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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70

    ◇ 第61章 并非朋友


    正值盛夏,孟昑在往前走的时候还是执意抱着江千泠的手臂,一脚踏出门,眼睛差点儿没睁开,外面的阳光灿烂到像是带孟昑进入了另一个极乐世界。


    “操!死太阳热死你爷爷了。”孟昑下意识就将头埋到了江千泠袖口上,像是天生就不会好好说话一样,一出口一定要带几个刺耳的脏字。


    江千泠的眉心蹙起来,也不管这地方晒不晒人,直接就在大太阳底下停了脚步,一只手就将孟昑的头掰过来,简洁明了警告道:“一,不许贴我这么近;二,再说脏话你就做好准备自己一个人一队。”


    “哎呀你就非得要在大太阳底下说吗?想热死我是不是!”


    孟昑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在那里蛮不高兴地嘟嘟囔囔:“还不让我说脏话,你还不如直接说让我自己一个人一队呢!而且我们都是alpha,我靠靠你怎么了?我是浓硫酸吗?你会掉一块肉吗?你怎么就这么小气呢!?”


    “你还知道什么是浓硫酸,真是罕见。”江千泠嗤笑一声,直接甩开了孟昑的手,大步流星往前走,冷言冷语道:“你要做不到就别跟着我。”


    孟昑憋屈到不行,飞快追上江千泠,先是对他进行一番言语上的谴责,“你这人怎么稍不如意就要把别人撒开呢?我过世了两年零三个月的太爷爷都没你这么专横独权!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不好说话不好相处的人??”


    看江千泠完全没反应,甚至还走得更快了,孟昑心下有点儿着急起来,只能被迫屈服了,不情不愿道:“好吧好吧,你要不想听脏话我不说了总行吧。但我们是朋友,我搂你下抱你下不都是很正常的事吗?你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


    江千泠这回总算是停了脚步,目光微微垂下来,眼睛被睫毛遮住一半,大半张脸隐没在背光的阴影中,让人很难分辨出他是什么表情。


    江千泠的正后方就是刺眼至极的日光中心,孟昑的眼睛微微眯起来,看不清江千泠是什么神情,只听见他的声音:“谁跟你是朋友了?”


    “你跟我是朋友啊,我跟你也是朋友,姓江的和姓孟的是朋友,名字里带日的和名字里带三点水的是朋友,总之当然是我们在做朋友。”孟昑坦坦荡荡回答说。


    江千泠又问:“所以你跟你别的朋友也喜欢这样?”


    孟昑理所当然道:“当然,都是好哥们儿,哪有畏手畏脚还要避嫌的道理。”


    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得到了解释机会的孟昑不仅没能成功消解江千泠的冷漠,他反倒还察觉出江千泠的脸色似乎是比刚才还要更坏了。


    孟昑赶紧再一次追上江千泠的脚步,着急解释道:“但你比他们都长得更好看,所以我可能还是更喜欢你一点儿。”


    “有谁问你了吗?”江千泠说话的语气淡淡的,即使孟昑已经把姿态放得很低,却依然还是不为所动。


    “那我真是没招了。”孟昑两肩一耸,彻底摆烂了,只是还跟狗皮膏药一样的死死黏在江千泠身边。


    对于集训营,孟昑还是完全陌生的。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和江千泠就一起走进了一个不知名的小巷子里,老旧开裂的红砖中间极为粗糙地用水泥衔接着,看上去已经有了一些年头。


    不知道是什么人在这里种下了许多盆栽花卉,藤蔓弯曲蔓延着爬了满墙,有些花卉已经在盛夏绽放,有些花卉还在等着接下来的秋冬又或是来年春。


    不知是什么原因,江千泠始终将目光定格在最角落的小灌木上。看上去没什么特殊之处的一株植物,没开花没果子,只有叶片是绿油油的,看起来很不起眼。


    孟昑走到那株植物前仔细看了一会儿,还蹲下来捏了捏它的叶片,更加没发现什么特别的。


    “这东西有什么好看的,你为什么看它不看我。”


    孟昑心里满是怨气,赌气般掐下来一片叶子,愤愤不满道:“我不就是扒拉了你两下接着说了几个字的脏话吗?你用得着这样故意晾着我吗?”


    江千泠忽然说:“现在是夏天,离十二月还有五个多月时间。”


    “嗯?”


    对于江千泠的前言不搭后语,孟昑还是没能很快听懂。


    “现在还是夏天,灌木上还一朵花没开,空气中已经有了白山茶的气味,整个巷子里都是。”江千泠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和语气里都没有掺杂任何多余的情绪。像是随意提起的,不带任何意义的一句话。


    但孟昑的脸却在一瞬间唰地一下就红了,支支吾吾说不出半句话来,脸上藏不住一点儿心事。


    江千泠注意到孟昑的神色,像是什么都不明白一样问:“怎么了?”


    “没怎么!”


    孟昑说话的姿态和语气都别扭到了极点,揪着几片绿油油的叶子一下子站起来,明明已经晕眩到极点,却还是要尽力掩饰住自己的不自然,“哎呀这个外面太热了!我一直在出汗。这个空气也十分干燥,我眼睛和嘴巴都有点儿干,诶你有没有爽肤水给我剪指甲啊?”


    孟昑急得叽里咕噜说了乱七八糟的一大堆,最终演都不演了,直接扯着江千泠的手开始往外飞奔,全然忘记自己刚刚起过什么誓,已经答应了江千泠不再与他贴得那么近。


    但江千泠对于孟昑的再一次零距离接触并未表现出原本应有的反感。


    因为他已经在孟昑全然不知情的状况下捉弄了他,报完了自己心里也不知道是从哪儿生起的怨。


    同性和同性,同性和异性之间在完全顺其自然的状态下都是无法完全收敛住信息素的。


    因此只要是拥有腺体的人,在相互靠近后或多或少都能感受出对方的信息素气场,除非是贴了抑制贴有做防御。


    但知道并不代表就能随意说出口。


    信息素气味是alpha和omega的隐私话题,一旦大大方方提起,要么就是调情,要么就是经历了什么重大的医疗事故。


    而现在的状况显然不是后者,更不应该是前者。


    训练营的高等级alpha和omega太多,为了防止有大事发生,alpha和Omega们大多都往后颈贴了抑制贴。


    孟昑因为感觉非常不舒服,在今早也是贴上了,虽然在困意中贴得歪歪扭扭的,但也算严实。


    刚刚趴在江千泠肩膀上的时候,孟昑看到江千泠也贴好了抑制贴。在双方都严防死守的状况下,江千泠应该是闻不见孟昑信息素的。


    但江千泠不仅闻到了,还误把孟昑的信息素当作真正的花香堂而皇之地说了出来,甚至还说孟昑的信息素弄得整个巷子里都是。


    这样的话在ao交流的语境里,都称得上是放.荡了。


    听到这样的话,孟昑觉得自己跟被调戏过一遍没什么两样。


    但偏偏说这话的江千泠好像还是个不知情的。孟昑只能拉着他的手赶紧逃出了这个狭小逼仄的巷子,不让白山茶的气味在小小的空间里继续蔓延。


    【📢作者有话说】


    并非不知情


    这个江千泠在心里焉儿坏


    ◇ 第62章 恶龙与公主


    在最开始抢夺到与江千泠的组队机会时,孟昑还颇有些沾沾自喜,总觉得自己一往直前地抢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就像是童话故事里时常出现的恶龙和公主,孟昑觉得自己应该是骑士,举着生锈的铁剑一路所向披靡,就这样成功从恶龙手里救走了公主。


    而江千泠就是那个公主。


    孟昑怎么想都觉得这样的类比非常恰当。


    自己——英俊帅气,气度不凡,英勇无畏,简直就是骑士本人。


    同学甲乙丙丁——臭气熏天,咄咄逼人,小气刻薄,张着一个血盆大口就是要来声讨自己,简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就是恶龙没跑了。


    江千泠——精致漂亮,肤白胜雪,高傲矜贵。唯一ooc的就是一点儿都不温柔善良。但在大部分特点上还是非常符合公主设定。


    而公主和骑士天生就是一对,他们之间虽然不是那样的关系,但孟昑觉得江千泠天生就应该和自己一起玩。


    虽然江千泠的性格非常恶劣。不仅自我霸道一点儿也不好说话,而且还虚伪无趣天生就爱变脸,从来都只对自己发脾气甩脸色,开口只会嘲讽,讲话尖锐刻薄,刺得人胸口疼。


    但孟昑想想还是决定要勉为其难包容一下江千泠,即使江千泠从来没说过要和他一起玩。


    孟昑就这样沉浸在自己有关于骑士和公主的想象里,不到一天就被打回了原型。


    因为他发现江千泠才是那个恶龙,自己才应该是那个可怜的辛德瑞拉。


    孟昑的考核成绩也关乎着江千泠测试结果,江千泠表面上说着可以接受和孟昑一起受罚,实际上想拿第一的心情完全是写在脸上。从早到晚都要对孟昑进行紧急特训,连吃饭洗澡的时间都不放过。


    孟昑被训得实在是受不了了,一从格斗台上下来就直接瘫倒在地上,拖着江千泠的大腿哭着闹着要退队,质问江千泠不是说过愿意陪他一起接受惩罚。


    江千泠垂着眼,目光冷淡,理性又淡漠道:“我的意思是,你要不配合我们就一起退出测验,只是三百个俯卧撑而已,我不介意陪着你一起做完。但我们只要参与了考核,我的人生里还没有拿过第二名。”


    “第二名没拿过,那倒数第一名呢?第二十二三十三四十四名呢?三到五十一里总有一个你喜欢的数字吧。”


    从来都是倒数第一名的孟昑并不理解江千泠的执着,扒着江千泠的大腿祈求道:“我真的不想再训练了,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吧。不就三百个俯卧撑吗?我愿意做还不行吗?我们退出测验吧,求你了江千泠,我们退出考核吧,我们一起做俯卧撑可以吗?拜托你了,好吗好吗?”


