的尸体。


    经过竹林小径时遭受到了敌人的埋伏, 巫暮云在马车内激出一道强劲的内力,便将杀来的人震倒了一片。


    莫濯淡定的看着周围的人,牵马的绳子松了松,对着马车里的两位道:“要动手吗?”


    “等等。”贺宴舟说着,拉开了帘子。


    几人被困在重重包围之下,围困他们的是一群乞丐, 里面还有几位来自青云山的弟子。有人痛骂道:“你们这些朝廷的走狗,畜生!杀了那么多人,今日我们替天行道,必将你们几个碎尸万段!”


    巫暮云刚想动手, 听闻此话,愣了半响, 看向了贺宴舟。


    两人对视之后, 皆笑了起来。


    “五洞主,这些人可不是敌人, 杀不得。”贺宴舟笑道。


    两人从马车内走了出来,贺宴舟看向周围的丐帮成员和青云山弟子。“劳烦各位睁大眼睛看清楚, 我们长得像朝廷的走狗吗?”


    贺宴舟一露面儿, 便有人认出来他的身份。


    “贺……贺宴舟?”


    “他是贺宴舟?!”


    青云山的弟子中有几位见过贺宴舟的, 所以一眼便能认出他来。


    “什么?”


    “是贺大侠吗?!”


    于是马车周围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嚷嚷了起来,对贺宴舟的出现表示震惊。


    周围声音嘈杂, 各种各样的声调搅成了一锅烂菜,一道清冷的声音从中传来,若不是贺宴舟听得仔细,差点儿就忽略了。


    “贺公子。”


    在一群乞丐和一群青衣男子中, 走出了一位清带白玉的女子,身姿卓越,气质孤傲。走出来的那一瞬,仿佛周围又开始下起了小雪。她一出来,周围人退开了半步,都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白无念手里抱着几块木牌,径直走到了贺宴舟面前,面无表情道:“我在这里等你们很久了。终于等到了。”


    贺宴舟看了看白无念手里的木牌,又看向了他身后的乞丐和青衣男子,“阁主这是…”


    “这些人是沈姑娘托付给我的。她已经潜入长安城了。”白无念回道,“她比你们早到一天。”


    “她一个人吗?”巫暮云突然问道。


    白无念看了一眼巫暮云。本身便冷漠的一双眼睛,在看到巫暮云的那一刻如同附上了一层寒冰。她一向正邪分明,对于修炼邪术的人总带着几丝警惕,像巫暮云这种身份,她最是排斥。


    不过白无念不会将情绪轻易表露于面上,特别是于他而言没有意义的人或者事。


    “也许是一个人。不过一个人,足矣。”白无念道。


    巫暮云叹了口气,“她这样贸然行事,定会出岔子。”


    “白某以为,像沈姑娘这样的女子,一向拎得清,自会小心行事。况且魍魉山的神仙也已经出现在了长安城,他们说不定在一块呢。”


    莫濯不禁道:“青女……大人?”


    莫濯不知道为何要在青女后面加上一个大人,也许是因为巫暮云临走前将首领的职权暂时交给了她,也许是因为,青女是除巫暮云外魍魉山最有实力的洞主。说实话,这么称呼她,他还有些不太适应,心里也有种莫名的落空感,道不明。


    白无念一愣。


    贺宴舟盯着她手上的木牌,盯了很久,终于问道:“阁主拿着这些木牌是为了做什么?”


    白无念道:“长安城外死人太多了,我让他们挖了坑,都给埋了。这些木牌是我顺便找来的,插在坟头,不至于那么难看。”


    巫暮云轻微皱眉,思索了片刻,“阁下就是在潼关城外取下那些官员尸体的人?”


    白无念否认道:“不是我。我不是说了吗?我一直等在这里。”


    “不是阁下……”巫暮云摸着下巴,那会是谁?


    巫暮云倏然轻笑一声,“那大概真是有人为了赎罪,以为这般便能减轻罪恶感,真是同我一般呢!“


    “好了,少在这里自我批判,正常点。“贺宴舟拍了拍巫暮云的肩膀,提醒道。


    巫暮云‘哦’了一声,乖乖闭了嘴,眼里还闪过一丝小委屈。


    白无念将木牌交给了身后的青衣男子,随后往前走去,“各位跟我来。”


    巫暮云有些可疑的看了贺宴舟一眼,贺宴舟示意着摇了摇头,于是一行人便跟着白无念往竹林深处走去。


    “丐帮和青云山的弟子怎么都在阁主这?”路上,贺宴舟又问。


    他看到青云山的弟子时,总觉得李真源就在附近,寻了一圈却没有看到李真源的影子。上次分别他被周雪松带回了青云山,正式继承了青云山掌门一职,至于山下的事情,他估计忙于山中政务无暇顾及才是。


    “这些小乞丐是沈姑娘带来的。青云山的弟子,是阿源派遣到长安城的。大抵是他得知了一些事情,让他们来寻我,也算是尽一份小力。”


    白无念说话时总是面无表情,话里不带情绪,哪怕正常的语气起伏也很难表现出来,总让人听了有一种凉薄的感觉。


    一路上,只要无人问白无念话,她便一声不吭的带路,也没说要去什么地方,也不做解释,就这么往前走着,就是回头看看人有没有跟上都不肯。


    “阁主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儿?”贺宴舟又道。


    白无念突然停了下来,“到了。”


    贺宴舟一顿,看向了前方。面前是一座房屋,周围杂草丛生,像是一座很久无人居住的废弃屋子。奇怪的是,这方圆百里就这么一间房屋,周围连条小路都没有,若要往屋子里走去,还得将面前的杂草清除干净。


    “阁下这是想带我们进去?”巫暮云怀疑的看着白无念,“一座破旧的房屋?里面有什么?”


    “啪!”白无念一边说着,一边用白绫将面前的杂草打趴下,而后往屋子里走去。


    巫暮云定在了原地,却被贺宴舟拉了一把,跟在白无念身后,进到了屋子里。


    屋子檐角坍塌,原木腐朽烂如骨头。门口却立着两只雕刻着覆莲纹样的石质柱础,门上残留着铜制铺首稀奇可辨精美的狰狞祥纹。可见这并非寻常人家,且这样的建筑在长安城也很少见,估计有些历史了。


    屋内灰尘横飞,蛛网满布。


    莫濯还是老样子,一进到这种地方免不了一脸嫌弃。


    “咳咳!”贺宴舟由于一口气吸入太多灰尘,咳嗽了起来,随后道:“一座破旧的房屋?难道这里是什么秘密根据地?”


    “这是地脉的入口。长安城现在乱成了一团,只要你们出现,必然会被抓起来。从地脉走进去,会很省事。”


    “原来是这样。”贺宴舟转而道:“不对,阁主是怎么知道地脉的入口的?况且这里离长安城估计还有几十里路。”


    白无念拨开蜘蛛网,道:“其实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说着她将袖子里的地图拿了出来,那是一张同贺宴舟手里一模一样的地脉地图。


    白无念将地图摊开给贺宴舟看,“这张地图是我临摹的。几位应该很熟悉。”


    贺宴舟看着那张地图,陷入了沉思,当初楚之燕将地脉的图纸交给他时,她便有所怀疑,地脉是出现在永嘉时期的东西,图纸也当时只有皇帝持有,如何会流落到落月峰的手里?


    “落月峰与永嘉帝可有渊源?”贺宴舟道:“若是没有,这张图纸究竟是怎么得来的?”


