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出宫了?”
明明一路上一直在想,等待会儿抓到石念心了,要将她如何如何,可当石念心真出现在他眼前,怒火却像是被浇灭了。
只能干涩地问出一个最简单的问题。
石念心没看出楼瀛神色中压抑的波澜,语调轻快:“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过年时宫外会有很多好玩的,我想出来看看。”
山上冷冷清清的,皇宫里也冷冷清清的,她好奇凡俗中普通人的生活。
见石念心理所当然又漫不经心的模样,楼瀛拧眉:“难道朕没有与你说过,你要去哪儿,记得告诉别人去向?”
“我跟石茵茵说过了呀。”
楼瀛侧首冷笑一声,目光沉沉,向石念心逼近一步:“那朕呢?”
“告诉了石茵茵,那朕呢?难道朕就不会担心吗?”
“可是你之前好像很生气,不想理我的样子。”石念心微微侧首,目光安静地落在楼瀛身上,语气平和,并无抱怨。
楼瀛话音一塞,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石念心却问:“你是又生气了吗?”
楼瀛脸色更沉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谁会因为你……”而生气。
话没能说完。
因为石念心的手抚上了他的头顶。
力道很轻,像一片羽毛拂过,但仅仅只需她指尖轻柔而短暂地路过他的发间,整个头皮便泛起一阵奇异的酥麻。
刚才她在路边,看到一个妇人安抚身边哭闹的稚童,便是这样的动作。
“你怎么这么爱生气。”石念心语气像是无奈地在哄无理取闹的孩子,“不生气了啊,我去给你买好吃的。”
楼瀛身体僵直,还尚未反应过来,石念心已经被一股逸散的香味吸引了注意,是街边的摊贩刚刚出炉了一锅烤胡饼。
石念心没心思再看他,收回手,转眼就跑到小贩的摊位前。
石念心目光粘在饼上,问:“这是什么呀?”
摊贩是个面容和善的大娘,看石念心眼馋的模样,笑道:“这是刚出炉的胡饼,用精白面和着猪油,裹着鲜肉馅儿烙得喷香,吃了我家饼的啊,没人不夸好,才只要两个铜板!姑娘可要来一个?”
“要要要!”石念心飞快点头,说完不自觉舔了舔嘴角。
伸手向荷包拿银子,在空空如也的荷包中抓了个空,才发现身上带的银子已经被她一路上花了个干净。
这一路来她瞧见什么新鲜玩意儿都忍不住凑上前,除了一路吃的零嘴,还有街边口中喷出的焰火、在胸口击碎的石头,虽然她也可以做到,但是看大家都在叫好,她便也跟着鼓掌扔了碎银。
银子是她出门前从屋中的匣子里随手抓的一把,也不知是多少,没想到这么不经用。
不过她记得石茵茵说,她们平日往她头上插的簪子都是值钱的东西,应该可以用来和这个人换饼吧?
石念心抬手在头上摸索,随手从发髻间取下一只玉簪,正准备递过去,忽然被一把按住手。
石念心看过去,楼瀛已经掏出一锭银子,递给了对方。
还好他出宫前忽然想到,若是石念心悄悄溜出宫,以她迷迷糊糊的性子,会不会忘了带银子,吃了东西付不出钱被人扣下该如何是好?
念头一闪而过,便顺手往怀里揣了一袋碎银以备不时之需,如今倒是真用上了。
“不用找了。”
感受到石念心望过来的目光,楼瀛却硬着脖子,半分眼神也没分给她,声音故作冷硬:“朕……我总不至于还要让自己的人想吃什么,还要委屈地拿首饰来换。”
摊主听得说不用找钱,满脸笑得合不拢嘴,忙不迭将刚出炉的一整锅胡饼全都用油纸包好塞给向二人。
石念心手中接过一个,然后看向自己手中方才取下的玉簪,像是有些苦恼这个该放哪儿。
楼瀛依然冷着脸,手上动作却是从石念心手中拿过玉簪,小心而仔细地将簪子重新插/进她发髻间。
石念心这才专心地双手捧住温热的油纸包,小小地咬了一口胡饼。她吃得秀气,每一口咬下的都不多,但是咀嚼的速度却是飞快,还一边点头:“好吃!”
忽的,不远处又有什么沸腾的动静,石念心见前面有热闹可看,手里还捧着没吃完的饼,脚步已经朝人群热闹处迈去。
而剩下的几个饼,摊主自然都塞到了楼瀛手中。
楼瀛有心想推拒:“一个就够了。”
“要的要的,我瞧姑娘,啊不,应该是夫人吧,我瞧夫人爱吃,那便多拿些,慢慢吃!”摊主笑着说完,又补充了一句,“郎君和夫人看着便真是般配的一对璧人呢!”
