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被废
落座于朱雀街上的祁府中,自从宋令仪生了个皇子后,祁元善恨不得将祁荀春给拱起来,更是要什么给什么。
有那么个当宠妃的娘,要是自己能照顾好她在外面的孩子,何保没有荣华富贵。
但他心中又有些怕,怕大嫂不喜誉哥儿的存在怎么办。又怕那位视誉哥儿为眼中钉,肉中刺。
毕竟换成是他,他可接受不了自己的妻子曾背着自己,给别的男人生过孩子。
祁荀春得知娘亲生下个弟弟后,枯坐在窗边许久,直到师父推门进来了,才抬起那双和宋令仪有着五分相似的桃花眼。
咬着唇,压住从喉间冒出的哭腔,“师父,我娘亲生下了个弟弟,以后娘亲还是我娘亲吗?”
因为弟弟能代替自己时刻陪在娘亲身边,以至于她很害怕,害怕娘亲把对自己的爱收了回去,然后把它们全都给了弟弟。
她是高兴有个弟弟,也高兴自己不在娘亲身边后,弟弟能陪伴在娘亲身边。
但是她更害怕弟弟抢走了娘亲的爱,害怕娘亲有了弟弟后,她在娘亲心里的位置就不如弟弟了。
其实她的心眼很小,小到希望娘亲只有她一个孩子。
沈确看着少爷惶恐不安的模样,才反应过来,即便少爷表现得再老成,也改变不了少爷今年才五岁的事实,“少爷您在说什么傻话,夫人自然是你的娘亲。”
低垂着脑袋的祁荀春胸口闷闷的,她当然知道娘亲是自己的娘亲,她怕的是。
娘亲不再爱她。
自宋令仪生下孩子后,宫里头的风向都跟着转了。
就连那么久了她都还没有封号,大家都在猜陛下会给她哪个封号,更有人猜测会压贵妃,连带着宫内各处都出现了赌局。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许素霓此刻连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不明白计划布置得如此周全了,居然还能让那人逃过一劫!
甚至在失去了霜霞后,还失去了白玄,让她彻底沦为孤家寡人。
她对宋曼娘的恨意从未有现在那么滔天,恨不得能和她同归于尽,用她的血和肉来为白玄,霜霞偿命。
新来的管事姑姑进来后,对上娘娘滔天的怒火,竟害怕得缩起脖子,“皇后娘娘,宋修仪说是请您过去一趟,好商议小皇子的抚养问题。”
许素霓听到这句话时,满腔的怒火才稍稍降低两分,算她终于长了点脑子。
只要她在一天,她们所有人永远都只能是妾,还是个生了孩子都只能把孩子送给她养的妾。
让宫人为其梳妆打扮,又取了胭脂遮住眼底憔悴的许素霓来到辰元宫时,宫殿里静悄悄得并没有声音。
她以为是小孩睡着了,宫人怕吵到他才离开。
等孩子交给她抚养,她定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抬脚来到放置着婴儿摇篮里,看着正陷入熟睡的婴儿。
她本就喜欢小孩,若他不是宋曼娘所生,不知道该有多好。
心中更怨恨起秦拂衣,为何给了宋曼娘两个孩子,却吝啬给她这个正妻半个孩子。
许素霓正要将婴儿抱起来,余眼见到他脖间的一圈红痕,眉心一跳伸出就去碰。
“皇后娘娘,你在做什么。”从外面进来的蝉衣端着羊奶,失手打翻后惊恐的就要从她手里抢回小殿下。
因为她清楚的看见了,她伸手去掐小殿下的脖子,又惊又恐的上前抱起小陛下。
可是当她把小皇子抱在怀里后,心下一沉,犹如保护幼崽的母兽发出凄厉的惨叫。
“皇后娘娘,我家小主到底有哪里得罪你了,你居然丧心病狂到杀了小殿下!”
蝉衣一句话,可谓是石破天惊。
还有她刚才说什么,什么叫做皇后娘娘杀了小陛下。
今日天气好,便让宫人把自己放在竹椅上,好抬出去晒太阳的宋令仪回来后,在听见蝉衣凄厉带血的怒吼,身体一软竟承受不住要昏了过去。
又在宫人的照顾下很快醒来,宋令仪泪珠从眼眶滑落,崩溃得抱着孩子,小小一团的发软身体,字字泣血,声声控诉,“皇后娘娘,你为什么那么狠心得连个婴儿都不放过!”
“你就算是恨妾,怨妾,你有什么都冲着妾来就好,为什么要对这个无辜的孩子下手啊!”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就算再恨不得你去死,也不会残忍到对个无辜的孩子下手。”许素霓看着随后走进来的秦殊,脸白无色,手足无措得就要解释。
“不是我做的,我来的时候孩子已经断气了。”
“陛下,你信我,我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来啊,你知道我一向胆小得连只老鼠都舍不得啊。”随后许素霓猛地反应过来,充血的双眼死死盯着宋令仪,恨不得从她身上撕咬一块带血的肉。
“是你做的是不是,就是为了嫁祸给我,宋曼娘,你的心肠怎能如此歹毒!虎度尚且不食子,你却为了陷害我亲手掐死自己的孩子!”可恨她前面还想着,看在她如此识趣的份上留她一具全尸。
现在想来,真正的蠢货只有她一个!
因子离世,悲痛欲绝得连站都站不稳的宋令仪,现只能依靠在男人怀里。
晶莹的泪珠顺着瘦削惨白的脸颊往下滑落,我见犹怜,“皇后娘娘你在说什么啊!那可是妾怀胎十月,九死一生才生下来的孩子,妾到底是有多丧心病狂才会亲手杀掉自己的孩子。”
许素霓此刻恨不得冲过去,直接将她咬成碎片,“呵,你之前都能狠心为了陷害本宫流掉一个孩子,谁能想到现在会不会故技重施!”
“要不然为什么本宫过来的时候,宫殿里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还派人和本宫说,要将孩子送给本宫抚养。”许素霓只恨自己发现这个陷阱太晚了,更恨轻易就上了她的当!
哭得睫毛湿簇簇的宋令仪把怀里,早已没有了温度的孩子递给蝉衣,从秦殊怀里离开就往柱子上撞去,“妾没有了孩子,妾也不想活了,让妾直接随孩子一道去了吧。”
“反正皇后娘娘再害死了我的孩子后,下一个要害的肯定是我。与其让我整日活着担惊受怕,黄泉路上我不如和孩子一起走!”
