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chpater 41
谢青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点头:“信任。”
陆诚二话不说, 拿起钥匙就出门。
她赶忙跟上, 追着他进了电梯,下到地下二层, 看到他径直走向车边。
他远程将车子解锁,拉开后座的门请她上车。
谢青坐上车,终于顾上问他:“去哪儿?”
陆诚一哂:“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而后他也上车, 车子很快发动起来, 驶出地库, 然后一路向南开去。
要去的地方离的不远, 只有10分钟的车程。
但陆诚一路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像以前一样总是忍不住地往后视镜偷看, 只是安静的开车。
复杂的情绪占据了他的全部心情, 他兴奋又心虚紧张。他不停地揶揄自己, 感觉自己不像个男人在追喜欢的姑娘, 倒像什么动物在求偶,只会笨拙地上前,做出笨拙地试探,每走一步都紧张地等待她的反应。
很快, 车子停在了一幢大楼楼下,陆城拉开车门请谢青下车,将眼前大楼的门禁刷开, 又请她进楼。
走进大楼, 谢青很快意识到这不是办公楼, 但仍不清楚他到底带她到了哪里。走进电梯,他按下三十二层,她不解又问:“这是哪儿?”
这回陆诚言简意赅地给了她答案:“我家。”
谢青愕然。家毕竟是个很私人的地方,一时间心绪莫名。但转念想,他早已去过她家了——虽然那其实是他的房子,可现下是她在住。
遏制住心里不该存在的骚动,她跟着他走出电梯。
这不是普通的住宅,哪怕是楼道这种公共区域,也将每一个细节都做得十分讲究。
角落里见不到普通居民楼里常见的杂物,墙面地面都被风格典雅的瓷砖包裹,瓷砖又被擦得一尘不染,看起来比许多五星级酒店都要漂亮。
一层里好像没有几户人家,至少从电梯到房门口的这段距离中,谢青没有看到任何一扇其他的门。
陆诚将房门打开,退到一旁礼貌地请她进去,她抬眸扫了一眼,看到大得令人咋舌的客厅。
这间客厅,大概够办个二三十人的聚会了。
即便现在账上有上千万的存款,但这种豪宅谢青的确是没见过。进了门便滞在鞋柜边,潜意识里生出一种自然而然地拘谨。
——就是人在面对很贵的东西时的拘谨,譬如故宫博物院把没有任何保护的翡翠白菜放在你面前,告诉你玩坏了也没事,你也一定不敢伸手去碰的那种拘谨。
然而不止是她,此时此刻,连身为房主的陆诚都很拘谨。
从走进房门开始,他就没敢在看她。自己换过鞋后,便在鞋柜前给她找拖鞋。
十几秒后,他迟钝地反应过来,有些窘迫:“没有女孩子的拖鞋……”滞了滞转身要出门,“我去给你买一双。”
“……不用。”谢青注意到鞋柜里剩下的几双拖鞋,虽然都是男士的,但也可以穿。
她伸手拿出一双看起来相对小些的:“我穿这个吧。”
陆诚没有阻拦,无声点头,看着她换鞋。
她的个子并不算矮,脚也说不上很小,但穿进男士拖鞋里,后面还是空出了一大截。
他笑了声,请她去沙发那里坐,她便趿拉着大拖鞋蹭过去。
谢青坐到沙发上,情不自禁地继续环顾四周。
客厅这么大,这套房总面积怕不是得有几百平。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为什么从客厅过来都没看到其他人家,这幢楼里,可能一层也就这么一家。
陆诚走到酒柜前,打开玻璃门,上上下下地看了好几遍。
起先他想拿瓶威士忌或者朗姆出来,手握住瓶子矛盾半晌,又收回来。
太烈了,摆到面前便已足够让她没有安全感。
转而看向香槟,想了想,自顾自又摇头。
他这里的两瓶香槟都是12度,而且香槟的口感格外清甜柔和,酒中的气泡更减淡了酒精的味道,此时喝起来过于轻柔。
最后,他拿了瓶红酒出来。
145度,比他日常会喝的那种更甜一点。
又取出两个高脚杯,陆诚走向沙发。
刚结束张望的谢青一愣:“要喝酒吗?”
陆诚在她旁边不远处坐下,将酒和酒杯一起放到茶几上:“为了聊剧情,可以喝一点。”
“……不喝酒也可以聊剧情啊。”她道。
“是么?”他淡淡地转过脸看她,“但你防心太重。”
谢青一愣。
他拔开瓶塞给她倒酒,目光便借此避开与她对视,从容地落在酒杯里:“你不用告诉我你到底经历过什么,但你坦白告诉我你卡文时的感觉,好么?”
谢青:“当然可以啊,不需要喝……”
“你防心太重,会下意识遮掩一部分情绪的。”他把高脚杯递给她,“喝点酒能舒缓一下神经。”
她接下了高脚杯,但是僵硬地滞住。
她本身就很少喝酒,更从来没跟男人喝过。
在半个月前,她听说他爱喝红酒之后,倒是想入非非地脑补过跟他一起喝红酒是什么感觉,毕竟红酒有种优雅浪漫的气质。但现下他就这么递了一杯到她面前……
聊工作,是为了聊工作。
谢青努力对自己说着,仰首灌了一口。
他说得对,喝酒能舒缓神经。
尤其对她这种一年都不一定喝一口酒的人来说,一口酒饮下去,便清晰地感觉到酒精蔓延向四肢百骸,在头皮下牵起一股小小的麻意,让她全身都软了一层。
同时,她看见他拿起了她的包。
谢青:“干什么?”
他将一把钥匙放在她包里:“被我带到家喝酒,你觉得不安全也很正常。”他声色平淡,“这是我家的钥匙。一会儿如果你觉得剧情聊够了,或者喝多了聊不下去了,就告诉我,我先回公司。”
他边说边把包扣好:“你可以自己待着,想睡会儿也行。”说着挑起眉头轻笑,“但走的时候你得帮我把家门锁好。”
谢青刚才那一口酒灌得猛了,放松之后,思绪变得迟缓。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他好像总是这样。
他好像鲜少开口要求别人信任或者安心,而是自己做一些安排,让别人真正的安心。
聊工作,她是来聊工作的。
谢青又跟自己强调一遍,重重舒气,开口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写不下去。”
陆诚没有插话,点了点头。
“就是……写的时候觉得心里很空。”她蹙起眉头,细细地回思那种感觉,“脑子里也乱。”
陆诚自顾自地也喝了口酒,问她:“是剧情没想清楚的那种乱,还是只是乱而已?”
“只是乱而已。”谢青眉心皱得更紧了些,“暴躁不安的那种。但没什么道理,接下来的剧情挺好的。”
大团圆的结局,挺好的。
可她就是写不下去。
烦透了。
她被这种情绪搅动,又灌了口酒。
喝红酒的时候谁也不会倒太多,她这个“灌”的喝法,两口就把这一杯喝完了。
陆诚笑笑,又给她倒了一些。
接着问她:“你是不是抵触这个剧情?”
“没有。”她笃然摇头,“我喜欢这个剧情,要是现实生活中也能这样和解就好了。”
“真的吗?”他似乎觉得她的说法很有趣,似笑非笑地打量她一会儿,闲闲地又抿了口酒,“你会希望现实中也这样?”
“对啊。”谢青不解地看看他,“不好么?”
“嗯……”他品着酒香,斟字酌句,“你不是最冷酷无情,最会断舍离么?”
她懵了一下。
他又道:“难道你能做到跟欺负你的同学把酒言欢?”
一生书都没机会跟她把酒言欢。
在校园暴力中欺负过她的人,带给她的伤害只会更大。
谢青忽而陷入沉默,陷在他的疑问里,一遍遍地自问。
陆诚给自己又添了点酒,刚要再说话,注意到她的神情又闭了口。
少顷,她轻轻摇头:“我不知道我能不能。”
不像回答他的话,更像自言自语。
顿了会儿,她又说:“但我确实期待这种结果。”
所以她才会把它写到剧情里啊。
她想看到一个新的开始,想看到旧事彻底翻篇。
“你所期待的,是把酒言欢,还是他们跟你道歉?”他忽地这样问她。
被拆解开的问题乍然清晰,撞入耳中,令她一愣。
“我……”她一时没说出话。
他衔着笑转过头,笑意有点苦涩,颔首:“那我知道你为什么写不下去了。”
她自己也知道了。
她所执念的,并不是把酒言欢,能终结过往的也不是推杯换盏。
她是想要一个道歉,想要曾经伤害过她的人向她道歉。
先前她从未深想过这一点,在这一刻,她的心事仿佛突然被撕开,暴露在自己面前,也暴露在他面前。
“可他们不会道歉的!”
声音突然提高,带着愤恨不甘,令陆诚一震。
屏息注视,他意识到了她的情绪失控。
她同样意识到了,竭力控制,声音缓和下来,但眼眶泛出浅红:“我家是小地方,毕业之后碰到过她们……”
眼泪流出来,她没再说下去,望着天花板摇了摇头。
她见过她们很多次,见过欺负她的人很多次。
每个人都没有儿时单纯的恶意了,变得友好、变得热情。
但没有人对当年的伤害向她表示过一丁点歉意。
她们会邀请她参加同学会,会在她借故说有事去不了时表达遗憾。
但没有人对她说上一句:当年的事,对不起。
这种道歉,等不到的。
“所以你虽然期待这种结果,但你心里从来不相信这种结果,对么?”他的声音幽幽的。
谢青看向他,他平静地倚着靠背,十指扣在一起,清俊的脸温和地注视着她。
有一刹那,她想起身逃离,因为她从来不想将这些心情暴露在他面前。
但下一秒,他的细微举动又使她沉沦在这里。
他边抽了张纸巾递给她,边拍了拍她的后背:“别难过,都过去很久了。”
她擦着眼泪点点头,他又倒出些酒递给她:“错的不是你。”
“我知道。”她的声音里有了很重的鼻音。
他续道:“以前错的就是她们,不是你。现在不肯道歉,错的也是她们,不是你。”
“嗯。”
“所以别执着于别人 的错误了,别因为别人的错误为难自己。”他拿起自己的酒杯,跟她手里的碰了一下,“我们可以给故事换个结局。”
她眼睛红红地望向他:“怎么换?”
他轻笑着喝了一口:“不需要让不会道歉的人强行道歉,女主也并不非得得到这句道歉才能继续生活。”
他定定地看着她:“为什么不按照你自己的生活轨迹写呢?”