    白无念走到一面石壁前,上面刻着一些稀奇古怪的文字,两边还有高脚石墩。白无念伸手在右边的石墩上轻轻按了一下,倏然一阵轰隆巨响,面前的石壁中间出现一条裂缝,随后往两边打。


    原来这是一面地脉入口的大门。


    “先进去吧。”白无念道。


    几人随之进入了地道口,往前走了几步,两边的火盆纷纷燃起了火焰,照亮了整条地道。


    同之前贺宴舟几人在靖王府下找到的地道一样,地面皆是石壁,有些潮湿,还布着些许苔藓。


    “这张地图是永嘉交给上一任月神保管的东西。因为南诏的女王陛下阿洛塔很喜欢中原的文化,特别喜欢落月峰的景,所以永嘉便将这份图纸托人送到了白宣手中。”白无念倏然开口道。


    身后的石壁咔嚓一声又关上了。


    贺宴舟琢磨着白无念嘴里的话,“阁主大人,这位白宣是?”


    白无念:“我的母亲。上一任的月神。这张图纸便是她交给我师姐的。”


    对于落月峰一行人的关系,贺宴舟其实也不太懂,只能有些茫然的看着白无念。


    “我从小就很自闭,不善与人打交道。七岁时和金翎宫的弟子动过手,将人打了个半死。母亲问了原因我没有回答。她说我天性凉薄,未来要是掌管落月峰怕是会生是非,所以关我到天涯海角阁修炼。”


    “我与她没什么感情。”白无念淡然的补充道,“我与师姐也一样。”


    怎么会没有感情呢?楚之燕临终前同贺宴舟可不是这么说的。她说,白无念看上去是个冷漠无情的女子,可是却是一位难得的有心人。有心之人做有心之事,否则,她干嘛要将那些死人埋在土里,还给他们立碑?


    莫濯手上的夜虺变得有些许暴躁,在莫濯身上游动着,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般。


    “可在贺某看来,阁主面上对谁都冷漠,心里却对谁都善良。”贺宴舟道。


    白无念回过头看了一眼贺宴舟,眼里泛起一丝涟漪,面上却表现得无所谓。“客套话,我不喜欢听。”


    “这哪是客套话啊……这分明……”贺宴舟将剩下的话又咽了回去。


    白无念估计不太喜欢被人看破的感觉吧,索性就不说了。


    巫暮云伸手在墙壁上摸了一把,有些许水渍,周围的石壁上也在不停往下渗着水。不同寻常,这条地道比之前那些更潮湿,估计就设在渭河下面。


    他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难看,一把抓住了贺宴舟。


    “不好,快走!”


    贺宴舟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巫暮云拉着往前跑去。若不是身后的石壁被封上了,他兴许会往后跑出这地道。


    “怎么了?阿云?”贺宴舟着急地问道。


    白无念隐约也听到了点儿什么,看着反应慢了半拍的莫濯,“跑!”——


    作者有话说:感谢观阅[比心]


    第128章 丹心映照天子归(3)


    细微的水流声从远处传来, 随后变得愈来愈重,仿若身处大海, 惊涛拍岸般的声音。


    顷刻间,地道坍塌,渭河河水倒灌。


    这条地道太陈旧了,贺宴舟几人运气不佳,正好碰到了河水冲倒地道的时候。


    巫暮云拉着贺宴舟往前直奔,在地道拐角处寻到了一丝微光, 以为会是出口或者是某个巨大的阵法空间,谁知那是一道封闭的墙缝里露出来的光芒。


    “没有路了!”巫暮云喊道。


    “这是条死路?”贺宴舟道。


    贺宴舟同他一起往后看去,河水冲刷着石壁正往他们这边冲来。


    巫暮云用内力想强行将墙壁震碎,可是这墙壁乃是青铜所制, 再高的内力也很难撼动半分。“这上面应当有机关的。”他慌忙在青铜壁上寻找机关,摸索了半天, 居然没有找到。


    “该死的!”


    莫濯被白无念用白绫拴着冲了过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紧随其后的河水。


    霎那间,地道内被河水占满。几个人被淹没在了河水当中。


    巫暮云一只手死死拽着贺宴舟的手不肯松开, 另一只手还在青铜壁上寻找机关。不料寻了半天无果,还不小心触碰了暗器机关, 从青铜壁上射出几支箭, 从巫暮云的脖颈毫米处穿梭而过。


    贺宴舟被吓得瞪大了眼睛, 赶忙将巫暮云拉到了自己身边,谁知青铜壁里接连射出暗器, 巫暮云替贺宴舟阻挡过程中不慎被暗器擦肩而过,一时漏了气,嘴里咕噜咕噜的进水。


    贺宴舟情急之下张嘴便当着白无念和莫濯的面,给巫暮云渡气。


    白无念瞳孔微震, 转瞬间又神色又恢复正常,闪躲中游到了青铜壁面前,若非她耐力不错,也会在这时漏了气的。她转头看向莫濯,伸手指了指飘在他边上的夜虺,又指向了青铜壁底下的缝隙里,示意莫濯让夜虺钻入缝隙中。


    莫濯心领神会,余光瞥了一眼贺宴舟和巫暮云,这两人终于分开了嘴。于是他眼中闪过一丝绿光,夜虺便顺从地爬入了青铜壁下的缝隙当中。


    这青铜壁的开关就在缝隙下。夜虺只要碰到齿轮,令其转动起来,青铜壁便可打开。


    轰隆——!


    果然,不出所料,青铜壁从下往上打开了。


    河水尽数从青铜壁下方倾泻而下,灌入到了地脉的中心部位。贺宴舟等人被河水从地道口冲了下去,好在几个人都会轻功,从高空坠落是索性没被砸死。


    里面分布着更大的九宫八卦阵,四大神兽分布在八卦阵周围,而每一面青铜壁后都是一条横穿地底的地道。从上往下,天罗地网,分布广泛。


    “啪!”贺宴舟轻轻一巴掌打在了巫暮云脸上。


    白无念和莫濯一怔,皆不敢出声。


    “巫暮云!你很能逞强啊?谁要你挡在我面前的,那几枚暗器我难道还躲不过不成?自作主张的做什么?!”


    巫暮云瞥了眼肩上的孔,还好是射在肩上,离心脏较远,也没有伤及骨头,否则他大抵当场就死了。


    看着贺宴舟生气的样子,巫暮云倏然嘶了一声,眼角泛起微微红色,憔悴得不成样子,“好疼啊~宴舟。”


    贺宴舟又抬起了手,想再给他一巴掌,但手抬起来装装样子后又轻飘飘地落了回去。


    “疼不死你!”贺宴舟怒斥道:“把你这幅楚楚可怜的样子收起来,做给谁看呢?”


    巫暮云还真听话的正了正神色,“……好。”


    贺宴舟一股气埋在心底,看到巫暮云肩上的伤,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自己把伤口包扎好。别感染了。”


    “咳咳!”白无念轻咳了两声,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白色瓷瓶丢给了巫暮云,“方才那些暗器上可能有毒,这是解毒散,服下以防万一。”


    “多谢。”巫暮云道。


    “这里就是地脉的中心部位?”贺宴舟看着诺大的空间道。


    倏然他一惊,“我们不会陷入九宫八卦阵了吧?”


    白无念从容道:“不会。九宫八卦阵已经废了。这里常年潮湿,埋藏在地下的滑轮与轮轴大都生了锈,要么就是腐蚀了。”


    “是吗?上次我们潜入地脉时,就入了阵法。”巫暮云怀疑道。


    白无念看着他,“二公子当真?”