楼瀛耳根一红,忘了拒绝的话。
等楼瀛双手各拎着两大包胡饼追上石念心时,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堂堂一国之君,怎么倒像个拎包的小厮一样跟在石念心身后?
自己不是来逮她回去的吗?
石念心带着惊叹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哇,前面那个猜灯谜的游戏好像很好玩的样子!”
说完便挤进人潮中。
“诶!”楼瀛来不及多想,立刻大步跟上石念心。
至于把她逮回宫什么的……罢了,且还是让她先玩个尽兴,剩下的事,都晚些再说吧。
无人注意的墙角角落,苏英摆摆手,示意正准备上前禀报消息的人退下。
“陛下和娘娘两人谈情说爱,你们上前去打扰干什么,一个个真没有点眼力劲儿!这种时候啊,你们远远跟着确保安全就行了。”
几个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竖起了拇指。
苏公公真不愧是跟在陛下身边多年的人,懂得真多!
*
石念心满意地带着身后拎着大包小包的楼瀛回宫。
月泉宫的宫人惊惶上前从楼瀛手中接过东西,石念心已经自顾自地回了屋,也没管身后的楼瀛要如何。
楼瀛又黑了脸,快步跟上前去,石念心见他跟着进来,疑惑地看着他。
心中一个许久的疑惑问出口:“你又没地方睡觉吗?”
楼瀛:……
听这话,他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楼瀛咬牙,从嗓子眼儿中挤出几个字:“……朕是因为没有地方睡觉才过来的吗?”
石念心坐下,托腮思索道:“那你为什么要来抢我的床?”
楼瀛被哽了一下,这大庭广众之下,还有宫女在旁边侧眼偷瞄,他能直言吗?
倏地移开目光,冷声扔出一句:“你少装傻充愣!”
又向前一步,烛光将楼瀛的身影拉长,阴影将石念心完全笼罩于内。
“你还没说,你今日是怎么出的宫?”
之前听石茵茵说起石念心的去向,他还在半信半疑,皇宫这般重兵把守的地方,怎么能容得她一个弱女子随意出入。却不想,竟然真的在宫外找到了她。
难道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密道,或者宫门的守卫收受了贿赂,这么轻易便被收买了?
这回,心虚的人变成了石念心。
眼神飘忽,吐字含糊不清道:“我从宫墙爬出去的。”
“呵……”
“石念心,你哪怕是编谎话也稍微用点心吧,难道朕看起来就是这么好糊弄的人吗?”楼瀛听得想笑,嘴角僵硬地勾了勾,“还是你觉得,朕连让你费点心思编造谎言都不配?”
糊弄?是指好说话吗?那他确实是很好说话的人。
她实在不知能编出什么由头了,她遁地术轻轻一掐,便出现在了宫外,谁知这么这么多天都没出现的楼瀛竟然又找了过来。
这她也没法直说啊。
石念心嘴角下撇,脸都要皱成一团,最后为难地点点头。
“石念心!”这个点头让楼瀛直接愣在了原地,脑中闪过空白,紧接着,胸口燃烧起冲天的怒火,“你把朕当什么了!”
石念心只当是真心地在发问,偏头思考,然后目光澄澈地认真回答:“一个能给我好吃的东西的人类。”
目光澄澈,但是映不出他的身影。
不止眼里没有他。
心里更没有他。
怒火从胸口蔓延,灼烧楼瀛的肺腑、头脑,连呼吸都带着疼痛,理智被燃烧干净,一脚将房门踹上,一把拉起石念心,拦腰抱起,就往床榻的方向走去。
石念心睁大眼,不明白楼瀛是在做什么。
“那朕来教你,什么是君,什么是夫!”
楼瀛几个大跨步,天旋地转间,她跌入柔软的床榻,眨眼的片刻,楼瀛的身子就已经压了过来,一张剑眉星目的脸在她眼中放大,带着灼/热的气息,狠狠覆上了她的唇。
或者说,如发泄情绪一般地撕/咬,恨不得血/肉都融/为一/体。
他又想吃石头吗?
石念心面露茫然。
方才在宫外时她买了那么多好吃的,为何楼瀛什么都不吃,偏偏要回来吃她?
她一个妖怪都没想着吃人呢,这个凡人也太过分了吧!
但是上次她打了楼瀛石茵茵可是念叨了好久,她要不要换种方法把他赶走?