顷刻之间,谢青微妙的恍惚。
对,为什么不按照自己的生活轨迹写?
女主明明不需要原谅谁,她可以完完全全地走出去,自己披荆斩棘,获得比欺负她的人好不知多少倍的生活。
先前她在钻什么牛角尖?
为什么会这样一叶障目。
陆诚看看她的神情,视线从她面上挪开,无声地又抿了口酒。
他能理解她为何之前完全没想过这样的剧情。
他看到了她的软肋。
即便她平常看起来坚强刚硬,定下一个目标,就能咬紧牙关拼得一往无前。但在内心深处,她从来没从过往的阴影里走出来过。
否则她不会在这种大团圆的剧情上这样痛苦。
她的很多不在乎,即便说不上是自欺欺人,也至少可以解读为自我保护。
在内心深处,她渴望一切柔软和美好。但因为得不到,她竖起了一身尖刺,像一个战士一样面对整个世界。
这是一种涅槃重生般的强大,不是每个人在经历绝境后都能这样的。
但这样的重生,令人心疼。
陆诚长久的沉默,而她毫无察觉。
她已经被酒精搞得足够迟钝了,而且因为心情不快,还在继续自斟自饮。
良久,他长声叹息,问她:“饿不饿?”
谢青脑子里一团浆糊,开口就说:“有点。”
他便起身离开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他好像出了门。
拿起手机,她给他发微信。她习惯用全键盘输入,每一个按键都很小,微醺之下经常按错,输了半天才完整地发出去一句话:“你去哪儿了?”
然后艰难地又输了一局:“回公司了么?”
「陆诚」:没有,你等我一会儿。
谢青蹙眉,但越发沉重的脑子已经无法支持她再想更多事情。她放下手机,依言等他,只是她没事做,酒又放在面前,就控制不住有一口没一口地又喝了些。
没过太久,陆诚折回来,手里拎着一个超市的大袋子,换完鞋一看她,失笑:“早知道应该先把酒收起来。”
说着他便伸手收了酒,她虽然原正打算再倒一杯,但也没跟他抢,乖乖松手。
陆诚看看她的惺忪醉眼,进屋抱出一床薄被:“睡一会儿?”
仅存的清醒让她客气地摆手,他一脸无奈,直接把薄被张开,盖到她身上。
而后他去了趟卫生间,出来时再一看,她果然已裹着被子躺倒了。
被子刚好是白色,她蜷着身子侧躺,像一只小小的蛹。
带着痛苦化蛹,醒过来就是只漂亮的蝴蝶了。
据说蝴蝶在理论上并不拥有幼体时期的记忆。
他真希望她醒过来时,也能忘了以前的事情。
立在沙发旁边静静看了她一会儿,他转身进了厨房。
洗菜切菜,他打算等她醒来之后先把她喂饱,然后再给她多提一点建议。
比如:“在大结局时让女主遇到一份爱情,你觉得怎么样?”
如果你找不到感觉,我还可以帮你模拟一下。
☆、第42章 chapter 42
葡萄酒的酒劲儿有限,谢青在梦醒之间迷糊了不久, 清醒回来。
看看身上盖着的薄被, 她迟缓地想起陆诚把被子拿给她的过程。又看看窗外,天已经黑了。
大概是顾及到她在睡觉, 偌大的客厅里只有角落中的一盏落地灯亮着,蕴着一团暖黄的光。
谢青撑坐起来,揉着太阳穴让大脑缓劲, 开始思索陆诚给她盖完被子之后去了哪里的问题。
——没想出来, 只记得被子落在身上的感觉很软, 她好像下意识地裹住被子就倒下去了。
然后, 她依稀听到一些属于厨房的声音。
离得有些距离,不算很清晰, 但能听出是那种炒菜时独有的呲啦声响。
谢青站起来, 顺着声音找过去。
推开与客厅隔了一个楼道的磨砂质半透明玻璃门, 眼前豁然开朗。
宽敞的厨房灯火通明。
谢青好生让眼睛适应了一下光线才看清眼前:整间厨房都是黑白两种颜色, 看起来干净简约。正当中的黑色大理石台面用来放食材,四周围靠着墙,满是炉灶、烤箱、微波炉之类的大设备,足以满足大多料理的烹饪需求。
陆诚正站在燃气灶前, 背对着她,不知在做什么。
颀长清隽的背影在柴米油盐的氛围中有了难得的烟火气息,烟火气息又好像因为他的存在而变得清新脱俗。
酒精残存的劲力令谢青一时愣在了这样的氛围里, 过了一会儿, 他大约察觉到了目光的存在, 迟疑着回了下头,旋即一笑:“醒了?”
一秒回神,谢青状似从容地走向他:“在做饭吗?我帮你。”
她说着走过去,到灶台边一看,有两道菜已经炒好了,锅里汤看起来也已炖得差不多,旁边的盘子里放着还没做的食材,但也都已经切丝切片,分门别类地摆在一起。
只有一个碗里还盛着三个没打开的鸡蛋。
谢青便端起碗来打鸡蛋,陆诚没说什么,尝了一口汤,又加了点盐。
谢青边打鸡蛋边道:“你平常也自己做饭?”
陆诚看了她一眼,拧开胡椒瓶:“不然呢?”
她说:“我以为你会请人来做。”
“家里就我一个人。”陆诚轻声啧嘴,认认真真解释,“但也我不一定哪天在家。闲的时候很闲,忙起来可能连续加班一个月,请个人来做饭,几点开始做?”
“哦……”谢青接受这个说法,点点头,又道,“那也可以叫外卖嘛。”
“在公司就常吃外卖,回家还吃?”他说着扫了眼她手里的碗,看鸡蛋打得差不多了,就伸手接了过去。
鸡蛋倒进汤里,在筷子的搅动下迅速变成蛋花,清香和牛肉的香味一起热腾腾地涌出,谢青脱口而出:“好香!”
陆诚微微挑眉,直接盛出一碗递给她:“尝尝咸淡。”
说是尝咸淡,碗里却盛得满满的。谢青接过来吹热气,他忽地笑了声。
“怎么了?”她看他,他翻了翻锅里正小火慢炖的糖醋排骨:“我突然在想……”
他卖关子地顿声,谢青蹙眉追问:“什么?”
他嗤地一声,眼底满是笑意地看过来:“你对我有多少霸道总裁的脑补啊?”
之前带她去吃串,她就说以为他不会去那种馆子,觉得他“没有烟火气息”,现在又诧异于他会做饭。
“……”谢青窘迫地滞了滞,“也没有……”
陆诚笑而不语,又拿了个小碟子出来,夹了块排骨放在碟子里掖给她:“再帮我尝尝。”
谢青又喝了口汤便放下碗,认真地品了下排骨的味道:“挺好的。”
他的厨艺真的挺好,虽然不能跟大厨比,但作为家常菜,吃起来很舒服。
家里家外都这么好的人,肯定有很多人喜欢。
谢青心情复杂。
吃完这一小块排骨,她开玩笑般地开口:“有钱有能力还会做饭,你怎么不交个女朋友?”
陆诚顿时心弦紧绷。
如果换个人问他,他大概会说“忙”、“没遇上合适的”,甚至可以说“暂时不考虑结婚”来搪塞。
但她问他,他莫名感觉这是个送命题。
借着尝味道,他拖延了 一下时间,搜肠刮肚地想了个打太极的答案:“你不也没交男朋友?”
谢青欲盖弥彰地耸了下肩:“说我干什么。”
他偷扫了一眼,又满不在意地笑问:“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帮你物色一下?”
我喜欢你这样的。
谢青深呼吸,淡声道:“不知道,随缘吧。”顿住声,她又斟酌着说,“大概在圈内找比较好?共同话题多。”
陆诚的心跳停了一拍。
——他算“圈内”吗?虽然不是作者,但也应该算吧。
又听到她平平静静地反问:“你呢?你喜欢什么样的?”
陆诚的目光微微一凌。
他知道自己刚才问她这样的问题是为套她的话,他想知道他符不符合她的标准。
现在她反过来也这样问,他不由恍惚,一时怀疑她和他是同样的目的。
他心底甚至掀起一阵狂喜,但看一看她,又尽力地压制回去。
她低眼继续喝着他刚才盛给她的西湖牛肉羹,神色淡然无比。
多半不是他想的那样。
至少……有可能是,但也有可能不是。
他不敢贸然探问。万一不是,他问出来就更糟糕了。
思量了半晌,他道:“随缘吧……非要说个标准,那我跟你的想法差不多。”
谢青抬抬眼皮:“圈内的?”
他含笑点头:“我觉得我跟女作家会很谈得来。”
谢青骤然心情一紧。
女作家,你看我怎么样?
这是涌到嘴边又被她硬咽回去的话。
接着她又想入非非——女作家,他不会就是在说她吧?
一闪念的工夫,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会的,不可能的。
她不够好,可他太好了。
不同于丁一帆和一生书,面对他们,她可以冷静地处理一切,但他好到让她阵脚大乱。
又过了十分钟,最后两道菜出锅,陆诚把菜盛出来,两个人一起端到餐厅去吃。
比之方才在厨房里有一茬没一茬的交谈,坐下来吃饭的过程反倒变得安静。他们相对而坐,谁都没说几句话,沉默得莫名又尴尬。
明明很熟悉的两个人突然诡异地找不到话题了。
陆诚有意识地努力过,但大脑似乎不太敢相信她正和他一起在家吃饭,能想到的话题无比干瘪:“好吃吗?”
她点头说好吃,他就接不上话了。
谢青也努力过,但这种突然而至的家庭化相处模式让她无所适从,她便下意识地想将话题往工作上扯,问他出版稿能不能晚一点交。
他说好的,他明天让编辑跟出版方谈,她说谢谢,就没了词。
吃完饭,谢青没有多留。因为喝了酒的关系,陆诚没法开车送她,给她叫了车。
他把她送到楼门口,她向他道谢,最后的话题还是落在工作上,她说她知道怎么写了。
他微笑着回说好的,不急,你慢慢写。
目送车子在夜色中缓缓驶离,陆诚长声舒气,回身进楼。
倏尔回神,差点抽自己一巴掌。
——他真的是个傻子!!!
他都跟她说了什么?
好像说了很多,其实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最后他又跟她说什么“慢慢写”?