    巫暮云:“自然是真的。”


    “按理来说,时隔几十年无人问津,这里的机关大都坏了,尤其是九宫八卦阵。除非有人精通机关术,将其修好了。不过……”白无念看了看几人,“我们当中应该没有这样的人才。”


    莫濯抖了抖身上的水渍,看向了四大神兽中的朱雀。“你们不觉得这四大神兽的头像是经常被人抚摸吗?”


    四大神兽雕像皆是用青铜器打造出来的,若是按照白无念的说法,这四大神兽应当是暗淡无光才是,可是莫濯一看,他们头顶上像是被人经常触摸一般,柔润有光泽。


    贺宴舟干脆一道轻功踩在了石墩上,细细将朱雀雕像看了个仔细,果然发现它的头顶有一块地方润泽有光。


    其他神像皆如此。


    “所以说,在我们来地脉之前,有人就已经来过了。还特意将一些坏的机关都修好了?妙啊,真妙啊!”贺宴舟摸着下巴,“这个人究竟是谁呢?”


    白无念沉默了片刻,眼底暗了几分,“是居元。”


    贺宴舟勾了勾嘴角,和他想的一样。


    居元曾同贺宴舟说过,他祖父曾是工部尚书,负责修建魍魉山的九霄塔。那么地脉的修建估计也是由他祖父完成的。由此可见这位尚书大人当是精通机关术的,所以他们怀疑居元还是有些依据的。


    “又是他?”巫暮云眸子里闪过杀气,“这一身读书气的学士,藏得还真够深的。这么说来,若真是他,那么早在上官拓还活着时,这家伙就已经对我们动了杀心了。”


    贺宴舟沉吟不语,想来是的。永乐帝大抵在居元遇到白无念之前就已经将居元控制了,区区一张牌位,居然能让人做出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来?但贺宴舟始终认为,居元做这些不仅仅是因为未央公主,他心里放不下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不能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继续赶路吧,阁主。”贺宴舟对着白无念道。


    白无念拿出湿透了的图纸,上面的标识已经被河水浸泡得模模糊糊,就连大致的路线也看不清了。


    “额……湿,湿了?”


    贺宴舟这时候就要懊恼自己不小心将身上的图纸弄丢了,还想不起来是在什么地方弄丢的。


    “无妨,我看过图纸。记得住。”


    说罢,白无念走到一面青铜壁面前,找到机关将其打开后,看向贺宴舟几人,“从这条地道直走,穿过渭河,再往里行三里路,就到靖王府,往左行四里路便是燕归萱草湖边上的破庙口。”


    贺宴舟心里不禁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落月峰从不面世的天涯海角阁阁主,这记忆力实在太强了!


    “真是太好了,那我们走吧。”


    几个人进入了新的地道,为防止再碰到青铜壁拦路,莫濯提前先将夜虺放了出去,让它将一些机关术先是破解了。


    巫暮云却不怎么开心,他跟在贺宴舟身后,总觉得这个人在生自己的气,稍微靠近几步,人就急匆匆往边上躲开了。


    “宴舟,你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巫暮云一把抓住了贺宴舟的手臂,“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贺宴舟转头瞪了一眼巫暮云,将手臂从他身上抽了出来。


    “不敢当。二公子这么厉害,怎么会做错事呢?要错也是我的错,我大惊小怪,我小看了你。”


    巫暮云心道:“你都这么说话了,那还不生气吗?”


    巫暮云黏糊糊地又粘了上去,“哎呀,宴舟~”


    人总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二公子真是习得了贺大侠之精华,将厚脸皮一事做到了淋漓尽致。


    莫濯和白无念被巫暮云这一声弄得纷纷往后看了一眼。白无念不知为何,手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虽然面上没有像莫濯那样惊讶的表情,但心里抵触的转过了头,干脆眼不见为净。


    贺宴舟看着巫暮云那张谄媚的脸,闭眼装瞎无果,只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你适可而止。”


    “嘿嘿。”于是二公子得逞的笑了起来。


    *


    用活人炼化药蚀人存活的概率太低了,蛊虫大都带毒,更何况那都是一些普通人,既没有从小就泡在药坛子里,也没有抗毒的体质,稍微不注意便被毒死了。


    各地官员得知此事,无不骇然,随即联袂入宫,面圣直谏。


    然而上官珩却以各地瘟疫横行搪塞了过去。因为殿堂内站着几十位带刀侍卫,多数官员见过上官拓杀人,如今面对永乐帝这位倏然清醒过来的皇帝,难免有些惶恐,敢怒而不敢言。最后只能结伴而归,暗地里悄悄密谋着将上官珩这样的暴君推倒。


    当今朝庭已经死了两位宰相,剩下这些加起来都没有一个上官拓来得厉害,想要对付上官珩,简直天方夜谭。


    夜已深,长安城一所不起眼的别院密室中。里面点了一盏黄昏的油灯,窗外偶有巡夜的梆子声传来,桌子边上的几位大人骤然噤声,屏息凝神。


    “啪!”御史中丞张淼一掌拍在了桌子上,“不能再等了!晚了这个疯子必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是啊,真的不能再等了!他杀人的速度那么快,几乎每夜都有无辜百姓受到牵连。上官珩这分明就是走火入魔了!我朝有这样的皇帝,迟早要完蛋!”兵部尚书王吉之激动得差点儿将面前的茶杯碰倒。


    在一群官员当中有一位较为年轻的公子,一身赤黄衣裳,端庄儒雅。“两位大人莫要生气。花某今日出现在几位面前,正是因此而来。”


    昏暗的密室里,花千里的眸子极其明亮,如锋芒一般,“如今朝中官员势力微薄,单凭你们确实没办法与上官珩对峙。花某之前也同各位官员提过,同江湖势力合作,里应外合,共同对付上官珩,会比各位单打独斗胜算更大。”


    “毕竟如今这位疯掉的皇帝,是我们共同的敌人。而且如今的局面,各位需要我们。”


    “一群江湖中的‘匪寇’,真的可信吗?”张淼的脸泛起了许多皱纹,写满了怀疑。


    “匪寇?夜幕好歹也在江湖中做着一些行侠仗义的事情,怎么在张御史嘴里就成了匪寇了?”花千里反问道。


    “呵!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那位夜幕之主,几个月前才刚被李莽在皇宫外抓了起来,如今是生是死还不知呢!”张淼悻悻道。


    花千里从容道:“几位大人放心,主上自然会有人去营救,只要几位大人愿意配合,少不了好处的。”


    “你想让我们做什么?”王吉之问。


    花千里执起桌上的茶杯,饮了口茶,“简单,各位只要在夜幕讨伐永乐帝之前,不轻举妄动,在这之后做个旁观者便可。”


    “你们要杀了皇帝?那这帝王谁来做?!“王吉之怒道:“要让一群匪寇做吗?!”


    花千里轻笑道:“自然不是。到时候,夜幕会还给你们一个真正的拥有皇家血脉的天子。”


    “谁?”


    烛火摇曳,光影变化,花千里压低声音看着面前的官员们,“前朝三皇子,上官承煜。”


    “!!!”


    此话一出,在场的官员皆瞪大了眼睛,大吃一惊。


    背地里窸窸窣窣的私语了起来。


    “不可能,三皇子已经死了!”张淼不敢相信,那位三皇子明明已经死了,且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一个销声匿迹了十几年的皇子,怎么可能还活着?倘若真的活着,为什么不回皇宫来?