“宋曼娘,谁允许你去死的!”宋令仪刚从男人怀里离开,就被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的男人直接拦腰抱起,往内殿走去后迅速吩咐下去,“还不快叫太医过来!”
“皇后蛇蝎心肠,无共养之礼,而有狼虎之毒。今革除其一切封号,贬为庶人,打入冷宫,终身不得外出。”
许素霓不可置信的,听着他真的狠心要废除自己的皇后之位,怒,恐,惧,恨齐齐涌上心尖的抽出发簪直直抵上脖间,悲愤委屈交织落了满目的泪,声嘶力竭,“秦拂衣,我是你的妻子,你不能那么对我!”
“你答应过要护我一生安康的,你现在又在做什么,宠妾灭妻,不信我这个妻子,还要为了个贱人逼死我!信不信我直接死在你面前!好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你秦拂衣是个逼死发妻,食言而食之人!”
被男人抱在怀里的宋令仪抬起泪眼朦胧的一双眼,“陛下将妾放下来吧,皇后娘娘就算做错了事,可她也是从陛下微末期间一步步走来的。”
“至于孩子。”宋令仪闭上了那双一片死寂,再不见半点儿生机的眼,“陛下就当他从未存在过吧,毕竟妾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再失去一个也无妨。”
她不知道秦殊对许素霓容忍的底线在哪里,而且她在赌。
赌在他心里,到底是他们的孩子重要,还是许素霓更重要。
她的话提醒了秦殊心里,一直不愿意面对的伤疤。
当初要不是许素霓的一巴掌,那个孩子应该都会叫他父皇了。可恨那时的他因许家,师兄的求情选择放过她。
换来的结果,是他的孩子不足百日再次离开,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叫他一声父皇。
“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放过杀害我们孩子的凶手。”他不敢对上她的眼睛,怕在她眼里看见一片死寂,更怕看见她对自己的失望。
许素霓在他真的走后,彻底慌了的就要冲过去拉住他,“秦拂衣,你不准走,你要是敢走,我就真的死在你面前!”
“你想死就死,朕绝不会拦住你。”阴沉着脸的秦殊径直吩咐下去,“你们谁都不许拦着她。”
“她要是死了,直接一卷草席扔到乱葬岗去。”
———
许慎得知姐姐被废打入冷宫,还是因为嫉妒掐死了陛下的第一个孩子,只觉得难以置信,五雷轰顶。
姐姐那么善良又喜欢孩子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亲手杀掉一个孩子。
有误会,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是他不知道的。
对了,去找宋修仪,只要取得她的原谅,姐姐肯定会没事的。
辰元宫中
一身素衣,发间只簪了朵白色小花,正跪在摇篮前烧着纸钱的宋令仪看着闯进来的少年,双眼通红,泪水从脸颊滑落,“你是来看孩子的吗。”
许慎不明白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直到被她后一句话给直接震在原地,瞳孔放大,浑身僵硬得不敢相信。
“这个孩子,是你的啊。”宋令仪把手中的纸钱分了一半给他,似在喃喃自语,又好像是一个刚失去孩子的可怜女人坦白着自己的脆弱。
“你就没有怀疑过,为何陛下登基多时,后宫嫔妃里无一所出,那是因为陛下不行。”
“你说,我们的孩子还那么小,他都没有来得及叫我们一声爹娘,他怎么就走了。”
“为什么死的不是我,而是我们的孩子。”——
作者有话说:本来是弄了凌晨定时的,结果不小心没有注意到按的是2026[闭嘴]
本来我改了九点,日期又定成了9号,我真该死啊[小丑]
第77章 完璧归赵
“你说什么,那个孩子是我的。”瞠目结舌的许慎嘴唇翕动得得连连后退,似被这个消息震在了原地,又完全接受不了这个犹如炼丹炉炸开的消息。
若她说的是真的,也就是说,他最敬爱的姐姐亲手掐死了他的孩子。
杀死了他唯一的一个孩子。
她怎么能那么做,她怎么能那么狠心啊!
理智上他不该相信她说的话,他又控制不住的去相信。
因为她怀孕的日期,正是和他发生关系的那天。
如果孩子不是他的,根本解释不通,为何姐夫多年来后宫仍一无所出,就连他姐姐也没有任何怀孕的迹象。偏偏在自己和她有过纠缠后,不久就传出了消息。
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明确的指向了一个答案。
那个孩子是他的。
一时之间,许慎原本过来找她为姐姐求情的话,如哽在喉间的鱼刺,甚至连面对她都无法做到。
宋令仪在他近乎落荒而逃后,就迅速收好自己的眼泪,虽不喜纸钱的味道,却也没有让人撤下去。
做戏就得要做全套,让别人相信的前提下,得要让自己先代入这个角色。
接下来该想想,怎么将以前那位千尊万贵的皇后娘娘给自己受的委屈还回去。
她说了,她是个很眦睚必报的人。
秦殊自从孩子离世后,一连罢了三日早朝,更将前国丈一家一贬再贬,若非前国仗用剩下一半的家产全部捐上,只怕他们早已被赶出金陵。