他原本不是这样想的,他原本打算得很好。
他鼓足勇气向往前近一步,想用“我可以帮你模拟一下”作为试探。如果她答应,皆大欢喜;如果不答应,他打个岔当玩笑揭过去也不是不行。
可是一看见她,他就怂了。
怂得完全想不起来这个计划,怂得下意识地小心谨慎,不敢越雷池一步。
——不敢越雷池,却又偏偏说出了要帮她物色一下这种蠢话。
“妈的。”陆诚在电梯里咬着牙骂自己。
再这样下 去,他就要觉得自己配不上她了。
她是那样一个勇气十足的女孩子,他却这样畏首畏尾。
回到家,谢青失眠了一整夜。
很多作者都饱受失眠困扰,需要定期去安眠药的不在少数。
她倒没有那么严重,从来没吃过安眠药,只是一直在家里备着褪黑素,睡不着时偶尔吃一片,就可以安安稳稳地一觉睡到天亮。
但这天,褪黑素没能拯救她,吃两粒都无济于事。
她的脑子里热血沸腾,沸腾到连太阳穴都在跳,涌动的私心反反复复地在想,她和陆诚有没有一点可能?
她都去过他家里了,一起喝了酒,还歪在沙发上短暂地睡了一会儿。
这一切都令她窃喜。她原本对这件事不抱任何希望,心底一片死灰,但现在,一些星星点点的光火在死灰里复燃了。
她开始变得心存侥幸。
他是不是喜欢她?如果不是,有没有办法让他喜欢她?
她甚至生出想铤而走险的冲动——他们每天都能见到,如果她就直接走进他的办公室,对他说她喜欢他,会是怎样的惊心动魄?
春心萌动,甜美又磨人。
谢青在凌晨五点时放弃了睡觉。反正她也不需要打卡上班,诚书文化的办公室只是为了让她写稿的环境更舒适而已,本质上她还是个工作时间可以随心安排的自由职业者。
她爬起床,坐到写字台边去写稿子。
她的思路确实顺了。陆诚提供的思路很好,女主不需要原谅谁,也不非得和谁达成和解。
只需要跟自己和解就可以了。
她顺着陆诚的建议整理了一下大纲,让女主在进入大学后大杀四方,将最后的学生时光快乐而充实地度过,拿下奖学金、斩获各种大小奖项,最后拿到心仪的大公司的offer。
这份大纲理完,她感觉通体顺畅。原本所有让她难以下笔的卡点都消失无踪,女主不必再见不想见的人,不再参加任何老同学的同学聚会。
就和现在的她一样。
女主的人生,在数年的低落消沉之后,终于充满阳光。
就像现在的她一样。
但也有一点不一样。或者说,她觉得应该有一点不一样。
她正期待获得爱情,又惧于获得爱情,但她的女主可以无所畏惧。
初晨的阳光斜映进来,暖暖地在桌上印出一块金色。
谢青翻出一沓新的稿纸,列起了一份新的大纲。
她要写个番外,让女主获得一份爱情。
这个人要让她感到安全、要给她力量;要支持她的事业、要和她联手奋战;要让她在想起他时都开心、要让她在某些时候可以想起他就意乱情迷。
他还要能吃辣、会做饭,会在为女士开车门的时候挡一下门框,会在送独居的女孩子回家时在路边等到对方安全进门再离开。
她构思人设,构思得满脸通红。
因为那个人就活生生地在那里呀,她那么清楚是谁,如何自欺欺人地装作只是虚构?
他那么好。
她一直折服于文字的力量,但现下,她懊恼于自己不会画画。
如果她会画画,她就把他画下来。
或是色彩绚丽的油画,或是风格清新的铅笔画。
一笔笔描过他的眉眼,勾勒出他的笑容。然后夹进日记本里,要带锁的那种,在夜深人静时咔嗒一声将锁打开,也将心事打开,偷偷地看他。
但现在,她画不出来。
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写他。
写他运筹帷幄,写他谈笑风生。把他写给她笔下的女主,借着故事回忆他带给她的一切美好,然后就藏起来,不给读者看,她自己留着偷偷地看。
都说少女心事总是诗,大概是因为她已经不是少女了吧,她觉得自己的心事像做贼。
一切都偷偷的。
真难过。
如果她能盗术精湛多好?
她就让自己修炼成一代盗圣,
好把他的心也偷来。
☆、第43章 chapter 43
作者在极度沉迷写作的时候, 很容易耽误其他事情。
谢青现下就是。沉溺于写番外带来的甜蜜与梦幻之后, 她不想写正文了。
只剩三四万字的大结局又拖了小半个月都没动笔, 番外倒是流畅地写出了不少页。
直到出版社的编辑催她:“大大, 什么时候交稿……”她才如梦初醒,想起自己还有正事没干。
初夏, 出版稿终于完结交稿。出版版本里自然没有包括那篇番外——打算自己暗搓搓看的东西,当然不能面向大众进行出版。再说,读者看了就算了,让陆诚看到,多么尴尬。
盛夏,北京文化局推优结果公布,《那年春光下》过关斩将,成功入选。
初秋,茅盾文学奖公布, 《那年春光下》获网络文学奖。
初冬, 金键盘奖被收入囊中。
影视版权随后签出。因为热度不及《诉风月》的关系,《那年春光下》的影视价位并不算很高,只有《诉风月》的五分之一,但作为一部拿下无数奖项的作品, 顺利翻拍出来的几率更大, 在播放许可之类的问题上, 也更容易得到一路绿灯。
连续评奖的几个月里, 谢青都很忙。到了这时候, 她终于有了写新文的时间。
这是她在诚书文化的第三部作品, 大纲定出来的时候,连陆诚都很诧异:“星际?”
她之前只说过文名叫《触摸星辰》,他以为是个文艺风的都市文。
没想到“星辰”是字面意义上的星辰。
陆诚问她怎么想的,她说想挑战不一样的宏大背景。
写过玄幻的江湖潇洒了,就想触摸浩瀚宇宙的万千星辰。
很多作者都有类似这样的大世界观追求。不写一把,总觉得写作生涯少点什么。
陆诚对这种心情充分理解,只是在这个时候看到她想写这个,他有点疑惑:“你不在意热度了?”
谢青一懵:“星际文不热吗?”
“……”陆诚愣了愣,失笑出声。
两个人越来越熟悉,相处时就越来越轻松。他笑得直接伏到了桌上,谢青被笑得面红耳赤,又茫然不解。
“笑什么啊!”她呆滞在他桌前,陆诚依旧伏在桌上,肩头抽搐。
“喂!”谢青绕过桌子到他身边,在他肩上推了一把。
“哈哈哈哈……”他终于直起身,眼中被笑意浸满,一如既往地令她发怔。
别开眼睛,她带着愠色拉过椅子,坐到他旁边,语气很横:“快说,不然我走了!”
他又笑了好几声,终于绷住,打量着她问:“你是真的一点网文都不看,是不是?”
“……完结的时候看。”谢青道。
很多作者都是这样,自己虽然写,但不太看,或者至少连载的时候不看。有的是没时间没心情,有的是怕自己的文风被人带跑。
所以许多时候,即便是活跃度很高的全职作者也需要单独拿出一块时间来翻网页看榜单了解题材风向,并不是自己一直在写就能理所当然地随时把热度走向说出个一二三四五的。
所以谢青并不太清楚,星际文是个冷题材。
和很多不写文的人一样,提到星际两个字,她想到的是《星球大战》,是《星际穿越》,是拿下雨果奖的《三体》,是斩获46亿票房的《流浪地球》。
但实际上,星际两个字在全国范围内都冷得掉渣。
除却在**文中还有一些热度以外,无论是言情还是男频,星际这个标签都几乎可以和扑街划等号了。
没有什么太多原因可讲。一篇文冷,可以有很多因素;但一个题材都冷,就是简单粗暴的读者不看、自动屏蔽这个类别而已,客观因素在这里的影响力很小。
换言之,你就是写得好看,也不顶事。
你写得好看,还是大神,也就是让你比其他同类文稍微热一点而已。
这也是作者扎堆写热题材的原因——冷门题材再真爱,养不活自己,拿什么吃饭交房租?
诚然这样会导致同质化,诚然很多读者为网文同质化痛心疾首,可事实上,“同质化”是双方拉锯后达成的最优解。
标新立异没有热度,同质化再遭人诟病,也有热度基础。
谢青一时泄气:“那我换篇文写。”
不同于《那年春光下》还可以走主流评奖路线,星际文在热爱现实题材的主流 领域并不受欢迎,如果网络热度也不行,就注定毫无水花。
陆诚也没有像《那年春光下》那时一样跟她说先写着也行,而是点头:“如果有其他想法,先构思着吧。”
谢青嗯了一声。
他想了想,又道:“我也会跟宋墨讨论一下。周六他到我家吃饭,你也过来?我可以来接你。”
平淡的邀请,让谢青心头波澜叠起。
在那次之后,她没再去过他家,不过,她一直悄悄地藏着他的钥匙。
钥匙是他放进她的包里的,初衷是为了让她那天能安心喝酒,她离开时忘了还给他。
当时是真的忘了,但回到家,她就注意到了这一点。
她应该还给他的,可是私心作祟,仿佛妖精在耳边窃窃私语,一遍遍地跟她说:不还又能怎么样呢?
她又不会去偷东西,更不会把钥匙给其他人。即便是丢了,让路人捡到,路人也不会知道是谁的钥匙。
不会对他有任何影响,她为什么不能悄悄藏一件他的东西?
藏一件非常私人的、他或许还曾贴身带着带着的东西。
这种感觉其实非常奇妙,其实这把钥匙并不意味着什么,但她每次看见,都觉得很开心。
她买了一只小木箱,上面有繁复的欧式花纹,看起来像那种古堡里存放珠宝金币的宝箱。
箱子有锁,她将这把钥匙锁在里面,和《那年春光下》的番外锁在一起。
这是她最隐秘的心事。
现在他又叫她去他家里了,她感觉心事被撬动,按捺情绪变得十分艰难。
“……好的。”她尽量平静地说出这两个字,暗自打算周六什么都不做了。
她要换好衣服、化好妆就等着他来。他一到,她就直接下楼去,一刻都不耽搁地见到他。
但在星期四,这篇大纲先一步在诚书文化内部引起了争论。
魏萍的态度最坚定,碍于诚书文化内部只有她和吴敏知道谢青的真实身份,很多话她不好在开会的时候说,就私下到陆诚的办公室慷慨陈词了一番:“我觉得篱大这样,真的不行!”