    “他没有死,他被上官拓追杀,埋在了土里,好在被人救了出来。可是那时候,大皇子登基为帝成为了上官拓手里的傀儡,半座江山都在靖王手下,他那时候若是回去,才真是死了。”花千里眸子里藏有锋芒,“一个人走投无路又极度想要活下去时,只能放弃原来的身份,另寻出路。所以他才活了下来,多年之后,又出现在了长安城。”


    “你说的可是真的?他在哪?带我们去见他!”王吉之激动道:“若是三皇子真的活着,只要他能以民为本,以德治国,加之他身上流淌的天子血脉,这个皇位我们必定捧他!”


    “放心吧,他一定不会让各位大人失望的。不过花某如今还不能向各位透露他的行踪,还望理解。”


    王吉之和张淼相视一眼,默默的思考着什么。


    在场的官员大都暗暗下了决定一般,看向花千里的眼睛里充满了坚定——


    作者有话说:感谢观阅[加油]


    第129章 丹心映照天子归(4)


    “幸苦你了。”


    等所有官员离开了别院后, 身着华服的十几位魍魉山洞主出现在了院落当中,其中还有一身玄衣头带黑面的夜幕成员和粗布麻衣后背双刺, 盛气凌人的沈十一。


    青女看着花千里,“你原本不必再参与这些是非。抱歉,将你拉入到了这场腥风血雨中。”


    “无妨。阁下不必与我见外。离开千机阁后我也在寻找一个能落足的地方,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原本是想着考取功名,做一位造福一方的好官,但如今看来, 若是王朝不进行翻新,仅凭我一己之力,也难以造福百姓。”花千里说话时目光紧紧盯着青女。


    青女还是那副妩媚动人的样子,冬日里寒风刺骨也只披了一件单薄的青紫色外衫, 明明纤细的身体,却总能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冷漠。


    “也是。不过你误会了, 这一切并非我的意愿。魍魉山不会弑杀皇帝, 也不会插手朝廷与江湖之事。我们来此只是来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顺手救下十二位御蛊师。王权争夺, 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青女淡然道。


    花千里看着青女身后的一群洞主,以及那些玄衣戎装夜幕成员, 像是明白了什么, 暗暗点了点头。


    沈十一越听这话, 越觉得不顺耳,不对劲, 于是嗤笑一声,“三洞主这么一说,我却觉得魍魉山也不过如此。你说这么一座人人向往的堕仙陵,何等威严, 被人冒犯了也依旧坚守着那一套规矩。这儿的皇帝都将魍魉山踏平了,你们居然没想着给他点儿教训?”


    “这件事情与我一为南冥教的杀手,同样没有关系。我跟过来是因为二公子肯定会插手此事。况且南诏已经被中原收复,这里的朝政动乱也意味着,我南诏人民会受到牵连。我想着你们会为魍魉山死去的弟子复仇,将这腐朽不堪的中原朝政一举掀翻的。结果居然如此窝囊。”


    沈十一将那些个跟着她的丐帮弟子托付给白无念后,便同青女一行人来到了长安城内。一路上青女与她言语甚少,倒是玉凤和化龙同她的话会多一些。她跟着这些神仙从立水桥着装打扮混入了长安城,又在城内碰到了花千里。


    夜幕洛阳分舵舵主付雪暗中为他们铲平了不少官兵,一群人这才无事般藏匿在了这座别院当中。


    付雪的目的是救出苏邵,而后协助苏邵翻新旧政,青女也是因此才请到花千里帮了这个忙。


    没想到最终从这位高高在上的洞主嘴里说出来的话,依旧那么的事不关己。


    “我们的规矩只是不杀中原皇帝,除此之外,其余的东西皆可杀。沈姑娘是不是误会什么了?”青女魅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挑逗的意味,“一个王朝的皇帝固然重要,可是没有群臣,单枪匹马,又能做得了什么?否则你以为我为何要拜托花公子,做这多此一举的事情?”


    “对呀。沈姐姐,青女大人是在帮你们清除障碍啊!你可真是误会她了!”玉凤撅着小嘴说道:“而且魍魉山的神仙若是不恪守规矩,那得掀起多大的风浪啊?随便一位洞主下山替某位大人卖命,或者帮助某个门派做事,朝廷和江湖都将不得安宁得好吧。”


    玉凤说完话看了一眼化龙,想让他也说几句。


    “虽然沈姐姐少了只手,相隔几个月却变得更有女人风味了,但是……但是,我觉得你不该这么和青女大人说话的。”化龙越说声音越小,想来也是知道沈十一的脾气的,虽然自己的功力也不低,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说总感觉有些心虚。


    花千里尴尬的轻咳了两声。


    沈十一倏然画风骤变,方才说那话只不过是试探一二,这会儿心中疑惑得解,倒是有些窘迫了起来。脸上的锋芒不攻自破,瞬间笑脸相迎,“哈哈哈!我方才说的话很难听吗?”


    青女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沈十一道:“真是不好意思。我这不是心里疑惑未解,不大舒服嘛。”她抱拳以表歉意,“方才冒犯了三洞主,还请勿怪。”


    青女脸上抬了抬沈十一的手,“若不是我早些认识了沈姑娘,还真要当真了。放心吧,我不会当真的。”


    “沈姑娘还真是幽默。”花千里顺势说道,他将里屋的门打开,“黑灯瞎火的,各位还是进来吧,免得被人发现。”


    青女往后看了一眼夜幕成员,“你们的舵主让你们护了我们一路,她这会应该隐匿在皇宫附近,你们去寻她吧,切记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是!”


    于是那几位夜幕成员如同黑乌鸦般,一拍即散,消失在了夜幕当中。


    除却玉凤和化龙其余洞主也得了青女的命令,暂且回避,往偏房走去。


    这座别院是花千里离开千机阁后花钱买下的,由于位置偏僻,家具老旧,所以没花多少银两。屋子里设置简单,一张方桌,两个置物柜子,几张椅子,还有一坛放置在花几上的兰花。


    几人坐在方桌前,花千里欢换了一壶新茶,给青女和沈十一等人斟上了茶水。


    “我听那些官员说,永乐帝已经将三皇子关在地牢中数日,严刑拷打是免不了的。”花千里看着青女,“若是他死了,花某承诺各位官员的天子怕是成了空话。”


    “他不会死的,明晚,夜幕便会行动,洞主们会拖住上官拓遗留下来的药蚀人。但有个问题,十二位御蛊师还活着吗?”话锋一转,青女眯了眯眼,怀疑道。


    花千里早就等着青女问出这句话了。青女带领洞主们前来,说是为了取回魍魉山的东西顺便救下十二位御蛊师,可是永乐帝为什么要特意将御蛊师都抓走呢?他的目的是在没有蛊母的情况下用活人炼化药蚀人,这本就是一件很难办到的事情。


    他抓走御蛊师,无非就是让那个他们成功将这件难以实现的事情成为现实,可是若是他们失败了,又会如何?


    花千里沉了沉气,“活着,只不过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沈十一:“这么说的话,永乐帝是将他们炼化成了药蚀人?”


    “没错。因为活人能承受得了蛊毒的只有御蛊师。他应该成功了。”花千里道。


    “可是没有他们,谁还有这样的能力?炼化蛊虫的能力?”青女问。


    花千里沉吟了片刻,道:“李莽。”


    青女并不知道李莽是谁,但沈十一却听江湖人提起过,“你说的,是那个跟随在永乐帝身边的宦官?他怎么可能会御蛊?难不成他是南诏人?”