    孟昑为了求饶简直是什么话都说出来了,就怕江千泠还要逼着他训练。


    他从小到大就没吃过那么多苦头。虽然没有妈妈,但从诞生就是待在保温箱里,接下来就是过着吃喝不愁,从来不要担心没钱用,也从来不被人期待和要求的生活。


    说孟昑是脱缰野马都是一种对野马努力的不尊重,毕竟连野马曾经都有过缰,而孟昑完全就是在按照自己的心意活着。


    但如今孟昑简直是连喝水都在被人要求着。


    早起要晨练,白天要上课,晚上要自习或小考,偶尔还要晚训。为数不多的空余时间完全被江千泠压榨了,连发呆三分钟都变成了一种奢望。


    江千泠不许孟昑在床上吃零食;不许他在吃饭的时候吧唧嘴;不许他说任何脏话;不许他在见到老师的时候不打招呼问好;不许他在急着跑食堂的时候从草地上踩过去;不许他给别人取外号;还不许孟昑放弃一件自己本来就做不到的事,非要逼他用尽全力把那件事做好。


    在江千泠的教导下,孟昑觉得他都要活成自己小时候最痛恨的三好学生模样了。


    到周六的时候,孟昑已经被江千泠训了整三天了。


    特训的第一天,江千泠就说孟昑只要能打到他的眉骨这场特训就结束。


    如今都已经三天过去了,孟昑连江千泠的脸皮都没擦到一下,现已精疲力竭了,还要被江千泠撂倒在地上。


    江千泠在陪练的时候完全是收着劲的,大部分时候都是在拳头贴到孟昑的一瞬间就收了手,并不是真的在格斗,仅仅只是起到一个引导作用。


    然而在训练进行到中半段的时候,当江千泠的指骨挨到孟昑腰侧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千泠感觉孟昑似乎还向着他进攻的方向迎了一下。


    江千泠这一下没来得及收住劲,拳头挨到了肉上,孟昑忽然就往地面倒去,侧着身子蜷缩在擂台上,眼睛被头发遮挡着,看不清表情。


    江千泠的心脏莫名紧缩了一下,明知道自己刚刚那一拳下手不重,不至于将孟昑打倒在地上。


    “起来,你是觉得装死就可以偷懒了吗?”江千泠一只膝盖落到地上,在孟昑身侧蹲下了,摘了一边拳击手套,伸手推了下孟昑的肩膀。


    孟昑还是没反应,连呼吸的频率都变得非常轻缓。


    江千泠眉头轻蹙着,心情有着迫切地撩开孟昑的额发,感受到他出汗时额头上湿湿的潮气。


    孟昑的眼睛很自然地闭着,纤长浓密的睫毛落在下眼睑上,看上去很安静,让他看起来像真的昏迷了。


    “靠,开什么玩笑。”


    江千泠就算表面上表现得再怎么成熟理智,本质上还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真正遇到状况了还是会有些慌张迷茫,不懂得要怎么妥善处理。


    他少有地骂了一句并不怎么好听的俗话,在经过很短的几秒思考后,俯身向孟昑靠近了,想要先把他抱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候,原本安详倒地的孟昑忽然跳了起来,两只手紧紧抱着江千泠的腰,脸贴在他温热的小腹上,头顶着江千泠将他压到了地面上。


    江千泠闷哼一声,还没来得及完全反应过来,就看见孟昑在炽光灯下一脸灿烂的笑,接着就是拳击手套轻轻挨在了眉骨上。


    为了一击致命,孟昑整个人完全是趴在江千泠身上,戴着拳击手套的右手还在一下一下扬着,嘚瑟到不行,“嘿嘿,我赢了。”


    “你耍赖?”


    孟昑和江千泠实在是贴得太近,白山茶的味道一瞬间扑了满怀。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江千泠的注意力变得有点儿分散,来不及整理心情,只能先推开了孟昑,半倚在身后的围栏上,说话的语气很不高兴。


    “你只说要碰到你眉毛,又没说不能耍赖。”


    孟昑也向着江千泠再一次靠近了,跪坐在地,两只手撑在江千泠肩膀上,又是撒娇又是祈求道:“求你了江千泠,我真的不想再训练了嘛。今天实在太累了,你就算我赢了好不好。”


    “……”


    看江千泠不说话,孟昑开始用力地朝着他做wink,两只形状好看的眼睛左一下右一下地眨巴着,非常没有章法地朝着江千泠撒泼卖萌。


    “……今晚的训练暂时结束,下次不会再通融了。”


    在孟昑胡乱的攻势下,江千泠有点儿没话说了,眼睛看往别的方向,不懂自己怎么就纵容了孟昑这么无厘头的耍赖方式。


    “耶耶耶!终于可以休息了!!”孟昑一下子举起了双臂,拳击手套高高扬在空中,像是一个真正的胜利者那样在庆祝。


    即使他的奖励仅仅只是在今晚上不用再继续训练了。


    现在已经是下了晚自习的时间,格斗训练场里早就没了别的人,整个场馆都只有最中心的一盏灯亮着,显得空荡又寂寥。


    但有孟昑的地方又注定不会是冷清的。


    当江千泠把场馆里唯一的一盏灯都关上,窗外的天空被阴云笼罩着,只有路灯的光还隐约透进来一点儿。


    孟昑坐在窗台上,等江千泠将场馆里所有的电源开关都检查过一遍,手上勾着一串钥匙向自己走过来,他一下子就从悬空的位置跳下来,开始继续自己的喋喋不休。


    “你手里拿着钥匙的样子好像比平时还要更好看一些,因为显得你的身份非常有份量,即使我知道你拿着的只是我们学校场馆的钥匙。”


    “……”


    “说实话我觉得你染个发色可能会更好看一些。你难道没有产生过这样的想法吗?白金色的怎么样呢,我认真想了下觉得这个非常适合你。”


    “……”


    “哎呀最近的天气真是好烦人啊。即使只是老老实实站在空气里,整个人就感觉快要疯掉了。世界上竟然还有只用站着呼吸就能体验到的酷刑!”


    “……”


    “诶你有没有觉得……”


    “我觉得你现在保持安静比什么都要好。”


    在寂静的场馆里,孟昑的每一句话似乎都带着隐隐的回声。


    场馆的大门已经有些陈旧。江千泠努力了几次,才终于把训练场的大门锁上了,转过身干脆利落就往外走,孟昑又很快追上来。


    夏天的夜晚太安静,除了模糊的蛙叫声以外,整个世界似乎都是寂静无声的。


    江千泠并不是第一次这样踏上回宿舍的路,深夜的训练场总是能缓解很多压力,往常他还挺享受这样的时刻。


    以自己为中心的世界,一个人都没有。


    不会有人说话不会有人靠近不会有人主动凑过来和自己交际,安全到极致,就好像所有的事情都能由自己主宰。


    但这样的环境里只要插进一个孟昑就显得非常不一样了。


    江千泠完全找不到以前那种深沉又忧郁的氛围了,只能感受到孟昑的声音像蚊子一样在耳边不停环绕,避不开也甩不脱。


    “说起来,我为什么从来没有闻到过你的信息素气味?哦不对,第一次见的时候好像闻到过一次,但就那么几秒的时间,我都忘记是什么了。”


    或许是因为漆黑的夜里只有两个人的环境太安全,孟昑似乎觉得整个世界都会停留在这样一个时刻里,于是忽然就变得格外大胆,什么话都敢说出口了。


    孟昑前面说的话在江千泠这儿都是模糊不清的,直到这一句一瞬间就清晰了。


    “……你知道你在问什么吗?”江千泠无言片刻道。


    “我知道啊,但这有什么的,我们都是alpha啊。”孟昑的脑子还是一根筋的,毫无顾忌道:“而且你都知道我的了,我却完全不知道你的,这是不是有点儿太不公平了?”


    江千泠问:“我什么时候知道你的了?”


    “……”


    孟昑意识到自己在无意识间就说漏了嘴,这才想起来江千泠只闻到过他的信息素,但或许还不知道白山茶的味道就是源于自己。


    “啊你当然不知道!我是说你要是这么问我的话,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就告诉你,所以就相当于你知道了。”孟昑浑身一激灵,赶紧找了个牵强的借口做掩饰,内心还觉得自己隐藏得非常好。


    江千泠唇角牵起来一点儿弧度,像觉得孟昑的脑回路很有意思一样,“我们之间有交换这个的必要吗?”


    孟昑一本正经道:“怎么就没有了?我们现在是并肩出入的朋友关系,却连对方的信息素是什么都不知道,那岂不是一点儿都不亲密?”


    “但我为什么会连你的一点儿信息素都没闻到?这不应该啊。”孟昑感到很郁闷地皱着眉,说到一半直接靠了过来,两只手扒在江千泠的肩膀上像是小狗一样地闻。


    江千泠往后退了一步,淡淡道:“在这里的所有人,除了你一个以外,都已经学会隐藏自己的信息素,可以将能量场降到最低。你要想学后天就有这堂课。”


    “啊真的吗?世界上竟然真的还有像这样的技能吗?那我的信息素岂不是完全消失了,就像热血漫画里演的忍者一样。”


    “……没那么夸张,只是把信息素的存在感降低了,怎么可能完全消失。”


    “那我怎么没闻到你的?”


    “因为我有腺体贴。”


    “哎呀所以明明也没那么神秘啊,你给我闻闻你的信息素又怎么了?给我闻闻嘛,给我闻闻嘛,求你了。”


    “孟昑你走开……你是变态吗?”


    “谁叫你那么小气啊……”


    聒噪的交谈声慢慢隐没在夏夜里,寂静的夜晚只剩下飞蝇还在路灯下打着转。


    这明明是一段很没有意义的对话。但这时候的江千泠还没意识到,自己在完全放松的状况下也已经变得话很多。


    虽然完全是被孟昑逼的……


    ◇ 第63章 第二十二


    考核测试结果周日那天出来,江千泠获得单人成绩的第一名,小组成绩的第二十二名。


    江千泠说过他的人生里还没有得过第二,但他们的最终成绩一出来,名次里竟然有两个二。


    孟昑在这一整天里都保持在一种非常忐忑不安的状态中。但没办法,这真的是他尽力以后的结果。


    毕竟孟昑刚被特训了没几天就抽签抽到和班里的第三名对战,孟昑对这个人有点儿印象,因为他好像是以前江千泠身边比较亲近的朋友。


    所以孟昑在得到抽签结果的那一刻就率先想要提前打点一番,看到对方的时候想要套近乎,过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名字,“那个秦十鱼,你等下和我打的时候能不能稍微放点儿水啊,我可以给你好处。”


    对于孟昑而言,这一番话其实已经说得很真诚了。


    但覃思宇简直是被气得要命,还以为孟昑是在挑衅自己,对打的时候斗志和战斗力都变得更强了,拳拳带风一点儿都不手软的。


    孟昑虽然还没怎么学格斗,但在打架方面完全就是个二溜子。


    虽然打不过对面,但躲避和攻击的招式都非常出其不意,完全不按正常套路来,连滚带爬左右开弓的也没让对方占太多便宜,还用流氓招式反得了几分。


    覃思宇虽然是胜者,但几个回合下来不仅没能爽快,反而还被气得要抓狂,恨不得把孟昑抓来炒了煎了。


    偏偏江千泠好像还是站在他那一边的,覃思宇被气得要死,跑过去和江千泠骂道:“你那个室友到底是什么人啊?是不是有毛病,我们训练营里怎么会有这种奇葩!”


    没想到每天和孟昑一起同吃同住的江千泠不仅没有和覃思宇共情,反而还很好脾气地笑着,说的话也是模棱两可,“他不过才接触训练两三天,你不用和他这么认真的。”


    “你是什么意思?”覃思宇一瞬间冷静下来,眯着眼睛问:“你是觉得我跟他太计较了吗?你觉得我不应该跟他认真打,所以是我做错了?”