“《赤玉录》的官司是大事,如果没有达到预期效果,不仅对她,对诚书文化的负面影响也会很大。”
“求求她写个热题材行吗?”
“哪怕她写个快穿之类逼格不高的文,也比星际文强啊!”
魏萍的每一句话,陆诚都赞同。
但在魏萍说完之后,他还是道:“不干涉旗下作者的创作,是我们的基本道德。”
“是,但篱大不是性质特殊吗……”魏萍眉头紧锁,“您设想一下,如果官司赢了但热度不够,大多数人都不会知道真相。这个时候她如果重新启用玉篱这个名字,大家就是一期挨骂;如果她不重新启用……这个官司还有什么意义?”
陆诚颔首:“你说得对。”
“如果她非要写冷题材,那我宁可她再写一篇现实向作品。”
好歹能拿奖,也算一种成绩积累。魏萍的用意很清晰。
陆诚点点头:“我再想想。”
“陆总。”感受到他的敷衍,魏萍显出不满,“麻烦您控制一下您的个人感情。”
“什么?”陆诚反问,显得欲盖弥彰,“什么个人感情?”
魏萍翻了一记白眼。
她和吴敏已经就这个问题八卦很多次了。她觉得谢青跟陆诚说话时语气都更活泼,吴敏提供小料说陆诚看谢青时总在笑。
作为都已嫁人多年早已经历过爱情的“过来人”,两位女士都觉得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但看来当事人打算装傻充愣。
基于当事人是老板,魏萍很给面子地选择揭过不提:“当我没说。”
陆诚挑眉。
“我也没别的意思。”魏萍迅速把话题绕回去,“但我们真的,必须,考虑一下热度问题。‘诚书文化的神秘人’热度只能上升不能下降,星际文太不靠谱了。”
“好吧。”陆诚还是没多说什么,只是点头。
魏萍郁结于心地戳在他桌前。
他沉吟了片刻,抬起头:“菠萝台上星期来谈了个合作,对吧?”
“对。”魏萍点头。
nb s 来的是她先前在电视台工作时的老同事,她就直接出面接洽了。对方是想来合作一档综艺栏目——说是合作,其实主要是想找人投投钱。因为虽然现在成功的综艺大多一本万利,但前期的“本”也并不低,单是明星的出场费就是天价。
魏萍对这种合作兴致缺缺。只要赚了钱大家都有钱分是真的,可对她来说,综艺和网文行业实在差得太远,他们能做的只有投钱和赚钱,说起来跟炒股也没太大差别。
站在她的角度,她更愿意把钱花在能造成直接影响力的事上。做做剧、捧捧新作者都好。再不然,砸在公益上也行啊,既做了好事,也留下美名。
陆诚倒突然对这个合作有了兴趣:“有策划案么?拿来给我看一眼。”
“……陆总,别打岔。”魏萍无奈,“我们先谈完篱大的问题,然后我把菠萝的策划案发给您。”
陆诚一哂:“不,看完策划案,我保证好好解决篱大的问题。”
你要干什么?
魏萍脑海里划过二百行弹幕。
鬼知道他要干什么。
但反倒是因为这样,她姑且接受了。
陆诚很善于剑走偏锋。
在他入行的时候,网络文学市场已经非常成熟,成熟的市场固然能养活很多人,但也会让新入行者难以立足。
他不仅迅速站稳了脚跟,还将诚书文化迅速打出了名气,靠的可不是按部就班。
敏锐和魄力,在任何行业都是宝物,新兴行业里尤其如此。
魏萍于是直接打开邮箱让陆诚看了电子版的策划案,这一看就是近一个小时。临近下班,魏萍看陆诚还没有继续讨论的打算,开口道:“我先下班接孩子去了啊……”
“行。”陆诚抽神搭理了她一下,“跟吴敏说一声,通知各部门经理开个会。”
魏萍:“……”
那她还接什么孩子。
十分钟后,各部门经理聚到了会议室。
陆诚用了五分钟,开门见山地说完了自己的想法。
会议室里人头骚动,经理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魏萍和吴敏的位置面对面,对视着同时深吸气,然后吴敏向陆诚凑近了些:“陆总。”
“嗯?”
吴敏压低声音:“您昨晚睡够了吗?”
陆诚:“……”
陆诚刚才五分钟发言的中心思想是:我们花多少钱能把这档综艺的主动权拿下来?
他想自己给网络作者搞一档综艺。
交头接耳结束之后,大家开始提出各不相同的意见。
各不相同的反对意见。
“不行啊陆总,综艺要让观众看着有趣才能成功,作者不写东西的时候也就是普通人,也没啥综艺感,没法有趣啊。”
“而且作家行业不像明星那么光鲜。作品有名归有名,作为一个行业领域,它不太有话题度啊……”
“话题度倒还好。你看音乐剧之前也没话题度,但《声入人心》也成功了。”有人反驳了前面的发言者,接着又话锋一转,“可《声入人心》还是有冲击力啊——美声歌唱家站在台上唱歌,那是视觉听觉双重享受。作者上台怎么制造冲击力?搞一帮作者上台拼字,就是一小时能写十万字观众也照样提不起劲啊。”
拼字带来的视觉效果说白了就是敲键盘,有什么可看的?
可网络作家不拼字,又还能干什么呢?聊大纲聊人设还是聊卡文历程?这还不如拼字呢。
七嘴八舌,观点各异,但总之赞同陆诚的一个都没有。
吴敏还稳准狠地补了个刀:“再说,真弄个综艺,咱们要力捧‘神秘人’是肯定的吧?可是‘神秘人’一来不能露面,二来就算能露面,你让她上台拼字她也赢不了啊……”
就算是工资里打杂的,都知道神秘人大大她一直手写。
砸钱搞个综艺,第一轮就把当家大花旦淘汰出去合适吗?
陆诚神色淡淡地听着四面八方的反对意见,等到大家都争论得差不多了,才咂了声嘴。
接着,又痛心疾首地叹了口气:“你们的想象力,可太对不起文学事业了。”
“……”
这句话太可气了。
如果他不是发工资的那一个,员工们可能会想打人。
☆、第44章 chapter 44
星期六下午三点, 陆诚就到了谢青楼下。
其实他们约的是晚饭, 两个地方离得又很近,做好饭再来接她也来得及。
但私心还是驱使他早早地来了。
他想让她多在他家里待一会儿, 即便他要做饭, 她在客厅待着也好。
谢青认认真真地化了个妆, 不浓,但是是她对着美妆博主的功课研究了很久才定下来的, 显得皮肤好眼睛亮,眉形也正衬她的脸型。
化妆至今也不算她拿手的事,难得化得满意,她就很想坐到他旁边赶紧给他看。
是以她一度想坐到副驾去,又在下电梯的过程中艰难忍住——坐哪个位置原本都没什么,但是她平常都坐后座, 突然坐到副驾就太刻意啦!
车子行驶的过程中, 陆诚从后视镜里偷看了她好几眼。
她平日对化妆这事, 诚然不化妆的时候也不难看,才华和性格带来的魅力更令容貌变得不太重要,但偶尔化个细致的妆, 看起来也很赏心悦目。
他很想夸她一句,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到家门口打开门,陆诚没有向往常一样“女士优先”,自己先一步进了门去。谢青跟进去的时候, 他已从鞋柜里拿出两双拖鞋, 一左一右地拎着给她看:“你穿哪双?”
一双是粉白搭配的萌系画风, 上面还有兔耳朵;另一双是黑白相间的简约风。
都是女士拖鞋,都和她的码差不多。
而且虽然拆了吊牌,但仍明显都是新的。
谢青选恐了一下,接过了黑白的那双。
是特意给我买的吗?
——这个疑问在心头萦绕,绕出一丝丝酸甜味道。
换完拖鞋进客厅,谢青才注意到宋墨也在了。
宋墨瘫在沙发上,懒洋洋地举起手跟她打招呼:“hello!”
“宋哥。”谢青笑笑,把包挂到架子上,宋墨指指茶几上自己买来的各种零食:“来,吃东西。”
“不了。”她欠了下身,目光跟着就转回陆诚身上,“我去帮厨!”
陆诚浅怔,倒也没拒绝,一哂:“好,谢谢。”
两个人就一前一后地钻进了厨房,孤单留在沙发上的宋墨撇一撇嘴,自顾自地拆了一包薯片来吃。
这俩人之间一定有什么。
薯片在嘴里嚼得嘎吱嘎吱,宋墨感觉无辜的自己受到了伤害,决定不厚道地去当一把电灯泡。
趿拉着拖鞋也走进厨房,谢青正洗菜,陆诚好像在调什么酱料。看见他进来,这位昔日的好兄弟毫不掩饰脸上的嫌弃:“你怎么也来了?”
宋墨:“自己吃零食没劲啊。”他边说边踱到陆诚身边,咂咂嘴又道,“而且好像坏了——德克萨斯烧烤味的薯片儿,一股酸臭味。”
恋爱的酸臭味!
“……”陆诚无声地轻吸气,瞪他。
宋墨气定神闲地回看,陆诚左右瞧瞧,打开墙上的柜子,拿了包核桃出来。
“帮我开核桃。”他把核桃递给宋墨。
宋墨添了个心眼儿,没接,问他:“你做什么菜要核桃?”
“核桃酥。”陆诚心平气和,宋墨看他毫不心虚才接过来,接着问:“行,核桃夹在哪儿?”
陆诚:“没有,用门缝吧。”
宋墨:“……”
他翻着白眼走向厨房的门,一看,厨房的门是推拉门。
夹核桃必须得用那种开合的门,离得最近的是旁边的书房。
——妈的,果然是为了把他支开。
——陆诚你可太不够兄弟了。
宋墨心里骂骂咧咧地拎着核桃离开,不过多时,带着怨念的门缝夹核桃声依稀传来。
“咔吧——咔吧——”
陆诚满意地笑笑,手头的酱调好了,转身双手搭住谢青的肩头。
谢青一栗,后脊僵住,莫名的紧张令她想不起回头。
他的声音带着笑,从后面传来:“我来洗。”
“……就快洗好了。”
他又说:“我忘了给牛排解冻,在冰箱第一层,你帮我解一下。”
她此时的脑子不听自己的使唤,偏偏很听他的。木讷地走向冰箱,把牛排拿出来,她才回过神看他、
——她洗菜他解冻,不是一样?