    花千里道:“一开始我也不相信。毕竟他在皇宫那么久,除了永乐帝之外,也是崇文帝的心腹。如果是南诏人,那么又是什么时候进入的皇宫?不过我这也是猜测,具体的情况,那些官员也不太清楚。”


    “也罢。如此一来,我们明日行动时,多注意此人便是。首领和贺公子已经到了长安城外围,今早我收到了来自首领的飞鸽传书,天涯海角的阁主同他们从地脉正在赶往燕归。明日我会协助夜幕先救出地牢里的夜幕之主。所以就麻烦二位先去接应一下他们。”青女正色直言道。


    “这么快?接应的事情我一个人就行了。城内戒管森严,那些大人们估计心绪不宁,花公子不如留下来多观察观察。免得这些人不守约定。”沈十一道。


    花千里:“也好。”


    他小心翼翼的看向了青女,只一眼又闪躲不及,“李莽这个人狡猾得很,你们要多加小心。倘若那些御蛊师真成了药蚀人,以他们的体质,必然同上官拓用蛊母炼化出来的不同,兴许会更难杀。”


    青女倏然妩媚的笑了起来,“放心,我只负责救人和带走属于我们的东西,不一定会碰上他们。”


    花千里突然觉得自己站在这群人面前,显得很是无力。以前在千机阁自己虽然不擅武力,但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如今遇上这些人,自己便显得很是普通,甚至是到了需要人保护的地步。


    第二天。长安城下起了雨。


    整座城池笼罩在阴雨之下,街道上的行人骤减,淅淅沥沥的雨声几乎掩盖了整座城池。


    燕归萱草湖边上的破庙外走进几个人影,是从一旁的洞穴口走出来的。


    他们人刚到破庙歇息,莫濯捡来干柴生了火,没多久,从林子里飞出一只沾了雨的信鸽,飞得那是一个踉踉跄跄,左晃右晃这才飞到了庙里。


    巫暮云伸手将其接到手里,拆下信鸽脚下的信纸,打开看了看。


    “是青女寄来的吗?”贺宴舟问。


    巫暮云点了点头,“苏邵被关进了地牢,生死未卜,今日会有夜府的舵主前去营救他。还有便是,花千里已经拉拢了朝廷部分官员,倘若我们发起战争,那些官员便会同我们里应外合,一举除掉永乐帝。”


    “这是好事。”贺宴舟低头整理了湿漉漉的衣裳,说道。


    “不过,魍魉山的洞主大抵是不会参与讨伐帝王一事,拿走属于他们的东西后,所有洞主都会离开。”巫暮云又道。


    “属于他们的东西?是什么?”


    巫暮云从兜里掏出《阴阳诀》,“天下第一武库并非魍魉山洞主所有,里面的金银珠宝武功秘笈,都不属于他们。不过这本《阴阳诀》却是他们所有人都心心念念的东西,就算我这个首领不要,其余洞主也会夺回来。”


    “他们还想着要争夺首领这个位置?”白无念一脸疑惑地看着巫暮云。


    巫暮云刚想反驳,却被莫濯截了话,“她不会。”


    这让贺宴舟有些意外,难得莫濯抢了巫暮云的话,好奇道:“五洞主嘴里的她是指?”


    莫濯肯定道:“三洞主不是这样的人。况且,”他将目光投向了巫暮云,再看向了贺宴舟,”这一切不都在两位计划当中吗?她估计也是得了首领的命令才带着一群洞主前来长安城的吧?”


    贺宴舟倏然失笑,“误会五洞主了,你还是很聪明的。”


    “所以,魍魉山的洞主究竟可不可靠?”白无念冷冷开口。


    “靠他们靠不住的,除了青女和两只小的,其余这些洞主都是养不熟白眼狼。”巫暮云冷笑道:“若非青女替了我的职位,暂且稳住了他们,估计这会儿,这群人已经投靠了永乐帝。”


    “难怪都说堕仙陵的神仙下不了山。他们为了什么?区区一本《阴阳诀》?”白无念道。


    “阁主小看这本《阴阳诀》了。对于那些洞主而言,这本书便如同中原皇帝的玉玺,得玉玺者得天下。他们想做首领啊,想要做魍魉山的主。毕竟他们个个武功高强,怎甘沦为人下?”


    巫暮云说着将手里的《阴阳诀》丢到了柴火里,火焰瞬时激烈地燃烧了起来,噼里啪啦一阵响。


    “你烧了它做甚?”白无念惊奇地看着巫暮云一系列动作,不解道。


    “我手上的《阴阳诀》是蒙逻阁编纂的,真正的《阴阳诀》已经被永乐帝拿走了。”


    白无念恍然大悟,“所以这就是两位不信任其他洞主的原因,因为他们也知道《阴阳诀》在永乐帝手里,所以很可能会因为这本功法叛变是吗?”


    “没错。”


    白无念脸上难得一见的轻皱了皱眉头,“神仙也逃不掉欲望的侵蚀?何况他们是人呐。”


    “有人来了。”贺宴舟看着窗外雨越下越大,突然噤声。


    一群人纷纷看向了屋外。


    破庙外有一片小竹林,此刻在雨水中被浇成了一片翡绿,远处竹竿晃动,竹叶掉落。有人踩着轻功朝这边飞了过来。


    未见其人,却是几枚飞镖朝着破庙飞了过来,好在庙里的都非常人,飞镖唰唰地钉在了门窗和梁柱上。


    只见一人都戴斗笠身着蓑衣,往前急行中将边上的黑衣人一个个从竹竿上打了了下去。


    那人右手抽出背上的刺刀,与一群的黑衣人扭打在了一起。其动作之快、准、精。此人功夫颇高,武功之诡谲,非中原侠士。


    倏然有黑衣人背后偷袭,那人的斗笠被一刀斩破,露出了单薄的身子骨。


    贺宴舟只一眼便认出了来人,此人乃是沈十一。


    那些黑衣杀手像是经过特训的皇帝身边的暗卫,不像寻常杀手那么好对付,且胜在人多,落地后列阵接连朝着沈十一攻去,一瞥一动,皆在传达某种信号。


    好在沈十一也是在南冥教做过十几年的杀手,那些杀手间的信号,她还是懂的。


    “看够了没?你们不去帮忙?”白无念倏然问道。


    她不像是个会管闲事的,但也认出了那断臂之人是沈十一,于是看着巫暮云和贺宴舟问出了口。


    没想到贺大侠和二公子皆抖了抖肩膀,莫濯全然当作没有听见。白无念无奈叹息,从衣袖中丢出白绫,踩着窗户飞到了大雨下。


    看着白无念前去帮忙,贺宴舟沉默了。


    “你没和她说那是南冥教第一杀手?”巫暮云一本正经的问贺宴舟。


    贺宴舟:“我以为天涯海角阁阁主应当知道的。”


    “她和魍魉山的洞主一样,常年隐于落月峰,哪见过那么多江湖人物?”巫暮云笑道,“你看看,宴舟这一步,就算错了吧。”


    贺宴舟别过头,“闭嘴。”


    巫暮云心想,“还生气呢?”