    江千泠没说话,眼睛的弧度还是向下弯着的,等覃思宇一口气稍微顺过去了,才接着说:“没这个意思,只是薇娅知道孟昑是新手,本来就没想要一场实在的对打,你收着劲打她也会给你高分。你要太认真了,反倒显得你的水平没那么高。毕竟对方完全就没有跟你对抗的资历和能力,你以压制性的攻势击倒对方也算不上是件太光彩的事。”


    “……”


    “祝贺你和赵跃在这场小组考核里拿下第一名,今天对打的这股狠劲是比往常要进步了不少。”


    覃思宇目送着江千泠转身离开,过了好半天才缓过来,没忍住骂了句脏话。


    江千泠这哪是在祝贺自己呢。明明一下脸色没甩,一个眼色没给,却在表达出的每个字里都塞满了阴阳怪气,几乎就差直接表明他有多不高兴了。


    这可是件罕见事,覃思宇和江千泠认识了这么多年,就没看见他和谁翻过脸,就好像遇到再猎奇再无理取闹的人,都无法撼动江千泠的教养和体面。


    但今天就为了这样一个事,江千泠几乎是把心情不爽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就好像覃思宇真的就做了一件天理难容的事。


    这个孟昑不过才在他们的生活里出现了几天时间,却好像已经对江千泠有了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意义,覃思宇简直是完全无法理解。


    但就在这时候,覃思宇忽然回想起来,记忆中江千泠好像也不是第一次对自己表现出这么不明朗的态度。


    上次还是在十三岁那年的暑假,江千泠在房间的阳台上养了一盆小植物,据说是茶籽树的树苗。


    覃思宇和赵跃跑到江千泠的房间来玩,却没看见他人。覃思宇看见阳台上的小树苗,忽然就想起来自己还有着绘画课的作业没做。


    他需要一个很好的创意,于是拿出图画本,把幼苗的树叶摘下来很多浸泡在染料里,拿胶水一片片沾到绘本上。


    当时江千泠和大人们参加完宴会一回来,推开阳台门看见一地狼藉以及没剩下几片树叶的幼苗,是发了很大火的。


    这件事差点儿给他们留了芥蒂,覃思宇真的足足求了江千泠几个月才终于得到了他的一点儿原谅。


    孟昑原来是江千泠的茶籽树幼苗吗?


    覃思宇后知后觉回过神来,总觉得这件事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微妙感。


    孟昑两只脚搭在墙上,原本是以一个极为放纵的姿态在看着漫画书,因为实在是看得太入迷,连有人推开门走进来了都不知道。


    直到江千泠的影子盖住了漫画书上的小字,孟昑感觉很不爽快地“啧”了一声,正要换个姿势继续看,一抬头就看见江千泠的身影近在眼前。


    孟昑被吓得一激灵,想起江千泠不让自己躺在床上玩手机看漫画书,于是飞快坐起来;又想起江千泠不让自己直接脱了鞋就上床,于是赶紧将自己的袜子脱下来甩到一边;等袜子都已经落在了地上,孟昑又想起来江千泠不让自己随地乱丢臭袜子,于是又一骨碌从床上滚下去,急匆匆将脏袜子捡起来;在孟昑以为自己终于安全了的时候,他低头看见自己光溜溜的一双脚,忽然又记起江千泠不许自己光着脚在没铺地毯的地面上乱走。


    “卧槽!”孟昑在惊慌失措的状态中下意识飚了一句脏话,回忆和凄凉感一起涌上心头,想到江千泠严明禁止自己在宿舍里说脏话,尤其这一条还是被写进了公约里的


    ……


    “尼玛的我不管了!”孟昑被自己的危机意识逼到有点儿要发狂了,一瞬间什么都不想管了,将脏袜子随手一丢,手里抱着漫画书就往被子扑过去,外衣外裤也没换,就将脸埋进了被子,破罐子破摔道:“我就这样了,你骂我吧!你打死我吧!我坐姿不端我不爱护眼睛我不爱卫生我说了脏话我很没素质我不遵守约定还拿了第二十二名,你拎着我的衣服把我从阳台上丢下去吧!”


    从始至终还一句话都没讲过的江千泠:“……”


    孟昑整个头和脖子都像是鸵鸟一样埋进了被子里,说话瓮声瓮气的,让人感觉好像很委屈。


    想当初孟昑的被子套得像个圆锥,床单铺得像是波力海苔,还是江千泠帮他重新整理的。


    被孟昑这一蛄蛹,原本规整的被套和床单又乱了。


    江千泠没说什么,走过去将孟昑从被窝里扒了出来,看见他乱糟糟的头发和紧闭的眼。


    “哎我虽然确实是做错了点儿什么,没能完全达到你的要求。但我要你打我骂我的话也只是象征性地随口一说,你也用不着真的执行吧?”


    看江千泠真的要把自己从床上拖下去,孟昑赶紧把眼睛睁开了,简直是感到十万分的委屈。


    江千泠扯了下唇角说:“放心吧,我没有什么特殊倾向,对打你骂你惩罚你都没什么兴趣。”


    “欸?那你是……”孟昑终于没再反抗了,被江千泠半拽半拖着到床边,发现江千泠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膝盖的淤痕上。


    不仅如此,孟昑的颧骨、手肘、小腿、脚踝上都有着大大小小不同程度的伤痕。


    江千泠半蹲在床边,抬起眼,将孟昑的上衣也掀开,然后在瘦而薄的腰上看见身上最大一块的青紫色痕迹。


    孟昑的脑筋总是在一些歪心思上转得飞快,他立即从江千泠的动作中解读出一些预料之外的意味,反应很快地开始卖惨。


    “你看我也是付出了很多努力的,但是实在没办法嘛,毕竟我也才学习了几天,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变成最厉害的人。”


    孟昑在捣乱的时候总是能气得人忍不住都要闭上眼睛,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不擅长卖乖。


    相反的,口才好的人在什么样的情境下都口才好,孟昑甚至是非常懂得怎么利用自己的语气示弱的。


    在这样的时刻孟昑还不忘再放番大话对覃思宇的实力进行拉踩,语气一转,变得轻蔑又不屑,“其实叫那个什么鱼什么玉的实力也就那样,他练了那么久也没占到我什么便宜,我还盯着他的鼻梁骨打了好两下。相信用不着多久我就能ko他了,到时候你就等着抱我的大腿得第一名吧。”


    在短短的三分钟里,孟昑的心情已经完成了由惊慌失措到自暴自弃再到不死心求饶再到斗志昂扬表明决心的转变了。


    江千泠甚至来不及插上什么话,他就完成了一场自己的独角戏。


    全身明明都已经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心却还是大得像是足球场。江千泠都不知道要说些孟昑什么,只是半直起腰,对着孟昑腰上的青紫色痕迹不轻不重掐了一下。


    “我靠好疼!”孟昑一下子弹起来,头差点儿砸到床板上,委屈道:“你不是不生气了吗!为什么还要掐我??”


    “谁说我不生气?”江千泠走到书桌旁边,从抽屉里拿出了一管什么,唇角牵起一抹冷冷的笑,“抽签抽到第三名不会跟薇娅提出降低难度?一句话都不说就上场了,觉得自己逞能的样子很帅?在擂台上连滚带爬的姿势可不好看。”


    “你不是说你的人生里还没拿过第二名吗?我要真弃权了你能放过我啊,我这还不是为了你一句装逼的话在努力奋斗吗?”


    看江千泠并不是在真的生气,孟昑又恢复了那副浑不正经的样子,整个人接着仰躺在被子里,甚至还想踩着杆子往上爬,大放厥词道:“你应该要感激我。”


    “……”


    隔了很长的时间,孟昑都没听见江千泠那边有什么动静,一抬头就看见江千泠手里拿着支软膏,正站在白茫茫的日光灯下,微笑着看着他。


    孟昑心里一毛,一只脚踩在地面上,赶紧把江千泠拉了过来,求饶说:“我说错了我说错了。第二十二名是没权利说赛后垃圾话的。”


    江千泠被孟昑这样子气得心里一下一下地发毛,但还是要维持好脾气,不然孟昑就会又开始一味地讨饶,不认真听他讲话。


    “我说我的人生里没拿过第二名,是因为我讨厌半途而废对事情不认真的人,那样的人做什么都不会有好结果。”


    刚刚的气头还没完全过去,江千泠深吸一口气缓了下心神,耐着性子和孟昑说话:“我对自己的要求高到我不允许自己拿第二。但只要是认真过的人,拿到的名次都不会比我拿到的第一名缺少意义。”


    “我没退步,我还是单人考核的第一名,和你一起拿的第二十二名也并非毫无意义的名次,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发火?就算你换个对打对象还是拿了五十一名,我都不会因为这个生气,因为我看着你努力练过了。”


    孟昑像做错了事情原以为会被主人训的小狗,抬着头露出最多的眼白,心虚得要命,一眼就能看出刚刚做了很多坏事。


    但又完全没料到主人根本就没生气,反而还叫他“good boy”,于是又在最快的时间里反应过来,将尾巴转得像螺旋桨一样飞起。


    “那你就是不生气了?”孟昑的表情一瞬间由“不嘻嘻”转换为“嘻嘻”,撒开被子飞扑到江千泠身上,笑嘻嘻道:“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小气,格局太大了!”


    江千泠皮笑肉不笑道:“但现在生气了,你是觉得自己耍滑卖乖的样子很讨人喜欢吗?”


    “对啊很讨人喜欢,而且是讨你的喜欢。”懵懂到还什么都不明白的孟昑说起话还是非常地无所顾忌,还以为世上就只有好朋友一种纯洁的感情,一旦喜欢一个人就要非常热情地贴上去。


    不仅如此,行为也是大胆得要命,孟昑从床上捡起掉落的软膏,直接塞进了江千泠手里,“你赶紧帮我涂一下。”


    “……”江千泠沉默了几秒问:“你是认真的?”


    “是啊。”孟昑已经往上撩起了自己的上衣,并且仰躺在床上,像是博物馆里的木乃伊一样躺得端端正正,等待着江千泠的下一步动作,“我都已经受伤成这样了,还要自己涂药,岂不是很可怜?”


    江千泠一看到这样的孟昑就来火,将药膏丢到他身上,淡漠道:“你是断手断脚了吗?自己涂。”


    孟昑一脸吃瘪的表情,看江千泠转过身了,就开始对着他又做口型又做动作,表情夸张但言语无声地表达着自己的愤怒。


    但江千泠很快又转回身来,孟昑一瞬间又老实了,已经在弯着身子给自己涂药。


    “待会儿把床单被套都换了,我有没有和你说过要脱了外衣外裤上床?脚踩在地上了怎么也应该先擦一下。”江千泠眉头微蹙着,完全没辜负孟昑对他的预想,总是对孟昑有着很多的要求。


    孟昑明明出生在一个完全放养式的家庭里,却还是对中式教育的刺痛感到非常感同身受。


    一想到自己接下来还要做这么多事,就累得一下子瘫倒在床上,恨不得永远都不要再醒来了。


    ◇ 第64章 冷松or奶油


    根据江千泠的严格要求,孟昑直到晚上的十二点一十才终于能闲下来,穿着棉质睡衣,躺在香香的刚换好的床单被套里,从来没觉得自己有像现在这么乖巧过。


    江千泠似乎非常执着于将孟昑培养成一个乖小孩,但就算现在的孟昑很服江千泠的管,有些深植于内心的东西还是无法改变的。


    就比如说现在,孟昑还是想窝在被子里打游戏,还是很想把薯片带到床上吃,还是很想在玩累了游戏以后忘掉刷牙直接倒头就睡。


    而这样的行为只要在江千泠离开的状况下就会立即执行。


    孟昑就这么躺在自己平整的,没有一丝褶皱,散发着洗衣液香味的床单上,回忆着自己曾经的放纵生活,越想越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孟昑一觉得空虚就总忍不住讲话,即使现在已经是凌晨十二点多。