无非就是解冻更简单,洗菜相比之下费些事还伤手,所以他自己揽过去。
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会溺死在这样的温柔里。
如果谁能当他女朋友,恋爱时光一定会很甜吧。
谢青一边想入非非,一边把牛排装进盘子、放进微波炉解冻。
“咔吧——”宋墨怨愤地把最后一个核桃压完,回到厨房门口,大大咧咧地递给陆诚,“弄好了。”
陆诚:“谢谢。”
宋墨:“还有别的要帮忙的吗?”
陆诚:“没有了。”
“那我去吃薯片儿了!”宋墨摆摆手就走了,压核桃让他没了继续当电灯泡的兴致。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小声咕哝:“你们打情骂俏,欺负我干什么!”
谢青正把解冻完的牛排端出来,身形一滞。
她下意识地看陆诚,陆诚已看向宋墨,不满地皱眉:“瞎说什么?”
“嘁。”宋墨头也没回,吊儿郎当地出了厨房。
两个人各自尴尬了一下,陆诚轻咳:“别搭理他。”
“……嗯。”谢青闷声一应,把牛排端给他。
五点,丰盛的晚餐上桌。
上次谢青在时,陆诚为了让她能缓缓酒劲儿,做的都是味道温和清淡的中餐。这回换了个风格,一桌子都是西餐。
鸡汁土豆泥、魔鬼蛋、恺撒沙拉、烤鸡翅,牛排、通心粉、烤鸡胸。
当然,还有宋墨为之立下“汗马功劳”的核桃酥。
除此之外还有个巧克力蛋糕,因为原材料不够了,只做出了一块,就理所当然地给了谢青。
陆诚一度有点心虚,怕宋墨这张嘴再说出什么,好在美食堵住了他。
三人边吃边聊,工作自然还是主要话题。
谢青问起自己的新文,宋墨啃着一截鸡翅道:“写呗,怕什么的。作家嘛,笔头不潇洒什么时候潇洒?想些什么就写什么,我这儿不挑。”
“瞎仗义。”陆诚蹙蹙眉,“她担心的不是你那边流量的事。”
“?”宋墨懵了一秒,尴尬地反应过来,“哦对对对,还得告绮文……”
谢青点点头。
宋墨抹了把嘴,就此改口:“那你就别写了,星际文热度是真不行,整个科幻题材都不行。《流浪地球》倒是票房大爆,但成百上千部作品里不也就出了这么一个吗?”
陆诚的本事也还没到手眼通天的地步,不可能寄希望于让他联系郭帆导演来拍谢青的书。
陆诚衔着笑给谢青倒了杯橙汁,笑了笑:“没事,写吧。”
宋墨:“……”他闹意见了,“不是,你到底什么意思?我说写,你说我瞎仗义;我说不写,你又说写。”
陆诚不理他,告诉谢青:“《触摸星辰》你先写着,热度的事,我正谈一个新项目帮你推。”
谢青自然问道:“什么项目?”
陆诚斟酌了一下,问她:“你介意上个综艺吗?”
“你说啥?!?!”谢青还没来得及反应,宋墨的声音都劈了。
“我们最近在和菠萝台谈个综艺。”陆诚耐心解释,“初步的想法是找一批网络作家和文学爱好者参加。综艺很带流量的,就算成绩平平,热度也能超过大多数网文。”
“这我知道……”谢青懵懵地点头,“可是……我不能露脸啊?”
到现在,她的身份都是保密的,虽然大家早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但官方从不表态。
官方一旦表态把这个猜测坐实,性质会立刻不一样——别的不说,绮文那边看到这个靶子肯定要来添堵。
陆诚神色轻松:“这个好处理,你可以戴面具,声音可以后期变声。隐藏真名笔名更简单,节目上少一行字幕的事,观众会自然脑补是节目组为了制造悬念搞出来的效果。”
“那也有其他选手啊!”宋墨道,“其他人一爆料——哇塞,网络暴力欢迎你!”
“你说得对。”陆诚悠哉地切着牛排,切了两刀,轻笑,“但是和作者年会一样,官方不会对猜测做出任何回应,其他选手就算说她是‘神秘人’,又有什么用?”
或者说,这和大家在网上纷纷猜她是神秘人,有什么本质差别?
在官方和她自己点头承认之前,这件事永远无法让所有人信服。
“我们打算等准备得差不多了,就先提起诉讼,边做节目边等开庭。算下来时间应该差不多,如果节目结束前先出了结果,我们就在结束时直接宣布你是神秘人,你再在微博公布自己是玉篱以及庭审结果,当时的热度正好帮你把这件事扩散出去。”他说。
“如果在节目结束前没能出庭审结果……”他微微一顿,“时间应 该也不会差太多。等到出结果时,再用诚书文化的官博公布这件事情,热度也够用。”
已经准备到这一步了?
谢青眉心微蹙:“是已经定得差不多了吗?”
“是。”陆诚没有否认,接着又道,“但如果你很不想参加,也不要紧。”
虽然让一批作家上综艺的想法有些标新立异,但诚书目前出具的方案,菠萝也还算满意。假如她不想上,他们就当捧一捧别的新人,也不会亏。
谢青沉吟不语。
关于营销策略和热度分析,她都没什么意见可提。这是她的短板,但他对此很在行。
让她迟疑的是:“我从没接触过综艺……不知道怎么办啊。”
综艺上要即兴发挥的东西太多了,就算有台本,也很考验临场发挥。
所以大家才会讨论明星们有没有“综艺感”——这个东西真的一上台就能看得出来。
陆诚吃了口牛排:“我相信你能行。”
谢青:“……”
他又说:“你也得相信我能做出突出你亮点的方案。”
和往常一样,他一下子令她安了心。
谢青点头之后不久,节目就很快进入了正式筹备阶段。
菠萝台热度高,品质要求也高,陆诚谈来谈去也只谈妥了旗下网络平台菠萝tv的播放渠道,节目上不了电视。
饶是如此,诚书文化还是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忙碌,就连陆诚本人都忙到每天不停接电话。
谢青这才知道,这个项目对诚书文化来说也是数一数二的大项目了。
十一月末,节目的名字敲定,叫《文采风流》。
紧接着就是确定嘉宾和选手。嘉宾好办,陆诚在圈内资源多人脉广,把比较好说话的大作家拉了个单子,让菠萝去挑。
选手这一块,大家面临两个问题——一是要有噱头,二还要节约成本。
魏萍于是给出了一个方案,为了噱头,可以请一些小有名气的作者和搞过业余创作的二三线演员;要节约成本,可以请一部分中文系的大学生。
这两部分人算是选手中的两个极端,中间占大多数的,是业内成绩还可以的作者们。
十二月中,诚书文化发了通知,一月份的作者年会取消。
大家实在忙不过来了。
同时,选手名单敲定。有过很好的历史成绩的作者包括谢青在内一共五个,中文系的学生十个,大多来自于北京的b大和r大。
剩下的都是小作者,一部分是诚书文化的,一部分是从其他网站谈来合作的,共二十五人。
四十个人,分为五组,每组八人,进行数轮k。
第一期定在2月3日上线,依次时间倒推,至少2月1日要把成片交给菠萝tv的总监进行审阅,1月31号制片人就要审过,制片人之前还有导演要看,也就是说最迟29号后期剪辑也得完成。
最终,录制时间定在了1月19到1月26,完整地录上7天,最终剪出90分钟的成片。
——好在是棚内录播的节目不是真人秀,不然后期可能要撂挑子。
录制地点,是菠萝tv在北京的演播室。
1月19日这天,所有人都起了个大早。
谢青作为选手,16号时提前拿到了题目,当时就感觉这是个送命题。
“自由创作啊……”寥寥几十字的题目要求,她苦恼了三天,“写什么都行?那写什么合适?”
陆诚不给她放水,轻耸肩头,只说:“你想想节目主旨。”
节目的主旨,是通过比拼,选出最具有商业价值的作者。
什么叫商业价值?在网络文学进入商业化之后,能迎合读者口味、能日更一万两万不疲软,都叫商业价值。
但在2015年i热大潮掀起之后,作者的商业价值又多了一种新的体现。
——能让写出的作品适合改编,是不容小觑的价值。
《文采风流》的k模式,是让作者分组进行讨论创作,写出小说,再让台里的特约演员去演。
特约演员们,这会儿已经在横店了。
最终呈现给观众的东西主要是两部分:作者的创作过程和心得体会,以及演员演出的成品。
这个思路看似简单,其实刁钻得很。
因为越是内行越明白,小说和剧本是截然不同的。一部小说被呈现到荧幕上,就算在原著粉看来很“原汁原味”,其实也要经过完整的剧本创作过程。
举个例子,小说里常会通过大 段的心理描述来向读者呈现人物内心,这样的效果在荧幕上固然可以用画外音来呈现,但画外音很容易导致出戏,这就会造成小说创作和剧本创作的思考角度不同。
在切入点和叙事顺序的问题上,二者也大相径庭。在小说里,回忆杀可以说来就来,插叙倒叙只要作者能驾驭得了,就随便作者怎么搞。可在剧本中,编剧就需要考虑拍摄难度和效果的问题,基本不可能原封不动地照搬。
总而言之,直接拿着小说当剧本去拍,是难以做到的。
可陆诚非要这样搞。
不仅要直接照着小说拍,他还设计了嘉宾评分环节,即让嘉宾阅读原文,再与最后呈现的效果进行对比,从专业角度进行打分。
160 160 160 160 160如果呈现的荧幕效果好,但文本本身依小说标准评判不合格也不行。
160 160 160 160 19日早8:00,第一个环节开始录制。
节目的开端自然是介绍选手和嘉宾,另外就是选手分组。
为了让节目能有个开门红,这次的三位嘉宾是小有名气的制片人和一位影视学院的教授。在选手分完组进入讨论环节后,三位嘉宾会转悠到各组的房间,提一些建议。
谢青的组里基本都是诚书文化和灵墨工作室的老熟人,包括丁一帆和邹小盈。
陶然在隔壁组里,同组的基本都是和她画风相同的无线文作者。过一阵子她的网剧就要上线,诚书文化正好也借这档综艺捧她一把。
邹小盈对隔壁组的构成嗤之以鼻,说:“我觉得咱们不用太紧张,这才第一轮,有旁边写无线文的,肯定不是咱们垫底。”
无线风在翻拍上确实是有难度的,过于追求酸爽的文,难免会逻辑缺失。
三位嘉宾在此时转悠到了这屋,暂时先没插话,静听选手们讨论。
藏在猫脸面具下的谢青道:“我觉得吧……咱们首先不能轻敌。”她看看组员们,分析说,“你们看,第一轮是自由创作,主要评分项是观众投票。无线文这几年很赚钱,其实已经是一轮‘观众投票’的结果了,说明读者喜欢,说明他们知道怎么戳读者的点。这回他们要真搞出一个集大成的作品出来,咱们不一定打得过。”
受欢迎的东西,总有它受欢迎的理由。
谢青觉得平常大家可以各写各的,但现在成了对手,不能一上来就不拿人家当回事。
对着嘉宾们的镜头恰好拍下嘉宾们的反应。
画风妩媚高冷的女制片人压音:“她这个道理没错。”
北影教授:“对,其实现在大众市场的审美还是偏于俗套的。很多俗套的东西大家骂,但一边骂一边看,收视率都不低。高雅的东西口碑可以很好,但容易曲高和寡,得不到什么关注。”
“是。”男制片人点点头,“不过他们还得过我们这关啊。如果过于俗套,在我们这里拿不到高分。”
女制片很有镜头感地笑道:“那就看他们怎么平衡了。我没太接触过网文作者,但我觉得成熟的作者在迎合市场和作品逼格之间,应该是能找到平衡点的。”
选手那边,丁一帆伸了个懒腰:“先定个题材吧。”
旁边的男作者正拿iad翻着横店那边发来的场景图,虽然十几个场景几乎包含了各大题材类别,但第一个写什么还是要谨慎思考。
翻到其中一个图,他手指停住,把iad推到桌子中央:“这个怎么样?”