    几个人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情景,巫暮云靠贺宴舟很近,莫濯在边上倒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嘶,你干嘛?”巫暮云干脆将头放在了贺宴舟肩膀上,惹得贺宴舟一个激灵。


    “宴舟挡住我视线了,看不清楚,只能这样了。”巫暮云嘻嘻笑了一声。


    贺宴舟刚想反手将人打开,怎知巫暮云用手上的手压着他,贺宴舟心肠一软,便只能无奈的骂了一句:“注意分寸,要点儿脸不,五洞主还看着呢。”


    莫濯听闻立马回避了眼神,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下去。


    这下子,莫濯终于明白了沈十一,觉得她说的那些离谱事情不仅不假,这两儿还明晃晃的,甚是胆大。


    白绫飞到了沈十一伸手,接住了她被那些黑衣人往后逼迫的身子。


    “沈姑娘,没事吧?”白无念道。


    沈十一看着白无念那张脸,一时哟需诶愣神,反应过来后才干巴巴的道:“谢了。”


    她差点儿没认出来人,要是左手还在,另外一把刺刀估计已经架在了白无念的脖子上了。


    两位女侠在大雨的冲刷下,配合着将那些黑衣人打得屁滚尿流,不消片刻,那些人便都倒在了血泊当中。


    贺宴舟为防止两位女侠受寒,特地添了新的柴火,火堆旺盛,取暖的同时还能将身上的湿衣裳晾干。


    “三洞主说得对,几位果然都在这里。”沈十一脱下了斗笠,将外衫脱了晒在了架子上。


    “青女就派了你一个人过来?”巫暮云问道。他说完,目光停留在了沈十一失去的左臂上,眸光暗了暗。


    沈十一能见到巫暮云安然无恙,面上有些惊喜,正了正神色,道:“他们正在商讨对策,今晚准备救出夜幕之主。我是过来接应各位的。”


    “你的手怎么回事?是因为我吗?”巫暮云倏然问出了口,眉心皱成了一片。


    沈十一看向了自己失去的左臂,满不在乎似的,“咳,这可与二公子没有关系。是我一时不小心被那些药蚀人抓伤了手臂,怕毒素蔓延才自断了臂膀。没事,我一只手也能弑杀敌人,这没什么。”


    巫暮云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自责。巫子明走后,这世上除了贺宴舟之外,能与他扯上关系的就只剩下了那些御蛊师和沈十一了。


    沈十一是巫子明留下来的南冥教第一杀手,是巫子明的心腹,如今亦是巫暮云的心腹。心腹负伤,本就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沈十一是巫子明唯一留给巫暮云的东西,是家人。


    “倒是二公子,你……阴阳诀没伤到你吧?”沈十一又问。


    “没有。放心吧,阴阳诀不会再控制我了。”


    “真的?那真是太好了!”


    白无念较为矜持,又或者本身身子骨便是冷的,所以衣裳被雨水浸湿也没觉得有多冷,独自坐在窗边,看着窗外雨水渐消。


    夜虺吐着信子想要靠近白无念,好在被莫濯一把抓在了手里。都道蛇是冷血动物,白无念是个冰山美人,夜虺想要靠近估计是被她身上携带的寒气所吸引了。


    贺宴舟在火焰上空揉搓了一下手掌,若有所思,许久之后开了口,“三洞主是带着其余洞主去救苏邵?”


    沈十一摇头道:“她在洛阳遇到了夜幕分舵的舵主。是联合夜幕一起去救其主上,”她思索了片刻,“不对,是暗中协助夜幕去救其主上的。”


    “放心吧宴舟,青女行事一向很谨慎。而且那些洞主暂时也不会轻举妄动。”巫暮云拍了拍贺宴舟的肩膀,“她可比我适合做这个魍魉山的首领大人呐!”


    一个女子身上除了妩媚之外全是不屈,功力高强,心气也不必男人弱,多愁善感的同时还能杀伐果断、深谋远虑。有魅惑人心的外貌,婀娜多姿的身躯,却不属于任何一个男人。


    她来做这个首领,比起巫暮云只会用武力压制,或许女子的柔软更是一种有效的手段。


    “我当然相信她。只不过这其中的变数难以参透。”贺宴舟眯起眼睛,“尤其是李莽这个人,到底是深是浅?”


    外面的雨逐渐停了下来。


    对于李莽这个人,贺宴舟还是知之甚少,他听过这么一号人物,只知道苏邵是因为信了他的话才被活捉的。


    沈十一道:“昨夜花公子帮我们拉拢了几位朝庭官员,从他的口中得知,李莽似乎会御蛊,而且他们还说,十二位御蛊师大抵已经成为了药蚀人。”


    在场的人皆一怔,贺宴舟道:“御蛊?是南诏的御蛊术?”


    “好像是的。”


    贺宴舟看向了巫暮云。两人沉默了片刻,巫暮云道:“我不懂中原的规矩,但以前在南诏,没有中原人能进入南诏的朝政当中。他怎么会?”


    贺宴舟思忖着,想起了居元所说的话。永嘉帝曾与南诏女王相爱,他能将天下第一武库建造在南诏一座边境大山上,自然也有可能引进一批难找奴隶。若是李莽是这群奴隶其中一人,通过努力成为了永嘉服侍皇帝的宦官,从而一任接着一任,勤勤恳恳,死心塌地。也不是没有可能。


    “此人高深莫测,对付他的时候,需要分外小心。”贺宴舟道。


    巫暮云点了点头。


    “对了。这几日,长安城估计把守森严得很吧?我们怎么进去?”贺宴舟道。


    “长安城暗潮汹涌,城内各处都分布着永乐帝派来的官兵,还有玉面观音也在这其中。不过我这些天观察过,某个时间段,某条巷子口会大抵有半个时辰无人监管。我带各位进去,会省很多麻烦。”


    “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出发吧。”贺宴舟捡起地上的无双剑,“说不定天黑之前还能赶到。”


    于是一行人趁着雨停跟随沈十一身后,从萱草湖抄近路,一路躲躲藏藏,掩人耳目前往花千里的别院——


    作者有话说:感谢观阅[比心]


    第130章 丹心映照天子归(5)


    黄昏时, 一束光从顶棚缝里射了进来,照在了苏邵的脸上。


    苏邵动了动眼, 挣扎了许久,缓缓睁开。


    他还活着。


    上官珩到底是没有对他下死手。


    方才有狱卒从典狱手里悄悄偷来了牢房的钥匙,假装不禁意绊了一跤,将钥匙丢进了玄道的牢房中。


    玄道盘腿打坐,见此状况,心中明了。他们要等的救援终于来了。


    他起身走到边上, 透过墙缝,对着另一边的苏邵轻声道:“主上,你好点没?还能撑吗?”


    苏邵背上的血凝固了起来,没再流淌了。他艰难的开了口, 声音沙哑,有气无力, “还好……你可有事?”


    能听到苏邵的声音, 玄道心中一喜,“我没事。”


    “其……其他人呢?”苏邵问。


    “他们都没事。只是铁掌如花因为太吵被打了一顿, 但并无大碍。”


    小李快刀手听闻声音,也凑到了墙边, 细细听了会儿后, 小声喊道:“主上, 你醒了吗?谢天谢地,还好你没事?”


    苏邵扯了扯嘴角, 露出一抹笑来。


    牢房里看守的狱卒往这边看了一眼,玄道赶忙将地上的钥匙捡了起来,装模作样的又盘腿坐了下来。


    “是有人要……来救我们了吧?”苏邵的声音细若蚊蝇。


    玄道:“估计是夜幕分部。但这其中当然还有其他人协助的。”


    苏邵抿了抿嘴巴,“是师兄吗?”