    算算日子,其实孟昑和江千泠满打满算也才认识了五天。


    在这样短暂的时间里,寻常人一般才停留在知道名字的阶段,但孟昑和江千泠已经很有仅限于对方的相处方式了。


    真要仔细想,孟昑能感觉出江千泠似乎是在某个特殊的时段转变了一点儿对自己的态度。


    但在这个过程中,孟昑完全是不知情的。


    在他的视角里,他和江千泠之间就是没发生任何一个足以让他们跨过一道社交关隘的特殊事件。


    但这样的转变又确确实实发生了,孟昑是非常实在地感受到了。


    这样的内心想法让孟昑的心脏一下一下痒起来,总是非常地想说话,当听见上铺的江千泠也在翻身时,孟昑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没有任何预兆,孟昑平地就是惊起一声惊雷,像喝醉了一样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的是什么话。


    “……孟昑你是不是有病啊。”即使已经相处过好几天的时间,江千泠还是没办法完全适应孟昑说话的逻辑和节奏,时常会惊叹于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惊奇的脑回路。


    “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想到哪儿去了。”孟昑大大咧咧道:“我是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接受我们其实是朋友的。”


    即使还没有睡着,江千泠也没有在大半夜和人谈心的兴致,不耐烦道:“没什么时候。”


    “欸你那是什么回答啊?”孟昑对江千泠的这个回答感到很不满意,甚至还从床上爬了起来,从江千泠的床沿探出头,非常执着地问:“到底是什么时候?求求你告诉我。”


    江千泠一翻身就看见孟昑踮着脚探上来的半个头,简直是连太阳穴都开始刺痛起来,已经快要失去最后一点儿耐心,语气烦闷到极点:“从你遵守寝室条约不大半夜扰人清静开始。”


    “呵呵。”孟昑意识到今晚上大概是没办法从江千泠这儿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只能不情不愿地从江千泠床沿撤离了。


    然而在撤离的时候,孟昑还是不愿意让江千泠安神,轻飘飘留下一句如同重磅炸弹一般的话,“我今天其实闻到你的信息素了,你的信息素还挺香的。”


    “……”


    “就在刚刚你坐在我床上的时候,你没贴腺体贴,情绪又不是非常稳定,所以破隐了。感觉像冷松和奶油混合起来的味道,除开你的alpha属性还挺好闻的。”


    看江千泠没说话,孟昑又再一次补充了,还非常学习致用地使用了自己刚刚在热血漫画里学到的词汇,再对江千泠的信息素气味进行了非常细致的正反馈。


    按理说,alpha的信息素都是更带有攻击性的,所以同类和同类之间往往都更排斥对方的信息素。


    但很神奇的是,孟昑是真的不怎么抵触江千泠的信息素,甚至还能闻出这信息素最原本的气味出来,基本能感觉出江千泠的信息素会带给omega一种怎样的感受。


    孟昑恐怖的话一句接着一句,江千泠终于能闭上眼睛。


    只是他在这时闭眼睛完全不是因为有多困了,单纯是被孟昑气得有点儿脑缺氧了。


    总是被说小话的孟昑折磨,江千泠总算忍不住了,在深思几秒后直言不讳道:“你知不知道你总是在说一些像是要搞同性恋的话。”


    “同性恋?你说的同性恋是什么意思,男的和男的不本来就能谈恋爱结婚生孩子吗?”孟昑回到自己的被子里,还处在有点儿懵圈的状态中。


    “我是说alpha和alpha谈恋爱。”江千泠什么都不想管了,再直接不过地表达道。


    “那不应该是古代的事吗?只会被史官记载在野史里,都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孟昑在情爱一方面的认知还停留在小学生阶段,说出来的话甚至浅白到有点儿惹人发笑的程度,“alpha和alpha要怎么做那个啊?是不是就直接省略这个步骤了。”


    “……算了你睡吧,当我什么都没说。”


    江千泠已经完全失去了和孟昑说话的耐心,警告的语气里甚至不带有半点儿玩笑意味,“并不是说我们有在变熟,就代表你没有被我从天台丢下去的可能了。”


    “……”


    孟昑自己也知道自己其实有点儿烦,江千泠说的这话有可能真的不带有什么夸张的成分,于是终于老老实实将嘴闭上了,大概不用三分钟就可以进入睡眠。


    而江千泠已经被孟昑完全搅散了睡意,在大半个夜晚里大概都只能听着孟昑轻浅均匀的呼吸声郁闷。


    【📢作者有话说】


    截稿日疯狂发力中……今天一整天都没停止码字TT


    ◇ 第65章 初次情热


    这一晚江千泠直到凌晨三点才总算睡觉。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想问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像孟昑这样的人,白天的时候生龙活虎,精力旺盛得像是刚出生三个月开始学着探索世界的象崽子。


    然而一到了晚上要睡觉的时候,放下游戏机三十秒就能立即进入睡眠,执行力不亚于江千泠家里的智能管家,只需要呼唤一声“小智”就能即刻进入休眠模式。


    这一点和江千泠完全不一样。


    江千泠白天要做的事,要耗费的精力都很多,且和孟昑不同,他要忙的全都是正事。但即使白天已经很忙,他晚上还是很难睡着。


    因为人生中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他的理想又指向太遥远的地方,而现实总是与梦想完全相反的陈旧无聊。


    在当下的环境里,对未来做什么计划其实都是无用功,但江千泠只想要未雨绸缪,不是迫于谁的压力,只是因为他需要。


    在训练营这样的环境里,名为身体和精神的水生生物都被强行捞起来,被搁浅在干涸的沙地里。


    要是连他自己都没办法找出点儿值得慰藉的东西,那大概就只有在沙地上被烈日暴晒得失去鳞片的这一条结果。


    在白天,这样的想法会被繁忙的现实生活削弱,但只要一到晚上,世界安静下来,江千泠就没办法不去想,也没办法睡着。


    而这样的困境在孟昑这样几乎是完全没有的。


    明明他们都被搁浅在同一片沙地里,烈日照下来,其他水生动物都要在缺氧和高温里被折磨得濒临死亡了。


    而孟昑却忽然给自己翻了个面,吵吵嚷嚷叫太阳给自己晒得再均匀一点儿。甚至还想捆绑住江千泠,让他不要再动辄寻找这片沙土里最后一片湿润的洼地,他们此时此刻要做的就是在沙漠里开一场狂欢party,然后开开心心被晒干,被切成片做成海鲜罐头,然后在黑暗的密闭的铁罐里再开一场午夜场party。


    孟昑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们的名字里其实有着非常相似的一部分。只不过一个被泡在水里,一个被晒在日光下;一个重复遵循着人生的指令,一个永远都活在今日。


    所以他们才那么天差地别。


    江千泠怀疑孟昑之所以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睡着,就因为他的脑子里心里都装不下太多事。


    晚上什么都不用想,一秒就睡着。睡醒后更是什么烦恼什么心情什么理想都抛之脑后了。


    就连孟昑这个名字都变成了江千泠午夜失眠的课题,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思考这些事,只是的确没有费心控制的想法,甚至就这么平躺着想到凌晨三点。


    第二天甚至是孟昑叫江千泠起床的。


    “不是你说的必须要在早训前的半个小时醒来吗?现在我都已经刷完牙洗完脸了,你为什么还没起来?”


    孟昑扒在床沿第一遍叫醒江千泠未果,甚至又脱掉鞋子爬上了江千泠的床,两只手撑在江千泠肩膀上使劲地摇,“醒醒啊江千泠,醒醒啊,你难道要因为赖床毁掉你自己的自律人生吗?”


    江千泠眉头紧皱着,身体蜷缩起来,脸往被子里埋,头疼得像要炸开,确实是难得一刻地想要放纵自己继续睡眠的欲望。


    孟昑本来也不是什么严肃自律的人,看江千泠就是一个叫不醒的人,只直起身子短暂思考了几秒钟就接受了,忽然觉得三百个蛙跳其实也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更何况到时候还有江千泠陪他一起受罚,还不如直接放纵了自己。


    于是孟昑一伸手就把袜子脱了下来,随手丢到了地上,然后一骨碌钻进了江千泠被窝,想要和自己的受罚搭子好好睡上一个甜美的回笼觉。


    在被子外面的时候感觉还好,等成功钻进了江千泠被子,孟昑差点儿被江千泠的信息素给炸晕。


    密不透风的被子仿佛是一颗冷松混着着奶油香的爆珠,咬开的瞬间是直冲天灵盖的刺激。


    “卧槽!”


    仗着江千泠还没完全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孟昑猛地掀开被子,一开口就是脏话。


    一下子从被子里钻进去一下子又从被子里蹿出来,孟昑的一头白毛变得很乱,他紧蹙着眉头又抓了把自己五颜六色的刘海,不是很明白现在是怎样一个状况。


    即使孟昑对江千泠信息素的接受度远远比其他alpha同类要高得多,但再怎么说他们也都是alpha。


    孟昑就算再怎么喜欢江千泠,也没办法在这样高浓度的alpha信息素中感到畅快。


    刚刚那一下孟昑整个人差点儿没就这么过去。但按理说江千泠是戴着腺体贴睡觉的,即使是处在完全放松的状态里,他的信息素也不应该这么浓才对。


    孟昑一下子想起来什么,爬过去摸了下江千泠的额头,完全是不同寻常的热度。


    江千泠的易感期到了。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是昨晚的,因为卡文更得有点儿短,明天晚上更一章更长的


    ◇ 第66章 给宇宙


    从小学到中学的abo生理课,孟昑都是脑袋往桌子上一趴直接就这么睡过去的。


    但即便是什么知识都没入耳,孟昑也知道,在一个alpha的易感期间,其他alpha是绝对不能靠近的。


    更何况这还是一个密闭环境,就刚刚的那一下,孟昑后颈的腺体到现在还在一下一下刺痛。


    “靠,这要怎么搞。”孟昑从小到大就没负责或主持过什么紧急事务,一下子懵了圈,愣了几秒决定要先往自己腺体上密不透风贴几层抑制贴再说。


    孟昑直接光着脚从上铺跳下去,蹲在摊开的行李箱前面一通乱找,发现自己的行李完全是乱带乱放的,抑制贴竟然已经用完了,但却有一个又重又大非常占体积的止咬器在里面。


    孟昑把止咬器拿出来,心想也行吧,既然没办法往自己身上点法抗,能给江千泠身上套层盾也行,总比毫无防护的好。


    “千泠,你怎么还没下去集合啊,薇娅在问你……卧槽!”赵跃急冲冲推开门,一抬头就看见眼前一幅冲击力极强的画面。


    江千泠的床单和被套都乱成一团,孟昑两条腿叉开跨坐在他身上,正拿着个什么铁制的东西往他脸上套。


    房间里的alpha信息素浓到像要炸开,不知道是刚刚是经历了怎样的状况。


    “没人教你进别人房间前要先敲门吗?”在江千泠的教化下,孟昑现在已然成为了道德标兵,一扭过头就看见大敞开的房门和赵跃大惊小怪的脸,简直是十万分的不爽。


    “你你你你俩在干什么呢!”赵跃一只手拉住门把,一只手捂住眼睛和鼻子,半是崩溃半是迷茫道:“要是想干点儿别的什么不应该先锁上房门吗??”