大家都围过去看,是个有些玄幻风的古代建筑。
他提议道:“咱们第一场搞个玄幻,视觉冲击力强,能让观众印象比较深。”
谢青一时觉得这个提议可以,但她旁边的妹子提出了不同意见:“我觉得不行。”
其他人都看过去,她说:“玄幻题材绕不过特效,但后期时间只有三天,资金也有限,我觉得做不出咱们预想的特效效果。”
在播出这部分的时候,后期一定会为她加一个字幕:
沐子楠,19岁
b大文学院大二学生
b大影视协会成员
谢青恍悟:“有道理。”
接着又说:“不过咱们确实要找一个能抓住读者的题材。”
丁一帆:“那就挑时下大热的,无限流、快穿?”
“这种文你连大设定都讲不完就没时间了好吧?”刚才翻iad的作者反驳道。
每个组只能出12到15分钟的成品。
这个长度,本身就要舍弃很多东西,再连大设定都说不清楚,观众必然看得一头雾水。
谢青沉吟半晌:“倒也不一定是现在特别火爆的题材,那种现在热度一般,但经久不衰的经典题材我觉得也行。”
☆、第45章 chapter 45
这一天, 所有人都忙得热火朝天。
先前的化妆、自我介绍及选手分组环节的拍摄其实已经占用了大半时间,大家开始讨论时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一组六个作者、两个中文系学生,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谁都没能说服谁。
谢青很少看综艺,但依旧可以脑补,讨论过程中大家克制情绪的争辩、负气的叹息, 一定都会被放到荧幕上了。
五点拍摄结束时,谢青这一组搞出了四个备选方案。
其他组的情况也差不多,大家一起走出各自进行讨论的房间,谢青就听到陶然在跟同组的作者争:“校园不行,校园题材的开篇太难有冲击力了,我觉得蜜瓜大大哪个方案好。”
然后节目组请大家吃了个饭, 吃饭过程中拍摄了一些日常镜头。
这部分是没有谢青的,因为吃饭的时候不能戴着面具。
晚上回到酒店, 摄影师还会对每个人跟拍一阵子。
酒店也是节目组安排的,离演播室不远。
谢青觉得继续进行扯皮时的讨论没有意义,就给横店那边的拨了个视频。
她要求通过视频多看看各种布景,也看一下各位演员。这是合理范围内的要求,节目组答应了。
谢青:“所以这一场是有五个古代场景、五个现代场景可以用?”
视频那边的助理点头:“对。”
谢青:“我再看一下那位穿粉色t恤的女演员可以吗?”
助理扭头边找人边问:“樊小夕是吗?”
谢青:“不是不是,是那个长得比较妩媚的。”
助理:“哦你说顾雯……”说着找到了人, 跑过去把镜头转向对方。
顾雯反应很快, 立刻跟谢青招手打招呼。
这一切都被谢青身边的摄影师拍下, 等谢青挂断视频, 摄影师问:“你是不是有想法了?”
“对。”谢青点点头, 隔着面具也能看到她眼里的笑意。
然后她在微信群里给组员们发微信:“大家来我房间一下吧!”
十分钟后,大家就聚到了一起。摄影师继续拍摄着,不过这种细节讨论过程,大概只会放几分钟在正片里。
之后的几天,几乎所有人都早睡晚起。
除却完成节目需要的小说,他们还要和横店那边磨合。即便拍摄成品要和小说内容对得上,也有各种细节可以进行微调,提升整体观感。
作者们对此都没有经验,只能在嘉宾的指点下摸索着来,一时都非常苦逼。
两位本职工作是编剧的选手倒对此十分享受。
他们对着镜头说:“太爽了好吗?我们编剧什么时候有过这种话语权!”
在欧美影视圈,编剧的地位是很可观的;韩国更加明显,常能看到一部影片获得成功,主演在接受采访时公开向编剧致谢。
但在国内,编剧在很多时候连真正的“创作空间”都没有,制片人、导演、资方、演员会对剧本进行多方撕逼,编剧最终只能记录他们谈妥的结果。
不仅如此,还得挨观众的骂。尤其是i改编的作品:失败了,全是编剧改崩了的错;成功了,那是原著写得好!
两位编剧心里苦,两位编剧巨委屈。
所以两位编剧对这档节目热情满满。
“哎我觉得演员情绪要再丰沛一点……”
两位编剧愉快地体会着指点江山的乐趣。
镜头转到陶然那边,一屋子无线文作者和谢青他们的焦头烂额程度差不多。
“我觉得这个不成啊!!!女配太浮夸了!!!”
“但我觉得不是演员演技的事……”
“对……用文字表述好像没这么夸张,演出来就不对劲了。”
“得改,得赶紧改!”
一连几天都这样兵荒马乱,每天晚上,大家都是一脸疲色地回到酒店。
摄影师偶然抓拍到邹小盈嚎哭“我还要写九千字才能睡啊啊啊啊!!!”
谢青在旁边搂搂她:“不哭不哭,我也还得写三千呢!”
摄影师好奇发问:“不写不行吗?”
邹小盈哭丧着脸:“是啊,职业作者嘛,不写当然不行。”
摄影师:“哇哦,我还以为你们这种自由职业都很轻松。”
丁一帆啧声而笑,调侃说:“拉倒吧。网上早就讨论过,我圈日常就是在机场候机都得码字、生病在医院输液也得码字。”
摄影师:“这回让观众认识真实的你们了。”
其实丁一帆说得也还不完全,对职业作者来说,除却必须日更的自控力外,还需要强大的情绪控制力。
也许现实生活正低落,刚和男朋友吵完架,扭头就要写笔下主角欢天喜地去旅游;也许现实生活中自己正欢天喜地去旅游,扭头就要酝酿主角面对家破人亡的深沉。
曾经有人在微博上说过:“什么叫职业?职业就是我一个朋友的父亲早上离世了,她晚上擦干净眼泪就写了一章主角婚礼的更新。”
多少作者都是这样过来的。但凡“职业”,哪一行轻松啊。
导演组觉得这个ot很好,打算在节目中深入挖掘一下。
后来发现根本不用挖掘,每天都在发生类似的事情。
他们几乎每天都能看到一群累到反应迟钝的作者在镜头前研究各种情绪极度丰沛的情节。
看着困到连表情和语气都提不起来的脸说“我觉得这里要改成一句咆哮,表达那种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情绪”,摄影师有种镜头前这个人被魂穿了的错觉。
“这个心理戏要简化一下。”另一位哈欠连天,“太多了,演的时候没法表述。”
摄影师不懂为什么他们在这种状态下还能把握行文。
但其实这几乎是一种技能型的条件反射了。
1月26日,是最后的录制。
这一场录制和最初的自我介绍和分组一样,完全在演播室里进行。录制过程中会放各组的成片,由嘉宾进行点评,就是常见的那种综艺环节。
录制之前各组通过抽签进行上场顺序,大家都希望能先上,因为先上的组更容易拿高分,放到后面嘉宾看多了疲软了,打分会变得更加严格。
谢青让年纪最小的沐子楠去抽签,没想到沐子楠非酋本酋,抽到了4号,也就是倒数第二组。
回到后台,沐子楠抱住谢青哭天抢地:“呜呜呜呜呜呜组长我对不起你!!!”
谢青僵硬地抱住她:“没事啊,没事……”
然后大家一起紧张地准备看其他组的表现。
最先上场的一组由一位男频小神带领,其他人谢青不太认识,但这位小神她知道,好像和一生书还挺熟。
除了他,这组还有一位重磅人物,就是选手中仅有的两个编剧里的一个,好像是专写惊悚悬疑题材的,暂时还没有过上院线的作品,但自制的几个惊悚微电影在微博上的反响都不错。
他们这次呈现的作品也是恐怖题材,那位编剧找了外援了来做音效。短片一开头就是黑白镜头晃晃悠悠地对着一间空教室,明明很普通的教室在肃杀呜咽的音效中变得十分诡异。
教室半开的窗上贴着圣诞节的装饰,大概时间比较久了,随着微风轻轻晃动。
接着,一缕浓稠的血迹从上方溅落,抵在窗户上,在圣诞老人的脸上氤氲开来。
谢青没骨气地捂住了眼睛。
然后再也没敢看。
即便没敢看,在接下来的14分钟里,音效和bg也令她毛骨悚然。短片结束时她挪开手,通过后台的屏幕看到演播室里的三位嘉宾都一副吓得不轻又意犹未尽的样子。
“……吓死我了。”女制片抚着胸口,点评说,“我觉得这个很好,各个方面都很专业,我喜欢。”
另外两位嘉宾的评价也差不多。
坐在谢青身边的邹小盈蔫头耷脑:“这种综艺找专业编剧来,属于开挂吧!”