即便他们没有被赶出金陵,可所以人都知道他们惹怒了龙颜。原本和许家结亲的恨不得立马休妻的休妻,和离的和离,生怕陛下会以此迁怒于他们家族。
就连齐相不知为何,都被骂得狗血淋头,更因此被罚俸一年,不免令人好奇,齐相究竟说了什么,才会惹得陛下龙颜大怒。
其实换成他们,他们心里多半能理解这种心情。
要知道那可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啊。
秦殊失去了孩子心里不好受,也清楚的明白她比自己更难以接受孩子的离世。
毕竟他还那么小,都没有机会喊他们一声父皇母后就走了。
甚至孩子的离世,皆因他心软放过了皇后,否则也不会让她疯魔得有恃无恐。
他想安慰她,只话到嘴边竟成了锯嘴的哑巴,此时无论再多言语的安慰都是苍白的,唯有紧紧抱着她单薄的身体。
祁府中
得知弟弟没了后,祁荀春拿在手上的手一松,摔碎了手中茶盏,有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落。
娘亲她现在一定很难过,很需要她的陪伴吧。
眼眶蓄满泪水的祁荀春仰起头,求助的看向男人,小手扯着他袖子不松开,“师父,你那么厉害,你能不能带我进宫,我想见娘亲。”
“或者,你能不能帮我同娘亲带几句话啊。”
唇线紧紧绷着的沈确看着对上少爷的眼泪,明知他不该答应的,却说不出一个拒绝的字。
随着繁星点缀天空,熄了灯的辰元宫亮内。
再次从梦中惊醒过的宋令仪从床上起来,慌慌张张就往偏殿走去,“今日安儿那么安静,我实在是不放心想要去看看。”
安儿,是她为孩子取的小名,寓意平安。
心里不好受的秦殊拦住她,长臂一搂将人揽在怀里,沙哑的声线里带着悔恨,“曼娘,安儿已经走了。”
脸色煞白的宋令仪反驳道:“你胡说,安儿才不会离开我,要知道他还那么小。”
“我没有骗你,安儿确实已经不在了。”即便真相是如此的残酷,秦殊依旧没有选择用谎言粉饰太平,而是希望她能从悲痛中走出来。
不要一位沉溺于悲伤之中。
“你在骗我是不是。”被男人搂在怀里的宋令仪渐渐失去了挣扎的力度,唯有泪花从眼角滑落。
“我的安儿怎么可能会离开我,他还那么小,都还没有叫我一声母亲。”
这个时候知道说再多对不起,都无济于事的秦殊只是用力地抱紧了她,“明天,我让誉儿进来陪你好不好。”
宋令仪的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滑落时,吓得秦殊抬手将人搂在怀里,“怎么突然哭了,是不想让她进宫吗。”
“妾只是难过而已。”宋令仪不明白他为什么提到誉儿,心中警铃大作,“妾知道自己自从安儿离世后,陛下心中的难过肯定不比妾少,可妾仍自私的将自己所有情绪倾斜于陛下身上,妾实在是对自身感到唾弃的厌恶。”
“你心情不好,我能理解。”秦殊捧起她的脸,忽然无奈的发出一声轻叹,“我只希望你不要总是沉溺于悲伤中,得要学会往前看。”
另一句,“以后我们还会有别的孩子。”却如卡在喉间的鱼刺。
在一连罢朝了五日后,秦殊便恢复了上朝。
而今日正是七天一日的大朝会。
讨论的自是领兵出征,北伐匈奴一事。
如今国库充盈,正是北伐的好时候,否则继续放任他们发展下去,周边汉人定要被他们屠杀干净,放大他们的野心。
换成前几日,秦殊定认为现还不是北伐的好时候,可现如今国库充盈,再不出手整治,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们打到家门口吗。
秦殊听完他们七嘴八舌的讨论后,直接开口定下,“这一次,朕决定御驾亲征。”
李德贵知道陛下是要退场了,当即高呼,“众卿家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诸大臣听见陛下要御驾亲征,一个两个都直呼不行。
要知道陛下可是千金之躯,万一伤到了该怎么办,最重要的是陛下还没有留下子嗣。
万一,万一真的发生最糟的情况怎么办。
秦殊刚下朝回到辰元宫,小顺子就急白赤脸着过来,“陛下,出事了,出大事了!”
“何事如此慌张。”秦殊又低声道,“她刚睡着,小心点莫要吵醒到她。”
意识到说错话的小顺子立马将本就低的音量,再次往下压低,“陛下,是冷宫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昨夜子时,宁淑媛诞下一子。”
“要不是伺候宁淑媛的婆子发现不对,只怕宁淑媛就要一尸两命了。”
双手复后的秦殊沉下脸,厉声反问,“孩子呢?”
小顺子吓得直缩脖子,“奴才不敢擅作主张带来,便私自做主找了个奶娘先照顾着那孩子。”
私心里,他认为那孩子再如何,现在也是陛下仅有的一个孩子。陛下就是再不喜那位宁淑媛,难保不会看在孩子的份上,让其母凭子贵。
秦殊想到她和自己刚失去了一个孩子,在她最脆弱需要照顾的时候,听见自己和别的女人生下了孩子。
这个想法仅是浮现,就令他蹙起眉头,泛起了对自身的厌恶和鄙夷。
在他心里,他只认同曼娘和自己所生的孩子,才是他的孩子,正要让他们将那孩子处理了。
原本好不容易睡着的宋令仪掀开水晶珍珠帘子,满目诧异又控制不住浑身发颤地走了出来,“你说宁淑媛于昨夜子时,诞下一子是吗?”