    “我锁你大坝!我看你的狗眼和你的小脑才是锁在家里忘带出来了。”


    孟昑头疼欲裂,恨不得把止咬器扔到赵跃头上把他彻底砸成傻逼,耗费最后一丝耐心道:“你个傻缺是看不出他易感期来了吗?你的头骨里要是还剩点儿小脑碎片就赶紧叫人过来!”


    “哦哦哦是易感期来了啊。”赵跃终于缓过神来了,急匆匆道:“你再撑会儿啊!我赶紧叫腺体科老师过来。”


    赵跃风风火火跑了,连门也没关,好在现在是早训的时间,楼道里也没什么别的人。


    易感期来势汹汹,江千泠的头脑完全是混沌的,只有大脑和腺体传来的痛感格外分明。


    但他很快就冲破了这种昏昏沉沉,麻木又封闭的感受,因为他有了新的感官,不止一点儿地感觉到了从后脑传来的剧烈刺痛,仿佛有什么人在用力撕扯着他的头发。


    江千泠的本能反应让他睁开了沉重的眼皮,还没来得及完全反应过来,就看见孟昑一张神色专注的脸怼在他眼前,两只手绕到他脑后费劲忙碌着什么,正试图往他脸上戴一个铁笼子,但就是系不好带子。


    看江千泠醒过来了,孟昑仿佛找到了救星,着急又激动道:“你终于醒来了,你快看看这玩意儿是怎么弄的,我好像给你系成死结了!”


    江千泠本来就很不舒服,这一下恨不得再也不要醒过来算了。


    他强撑起上半身,想动一下腿却发现被死死压住了,这才发觉孟昑整个人正紧贴着他,跨坐在他身上。自己的两条腿已经麻木得快要没有知觉了。


    江千泠整个人还有点儿不在状态里,先是沉默着揉了把头发,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说:“孟昑,你走开。”


    “喔喔喔好的。”孟昑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赶紧从江千泠身上翻了下来,还要凑得很近去摸他的额头,“你还好吧?你的身体好烫啊!”


    像是觉得用手掌测量出来的温度还不够准确,孟昑甚至还把手放了下来,直接揽住江千泠的肩,将他们的额头相贴紧,眯着眼睛认真感受了两三秒,一本正经道:“确实是非常不同寻常的温度呢!”


    “……”


    废话,都易感期了,能不高热吗?


    即使心中的情绪已经很强烈,但发烧让江千泠的反应速度慢了不少,就连开口说话的欲望都减弱很多。只想变成一个封闭起来的茧,停止对外发出任何信号。


    对于孟昑连连突破正常社交距离的举动,江千泠没来得及对此作出任何反应,只等孟昑用额头测完自己的温度,然后伏下身子将手和脸都抵在了止咬器底下,隔着两层铁笼和自己对视。


    “哎戴着这个肯定很辛苦吧?要不然你还是取下来吧。”


    江千泠垂着眼,看见孟昑一张不过巴掌大的脸,还带着一点儿稚气未脱的婴儿肥,白皙的皮肉在冷冰冰的铁上勒出痕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眨巴眨巴着,好像非常无辜的样子。


    但止咬器分明是孟昑给他戴上去的,死结也是孟昑给打的,江千泠不知道孟昑到底在无辜些什么。


    江千泠睫毛垂着,安静注视了这样的孟昑几秒钟,然后把手伸到脑后,将系得乱七八糟的固定器解开了,按照正确的方式扣好了。


    止咬器的用途特殊,它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让戴着它的人没办法轻易解开桎梏。


    设计原理是如此,所以戴上止咬器的alpha一般没办法自己解开复杂难解的固定器。


    为了遵循规则,在寻常的状况下,江千泠戴上后也不会自己解开。


    但这东西唯一的作用也只是让别人安心。江千泠早就学过解法,就算是背着手都能轻易解开,不然今天大概率只能被孟昑的一通呆瓜操作给弄得睁眼闭眼皆不安宁了。


    “诶你还真能解开啊?欸你怎么又给戴上了。”孟昑眼睛一亮又一黯,不是很明白江千泠的做法。


    “别管我了,你能不能先起开。”江千泠实在是受不了了,身体往后一倒又蜷进了被子里,试图摆脱像魔丸一般的孟昑。


    孟昑还嫌不够,强忍着腺体的不适感,凑过去扒江千泠的被子,喋喋不休道:“为什么?怎么了?你是不是特别不舒服啊,但我怎么能走呢?我走了谁来照顾你?”


    “你不是要照顾我,你是想害死我吧。”


    “你的嘴巴怎么这么干?”孟昑对江千泠直白而尖锐的讽刺置若罔闻,还是执意要关心他。


    江千泠翻了个身背对孟昑,非常不耐烦回答说:“因为我死了我变干尸了,你满意了吗?”


    “那好吧。早餐你总要吃吧?就算是易感期来了也不能不吃东西呀,你想吃点儿什么?”孟昑再一次往江千泠耳畔凑过去,执意要看着江千泠紧闭着的眼睛说话。


    “你问我想吃什么有意义吗?那我说我要吃提拉米苏麻薯团子马芬泡芙戚风奶贝你难道就能买给我吗?不能就别死皮赖脸来烦我了。”


    江千泠的最后一点儿耐心也要被耗尽,说话的语气恶劣到极点,外面的孟昑这才总算是没什么动静了。


    脸上还戴着止咬器,江千泠躺下的姿势很不舒服,后脑被固定器和系带硌着,不止是脑子里疼,脑子外也在疼了。


    偏偏他还不能解开,不然孟昑就这么贱嗖嗖地凑上来,还怎么碾都碾不走,江千泠很难控制住自己不去咬他一口。


    “易感期到了?怎么回事,我记得你上个月易感期好像才来过?”紧要关头,薇娅终于带着腺体课的老师赶过来,脸上脖子上都全副武装地戴着口罩和腺体贴,一走进来就看见毫无防护就往敢江千泠身边死命靠的孟昑,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


    “孟昑你疯了?生理课都学狗肚子里去了?要造成信息素骚乱你沿着赤道做一圈蛙跳都不够谢罪的!赶紧从江千泠床上下来,他是易感期来了你是脑子进水了?要是大脑不清醒就给我到下面训练去!”


    薇娅被气个半死,力道十足地往床板上拍了几下,催促孟昑从充满了江千泠信息素的房间里离开。


    孟昑吐出舌尖做了个鬼脸,动作麻溜地从床上跳下来,穿上鞋逃走了。


    江千泠从床上坐起来,平静接受了腺体科老师的检查。


    得到的结果是并无大碍,只是最近接收到的ao信息素太杂,腺体受到了太多高敏刺激,这才导致了易感期周期乱套,只要在没有ao信息素的环境下安静休养,等这次易感期过去就好。


    薇娅嘱咐江千泠好好休息,最近都不用去训练了,又说这几天会把孟昑调去别的寝室,叫江千泠不用担心。


    江千泠礼貌答了声“好”,平躺在床上听见门被带上的声音,房间里又恢复了一片寂静,仿佛从来没有人在自己易感期的时候来过。


    在寂静无声的环境里,腺体的刺痛感再一次变得鲜明,身体重得像是被挤压在几千米深的海水里,内脏被抽空,密不透风到汲取不到半点儿氧气。


    总是这样,身边的人来了又走,好像都很喜欢他,但却从没有一个人要为了他停留。把他当作最重要的,绝对无法忽视的人。


    江千泠已经习惯了自己一个人捱过所有难题,这一次也算不了什么。只要平躺在床上,接纳所有的孤独和痛苦,平静地等待易感期过去就好。


    只是这一次,江千泠为自己做好的设想并未成真,因为他的平静再一次被孟昑打破了。


    “哎不是我敷衍你,但你说的那些甜品我在这地方根本就找不到啊!蛋挞行不行啊?”


    房门一下子被火急火燎的孟昑推开了,几乎是江千泠听见声音的下一秒,塑料包装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接着就是一瓶水贴到了他脸上。


    江千泠转过头,就看见枕头边上放着一个小小的分装蛋糕,用紫色的彩绘印着“葡式蛋挞”四个大字,实际上就是超市里摆放的最廉价的一块钱就能买到的鸡蛋糕。


    孟昑踮着脚扒在床沿,视线和江千泠齐平,手里举着一瓶矿泉水,直接就贴在江千泠脸上。


    隔着一条劣质的不锈钢栏,孟昑的脸和江千泠靠得很近,像是害怕惊扰到易感期的江千泠,孟昑说话的声音很明显放轻了,非常专注且真诚地说:“不要嫌弃,这已经是我能给你的所有了。”


    ◇ 第67章 妹妹头


    江千泠的易感期持续了整整一个星期,这在高等级alpha里面已经是较为漫长的周期了。


    这有可能是因为江千泠的这一次易感期本来就来势汹汹,也有可能是因为在表面上看起来,孟昑这几天都搬出去住了,但实际上他的精神和肉体都根本就没怎么离开过江千泠宿舍,跟住这儿的时候没啥两样。


    八人间宿舍实在是太过于恐怖,孟昑放话自己就算被打死都决不会住那间宿舍,并且真的是拿出来睡走廊都不会搬进那儿的决心。


    于是孟昑就被分到了赵跃和覃思宇的两人间宿舍,委曲求全打地铺住。不止是孟昑委屈,连赵跃和覃思宇都处在被逼疯的边缘了。


    孟昑吃到了什么好吃的要和江千泠说,吃到了什么难吃的也要和江千泠说;讨厌谁了要坐到江千泠床头蛐蛐,又收到了哪个小弟也要爬上江千泠的床和他炫耀;训练太累了要跑到江千泠这儿抱怨,小测成绩进步了就一定要跟江千泠分享这份喜悦;生气了要气冲冲地冲进江千泠的房间里说,满意了高兴了也要兴高采烈地冲进江千泠的房间里嘚瑟。


    江千泠就生病休息了这么几天,不仅没有感受到这份难得的清净,反而还被吵得更厉害了。


    孟昑说是在江千泠易感期过去之前都愿意暂且和他保持一段距离,每次都说只找江千泠讲一两句话就会赶紧离开,但实际上哪次不是叽里咕噜讲一大堆有的没有,一直到熄灯前都不愿意离开。


    江千泠有时候在洗澡都能听见孟昑的拍门声。不过四五分钟过去孟昑的耐心就要耗尽,扒在磨砂玻璃门上苦等江千泠,甚至还要试探性地问他自己能不能进去讲。


    有几次孟昑钻到江千泠的床头和他吐槽自己今天遇到的傻逼事,明明是越讲越激动的氛围,江千泠低头看了会儿书,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感觉安静了不少,一抬头就看到孟昑竟然已经睡着了。


    从上铺到下铺的连接是一条很细很窄的梯子,江千泠要想把孟昑弄下去,大概就只能像抗尸体一样把孟昑从高处抬下来。


    孟昑最终还是在江千泠床上舒舒服服睡到了大天亮,一觉醒来首先是闻到非常鲜明的木质调香味,接着就发现自己的手臂和大腿竟然都缠在江千泠身上,相贴紧的皮肤热到有点儿发烫的地步。


    孟昑的性格不好,脾气很差,但适应力简直是快到了有点儿惊人的地步。


    江千泠不过才缺席了课业一个星期,就发现孟昑竟然已经完全融入了这儿的生活。即使总是记不住别人的名字,但总会给被遗忘的人随机生成一个外号,覃思宇昨天还被孟昑叫作丝瓜,今天就被叫作是鱼翅了。


    江千泠刚复课的第一天,孟昑就总是对他露出那种坏坏的带了点儿小嘚瑟的笑,偏偏还什么都不说,就等着江千泠耐不住性子主动问他。


    但江千泠是真的能做到对任何人的八卦都完全不感兴趣,孟昑围在他身边晃晃悠悠好几圈,江千泠泰然自若做着自己的事,看都不带多看孟昑一眼。


    到最后还是孟昑先耐不住了,神神秘秘凑到江千泠身边耳语:“我其实知道了一个很有趣的小秘密,你难道不想问我一下知道了什么吗?”