石念心正蹙着眉努力思考,神色却骤然一变。
他都不满足于吃嘴了吗?还想咬脖子?
察觉到对方的气息逼近如脖颈这般脆弱所在,石念心目光倏然锐利,右臂抬起,就要如上次一般挥掌向他。
但这次楼瀛早有准备。
巴掌堪堪停在了楼瀛的脸边半寸间,被他的手牢牢抓住手臂。
楼瀛暗暗磨了磨后槽牙。他并非那种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的皇帝,武术骑射皆是精通,上次不过是他毫不设防,才让石念心得了手,如今他有了防备,还能被一个女人打两次不成?
只是虽然他有防备,但是当他看到石念心真是如此狠心一而再再而三对他动手,仍然止不住心如刀割。
石念心就那么厌恶他吗?
说不清是心寒的凉意更刺骨,还是愤怒的火气更灼人。
不把石念心拆吃入腹,难以解他心头之恨!
楼瀛撒气地再次埋头进石念心颈间,带着一股狠劲允/吸/啃/咬。
石念心仰着头,感受楼瀛虎牙留在她颈间的微微刺痛,眸色加深。
楼瀛只当石念心是终于温顺服软,不自觉放轻了扣住她手腕的力道。
甚至还稍稍冷静下来,分心想,他有没有吓到石念心。
下一瞬,一阵剧痛在他肩头炸开。
仿佛整个肩胛骨都要被生生砸碎,伴随之而来的是骤然腾空的失重感,紧接着背部狠狠撞在了墙上。
楼瀛眼前阵阵发黑。
身上各处都疼得没有知觉了。
麻木的感觉褪去后,痛楚才一寸寸苏醒过来。
意识逐渐回笼。
方才是……石念心一掌打在自己肩膀上,自己被打飞出去,整个人重重撞在了墙上?
楼瀛竭力睁开双目,眼前现出模糊而重重叠叠的人影,等视野终于清晰,正好对上石念心冰若寒潭的眼。
石念心已经坐起了身,身上被他扯得凌乱的衣物松松垮垮地披着。
依然是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在地上狼狈不堪的他,清明而倨傲,让人面对即使是罗衫半解的景色,也不敢生出半分旖/旎的心思。
却又不同于上次,今日屋内尚是灯火通明,让他终于看清了石念心的神色。
双眼漠然,冷得彻骨,出手狠厉,毫不留情。
——这真的是他认识的石念心吗?
楼瀛无端打了个寒颤。
守门的太监听到动静,轻敲门,唤道:“陛下?”
石念心忽然回过神来,面上的冷然消散不见。
起身没事儿人般走到门前来开了门,像说起今日是什么天气,她吃了什么点心般平常道:“楼瀛被我打了。”
*
楼瀛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
短短片刻间,发生的一切都太匪夷所思。
第二次了,他竟然能在同一个阴沟翻船两次?
明明他都已经做好了防备,截住了石念心扇过来的巴掌,可为什么结果却与他想象中大相径庭,甚至他比上次还要狼狈?
离谱到让他最先生出的不是愤怒和羞恼,而是怀疑。
对他以往的认知,产生的一丝怀疑。
石念心一个柔弱的女子,竟然能够将他一个习武多年的成年男子轻易击飞,整个人腾空而起?
他坐在紫宸殿的床上,深深压着眉眼,一言不发。
苏英步履匆忙,带着太医进屋。
太医说了什么他也无心去听,任由旁边苏英愁眉苦脸着示意太医帮他检查伤势。
楼瀛只沉浸在当时回忆中。
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感受?
石念心那一掌轻飘飘落在他肩头时,初时只觉力道不重,但却仿若江湖侠客的话本中描述的内力一般,有一股绵劲而如惊涛般汹涌难以抵挡的力量打在他肩上,他才霎时腾空飞出。
内力?
这是真实存在的?
楼瀛困惑间,八年前的记忆浮现出来。
当年在荒石山上他被那个不知名的女子救下时,似乎也是这般匪夷所思,遥遥之隔却一击毙命,像是只有话本中才会出现的手段。
后来他只道或许她是武艺超群,而他当时身受重伤,意识模糊不清,所以才会当成怪力乱神。
如今的石念心是与她一般,都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
可是……
楼瀛脑海中没来由地闪过陈元菱歇斯底里的哭喊。
——“我没疯!是她!她会妖术!她是妖怪,她一定是妖怪!”
毛骨悚然。
明明窗外已经春日初悬,驱散着冬雪的寒凉,一股寒气却突然从楼瀛脚底直冲天灵盖。
23、两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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