低垂着脑袋的小顺子只觉头皮发麻,甚至不知该不该回答。
要是早知道会被修仪听见,他就应该及时住嘴。
“曼娘,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听到的那样。”秦殊没有想到她会醒来,还恰好听到了,一时之间,他心虚愧疚得不知如何和她解释。
毕竟他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是不争的事实,还是在她最为脆弱的时候。
他当真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
这时,抓住他袖子的宋令仪出了声,眸中泪光闪闪,“陛下,我想养那个孩子。那个孩子肯定是安儿回来了,要不然怎么会那么凑巧。”
舌尖一阵发苦的秦殊理解她的心情,尽可能安抚着她的情绪,“曼娘,你冷静点,他不是安儿,那个孩子更不能代替安儿。”
他的话非但没有安慰到宋令仪,反倒是踩中了她的尾巴,泪水同断了线的珍珠,“秦拂衣,你不要总是一遍遍的提醒我,安儿不在了的事实。”
“你是生怕我不知道安儿是怎么走的,还是认为我就一直得要重复着安儿死的那天。”
秦殊自知说错话,一时半会儿竟不知如何安慰,只能伸出手为她擦拭着颊边眼泪,“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你别哭了,你要是生气你打我骂我好不好。”
眼尾被擦得通红一片的宋令仪摇头,“陛下又没有做错任何事,妾为何要打你。反倒是陛下说会答应我任何要求,为何我现在想养个孩子你却不愿意。”
“你要是想要孩子,我们再生一个就好。”他们还年轻,以后想要几个孩子就能有几个,为什么非得养别人的孩子。
宋令仪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流着泪的眼睛控诉着他。
秦殊在她的眼泪下,一阵心虚愧疚后,终是无奈的选择了妥协,“将那个孩子抱过来。”
李德贵何曾见过这样低声下气哄人的陛下,心里对宋修仪的得宠又深了几分。
自从宁淑珍生下孩子快有一个月了,她就惶恐的以为自己再没了用处。
即便对方没有马上对自己下手,宁淑珍也不信她会心生仁慈愿意放自己一马,短暂的平静后换来的恐怕是狂风暴雨。
就在她惶恐不安的坐够月子后,那令她灵魂都发颤的男人再次出现,并强势的要抢走她的孩子。
“你们不能抢走我的孩子!”宁淑珍气得双眼猩红,泪珠簌簌滚落就要夺回自己的孩子。
抱着孩子的逢春冷笑着,命人将她拦下,“宁淑媛,什么你的孩子,这分明是我家小主的孩子,也就我家小主心善,愿留你一条命。”
“看好了她,别让她跑出来碍了小主的眼。”
踏出冷宫后,逢春低头看着襁褓里的婴儿,眉眼蓦然柔和下来了。
细看小殿下的眉眼,倒是能看出几分小主的影子。
蝉衣将快满月,但因为奶水不足瘦瘦小小的小殿下抱在怀里,“小姐,小殿下长得和你可真像。”
宋令仪并未接过孩子,“都没有长开,如何能看得出像我,我倒是希望不要像我才好。”要是像她,岂不是将她偷梁换柱的事捅了出来。
毕竟从一开始,死的就不是她的孩子。
从自己肚里爬出来的,都不一定和自己一条心,何况是别人肚里爬出来的。
看了一会儿,宋令仪便不再感兴趣,“把孩子抱下去,让奶娘好生将养着。”
“然。”
等坐月子结束后,宋令仪想,也该去见见那位了。
要不然她担心太久了,对方都忘了她了。
第78章 你真可怜
直到被关进冷宫里的那一刻,许素霓仍不信他会那么对自己,更不信他会那么的狠心。
要知道自己可是他明媒正娶,说好了会护自己一生平安喜乐的正妻啊!
可他居然为了宋曼娘那个蛇蝎心肠的贱人,将她打入冷宫,还不信她说的话。
他难道就不怕终有一天,会被宋曼娘那个女人给害死吗。
指甲掐得掌心血肉模糊的许素霓在悲愤怒火中,腹部传来了剧烈的饥饿感,且一阵胜过一阵。
环绕四周,空旷破旧的宫殿里居然找不到一粒粮食,她如何猜不到,是宋曼娘恶毒的吩咐宫人不许给她送吃的来。
难道她以为仅凭几顿饭不吃,就能将她饿死不成,简直愚蠢到令人发笑。
等她出去了,定要将她五马分尸碎尸万段,方能解她心头之恨!
原本从外面锁上的冷宫大门,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动。
紧接着许素霓看见了一张,令她恨不得食其血,生琰其肉的人,牙齿带着恨意磨咬出声,“宋曼娘,你现在很得意是不是!”
“皇后娘娘您在说什么,您落得今日的下场,不正是你的咎由自取吗?又如何能怨得了我。”推门进来的宋令仪闻到屋内的腐朽气味,取出帕子捂住鼻子,眼梢上挑带着恶意,“瞧我刚才怎么忘了,现在应该喊你废后娘娘了。”
短短几句话,听得许素霓嗔目切齿,双眼赤红就要冲过来抓烂她的脸,“宋曼娘,你这个贱人!”
“你什么东西,也敢羞辱我家小姐。”早就防备着她的蝉衣马上吩咐婆子上去,将她用麻绳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
即便没有当皇后前,都没有受过这种羞辱的许素霓简直是要气疯了,“你们放开我,我可是皇后,要是让陛下知道你们敢那么对本宫,本宫定要让陛下将你们都给乱棍打死!”
蝉衣嘲讽道:“你都被废了,还皇后,难不成废后娘娘现在都还在做梦没睡醒?”
“他不可能废我,你们休想骗我!”拼命挣扎着束缚的许素霓不会信她们嘴里的话,要知道她们就是一伙的。
欣赏了一会儿的宋令仪淡淡抬手,“你们先下去吧。”
“然。”
随着冷宫大门的合上,殿内一时之间只剩下了她们二人。
阳光从窗外洒落,吹得满殿灰尘沉沉浮浮如染金光。
手脚被麻绳捆在椅子上的许素霓,双眼缠满血丝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宋曼娘,你有本事就放开我,把我绑着算什么东西。怎么,该不会是怕我对你怎么样吧,也是,就你这种贪生怕死的贱人会怕。”
“我没有本事,自然不会放开你,你也不要想着对我用激将法。”宋令仪走到她面前,轻声叹道,“你知道吗,在你被打入冷宫后,要不是后面我总在陛下耳边,旁敲侧击的说孩子可怜,说你心肠歹毒得害死了陛下两个孩子,肯定是许家希望孩子只能从你肚里出来,想要将他的皇朝改姓为许。”
“想来你们一家应当只是落得个流放的地步,而不是被你这个蠢货连累得满门抄斩。我要是许家主生了你那么个女儿,定是恨不得从你刚出生,就掐死你。”宋令仪说完还重重叹了一息,眼中全是对她的浓浓怜悯。
许素霓不可置信地捂着耳朵摇头,随后更是一口否认,“你胡说,陛下不可能那么对我!我可是他的妻子,当年要不是我们许家给了他钱招兵买马,他如何能打得了天下。”
许素霓猛地抬头,恨意犹如实质的死死盯着她,“我告诉你,你休想用这些话刺激到我,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她坚信,哪怕陛下对她再生气再失望,也绝对不会迁怒到她的家人。
“你都已经是一条丧家之犬了,又有什么值得我骗你的。”宋令仪摇头叹息,认为她真是可悲又可怜,“如果我真的是在说谎,那你说说,为何那么久了,你的家人没有一个来看望你?甚至就连他们的只言片语都收不到?”
许素霓因这句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是啊,为什么?
难道爹娘小弟他们真的出了事?不!不会的,他们怎么可能会出事!