    “想说就说,不想说就别装神弄鬼。”江千泠一点儿都不配合孟昑想要八卦的心情,还是低头在看这几天落下的文化课程,完全是不为所动的样子。


    “是吗?渺渺。是吗?六水。”孟昑一脸贱嗖嗖的笑,着看江千泠追问道。


    “……”


    江千泠蓦地抬起头问:“谁告诉你的。”


    “嘿嘿嘿嘿,不是说一点儿都不关心吗?怎么又突然感兴趣了。”孟昑两只手背到脑后,吊儿郎当的样子欠到不行,把江千泠当omega一样地调戏。


    “江渺渺,江六水,这名字怎么就像小女孩一样的呆萌呢?没想到我们的江少爷表面看起来那么高冷,实则是搞反差萌。”孟昑在江千泠身边来回踱步着,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江千泠唇角勾起来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转头看向斜后方赵跃的位置。


    从孟昑向江千泠开启这个话题,赵跃就一直如坐针毡的,知道自己一定会被猜到,哭丧着脸双手合十狡辩道:“我原本是真的立誓打死都不说的,都是他逼我的!江哥哥你是真的不知道这人胡搅蛮缠起来有多恐怖呜呜呜,我遭不住啊。”


    “……”


    江千泠怎么会不知道孟昑胡搅蛮缠起来有多恐怖的?他恐怕是这个世界上最知道的人了。


    现在孟昑是已经知道了他的小名,江千泠想都不敢想孟昑以后要围着他叫这两个名字多少遍。


    江千泠倒没觉得有多羞耻,这两个小名的来由其实非常简单。


    只因为江家老爷子信命,在江千泠出生的第二天就亲自拿着他的生辰八字去找了高僧,算出来这大概会是一个活得顺风顺水的孩子,只是五行里缺水,命里似乎还少点儿姻缘和子嗣。


    这给江老爷子愁得,姻缘和子嗣管不了,毕竟江千泠那时还只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说这些都是没影的事。


    于是就只能想方设法把五行里缺的这行水给补上,给孩子取名叫千泠,取自礼白“愿成泠风去,直出浮云间”这行诗;同时也有千水千令之意,喻为行千路总能称风水,行止由令不由心。


    江千泠。加上姓氏,一个大名里带了两行水。


    但江老爷子还嫌不够安心,还要给江千泠取个小名。一开始是打算取淼淼,但又总觉得过犹不及,于是就退而求其次取作渺渺,或者是六水,毕竟越小的名字就越是好养活。


    在江千泠还很小的时候,这两个小名是叫得很多的。


    但后来江老爷子逝世,江千泠也慢慢长大了,就两个小名就被叫得很少了。只有家里的这些长辈还有赵跃,覃思宇这两个发小还记得。


    这两个小名就像是江千泠的乳牙,随着年龄的增长而褪去,逐渐变成幼年时候的记忆。倒也不是烂了坏了,就是不合适了,于是就随着时光的推移自然退化,被高高抛到屋顶不再有人提起。


    然而现在竟然有一个人上蹿下跳爬上了屋顶,费尽千方百计找到了江千泠的这颗乳牙,不仅要捧起来看,还要嘚吧嘚吧地在江千泠面前现示,就好像这名字其实是孟昑想出来的一样。


    “江渺渺,江六水,读书的时候怎么不背上你的小书包?水壶放在侧边口袋里,要是口渴了没水喝怎么办?真是不听话。”孟昑手肘撑在江千泠的书上,一只手撑着下巴,咧着嘴对江千泠笑,也不知道是在瞎乐些什么。


    “你要是再敢叫一句你就自己去找刘锥剃头,这辈子也别想再求我。”江千泠把孟昑压着的那本书抽走了,面无表情看着他道。


    “……”孟昑一下子就老实了,本本分分回到自己的座位,改口说:“我这不就是随便叫着玩玩吗?你要不想听我暂时就不说了。哎你明明答应了要帮我剪头发的,可千万不能反悔啊?”


    不怪孟昑怂得快,剪头发这事在现在确实是他的软肋。


    他的一头彩虹渐变色刘海外加白毛实在是太惹眼,薇娅早就下了强制命令,孟昑原本在三个星期前就应该把这头白毛给染回来了。


    但山上没有理发店,孟昑是能拖则拖,想方设法地一直拖延到今天,薇娅下了死命令,孟昑如果再不把头发的问题处理好,就直接把刘老师叫来alpha宿舍帮他把头给剃了。


    刘老师本名刘锥,是动物学科类的老师,没有过当理发师的经验,只有给动物刮毛解刨的经验。


    薇娅把他叫来给孟昑理头,就代表着孟昑很又可能只有死路一条了。经刘锥剃刀一手,孟昑最后会变成方丈还是莫西干都尚未可知。


    孟昑把自己的个性看得比什么都重,听薇娅这么一安排都要给吓傻了。


    然而他只要是慌了怕了迷茫了第一反应都只有去找江千泠,即使是理发这种江千泠从来没做过的事,孟昑也是百分百地信任他。


    江千泠被孟昑烦得不行,为了清净一会儿只能答应了,但并不对孟昑的发型负责,事先声明孟昑的头发到最后无论是一个怎样的效果,孟昑都只能自己受着。


    被江千泠这么一提醒,孟昑一瞬间就清醒了,想起自己的命门还被把在江千泠手里。江千泠就算没有反悔给他剪头发的这件事,但要是孟昑把他得罪狠了,江千泠怀恨在心,直接拿染发膏和剪刀给孟昑整成猪刚鬣,那孟昑能找谁说理去。


    孟昑忽然间又变得十分乖巧起来。


    上课不到处讲小话了;水彩笔不往教科书上乱涂乱画了;作业不抄别人的了,自己硬着头皮也要写;零食不带到教室里吃了;说话不大惊小怪还乱给别人取外号了。


    一整个娴静端庄,举止有度。看得来收他物理笔记本的覃思宇一身发毛,总觉得孟昑今天吃错药了。


    等江千泠真的拿了染发膏和剪刀,已经站在他身后戴手套了,孟昑整个人的心情又变得非常悲凉起来,总觉得自己的一世英名或许就在今晚不保了。


    染发膏抹在头皮上凉凉的,江千泠把孟昑的头发分成一捋一捋,将染发膏均匀地涂抹在上面。


    劣质染发膏的味道略有些刺鼻,盖住了空气中弥漫的信息素味道,但孟昑能感觉到江千泠身体的热量,似乎是和自己贴得很近。


    原本孟昑还把江千泠当作理发师一般看待。


    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或许是江千泠的指尖太凉,每次触碰到皮肤都会带来一种非常不同寻常的特殊刺激。


    又或许是江千泠的腰和孟昑的脖子贴得太近,孟昑每次都能感觉到脖子传来酥酥麻麻的感受,总之就是让江千泠变得跟普通的理发师完全不一样。


    孟昑的耳根莫名就红了,江千泠染发膏已经涂完大半,一眼就看到孟昑耳朵的变化,蹙着眉问:“你耳朵怎么了,你不会对这个过敏吧?”


    连孟昑自己都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但肯定不是因为过敏,他试图将失控的体温怪到气温上,拎着衣领给自己扇了扇风,支支吾吾道:“肯定是因为这里太热了,我都热得出汗了!”


    江千泠抬头看了眼刚刚已经被孟昑调到十六度的空调,沉默几秒问:“你确定?”


    “是啊!心静自然凉,热不热又不是只看室温。我现在心里着急得很呢,当然觉得热了!”孟昑在狡辩的时候脑子第一次转得这样快,实际上已经晕乎乎的,快要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即使孟昑觉得自己现在很奇怪,已经非常后悔将自己的头发交给江千泠处理。


    但事已至此,他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只能一动不动坐在椅子上,听凭江千泠发落。


    江千泠在给孟昑涂染发膏时,有时候指尖只是无意间碰到了孟昑的后颈,孟昑的身体都会很敏感地颤一下,像是在经受什么很了不得的事。


    孟昑很少有像此时一样安静内敛,受了点儿小刺激依旧一声不吭的状况。


    不知道是为了探究还是感到新奇,江千泠戴着薄薄一层塑料手套的指腹忽然在孟昑脖子上按压了一下,避开了有着腺体最为敏感的那一侧,重重按下去的那一秒还是能感受到血管的跳动。


    “啊!”孟昑蓦地站了起来,椅子拖在地面上发出“吱呀”一声响,和惊呼声响在一起,孟昑的整张脸连着耳朵脖子一起熟透了。


    “……”


    孟昑的反应实在不像作为江千泠死党该有的样子。


    江千泠挑了下眉,摘了一边手套,饶有兴味问:“你叫什么?”


    “你的手都用力压我脖子上了,谁知道你是不是想暗杀我!”孟昑一激动说话的声音就很大,整张脸都红透了,两只拳头紧攥着,大呼小叫道:“不应该是我问你吗!给我染头发就给我染头发,你摸我脖子干什么??!”


    “哦,随便碰的。”江千泠又重新把手套戴回去了,宛若无事发生的样子,向孟昑问:“你急什么?”


    孟昑重新坐回椅子上,背着手对江千泠比了个中指,“你给爸爸端水洗脚接个开水。不仅没能尽到孝心,甚至还想达到一个草芥人命的效果,我还不跟你急吗?”


    只是为了变回一个正常学生的样子,孟昑内心极为煎熬地坐在椅子上等了三个小时,才终于等到江千泠将自己的头发染回黑色再修剪到正常的长短。


    孟昑都不知道有多久没见过自己黑发的样子了。


    江千泠把镜子递到眼前的时候,孟昑还因为有点儿不敢接受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等过了几秒才睁开,一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又被吓出来一声惊呼。


    镜子里的这个乖妹妹特么的是谁啊!