    “不清楚。不过你再等等, 今日一定可以出去的。就算他们不来,我也会带你出去。”


    “你自己走吧……”


    玄道没再说话,他其实并不擅言辞。毕竟是个和尚,整日不是吃斋就是念佛,嘴里吐不出什么象牙。


    苏邵这半生里,最轻松愉悦的时光是在逍遥派的那些年,被段子琛当作一位不孝弟子教育的时候。


    身为三皇子,他却并不受宠。


    母妃是州刺史之女,身份地位不高,是因为长相出众,琴棋书画样样了的被崇文帝看上的。入宫以来,她处处被人刁难,忍让再三才生下了上官承煜。


    苏邵不禁一笑,现在想来,他儿时在冷宫里受过凉,体质很差,所以不论是武术还是学术都跟不上两位哥哥,崇文帝因此对他很是冷漠。但他的两位哥哥却对他很好,尤其是上官珩。只是后来上官拓的出现让几人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利益的冲突也变深了。


    他这些年在寻仇的路上,想过无数次篡位的场景,心中总是纠结于要不要杀了上官珩。贺宴舟说得对,他被自己的野心侵蚀,被仇恨冲昏了头,所以几乎丧失了人性。


    “我不想让师兄牵扯进来的,不想的。可是师兄不像我,他不会对我不管不问的,也不会因为仇恨丧失了理智。”苏邵呐呐道。


    玄道听到了他的话,默默叹了口气,趁机用钥匙将牢门打开。边上的小李快刀手听闻声响,敏锐的转过身,眼神一亮,还好忍住没有发出声音来,他极力拉低声音,“大师……这是?”他左右看了一眼牢房外的狱卒,见没人看过来,才又道:“你是怎么弄到钥匙的?是有人要来救我们了吗?”


    玄道开了锁但却还没有解开链条,远远看去倒是没有什么异常。他将食指抵在嘴边,轻声道:“嘘。小心暴露了。”


    他不知道来救他们的是夜幕还是其他人,但是能溜进皇宫且还没被发现,至少有些手段。


    “见机行事。”


    小李快刀手点了点头,将信息传播给了蜻蜓飞剑和铁掌如花。铁掌如花得知消息后一个激灵从地上爬了起来,不慎闪到了腰,又躺了回去。


    玄道汗颜。正好见到几位狱卒朝他的方向走了过来,被身后的典狱叫住:“你们几个,干什么呢?我不是说过了吗?不要靠近这些人,不要靠近这些人,当作耳旁风吗?!”


    那几位狱卒没停,继续往前走。那典狱一下子火了,抽出腰上的鞭子往前追了上来,正当他的鞭子要打在那些个身着狱卒服的人身上时,那些人转身便暴露了身份——


    玄青色戎装,头戴面罩,正是夜幕成员。


    典狱大惊失色,一鞭子打下去,几个人便如同惊起的楚乌一般,四散而飞。


    苏邵睁眼看了个清楚,“果然,是你们来了。”


    玄道趁着夜幕与狱卒打斗时,将牢门推开,打开苏邵的牢房,将手里的钥匙丢给了小李快刀手。


    “主上!”玄道喊道。


    苏邵手上的锁链被他用九禅经一掌就震碎了,他将苏邵抱在怀里,但苏邵后背的铁爪,他却不敢妄动。


    “无妨,拔了吧。”苏邵有气无力道。


    “可是……”玄道犹豫了,只因苏邵后背惨不忍睹,若是将铁爪拔出,里面的血肉便会翻出,那得多疼啊。


    苏邵道:“拔了吧。相信我,能忍住的。别浪费了时间。”


    “好。”


    噗呲——!玄道闭上眼,将苏邵后背的铁爪拔了出来,剧烈的疼痛几乎让他麻木,眼前倏然就黑了下来,径直往地上倒了下去。


    玄道接着苏邵,封住了他的血脉,以防止血流不止。


    半个钟头后,玄道背着苏邵来到了皇宫外。夜幕惊动了李莽,他们一路走来,被不少官兵围困过,好在是铁掌如花一行人为两位开了条道路,这才顺利逃到了皇宫外。


    付雪便是在玄武门后等着两位,玄道踩着轻功三两步便飞到了她身边,她愣了很久,兴许是还没见过金禅寺玄道大师,所以直到玄道将苏邵交给了她,她才回过了神。


    “主上他没事吧?”付雪接过人,问道。


    玄道对其行了一礼,“他失血过多,昏过去了,放心吧,还有救。”玄道说罢,正要离开,却听到一曲悠扬的琵琶音。


    皇墙上站着的正是苏问樵。


    “带着主上先走,剩下的交给我!”玄道丢下这句话,人已经拦在了付雪面前。


    “不行,这太危险了!”付雪说着带着苏邵往前走了两步,却被玄道一掌打了回去,撞开了玄武门。


    玄道手上拿着一根竹竿,再将付雪往后一推,“别废话,主上还需要疗伤,别耽误了!”


    付雪将手指放在嘴边,吹了两声口哨,几个玄衣男子便从四面八方涌了上来。付雪下达命令:“保护好这位大人,若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唯你们试问!”


    玄道轻笑:“多谢。”


    苏问樵看着他,脸上冷飕飕的涂上一抹微笑。玄道再仔细一看,从角落里走出了一群人,是上官拓遗留下来的还没有清除干净的药蚀人。


    “玄道大师,拥有天下第一内功心法。不知我的黄泉引会不会是你的对手呢?”苏问樵摸着手上的琵琶,悠然开口。


    玄道抬头看着他,是不是对手不好说,但是一群药蚀人,几位夜幕成员是肯定打不过的。


    “少说废话!我人就站在这里,你不如来亲自试试!”


    苏问樵倏然面目狰狞,额间青筋暴起,“是你杀了我妹妹?!对吗?!”


    居元正在赶来长安城的路上,先是将潼关的事情写了封信送到了永乐帝手里,连带着送来的还有苏鉴清残存的尸骨。


    玄道双手合掌,道了句:“阿弥陀佛。”镜花水月他与其动过手,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并不是她的对手,何谈杀她一说。不过苏问樵能这么问,估计是因为苏鉴清已经死了,至于是谁杀死了她,玄道被关在大牢里,能知道什么?


    苏问樵这么问他,估计也是不知道他早已入了皇宫的地牢吧。


    于是玄道便顺势而为,“镜花水月不好对付,好在她心思单纯,容易被骗。”


    “果然是你!”苏问樵瞬间炸了,猛然弹奏曲子,诡谲云涌,抑扬顿挫,像是阴曹地府里的勾魂曲,让那些地上的药蚀人听了,同他一样炸开了锅,步履蹒跚、踉踉跄跄朝他奔去。


    一时间,黑色的乌鸦和地上的尸体打成了一片。


    玄道用竹竿将阻挡的药蚀人皆清除干净,冲向了苏问樵所在的围墙之上。


    苏问樵见状曲调一改,变成了锋芒毕露的剑气,一刀一刀朝着苏邵斩去。


    阴沟里的恶鬼在他的琴弦上跳舞,尖锐刺耳的叫喊声,像是一道扰人心智的音律,萦绕在玄道耳边,玄道因此受到影响,杆子打偏了一分,穿过苏问樵身边时,险些被其藏在身上的匕首刺穿了肚腩。


    “玉面观音,不似观音。好是阴毒!”玄道看着被擦伤的肚皮,冷嘲热讽。


    “可笑!人在江湖腥风血雨,如何能做到不阴毒?我若不留有后招,早就不知命丧黄泉多少次了!“他哧道:“也就是我妹妹没什么心眼,否则怎么会被你这个死和尚杀死了?”


    “她那可不是没有心眼,而是单纯蠢货!”玄道苦笑:“阿弥陀佛,半辈子吃斋念佛,没想到我居然还会骂人?哈哈哈哈!虽死无憾啦!”


    苏问樵眼里有泪,手指不断挑拨琴弦。玄道闪躲着琴弦带来的利气,往后一退,发现那些个夜幕成员已经被药蚀人杀死了。


    “你今日走不了了。玄门大师,慧空唯一的弟子?不过如此!金禅寺已经变成了废墟,而你也该为这片废墟陪葬了!你那么想死,我成全你!”