秦殊就算再怎么样都不可能会对许家下狠手,她怎么能相信那贱人嘴里说出的话。
“你猜不出来,自然是因为他们都死了,难道你这些天睡觉的时候都没有梦到他们来找你索命吗。”宋令仪忽地弯起唇角,一向清冷的声线少见染上了炫耀。
“你知道吗,陛下曾和我说过,说你根本不配当他的皇后,还说你这个碍眼的人走了,终于将原本属于我的位置让了出来。要不然那么久了,你说我为什么还是一个小小的修仪,自然是因为陛下早就决定好了,要把你的皇后之位当成礼物送给我,好庆祝我和他的破镜重圆。”
刹那间许素霓如遭雷劈,瞳孔瞪圆,嘴唇干裂发白,浑身发抖着否认,“你胡说,他不可能那么对我!”
要知道他当时说娶她的时候,他说过是真心的,才不是把她当成另一个女人的替代品。
“只能说明你可怜,又愚蠢到好骗。”宋令仪忽地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废后娘娘,说来我还得要感谢你呢。”
“闭嘴,本宫不想听!”许素霓不想听她接下来说的话,直觉告诉她,她不能听,因为她说的肯定不是自己想听的。
她越逃避,宋令仪就偏要说,还要凑到她耳边,带着恶意满满的炫耀,“其实我当时怀的根本不是陛下的孩子,而是和你有着血液至亲的胞弟的孩子。不过我还得要感谢你,要不是你,到时候等他长大了,容貌和你弟弟越发相似后,肯定就瞒不过了。”
浑身血液倒流的许素霓觉得她简直是要疯了,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从捆绑自己的麻绳中挣脱,好去撕烂她的嘴,“不可能!你休想说这些陷害他!”
“怎么不可能,难道你忘了当时赏花宴上,你想要陷害我一事?”宋令仪直视上她充血猩红,恨不得从她身上撕咬整块肉的疯癫,唇角勾起,“谁能想到那么巧,你会把自己最疼爱的弟弟送到了我床上,还和我在春风一度后有了孩子。”
许素霓发疯得就要去撕烂她的嘴,“闭嘴!我让你闭嘴,听见了没有!”
“你知道吗,你弟弟当时想要找我求情,让我放过你。但是当他得知他最敬爱的姐姐,杀死了他唯一的一个孩子后,崩溃得说宁愿没有你这样心肠歹毒的家人,所以在陛下对你们家下手时,才一点儿反抗都没有。”宋令仪怜悯得摇头叹息,“废后娘娘,我有时候真为你感到可怜。毕竟你爱的男人,你最亲的弟弟爱的都是我,愿意为我而放弃你。”
“我要是你,我早就不愿意活了,做人做到你这种地步,还真是失败。”
宋令仪走出冷宫后,对守在殿外的逢春点头,“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抱着拂尘的逢春低头,“奴才晓得,小主放心好了。”
今天的天气可真好,好得连人望着日头,都会有着奇异的眩晕感。
宋令仪刚回到辰元宫,就有宫人来报,“娘娘,宋夫人在宫门外求见。”
许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连带着宋令仪都快忘了还有他们的存在,骨指半屈叩在茶盖上,“让她进来。”
既决定扶持新的娘家人,这流脓生蛆的旧娘家远没有留着的必要。
总不能一遍遍留着,那生蛆的粪坑来恶心自己。
在宫门外的宋夫人等得快要不耐烦时,才有宫人请她进去。
等见到她后,本就对她不满的那团火堵在胸腔中,如浇了油般越烧越旺。“你明知我要进宫见你,为何要让我等你那么久,你心里究竟还有没有我这个当母亲的。要是换成你妹妹,哪儿舍得让我等那么久,必是早就派人抬轿子来接了。”
宋令仪对上她理所当然的嘴脸,忍不住笑出了声,看向她的眼神却是再冰冷不过,“宋夫人难不成忘了,自你们将我逐出宋家后,我便同你们再无半分关系。我今日让你进来,还是怜你一把年纪了,站在太阳底下太久,难免中了暑气。”
她的话,如同一瓢清水从宋夫人头上浇下,冒起刺骨的寒意。
她怎的就忘了,宋家和她的感情并不好,连她此次前来,都是有事求于她。
宋夫人脸上表情变了又变,最后才忍下对她的恼怒,自认为低下腰却仍带着身为她生母,居高临下的傲慢,“曼娘,你是我的好女儿,你现在发达了,你肯定有办法救你妹妹的对不对,她只是一时做错了事而已。”
宋令仪知道她偏心,仍想要看她究竟偏心到了什么程度,“宋夫人说她做错了事?就是指她污蔑我,想要置我于死地的小事吗。”
宋夫人自然清楚小女儿背着自己做了什么事,虽手心手背都是肉,也得要分肉多和肉少。
眉头蹙起,嘴上嘟哝着,“你这个当姐姐的现在不是没事吗,你怎么就不能大度一点。”
即便宋令仪早就不对她抱有任何希望了,可听到这句话后,心中仍是传来一抹悲凉,“宋夫人,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进来吗。”
宋母皱起眉心,心中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你什么意思?”
宋令仪取下发间的簪子,当着她的面划破手腕,脸色发白的朝外喊道:“来人啊,护驾,宋夫人意图行凶!”
第79章 出征
听到声音的蝉衣迅速带着宫人进来,厉声怒斥,“宋夫人,我家小主好心让你进来,你现在在做什么,意图行凶,残害宫妃!”
脸色惨白如纸的宋夫人哆嗦着唇,拼命否认,“不是我做的,是她自己用簪子划伤了自己,以此来陷害我的。”
宋夫人猛地咬得舌头吃疼,指着宋令仪鼻子大骂,“我可是她生母,我有多狠心才会对她动手啊。反倒是她不孝不悌,其心不如禽!栽赃陷害我这个当母亲的。”
“本宫现可是陛下的宠妃,到底是有多蠢才会做出以伤害自身的行为,来陷害你宋夫人?”宋令仪捂着流血的手臂,眼里带着无尽的嘲弄,“退一步来说,宋夫人你有什么值得我陷害你的?”