    倒也不是有多丑,甚至是极为规整的。从颅顶到碎分刘海再到鬓角都没有出一点儿错。长度适中,层次有致,甚至可以说是非常标准的一个理发店模板。


    但问题就出在规整得有点儿过分了。从上到下没有一根头发丝是不服帖的,规范到像是要去参加alpha作战.营了,孟昑还是第一次看到以这种形象出现在别人眼前的自己。


    孟昑的长相其实是偏英气那一款的精致,睫毛长而浓密,要忽略这副天生就属于alpha的大骨架,只看脸,搭配着这个乖巧的妹妹头食用还真有那么点儿雌雄莫辨的气质。


    孟昑从小到大都是很有个性的问题少年,忽然就变成了这么一个形象,在自己看来简直是跟毁容没什么差别了。


    但不同人却有不同的看法,孟昑这边刚剪完头发都开始瘫在床上抑郁了,赵跃这边一推开房门来串寝,首先就注意到了生无可恋瘫倒在床上的孟昑。


    “你终于大发慈悲把那头杀马特白毛给染回来了?”


    赵跃很快发现了孟昑的变化,仔细端详了几秒后,竟然还连声发出感慨,“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其实长得这么好看呢?气质又甜又冷,要是个omega就真绝了啊!”


    赵跃一番话说得坦率又诚恳,这是他发自内心的。毕竟他天生一个顺直alpha,平时就喜欢这样乖巧甜美的类型,孟昑的这个发型算是精准猜到他点上了。


    但在孟昑看来赵跃简直一直在挑衅,被气得什么话都不想说了,又是枕头又是字典又是卷尺地给他砸了出去。


    今天一天的感受都实在是太奇怪,孟昑第一次没有一沮丧就跑去和江千泠搭话,宿舍里是难得的寂静,跟没人在呼吸的一样。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孟昑感觉到自己上方的光线被阴影遮盖住了,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江千泠倒着的脸,接着就是一块热毛巾朝自己丢了下来。


    “脖子上还有碎头发,擦干净。”江千泠说。


    孟昑总算是恢复了一点儿力气,坐起身来,将热毛巾攥在手里,抬着眼睛问站在床头的江千泠:“我这个头发是不是很丑啊?”


    江千泠看着失落的没再被刘海遮住眼睛的孟昑,目光从他黑而亮的额发转到精致小巧的鼻尖,难得说了一句没有口是心非的话,“不,挺好看的。”


    【📢作者有话说】


    稍微迟到了一点儿,但是是非常粗长的一章!


    ◇ 第68章 心动来信


    孟昑的元气总是恢复得很快,江千泠说这个发型好看,于是孟昑就相信了,继而又恢复了没心没肺缺心眼的样子。


    训练营的生活完全是被安排得严丝合缝的,孟昑从来就没过过这么高压的生活,几乎是两眼一睁就是要奋斗一整天。


    训练营的课程涵盖面大得吓人,上教天文地理,下教越野打靶,孟昑上辈子大概是被文曲星拉黑的主,文化课程一个学不会,作战课程倒是一点就通,不过才训练了小半个月,就已经可以达到B+的水平。


    自从将头发染回黑色以后,向孟昑投来的目光明显更多了,比他以前将头发染成彩虹糖的样子还要多。


    只是以前向孟昑看过来的人大多都在心里想这个非主流是从哪里来的,而现在的目光更多是带了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孟昑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是觉得训练营里的人怎么越来越没礼貌了,总是趁着他和江千泠没注意就偷偷瞪着他们,眼神简直就是直白到放肆的程度。


    直到有一天,一个omega当着孟昑的面给江千泠递了情书。


    当时正是月考的时候,教室已经布置成文化课考场,有一部分多出来的课桌椅就被搬到了外面走廊里,江千泠的课桌就是多余出来的。


    孟昑的课桌明明在教室里面,却还是要到没有空调的走廊找江千泠黏在一起,捧着本书和他肩并肩靠在一起看,明明什么都看不懂,却还是装得像模像样的。


    江千泠在温上个星期因易感期而落下的内容,这时候就有一个omega向他们径直走了过来,给江千泠递了一个粉红色的信封。


    孟昑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书上,很快反应过来,很激动推着江千泠的肩膀说:“好东西好东西,你快接着啊,快接着!”


    江千泠抬起头,只看见刚刚那个omega的背影,一转头就看到孟昑已经在迫不及待地替他拆这个信封。


    “……”江千泠把信封抢了回来,脸色有点儿冷,很直白问孟昑:“你想干什么,你的边界感呢?”


    孟昑很敏锐注意到江千泠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的,有点儿委屈又有点儿郁闷地嘟囔道:“我不就拆开来看看,你用得着那么小气嘛?”


    “你如果想替我接受他的情书,愿意做他的恋爱对象,那你可以继续拆下去。”江千泠言语犀利道。


    “卧槽!这是情书啊。”孟昑眼睛睁大了,指着信封如梦初醒道:“他这么神神秘秘递给你,一看到教导主任从门口走出来就一溜烟逃了,我还以为他在偷偷给你传考试答案呢。”


    江千泠:“……”


    孟昑又说:“这个我也收到了,不知道谁放我桌斗里,写了个数学题在里面,但又不告诉我答案,我还以为是有人在故意挑衅我呢。”


    这立即引起了江千泠的注意,他把刚才那封信随手丢在桌上,目光转到孟昑身上,说:“什么题目,给我看看。”


    于是孟昑就回教室把自己桌斗里的信封交到了江千泠手上,眼睛紧紧盯着江千泠看,很迫切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江千泠打开信封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隐晦又俗气的套路,信里的内容是一个函数题,解出来是一个爱心的形状,最中间两个坐标分别对应两个名字,一个是孟昑的,另一个想必就是写信这个人的。


    江千泠拿着这几个数字一拼就拼出了写信这个人是谁,隔壁班的omega,和他一样是化学课代表,有时候会在办公室碰到。


    长相应该是可爱型的,经常扎着双马尾,性格文静内敛,有很多alpha喜欢。


    江千泠对她有印象主要是因为赵跃追过她,还每天都要找江千泠支招,但一点儿都没追上。


    没想到竟然会喜欢孟昑。


    “怎么样,是不是押的数学大题啊?答案是什么,你快告诉我,千万不能自己私吞了啊!”孟昑眼睛还盯着信封,着急得很,就指着江千泠把这道大题的答案告诉他,让他不至于在接下来的数学测验中考零分。


    “有可能吧。”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江千泠发现自己并不是很想把这封信的真相说给孟昑听,反而是飞快折了起来,模棱两可道:“但她押错了。”


    “啊?”孟昑的表情变得非常失望,再一次确定道:“就是说很有可能考不到咯。”


    “嗯。”


    “那好吧,真是白高兴一场。”


    江千泠拿起书,接着读自己刚刚温完一半的习题,在孟昑接连不断的唉声叹气中淡声道:“我只给你押两个类似题型,你自己做一遍,然后找我来改错。”


    “什么?!你愿意给我押题了?”孟昑一下子跳起来,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因为江千泠向来都是不愿意给他押题的,每次孟昑都是使尽浑身解数祈求江千泠,但江千泠唯独对这件事非常有原则,觉得孟昑被押过题考出来的分数就不算真实分数。


    “只有这一次,而且我只给选择题后三问和最后两道大题。”江千泠中指和食指间夹着蓝粉色信封,补充道:“这封信我没收了,以后再有这样的信件直接拒绝掉。”


    “好嘞好嘞,您只管吩咐就好,我绝对做到。”孟昑凑过去给江千泠捏肩,心花怒放道:“江教授你真是太给力了。”


    ◇ 第69章 导向


    训练营每项工作的效率都高到离谱,月考成绩甚至在考完的当天晚上就已经出来了一部分。


    往常一有什么小测出成绩,班里的人就要趁老师们不在偷摸到办公室里,是想在第一时间知道自己的成绩。


    孟昑通常是对这样的行为极为不屑的,就一个破成绩而已,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反正过个一两天最终的成绩就出来了,而且他就没考过除倒数第一名以外的成绩。


    但到了这一次,孟昑忽然就能融入这个像特务一样的大部队了,甚至是比所有人都要积极,一逮到机会就要跑到办公室翻试卷看成绩。


    孟昑的期待并不是毫无依据的。


    毕竟在江千泠给孟昑押的五道题中,整整有四道都押中了,其中有两个完全是只改动了几个数值的程度。


    孟昑其实没学懂这几个题,把数值硬换过来推算竟然也对了个七七八八。数学首次突破了以二开头的两位数,加上蒙对的选择题一共得了三十七分。


    这可把孟昑美坏了,等排名出来发现自己竟然不是最后一名,就这么一跃升至倒数第二,简直是更美了。


    但江千泠并不高兴,孟昑每一科的分数几乎都只有他的五分之一,其他的他都懒得说了,毕竟孟昑平时的学习态度也就这样。


    但当江千泠看到孟昑仅有五十分的语文答卷,他是实在忍不住了,冷着脸问:“你的真实身份是敌国特务吗?”


    孟昑理智气壮抱怨道:“这有什么办法嘛,这卷子又不考点儿正常生活里能用到的,净把我们国家的语言组合成平民老百姓看不懂的样子,我能有什么办法?”


    “比如?”江千泠问。


    “比如说你看这篇文章,作者说他爸爸去给他买橘子,他看着爸爸的背影心头不禁浮现出很多复杂的情绪,眼眶湿润了。题目问我:作者是什么情绪?眼眶为什么湿润?我还给出了两个答案。一是嫌他爸小气,他都到车站里要去外地了,他爸又不给他整点儿高档的,又不往他卡里打钱,搞半天就给他买两个橘子,还是临时买的,要我爸这样我能被气死。”


    “……”


    “二就是他橘子过敏。不然就买个橘子的事,他为什么要哭?只有可能是他的原生家庭有问题,连他吃不了橘子都不记得。家里说不定还有一个不仅成绩好而且还听话懂事的哥哥,我看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


    “……”


    “你觉得我答的难道没道理吗?但语文老师却一分都没给我算,只给我在旁边用红笔打了个问号。而且我觉得这个问题问的就有问题,你说我要知道他为什么哭干嘛?我长大了又不当心理医生。如果是真的想培养我,就应该问他爸买橘子回来,发现被无良商家给坑惨了,十个橘子里有八个是坏的,他要怎么把那商家教育得这辈子都不敢坑人了。你说这问题是不是就有意义多了?而且以后是真能用到。”


    “……”


    江千泠深吸了一口气问:“孟昑,你还是人类吗?”


    “你怎么好端端的又骂我?不是你先问的我吗?”孟昑一下子站起来,简直是对江千泠感到十二万分的不满。


    江千泠没有理会孟昑的小意见,蹙着眉问:“你这样你想怎么考高中?”


    “谁说我要考高中了?”


    孟昑坐下来,将头靠在后桌高高摞起来的一堆书上,摊开手吊儿郎当道:“我又不需要考。等我初三一毕业我爸捐栋楼就把我买进私立高中了,再等我高中一毕业就给我送出国,要是没什么事就用不着回来了,就好是死外面。你别看我心大,但我这一辈子都活得明明白白了,不比你们这群每天想着要考哪个名牌大学的来得清楚?”


    “……”


    江千泠沉静的一双眼睛注视着孟昑,提问时的语气很轻:“但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孟昑很罕见地沉默了,过几秒才回答说:“为什么不是?这样活着多轻松,很多人想要还没有呢,我有什么不接受的理由吗?”


    “你不接受的理由就是你不接受,有且只需要这一个理由。”


    江千泠又在说一些孟昑没办法在第一时间想明白的话,没等他思考就接着说:“我会去准大附中。”


    孟昑其实不知道江千泠为什么要突然跟他说这个,是向他表明自己的志向吗?还是希望孟昑能跟他上一个高中?