第二组搞了个玄幻,在做介绍的时候,他们提到想给观众带来视觉冲击力,和丁一帆最初的打算不谋而合。
但是短片一开始,就印证了沐子楠当时的担忧,五毛特效让三位嘉宾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十五分钟的短片因为特效的不到位显得冗长难熬,短片结束后,还是那位女制片先发的言。
她说:“这个特效吧……”
男制片递了个台阶:“我觉得特效不是他们的错。”
“对,特效不是他们的错。”女制片首先对这个说法表示了赞同,接着又道,“但我觉得作为成熟的作者,在以影视改编为主要目的进行创作的时候,什么样的作品好操作、什么样的作品不好操作,你们至少应该有一个大方向上的了解。”
男制片思索着点头:“也对。”
“就比如说弄个古装剧,但是现在有份额限制,这种政策变动经常是我们圈内得到的消息比较全,你们不知道很正常。”女制片继续道,“但是像玄幻的特效要靠钱和技术来堆、军队题材经常需要得到军队方面支持才能拍……我觉得这属于常识范畴,作为作者你们做大纲的时候就应该能想到这类题材想搬上荧幕是有很大难度的。”
另外两位嘉宾深表赞同。
点评到了这个地步,不难想象,这组的评分不会太高。
第三组在上台前心态已经崩了,因为他们把故事背景搞得太大。
自己读小说的时候脑补得不错,交给横店那边,发现根本无法用十五分钟拍出来,成品几经修改还是不成样子,拿到台上的最终版看起来更像个景区介绍。
三位嘉宾看完之后发出了同样的疑问:“你们是打算讲个什么故事?”
然后,就是谢青这一组了。
在一整日的争执未果之后,谢青摆事实讲道理,让组员们接受了一个经久不衰的传统题材——宫斗。
第一轮竞赛并不要求他们考虑政策问题,也就是说不用在意限古令。拍一个古装,搞得好看能抓人,成绩应该就会不错。
但题目里有明确要求,就是所有人都要参与创作。
宫斗题材对男作者来说是短板,丁一帆等几人当即就都表示:“这别说写了,我们平常看都不看。”
但谢青早已想好了怎么让他们“参与”——人设交给他们来,写作部分交给她们女作者。
这样做有一个优点,就是宠妃塑造会更符合“男性帝王”的逻辑。在审美这件事上,男女之间真的是不一样的,有时候女作者塑造出来的宠妃让男人去看,会觉得完全没有说服力。
不过谢青也考虑到了男作者对女性人物的塑造经常很奇怪的问题,在人设环节上,让沐子楠去做最后把关。如果真的出现了什么太出格的设定,就让沐子楠改掉。
最后出来的人设让同组的另一位女作者米乔酱慨叹了一下:“男人啊……果然都有一颗追求纯情妹子的心。”
人设里的几位宠妃,个顶个都是清汤寡水的贤惠淑女,说是古代版的学生妹也不过分。
米乔酱:“我算是理解为什么《美人鱼》热映的时候,女性观众都夸张雨绮a爆觉得男主喜欢美人鱼没品位,男性观众大多觉得美人鱼最美了……”
但这个设定,正符合谢青的预期。
因为在宫斗宅斗文里,女作者其实也更爱搞贤惠淑女的人设。因为这个人设有反转空间,从无欲无求到后期黑化是一个成长过程。
可是15分钟太短了,根本不够出现反转,让演员演15分钟的佛系女主,他们组就出局预定了。
所以她想反套路而行,直接搞一个美艳的、已经完成黑化的女主。
网上有人说“当女主画上烟熏妆的时候男主就要注意了,她要放大招了”,她就让女主一出场便化着烟熏妆。
故事发生在秋天。在最初的一分多钟里,镜头里只有灵堂和哭丧的人群。
厚重的棺材摆在灵堂正中,枯黄的叶子落在门槛上。四处都是白色的,白色衣服、白色布景,混合着真真假假的呜咽声,每个人看起来都很难过。
然后,镜头转到人脸上。
一位年轻嫔妃的素白之下,依稀能看到一点点红色的衣缘。
谢青原文里写的是:但怎么会真的人人都难过呢?有些人面上哭着丧,心里办着喜宴。
镜头又转到衣袖中给特写。
另一位嫔妃,手中紧捏着一个孩童的平安锁,用力到手指发颤,手背上青筋暴起。
对应原文里的:也有些人,只觉大仇得报。这一哭不是为棺中的贵妃,是为自己未出世的孩子。
镜头再转,直接拉到几里之外的一方深宅大院里,投入祠堂之中。
镜头只拍到女主的侧颊,但足以看出那是一张美艳绝伦的脸,红衣红唇,跪在一方方灵位之前。
有小厮低着头入内,她没有回头,平淡的声音里,依稀有几分狠厉的杀意:“成了么?”
小厮在她背后躬身:“宫里敲丧钟了。”
一切声响一齐收住,画面内安静得像开了静音。
几秒后,女主蔑笑:“真不中用,才三个时辰,就没命了?”
下一句话,恨意更甚:“可见那些稀世罕见的补品尽数落在她肚子里,也没半分作用。”
特写转到小厮脸上,这理论上只是龙套的角色竟然用了个清俊小生来演。
小厮欲言又止,几番反复,最后还是说了:“小姐……”
从背影能看出,女主微微偏了下 头。
“这贵妃没了,采选之事恐怕……”小厮多到这里止住,摇了摇头,“我觉得这是多事之秋,您还是走了的好。反正大仇已报,您又何必……”
“这算什么大仇得报。”女主轻然而笑。
终于,她站起身,料子厚重的大红衣裙绣着繁复的花纹,镜头前一片绚烂。
女主静静看着眼前的灵位,镜头给其中一块投了个特写,但没有任何字幕或者台词来解释这是谁的灵位。
镜头转回去,拍的依旧只是女主的侧脸:“区区一个贵妃而已,你当皇上会为她停了采选么?”
抑扬顿挫的语气,带着不恭不敬的玩味。
场景再转,切到宫内的内官监。
果然,如女主所料,采选的准备还在进行。
所有人都忙忙碌碌,一摞摞漂亮的衣裙与首饰被端出,看不到半分宫里正有丧事的样子。
一个单看服饰便可知官位不低的宦官执着拂尘站在廊下,不知在想什么。一小宦官从镜头远处疾步行来,向他作揖:“公公,贵妃娘娘身边的王常兴来了。”
大宦官一声嗤笑。
镜头拍到一片金黄的梧桐叶落下,落在红墙边,颜色反差分明。
大宦官长声叹息:“人走茶凉。如今,也轮到他王大公公主动来见咱了。可有说是什么事?”
小宦官躬着身,看不到脸,但语中有遮掩不住的快意:“还能是什么事,左不过就是不想去给贵妃娘娘守陵,想请您帮帮忙呗。”
大宦官又是嗤笑,笑音让人瘆得慌。
一样拂尘,他向院门走去:“走吧,也是老交情了,会会他。”
而后秋去,冬过,春又来。
画面始终在一棵红墙前的树上,树枝被积雪覆盖、雪又融去,最后抽出新芽。
宫门中的一条长巷里热热闹闹,待选的家人子们三三两两地说着话,悄悄地品评一番同在待选的其他人。
一方小轿在此时进入宫门。
镜头拉到轿中,第一次出现了女主的全脸。
女主由顾雯饰演。谢青第一次看到这张脸的时候,就觉得她很有妖妃范儿。
而后切入回忆杀,还是那方祠堂,女主转身向外走去。
画面瞬间拉回,祠堂中女主的脚步与现下抬她进宫的轿夫的脚步相重合,节奏感很强的热血bg响起。
回忆杀内,小厮拦住女主说:“小姐,这一入宫门,来日弑君之罪……”
女主神情清冷:“弑君之罪?”一声冷笑。
回忆杀外,一众家人子纷纷扭头,看向夕阳下遥遥而至的那顶小轿。
窃窃私语传入画面:“那是谁啊?”
“好像是夏家小姐?”
轿中女主宝相庄严,珠钗上的流苏在耳边轻轻摇曳。
祠堂里,她淡泊地看向小厮:“他要先有本事治我得罪。”
小厮有片刻的怔忪,接着更加焦急:“今上已有数位儿子,纵使没有,也还有数位宗亲……”
轿中,女主微微侧首,看向天边斜映的夕阳。
镜头拍过她暗含凄意的美眸,旋又切回祠堂之中。
她的神情淡泊坚定:“那我若让他天下易主呢?”
小厮怔然。
祠堂中的回忆杀至此终了,小轿落稳,女主下轿。
最先拍到的是她精致的绣鞋,在夕阳映照下,泛着星星点点的金光。
下一个镜头从下往上拍摄,拍得女主盛气凌人。背后是宫阙九重,上方是云淡天高。
一众家人子下意识地安静下来,一切目光都落在女主身上。
女主向人群走去,最后一个镜头,是那抹傲然挺立的背影。
没有任何过渡,短片戛然而止。
台下出现了短暂的安静,几秒后,嘉宾们才意识到这是结束了,相互交换了一番神色。
女制片拿过话筒,轻声一咳:“那个……我能先好奇一下这个设定么?”
台上,话筒在丁一帆手里,他直接道:“您说。”
女制片:“这到底是个什么故事?开头贵妃没了,女主挺高兴,说明贵妃和女主有仇,这个我基本get到了。后面女主能进宫,说明她家世背景应该没什么问题吧,不然肯定不会允许她进宫的,但她又想搞死皇帝……?”
丁一帆一哂:“那看来我们成功引起您的好奇心了。”
女制片浅怔,接着,三位嘉宾都笑起来。
北影教授到:“对,确实好奇,到底有什么血海深仇,能讲一下吗?”
丁一帆反应迅速:“给您讲了,您能给我们打高分吗?”
“哈哈哈哈哈!”男制片乐了,“这就要挟上嘉宾了吗?”顿了顿,又道,“我还注意到一点细节啊……女主身边的那个小厮,是不是对女主的感情不一般?”
这个设定不是丁一帆做的,他立刻识趣地把话筒递给谢青。
谢青道:“对,如果故事继续写下去的话,这个小厮会对主线有重要影响。”
女制片:“也就是说你们已经把完整的故事大纲都规划完了吗?”