蝉衣应声怒骂,“宋夫人,你胆敢行刺我家娘娘还倒打一耙,你们还不快点把她拖下去交给慎刑司处置。”
“宋曼娘,竖子而敢那么对我,我可是你母亲!你那么对我,你会遭报应的。”在她们拉自己走时,身体抖如糠筛的宋夫人彻底慌了,看向她的眼神有愤怒,更多的是恐惧。
仿佛她不是她的女儿,而是一个前来索命的恶鬼。
蝉衣取出帕子堵住她的嘴,“你们还不快点把她拉下去,要是再有污言秽语吵到娘娘怎么办。”
宋令仪对着她被拖走的背影,无声的吐出“蠢货。”二字。
等对方被拖走后,拿着药箱上前的逢春跪在脚边,心疼得为她处理着伤口,“对付那种人,小主何必要以伤害自身做局。”
“要是不找点正当理由,别人得以为我心狠手辣得连父母族人都容不下。”她想要坐上那个位置,就不允许名声有任何受损。
她更不甘心这个小小的位置。
到了傍晚,便有宫人传出废后投缳自尽了。
还是被前来送饭的宫人发现的,听说,用来上吊的绳子还是用她身上外套撕成条悬挂在房梁上的。
正在用餐的宋令仪手中玉箸松落桌面,满眼无措且不安得像做错了事,“妾只是同她说了几句话后就走了,剩下的妾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想不开。”
说话间,泪水已从宋令仪脸颊滑落,又匆忙用手拭去,眼角鼻尖通红一片如染了胭脂楚楚动人,“陛下,妾是不是就不应该去看她,要不然她也不会轻生。”
对于许素霓死亡,仅是惊讶了一瞬的秦殊重新让宫人给她拿了双筷子,抬手擦走她眼角泪花,“那是她罪有应得,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提起许素霓的死亡,秦殊平静得就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不起丝毫波澜。
好像死的人,并不是曾和他相濡以沫的妻子。
握住男人腕骨的宋令仪就势落进男人怀里,几缕发丝垂至颊边,嗓音闷闷带着悔意,“若是没有关系,怎会在妾看望她后,她就走了,是不是心里还存着对妾的怨。”
一旁伺候着主子用餐的蝉衣,见不到小姐受委屈后打抱不平,“小主为何要将所有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要婢子说,依那位的性子,定是想以此假借陛下心疼她,特意做出的苦肉计,只是没想到会真的断送了自己的生命。要婢子说,那都是她咎由自取。”
宋令仪从男人怀里抬起头,眉眼冷了下来斥责她,“捕风捉影的事,谁允许你拿到陛下面前说的,自个下去领罚去。”
蝉衣委屈地低下头,“然。”
“别为不相干的人坏了心情,何况我知道此事和你无关。”不知从何时开始,秦殊对她时的自称不再是朕,而是用上了我。
秦殊原本想要和她说,不久后他御驾亲征一事,又担心提前说了会令她日夜担惊受怕,更怕她的眼泪。
便准备等出发前天再告诉她。
哪怕秦殊不说,可自从许素霓死后,后宫掌权已越过兰妃惠妃,全攥在宋令仪手中。
前朝和后宫息息相关,她又怎会不知发生了什么。
晚上吃饭时,宋令仪正想要开口询问,秦殊先一步放下筷子,神情纠结了许久,才叹道:“明天我让那孩子进宫陪你一段时间,如何?”
自秦殊猜测对方可能是自己的孩子后,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复杂,对她也有过迁怒。
为何她要背着自己生下个孩子,却不告诉他,还要让孩子认贼作父。
难道他就如此不堪吗?
还是不值得她相信?
并没有说好,也没拒绝的宋令仪夹了一筷子菜到他碗里,“陛下就没有什么想要和我说的吗?”
秦殊皱起眉,“你知道了?”
“那么大的动静,妾又非死人,如何能不知道。”宋令仪咬着唇,抬眸问起,“陛下可否带妾一起去,妾从未见过陛下在马上的英姿,自是心生向往。”
秦殊当即拒绝,“不行,行军打仗是很苦的,我舍不得你吃这个苦。”
宋令仪搁下玉箸,闹起了脾气,“这样的苦陛下吃得,妾为何吃不得,陛下不要太小看妾才是。”
见她生气,秦殊虽慌,但依旧没有改变,“不行,要是你去了,谁替我坐镇后方。”
“陛下,你………”男人短短几个字,递给宋令仪的信息量无疑是极为庞大的,连掩在袖袍下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要知道自古以来,能替君主守住后方的,无一不是太子就是皇后。
秦殊拉过她的手,郑重且严肃的告诉她,“你没有猜错,我欲立你为后。”
宋令仪强压下心脏处狂跳的悸动,脸上没有所谓的欣喜若狂,有的只是对自身的自卑和忧愁,“妾只是个二嫁妇,能侥幸陪伴圣驾就很满意了,如何敢贪心染指皇后之位。”
“你是我认定的妻子,有何做不得。”秦殊握住她的手,置于唇边落下一个郑重的吻,“曼娘,你何该是我的妻,也没有人比你更合适这个位置。”
虽说中间缺失了几年,好在现在是补回来了,对他而言,那便足够了。
知她一时之间,恐难以消化的秦殊搂过她的肩,让她靠上自己肩膀,“我让那孩子进宫住几日,这样,朕不在的时候,可以让她陪你。”
宋令仪不明白,他为什么会两次提起要让誉儿进宫,心里没由来浮现起极度的惶恐和不安。
难不成是他发现了什么?
可他要是真的发现了什么,按理说不可能继续让誉儿姓祁才对。
要是没有发现,为什么会再三提出,要让誉儿进宫陪她?
等秦殊前去沐浴后,蝉衣忍不住好奇的问,“娘娘先前为何说要随陛下御驾亲征?”
正对镜取下发簪的宋令仪反问道:“我要是不问,你说,他会如何安排我?”
有些事总得要有人起个头,无论起头的是谁,只要结果是好的就够了。
她唯独没有想到的是,秦殊会如此大方。
蝉衣似懂非懂的点头,她跟在小姐身边那么久了,早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蒙下阿白。
宋令仪透过镜子,看着身后已然不再年轻的女子,“蝉衣,你跟我多久了?”
取了檀木如意梳,正为小姐梳头的蝉衣眉眼间都泛起了笑意,“小姐难道忘了,奴婢自七岁起就在小姐身边伺候了。”
“原来都快二十年了,宫人满二十五就能出宫,你可要出去?”