    说罢,一群药蚀人飞扑了上去。玄道手上的竹竿也仅能抵挡他们片刻,最后是他体内的九禅经将那些扑上来的药蚀人震开,可是下一秒,苏问樵手上的匕首在他震开药蚀人时刺穿了他的胸口,随之拔出来,将其从墙上推了下去,。


    药蚀人欣喜若狂,像是得到了一块美味的肥肉,争先恐后的冲了上去。


    白无念在同贺宴舟来的路上便与其分别,她一向喜欢独来独往,也不太与人亲近,干脆就掩在暗中,做个观察,也好探探上官珩的下一步棋。


    贺宴舟一行人到达别院前,花千里已经在外等候多时了。


    寒风吹动着院子里的树木,叶子沙沙作响,随风飘零。花千里站在门外,撑着一把绿伞。


    “贺公子,许久不见。”


    贺宴舟随口道:“现下不是嘘寒问暖的时候,”他说着推开门,走了进去,“三洞主他们人呢?”


    “这会儿估计正在皇宫当中。方才那边传来消息,夜幕之主出逃了。”花千里边说边跟了上去。


    巫暮云前脚刚踏入门内,后脚一顿,抬头看向了右边的屋檐。


    “二公子是发现什么了吗?”沈十一问道。


    莫濯也停下来顺着巫暮云的视线朝上看了过去。


    “有一群黑乌鸦往这边赶来。”巫暮云道:“步伐急促,气息不稳,他们估计是将人给救出来了。”


    贺宴舟往后一看,随之听闻一道落地的声音,又猛然回头,正是付雪背着苏邵赶了回来,身后还有几位夜幕成员跟着。


    贺宴舟激动地跑上前将浑身是血的苏邵接了过来,将其单手抱在身上,又眼疾手快地将要倒地的付雪扶了起来。


    “你……你就是贺大侠吧?主上就拜托你了。”话落付雪直接晕厥了过去。


    贺宴舟大惊,往后看向了花千里,只见花千里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稍微把了脉象,“是体力不支。”


    贺宴舟这才舒了口气。


    付雪一路赶来,冲破了重重阻挠,外伤不少,却背着苏邵不敢有半分懈怠,直到将其送到了花千里府上。


    “还等什么,先救人。”贺宴舟对着身后的巫暮云几人说道。


    因为不好找大夫过来,贺宴舟干脆自己上手给苏邵里里外外包扎了起来,花千里看着他一顿操作下来,凌乱无序,懵了一会后,干脆上手抢人,“贺公子,我来吧。这种细活交给我更合适些。”


    贺宴舟还想从花千里手上将人抢回来,好在巫暮云通情达理,知道花千里的用意,将贺宴舟阻止了下来。


    等将苏邵安顿好后,贺宴舟这才将眉头舒展开来。他差点儿以为他这位师弟要没了,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同师父交代呢,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这么说的话,今日他们的行动其实已经暴露了。青女一行人这么久了,未曾出现,大抵也是被发现了。”巫暮云站在门外,背对月光,看不太清面上的表情,但贺宴舟总觉得他此时应该是一副极其冷厉的面容的。


    花千里用手帕擦了擦手上沾着的血迹,“她们已经去了两个时辰了。说是去拿回属于他们魍魉山的东西,但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


    巫暮云的神色有些异常,异常的平静,除了眼里有印着月光外,整个人静得有些不对劲。


    “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这个东西确实能左右洞主们,毕竟欲望这种东西,神仙也逃不掉。”


    “那十二位御蛊师呢?”贺宴舟倏然问道。


    花千里正色直言:“很大的可能是被控制了。”


    “被控制的意思是?”


    “药蚀人。”


    花千里话落,贺宴舟明显的吸了口气。


    莫濯连忙道:“不论如何,洞主们都还没回来,估计是遇到了麻烦,不如我去接应,将人带回来。”


    “那些洞主估计回不来了!”巫暮云道,“只要永乐帝想,留住他们的办法很多。”


    “什么办法?”


    巫暮云开门见山道:“《阴阳诀》就在永乐帝手中。你也是洞主,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该知道魍魉山的和谐靠的是什么。”


    “是欲望和信仰。欲望是弱肉强食,信仰是固有执念。这两个东西不论外界如何变化,都改不了。”


    莫濯神色有些慌张,“所以你认为三洞主会叛变吗?”


    “不。”巫暮云解释道:“青女不会叛变,但其他人就不一定了。倘若那些洞主最终都选择了站在永乐帝身后,她会出手的。”


    莫濯连忙道:“去救她吧。首领,洞主们都不是常人,阿青一个人打不过的。”


    巫暮云自然是要去救人的,哪怕莫濯没有开口他也会去。只不过莫濯开口了,这便让人看出了他对青女的不同寻常来。


    巫暮云看了一眼贺宴舟,贺宴舟道:“去吧,这里有我。千万小心些。”


    巫暮云对其点了点头,转过身看向了屋外,“那就走吧,趁着天黑。”


    “等一下,带上我吧。”沈十一倏然出口阻止道,“他们人多,我兴许能帮上忙。”


    巫暮云却拒绝道:“你别跟来,养好你身上的伤,留着日后还有大用。”


    “二公子多虑了,我其实……”


    巫暮云立马打断,语气更重:“我说,养好身上的伤!”


    沈十一只好妥协,“得令。”


    “我会活着回来的。”撂下这句么句话,巫暮云便消失在了别院内。


    等巫暮云离开后,贺宴舟看着他的身影发了会儿呆。若不是花千里给他斟茶水的空隙问了句,“我看贺公子和首领大人的关系甚好,他走远了,您这边还念念不忘的。”


    贺宴舟回过神对着花千里苦笑道:“倒不是害怕他会被谁害死,而是怕他体内的阴阳诀。”


    “阴阳诀?它身上的邪气不是已经被消除干净了吗,为何还会这样?”花千里问道。


    几个人挤在狭窄的屋子里,花千里远远看去,贺宴舟像是一块墨绿色的翡翠般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他在思考莫濯的问题,是了,巫暮云已经完全能控制住阴阳诀了。


    “那估计是我多虑了。”


    以现在巫暮云的武功对付一群洞主应当是没有问题的,只是贺宴舟总会回忆过往发生的事情,如此一来画地为牢,无事在他眼里也要有事的。他自知自己这般是不好,可是他哪怕剑术再高,武功再厉害,有些东西就是控制不住。


    许久,他心里苦笑道:“爱情使人迷失方向,这可真不是个好东西。”


    巫暮云带着莫濯前往皇宫的路上,莫濯问了巫暮云一句话,似乎是随口说的,所以巫暮云回答后也并没有将其放在心里。


    他说:“我一直都不太明白,在江湖中,世人不都时常强调正邪两立吗?为何首领还能和逍遥派的前掌门人走到一起呢?”


    巫暮云听后不为所动,反而问道:“你觉得贺大掌门是正派?”


    “难道不是吗?”莫濯疑惑道。在他看来贺宴舟不仅是正派,还是难得的侠客,身上横着仁义道德几个字,可不就是正派的样子?


    巫暮云嗤笑道:“他哪一派都不是,他那是自成一派!”


    莫濯一脸懵的看着巫暮云,隐约见到了他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作者有话说:感谢观阅[比心]


同类推荐: 被疯批们觊觎的病弱皇帝死对头居然暗恋我穿成秀才弃夫郎穿越汉花式养瞎夫郎兽世之驭鸟有方君妻是面瘫怎么破茅草屋里捡来的小夫郎gank前任后我上热搜了[电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