    但全国最好大学的附属高中,不是孟昑能考进去的,也不是随便捐栋楼就能买进去的。


    更何况那儿根本就不是和孟昑一个世界的,就算孟德真的使手段让孟昑进去了,孟昑也注定无法融入。


    而且江千泠说这些是真的想和孟昑读一个学校吗?


    孟昑表面上大大咧咧的好像从来不把任何事放在心上。但他心里其实都明白,自己能和江千泠做朋友完全是因为自己有够死皮赖脸的。


    整个过程中江千泠完全是被动的,被孟昑这样缠着不知道有多烦,说不定跟孟昑讲这个非但不是在邀请他,反而是在敲打孟昑要他爹别发力太狠,到时候真给他买进重点高中了。


    孟昑其实也是第一次这么迫切地这么想要跟一个人熟起来,说不清原因,只觉得见到的第一眼就被吸引了,然后就越来越想要靠近越来越想要拥有更紧密的关系,最好是近到成为全天下最好的朋友。


    孟昑的朋友有很多,但大部分都是狐朋狗友,大概就是完全不在意对方的死活,只有在喝酒上网开party的时候能约出来。


    所以江千泠在孟昑这儿是真的挺特殊的,感觉是朋友但又不单单是朋友,像是没亲密到成为朋友又像是比寻常的朋友间更多了层别的什么。


    只不过现在的孟昑想不明白。


    在孟昑长时间的沉默以后,江千泠没再要求一个他的回答。


    只是当午间休息的时候,身边的人都已经熟睡了,江千泠戳了下孟昑的肩,叫他醒来。


    正午时分的太阳很毒,孟昑揉着眼睛跟在江千泠身后,还有一半处在睡梦中。


    等江千泠停了脚步,孟昑才发现,这个地方他来过。


    ◇ 第70章 太阳风


    今日的阳光极为灿烂,天空像是绘画板上被调好的色块,是一种纯净的饱和度极高的蓝。


    热得有点儿灼人的阳光打在孟昑脸上,他感觉自己仿佛要被晒化了,只知道这是江千泠要带他来的地方,入目所即的红砖墙怎么看怎么眼熟。


    “这不是你上次带我来的地方?”孟昑的困意一下子醒了,往前走了两步,果然看到墙角那几株还未开花的白山茶。


    “严谨的来说,是你上次跟我来的地方。”江千泠转过身,对孟昑说:“但这一次算我带你来的。”


    孟昑揉揉眼睛,往巷子里面走近了,看到以往生存在这儿的植物不仅没有被晒焉儿了,反而还生长得更好了,叶片绿油油的,像油画一般的色彩。


    近些日子都没下雨,这些植物能长得这么好肯定是有人打理过的,孟昑心里预见点儿什么,睁大了眼睛问江千泠:“是你一直在给它们浇水吗?”


    江千泠:“嗯。”


    孟昑心里觉得有一点儿吃惊,毕竟江千泠看起来完全就不像是喜欢养花侍草的人,倒更像是对城市的绿化漠不关心,并提出来要将城市近一步高新化的那种冷淡精英。


    这样的事大概就是既消耗时间精力又对人生毫无裨益,明明与江千泠的人生信条是全然相悖的。


    没想到江千泠不仅养花养草,竟然还有着专属于自己的小花园。


    孟昑又往巷子里面走近了一些,看到一条生长得极为茂盛的葡萄藤,结着一些还半生不熟的小葡萄,甚至还用架子支起来了,在烈日下形成一道凉爽的荫蔽。


    孟昑走过去,坐到葡萄藤下面的藤椅上,前前后后摇了摇,觉得十分惬意,比在教室里睡着要舒服多了。


    “你为什么会养这些植物啊,你不是一向很讨厌浪费时间吗?”孟昑两手搭在椅子上,仰起头看着江千泠问。


    “做不值得的事才是浪费时间,但我不觉得创建这里是什么浪费时间的事。”


    葡萄架的还不够高,当江千泠也走进这片葡萄藤时,头顶几乎就要碰到架子上。


    孟昑仰着头,因为被垂下来的葡萄枝遮挡,他看不清江千泠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在光影下线条流畅好看的下颌。


    “所以是为什么呢?”孟昑再一次提问了,很认真,因为他确实想要更了解江千泠一点儿。


    “……”江千泠沉默了一两秒才接着说:”因为我想要活成植物的样子。”


    “为什么?你不想要自由吗?”孟昑觉得有点儿诧异问。


    “不,恰恰是因为我想要自由。”江千泠说:“我想要阳光;想要有人给我浇水;也希望有人能在我枝桠疲软的时候为我支一个架子。但我的生长是绝对自由的,我可以自己决定我的叶片厚度;我知道我的根在该扎到什么样的位置;我可以想开花就开花想结果就结果。我想要生活在荒原,生活在无人管辖的巷子里,即使暴风雨来了也是命运对我的馈赠。”


    孟昑眨了眨眼,或许他没办法在第一时间就完全理解江千泠说的这些话,但他知道江千泠绝对是认真的,所以他也很认真问:“所以呢?你现在有没有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


    江千泠无言几秒,头微微低下来,让孟昑看清了他深而平静的一双眼。


    “我还只活在温室里。”江千泠最终这样说。


    或许灵魂契合的人会更适合成为朋友,或许每个人的心脏都是水做成的。


    孟昑心里的水域很浅,浅蓝色的,在阳光下闪着光,晶莹剔透,一眼能看到水底的砂石。


    而江千泠的心脏是海洋,里面装着太多孟昑没办法理解的深邃、忧郁、理想和追随。


    浅水和海洋之间分不出一个胜负。浅水通透,海洋高远,两者之间追求的本就不是同一样东西。


    海洋的每一次潮汐或许都代表着一个信号,孟昑听不懂,但他总是喜欢做那个赶海踩水花的人。


    孟昑听不懂江千泠说话,但他能读出江千泠每句话每个字间的情绪。


    就比如现在,孟昑觉得江千泠需要很舒服很柔软的阳光,于是他把藤椅挪到了光斑照下来的位置,站起来,把江千泠按在了椅子上,对他说:“不管是在哪里,你现在需要光合作用,一定想要晒会儿太阳。”


    从树隙透下来的光点正好照在江千泠的眼睛上,他微微眯起来眼睛,看到孟昑的身影略微变得有点儿模糊,接着是夏日温热的风拂到脸上。


    江千泠整个人像是被温热的水给包裹住了。


    太阳就在孟昑的正后面,江千泠看着他时总要眯着眼。


    或许是因为视力变得模糊,所以当孟昑向他靠近时,江千泠的感受很强烈,入目所即就只有孟昑迅速向着自己靠近的光影。


    江千泠的心跳空出一拍,下意识垂下眼,然后感觉到孟昑将手心贴到了自己额头上。


    “你怎么都不出汗的?这天都热成啥了凭什么你还清清爽爽的。”在如同温泉水雾一般温热绵密的氛围下,孟昑唠了一句毫无意义的牢骚话。


    “……”


    江千泠一瞬间感到非常无语,但他不知道自己是在无语些什么。


    孟昑在江千泠身边一个石头上盘腿坐下来了,位置比江千泠要低出很多。


    然后他们坐在一起吹了会儿带着太阳味道的风。


    “我以后要是出国了你会来看我吗?”静谧的氛围里,孟昑忽然脱口而出这样一个问题。


    江千泠想也不想道:“不会。”


    “为什么?”虽然是预料之中的回答,但孟昑还是感到有些失望。


    江千泠说:“因为我只会去你想要去的地方找你。”


    “……喔。”知道江千泠的拒绝并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后,孟昑的尾巴又有点儿要摇起来的趋势,就好像江千泠说的其实是“我想去我会去我一定去我舍不得你。”


    “而且这是你第二次向我提这个问题了,上次问完我们也没有真的再见。”江千泠将目光转向低低的孟昑,表情和语气都很淡,但情绪却好像没这么简单。


    “什么?没有吧?我没印象啊?”


    孟昑仔细回想了一番,以为江千泠是想以莫须有的罪名安置自己,条理清晰道:“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那眼池塘边,在那之后我们几乎是无时无刻都在见吧,哪儿就没有真的再见了?而且印象里我还是第一次说这种话。“


    “……”


    江千泠沉默了几秒说:“你是真的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什么啊?”孟昑莫名就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站起来追问道:“那次难道不是我们第一次见吗?”


    “两年前,九月份,准州市九区医疗站,小鸟,二次分化。”江千泠逐字逐句道:“记起来了吗?”


    孟昑拧着眉怔了几秒,一瞬间醍醐灌顶,拍着江千泠的肩膀激动道:“哦哦哦我记起来了!那个臭脸鬼原来是你!!我说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怎么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呢?这也太巧了吧?!”


    这件事要从孟昑十二岁正式分化成alpha的那一天说起。


    当时是孟昑小升初的暑假,没有暑假作业,孟德见不得孟昑跑出去疯玩,干脆自己给孟昑找了个课外活动,抽风一样给他报了个夏令营,地点在准州。


    孟昑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好玩的项目,结果就是跟着一群十多岁的小毛孩一起野餐,涂绘本,抓青蛙抓蝴蝶,无聊得要死。


    于是刚到夏令营的第六天,孟昑就以肚子痛的理由逃离了组织活动,被老师送到了附近的医疗站里。


    等老师走后,孟昑就变得肆无忌惮起来,躺在靠窗的病床上打游戏,吃薯条鸡翅,睡觉,看漫画,那叫一个轻松自在。


    直到孟昑在窗户外面听见了小雀的叫声。


    他一瞬间就丢了游戏机朝窗户跑过去,鞋子都没穿,扒着窗框往下一看,果然有一只小鸟待在空调外机上,比麻雀要大了不少,羽毛是棕红色的,羽毛上有着比老虎更加密集的黑色斑纹。


    翅膀仿佛受伤了,软趴趴垂在一边,看起来已经失去了飞行的力气。


    这一下子激起了孟昑的怜爱心,让他生起了一定要救这只小鸟于水火之中的想法。


    孟昑朝空调外机伸出手,想要小鸟跳到自己的手心上,嘴巴和心情一样激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比受困的小鸟还要吵。


    “哎呀你不要怕,就跳到我手心里就行了,你不是还有一边翅膀是好的吗?扑腾起来啊!只要过来就好了,我不是坏人!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


    “乖小鸟你不要怕,只要努力这一下就好了,我已经把手伸出来这么远了,相信我你不会摔下去!我是alpha,我很有力气,一定可以保护好你的!”


    “你还在担心些什么?是不是因为这次伤害你的就是人类啊……但你不要担心,我和那些坏人不一样的,我不会伤害你,我是好人呀!”


    孟昑这边已经把大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指尖距离空调外机就只剩下最后一点儿距离,眼看着就快要碰到小鸟。


    但就在这时候,他身后突然响起来帘子“唰”地一下被拉开的声音,接着是一道极不耐烦的声线,“疯了吗?吵死了啊。”


    孟昑挂在外面的身体被吓得一颤,差点儿从七楼摔下去。


    【📢作者有话说】


    虚假的第一次见面or真实的第一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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