蝉衣摇头,“婢子在小姐身边伺候习惯了,婢子也离不开小姐,对婢子来说,只要能待在小姐身边就是最好的。”
“你还年轻,你的一生不应该葬送在这座朱红深宫里。”宋令仪更不希望她因此事恨她。
她的话落在蝉衣耳边,担心会被抛弃的恐惧如同潮水般铺天盖地涌来,双膝一弯跪在地上,抬起的脸皆被泪水打湿,“小姐是嫌婢子不好,又要赶走婢子了吗。”
“可是小姐之前分明答应过婢子,永远不会赶走婢子,会留婢子在身边伺候的啊。”
知她想岔了的宋令仪忙将人扶起来,无奈地伸手点了下她额头,“你别胡思乱想,我只是怕自己耽误了你的大好年华。你还年轻,理应要去宫外遇一良人结婚生子,而不是陪我在宫里蹉跎一生。”
眼角泪花闪动的蝉衣得知小姐不是不要自己后,胆大地拉过她的手,贴上自己脸颊轻轻蹭去,“那是小姐认为的俗世快乐,对婢子来说,只要能陪在小姐身边就够了。”
宋令仪无奈地轻叹了一声,“你又何必呢。”
秦殊御驾亲征的前天夜里,殿内的烛火就一直熄过。
里头动静大得,连那守夜的宫人皆羞红了脸。
直到天色微亮,快到了大军出征时,满脸写着餍足的秦殊仍不舍地将人圈抱在怀里,蹭着她的脖颈,“曼娘,等我回来,我们再要个孩子好不好。”
即便宋令仪不想生,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说些扫兴的话,而是主动亲上男人左眉下的那条疤,“好,妾等着陛下大胜归来。”
等大军出征时,即便被折腾得连一点儿力气都没有的宋令仪,仍抱着孩子到城门口送他。
无论她有多厌恶他,恨不得他去死,此刻的她仍是衷心希望他能平安归来。
蛮夷之害堪比蝗虫,所过之处生灵涂炭。
可笑他之害,独针对她一人。
祁荀春以为师父会带着她趁夜进入皇宫,没想到是宫里人亲自派马车来接她入宫。
看向他的眼睛,全是亮晶晶的崇拜,“师父,原来你那么厉害啊。”
总觉得不安的沈确摇头否认,“不是我安排的。”
要知道他起初的安排,只是半夜带少爷入宫,而非现在大张旗鼓,心中难免浮现出不好的预感。
宋令仪目送着大军出征后,便返回了辰元宫,同行的还有几位他留下来协助她,一同处理政事的几位大臣。
他们表面恭敬,背地里却看不起她女人的身份,还是个前朝太傅的妻子。
宋令仪并不在意他们的态度,她在意的只有哪些人能为她所用,这便够了。
将他们送走后,蝉衣才将早就已经来了,但被安置在侧殿的祁荀春带进来,笑着打了个关子,“小姐,你看谁来了。”
再一次久违见到娘亲的祁荀春努力憋着,好不让眼泪掉出来,可是她的眼泪一点儿都不争气还不听话。
转过身的宋令仪看着站在门边,正不断用手擦着泪珠的誉儿,鼻尖泛起酸涩的正要朝她走去。
一个小小又温暖的团子已是冲过来抱住了她,本该稚嫩的嗓音全是带着哭泣过的沙哑,“娘亲,誉儿好想你。”
“好想好想你。”
第80章 贪欲
抱了娘亲好久,才稍稍缓解了思念之情的祁荀春想到那个,素未谋面就不见了的弟弟,哪怕她再逼着自己快点长大,仍是个不足五岁的孩子。
“誉儿要不要和娘亲看下弟弟?”知儿莫若母的宋令仪牵着她的手,来到侧殿。
正在照顾小皇子的奶娘嬷嬷们见她来了,纷纷行礼,“娘娘,小殿下喝完奶后,现在刚睡下了。”
宋令仪微微颔首,“你们先下去吧。”
“然。”
祁荀春知道弟弟死后,娘亲抱养了另一个孩子养在膝下,想来说的就是这个孩子了,但她并不想承认这是弟弟,更不愿意让他取代自己弟弟。
宋令仪并不打算告诉她,这就是她真正的弟弟,而是摸着她的头,问,“喜欢这个弟弟吗?”
伸出根手指头戳他脸的祁荀春抿着唇,又小心翼翼的问,“娘亲,我能抱抱他吗?”
“他是你弟弟,想抱自然是可以的。”
祁荀春入宫后,原本是安排她在偏殿居住的,她却趁着守夜的宫人不在偷偷摸进娘亲的宫殿。
她好不容易才见到娘亲,当然得要和娘亲一起睡才对,而且她还有很多话要和娘亲说。
躺在娘亲怀里,听着娘亲念故事书的祁荀春仍觉得自己有种做梦般的不真实感,以至于她总忍不住掐自己一下,察觉到吃疼后才傻乎乎的问,“娘亲,我觉得我现在的日子好像是在做梦。”
如果真的是做梦,她希望这个梦永远都没有醒过来的一天。
只有这样,她就能永远和娘亲在一起了,也希望爹爹能回来,这样他们一家三口就能永远生活在一起了。
宋令仪好笑地搂着她,额贴着额,“傻孩子,这不是梦,就算是梦,娘亲终有一天也会把它变成现实,你说好不好。”
“好!”
秦殊率领大军前往北疆的路上,在空闲中总时不时询问李德贵,“她可有写信给朕?”
李德贵一听,便知是陛下想娘娘了,笑着回道:“陛下,咱大军现才出城不到一日,说不定娘娘的信明日就会来了。”
“若是明日也没来信怎么办。”此时的秦殊不由懊悔,早知就和她说,让她每日写一封信给他,也不至于他现在总在想她在做什么,吃了吗,吃的又是什么?
好像,这也是她第一次离开自己身边那么远。
也不知道现在在做什么?是否会想他?
临近十一月份,天气已然是到了呼气成冰的地步。
祁荀春醒来时,发现娘亲还没醒,先是依赖孺慕地看了娘亲许久,娘亲可真好看,无论她怎么看都看不够。
直到实在憋不住了,才轻手轻脚的从床上离开。
等如厕后,原本是想继续回床上睡觉的,可是在看见一道背影时,再也挪不动脚。
泪水盈满眼眶就朝那人跑去,并从身后将人抱住,喉咙里冒出地全是滚动的哭腔闷哑,“爹爹,是你回来了吗。”
“你知不知道我和娘亲有多想你,又有多担心你,好怕你再也回不来了。”
突然被个孩子从身后抱住的逢春身体一僵,直到过了好一会儿,才胸腔发闷,喉管发堵的解释,“公子,您认错人了,奴才并非您口中的那位。”
哪怕他否认了,祁荀春依旧坚定着不松开手,泪水吧嗒吧嗒着往下掉,“你就是我爹爹,我不会认错的,天底下怎么会有认错自己爹爹的孩子。”
“反倒是爹爹你为什么不回家,你知不知道我和娘亲有多想你。”
心跳声如擂鼓的逢春身体僵硬得不知所措,喉结艰难滚动中透着沙哑,“公子,你真认错人了,奴才并非你的爹爹。”
宋令仪醒来时,见到的就是那么一副画面,心脏像是被人给不轻不重的捏了下,泛起酸涩,
招手道:“誉儿,过来。”
祁荀春生怕好不容易回来的爹爹再次消失,拉着他不愿松手,抬手擦走眼泪,仰着小脸满是骄傲的得意,“娘亲,你看,我找到爹爹了,爹爹回来了。”
宋令仪看着被女儿牵着不放的男人,无奈又好笑,“他不是你爹爹,你现在怎么连自己的爹爹都认不清了,要是他知道了,肯定会很难过的。”
祁荀春小嘴扁扁的反驳道:“他就是我爹爹,我才没有认错爹爹。”
“誉儿,你要知道你爹爹可是有着掷果盈车之称的美男子。”宋令仪板正她的脸,残忍又绝情道,“你看看他和你爹爹长得像吗?”
祁荀春看着这张和爹爹完全不同脸,甚至比不上爹爹半分好相貌的男人,鼻尖一酸就要落下泪来。
虽然他长得和爹爹一点儿都不像,但她觉得他就是自己的爹爹。
无关相貌,就是一种出自于本能的直觉。
让蝉衣将誉儿抱下去后,宋令仪面含歉意,“这孩子一直接受不了父亲离的打击,才会错将你认成了她的父亲,童言无忌,还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小主说这句话就是在折煞奴才了。”袖下骨指攥得青筋暴起的逢春,压下喉间如刀片般锋利的涩意,“对奴才来说,奴才仅有万分之一同那位大人相似,便是奴才的福份。”
“你很好,不要总是妄自菲薄的贬低自己。”宋令仪对上男人戴着半张面具的脸,喉咙像卡了根鱼刺般不适,“其实我刚才没有说的是,不止是誉儿会错认,我当初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也把你错认了。”
“誉儿这个孩子很喜欢你,你就看在她刚失去父亲不久的份上,这段时间多陪陪她吧。”宋令仪转身踏进内室,不忘吩咐下去,“要是有人来找我,你们不要拦他,让他直接进来就好。”
“然。”
夜里,并没有多少睡意的宋令仪在誉儿睡着后,正准备去批改留下的折子。
就听见有人用小石子敲打窗牖的动作,一声又一声。
恍惚间竟令他想起,少年时期的秦殊在她没有出门,又想见她的时候就会偷偷翻了她家的墙院。
隔着一道窗,眉飞色舞的和她说着外面发生的趣事,或是分享他买来的糕点小物什。
推开窗,才发现不知外面不知何时迎来了建康的第一场雪。
雪花悄然落在朱红宫墙上,皓色远迷庭砌。
宋令仪看着站在雪地里快要和茫茫大雪融为一体的男人,生怕他会被别人发现,推窗让他进来后,又道了杯热茶给他暖身子,“你怎么来了?”
踏进殿内的许慎像是定在了原地,想看她偏又克制着过于冒犯的眼神,抿着干裂起皮的唇瓣,直到许久才哑着声说,“我想见你,我又不知道以什么脸面见你和孩子,更不知道怎么求得你和孩子的原谅。”
宋令仪在他不接后,强势地把茶杯塞给他,向来冷然的眉眼似雪山融化,带着缕缕暖意,“其实你不来找我,我也正想要找你分享一件好事。”
“什么好事?”从茶壁里透出来的暖意递给指尖,连他快要冻僵的身体都要随之暖和了起来。
宋令仪没有直说,而是让奶娘抱来孩子,等奶娘离开后才让躲在屏风后的男人出来,“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孩子和我长得很像。”
许慎觉得她这句话有些奇怪,直到她将孩子递给自己抱时。
他才惊觉孩子的嘴巴和鼻子长得很像她,心中好像有什么正在呼之欲出,偏又有人掐住他的脖子,让他无法顺畅的理清。
宋令仪直白的点出其中关键,“你不觉得孩子的眼睛和鼻子和我很像吗?”
“曼娘,这个孩子,他………”即便真正理清了,激动得连手指都在发颤的许慎,发现他依旧无法说出那个猜测。
“当时我生产后不久,冷宫里的宁秀媛就服用催生药提前生下了一子。”宋令仪的声音隐隐带着苦涩,还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我和她之间曾有过怨,她不甘心凭什么我生的孩子能享尽荣华富贵,而她生的孩子却要和她一辈子待在冷宫。”
“所以她花钱买通了照顾孩子的宫人,趁着没有人注意时,将我们的孩子偷偷换掉了。”
她每说一个字,许慎的呼吸就加重了一分,心脏剧烈加速得仿佛要在下一秒从胸腔中跳出。
也就是说,他们的孩子还在,他现在抱着的孩子就是他们的孩子。
先人说的大悲大喜,莫过于此。
宋令仪余光扫过他的神情,便知他信了七分,眉眼间染上淡淡忧愁,“虽说这个孩子现在是陛下唯一的一个孩子,却不代表陛下以后不会有别的孩子。”
“我也怕,要是陛下发现孩子不是他的该怎么办。”宋令仪勾起了人心底的贪念后,又狠狠地抬手将他往后一推,“你能不能带孩子走,要不然我怕。”
“你放心,有我在,你无需怕什么更不需要担心。”因为此刻许慎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极其疯狂的念头。
他要秦家的江山,从今往后都流有他们许家的血脉。
他要让他的孩子登上这至高无上的位置。
75-80
同类推荐:
鸾春、
嫁给病弱木匠冲喜后、
侯门夫妻重生后、
逢春、
茎刺、
萌新病友,但恐怖如斯、
红玫瑰和白月光he了、
坏了,冲着我无心道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