谢青点头:“是的。”
北影教授欣然:“这个做法是对的。”
后来在这一期节目播出的时候,后期在此处插入了一段事后对北影教授进行的采访。
教授点评说:“故事放到观众眼前,肯定都是一步步来、一点点讲,但是对于创作者来说,开始讲一个故事的时候心里必须已经有了完整的把握才行,这个故事在你自己心里得是活的。不能说我讲十五分钟的内容就先构思十五分钟,那说明你自己都没想好,自己都对这个故事没信念,那怎么给别人讲?所以我觉得这个组在这一点上的态度特别对。”
但这是后话,在台上的谢青此时此刻不知道这个做法能获得多少认可。在分数牌亮起来之前,她一直紧张得头皮发麻。
前三组里,得分最高的是第一组,平均分到了90。喜欢悬疑题材的女制片给他们的分数高到了95。
玄幻那组亏在了特效上,但因为故事讲得还不错,拿的分也还看得过眼,825。
目前为止最惨的是第三组,将将及格,只有63分。
主持人等了一等,在三位嘉宾都放下笔后,掷地有声:“三位嘉宾,请、亮、分。”
三块打分板一起举起来,主持人“”了一声,开了个玩笑:“好的,按照连连看的规则,这组0分。”
台上台下都笑了。
三个嘉宾给出的分一样,90。
平均分不用算,也是90。
选手们鞠躬退场,后台的一间小屋子里,紧盯屏幕的陆诚猛然松气。
“……”魏萍和吴敏无奈对视,吴敏道:“陆总,您真不用这么紧张……咱们投了那么多钱,想让谁赢都可以安排一下。”
陆诚仍自紧盯着屏幕,吐了两个字:“不行。”
吴敏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耸耸肩头,没再说话。
换做是她,她也不敢暗箱操作。
操作别人就算了,操作篱大,篱大知道之后肯定会翻脸。
她一看就是那种宁可在镜头前输,也不会愿意赢得不光彩的人。
还有最后一组,是写无线文一个月能赚几十万的作者们。
他们做出的片子完美体现了无线文的特质,各种经典酸爽梗层出不穷。
片子一开头,就是女主被胸大无脑的美艳女二扇耳光。
然后被继母欺负;
被同学欺负;
被保姆欺负。
最后被诬陷入狱。
男主长了一张霸道总裁文里标志性的冰山脸,在上述的很多剧情里,他都在某个地方高冷地漠视一切。
直至女主入狱,他那张冰山脸上,出现了一些不忍的神色。
然后镜头一转,狱里的女主瞎了!
再一转,女主被保释出狱了!
接着转,女主被送进了一间豪华的卧室,洗干净放床上。大腿白皙皮肤细腻,连女制片都说:“好好看哦……”
之后女主突然拥有了保镖和豪车,纵使瞎着,也不妨碍她四处打脸。
于是女二当众出丑;
继母当众吃瘪;
同学被开除;
保姆丢工作。
短片的最后是一个小**,女二设了一个大局要坑女主,情绪渲染十分到位,bg也恰到好处。
所有人的心都紧悬起来,不知道女主要如何破局。
关键时刻,男主的豪车缓缓开来,霸气四射地停在众人面前。
男主下车,一把搂住惊慌失措的女主。
“我的女人,轮得到你们来欺负?”堪称标志性的台词从薄唇间低沉吐出。
短片结束。
其他房间里,另外四组组员的心都绷紧了。
谁都说不准到底会有怎样的结果。
这部片子和无线文一样,如果放到微博上,很容易被嘲讽狗血、恶俗、玛丽苏。
但,互联网的构成不止微博,观众的构成也不全是微博用户。
无线文市场份额之高,是很多只接触精品文的作者读者难以想象的。在专业编辑看来,无线文虽然经常缺乏逻辑和常识,但爽点密集,会受欢迎一点也不奇怪。
就像现在,虽然演播厅里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个剧情如果详细分析,存在无数bug和雷点,但嘉宾又不得不承认:“这个爽到我了……”
把阅读门槛压得极低的无线文,最善于用简单粗暴的“低谷——打脸——低谷——打脸”路线带给读者爽感。
这对逻辑严密走口碑路线的文而言,确实难以做到。
而且相较于口碑好的经典之作,无线文还有一大优势,就是读起来不累。
读无线文的时候,读者不需要思考那么多,不需要在意任何伏笔,只要跟着作者爽就行了。
连陆诚都紧张起来。
虽然微博首页投放的无线文推广常被吐槽,但他作为从业者,从来不敢拿无线文不当回事。
这回的比拼也一样,无论这部作品有多狗血,节奏处理确实不错,而且演员的演技也在线,看起来并不很尬。
男制片笑说:“你们这属于我在家看电视绝对不会看的类型,但确实……怎么说呢,用网上的话说,酸爽。”
北影教授则比较疑惑:“我看下来就一个问题啊,在我国,诬陷人入狱有这么容易吗?还有在监狱里弄瞎人,有这么容易吗?”
对网文市场比较熟悉的女制片笑起来,跟他解释:“郑老师您不能钻牛角尖,他们这种文就是这样的,爽最重要,您可以把它理解为平行时空的我国。”
“哦……”北影教授沉吟着接受了这个解释。
然后三位嘉宾开始交头接耳地商量打分的问题。
主持人静等,在后台各个房间看转播屏幕的其他选手们也在静等。
但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等到结果。
三位嘉宾之间好像起了一些争执,僵持不下,依稀可以听见争吵声。
主持人按住耳麦听了一下导播的指点,及时发问:“怎么了?”
三位嘉宾一时没顾上他。
主持人:“三位老师,怎么了?”
三位嘉宾终于看过去,女制片翻翻手里的稿子,道:“我有个问题。”
男制片插话:“我觉得不是问题。”
“怎么就不是问题!”女制片呛回去,主持人及时插话:“杨老师,您有什么问题,您说。”
女制片看向台上:“我想先请问一下,你们组的组长是谁?”
谢青从转播屏上看到,陶然上前了半步:“是我。”
女制片问:“整个小说文本,你都有看过对吗?”
陶然点头:“对的。”
女制片点点头:“那你有没有觉得,你们的这个行文不太像小说?”
台上众人一滞,连带后台气氛也凝住。
女制片一字一顿地又道:“五个组的原著我都看了,你们组的行文是最不像小说的,看起来更像剧本。刚才的短片没有问题,但我作为读者来阅读小说的时候,感觉就不一样了。”
台上的八个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面面相觑。
男制片坚持自己的观点:“他们写这个东西就是为了拍摄,那我觉得拍摄效果好就可以了。”
女制片反驳道:“那不是的,他们不是编剧,《文采风流》这个节目考验的是小说作者有没有可能让自己的作品直接转化为影视作品,首先它的定义还得是小说。如果写出来的东西类似于剧本,那这个节目还有什么意义?”
两方争执不下,可以看出,两个人打得分也会走两个极端。
主持人意识到这是一个节目规则的漏洞,便提议:“两位老师,这样好不好,这是第一期节目,我们通过这个问题先把规则完善也好。”
说着他看向那位北影教授:“郑老师,我们少数服从多数,请问您对这个问题是什么观点?”
☆、第46章 chapter 46
专拍嘉宾的摄影师立刻将镜头投到北影教授脸上。
郑教授德高望重, 近年来潜心教学,已鲜少拍戏,但只要露脸,微博上一定刷出一片“老戏骨”“老艺术家”的赞誉。
话题突然被抛来, 郑教授短暂地一怔, 随即笑起来:“这个我觉得……”
他看看另外两位嘉宾, 不卑不亢地发话:“我觉得小杨说得对。”
台上的选手们一时脸色都有些难看。
郑教授道:“刚才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单从成片看, 最后这组做得是不错的,但是看原文的话,确实不像小说,这个不太符合节目规则。”
他还拿谢青那组的作品做了对比:“我看到上一组的成片里,有一部分是拍一棵树来彰显时间推移,原文里就是一句话‘春去秋来,花谢花来’,但这个完全读得通嘛。这一组就不是这样,这一组的原文读起来, 真的不像小说。”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和前面四组比起来,这组的成片效果也不太一样。前四组里,第一组是完整的微电影,中间三组给人的感觉都是电视剧的开头, 但是最后一组, 像片花。”
郑教授顿了顿:“我自己想了想, 感觉这种类似于片花的呈现效果是不能体现作者的水平的。现在年轻人玩的那个叫什么……视频剪辑吧, 什么小说都能给你剪出类似的效果讲清故事,和原文的行文水平关系不大。”
最后他做了总结性发言:“所以我觉得,既然咱们这个节目不是考核编剧,是别出心裁地想看作者有没有办法让小说直接投入拍摄,那就尊重这个规则,要求作者出品的文本首先读起来得是小说,不能是剧本。”
老教授有一说一,并没有太多顾及台上选手的脸色。
主持人也没有在此时过多安慰,询问男制片:“好这是郑老师的看法,徐老师您看可以吗?”
先前对此并不在意的男制片被老前辈的观点说服了,点头:“我尊重郑老师的看法。”
主持人:“那好,请三位嘉宾开始打分。”
这回,三位嘉宾打分都很快。男制片给的分依旧相对高些,80;郑教授打了70;最先对他们的行文提出异议的女制片只给了 60分。
平均分是70分。
选手下台,第一期节目进入尾声。
主持人念了结束语,后续又进行了一些感想性的拍摄,会在节目播出时穿插到各组的短片前后。
至于最终的成绩公布环节,节目组选择在网络投票的结果出来后,放在下一期的开头一起播送。
第二期的拍摄安排在了2月9号,中间这些天,大家都可以歇歇。
在化妆间卸完妆后,谢青见到了陆诚。
他这种作家经纪人属于幕后工作,名气再大也不太容易被认出来,但是参加节目的作者里有不少本身就与诚书文化有合作,陆诚的到来便在化妆间外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大家聊得一片热闹,但她出来的瞬间,陆诚还是立刻注意到了她。
他招手,朝她笑笑。考虑到周围人多,在她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用了个比较客套的称呼:“谢小姐,辛苦了。”
谢青心领神会地颔首:“陆总。”
陆诚接着招呼大家,说他定了附近的餐厅,请客吃饭,让大家都去。
大家起哄地欢呼了一阵,浩浩荡荡地一起往外走。
谢青的情绪还在节目里,忍不住问陆诚:“还成么?”
陆诚微愣:“什么?”
“我们组的作品。”她道。
陆诚点头:“挺好的,我在后台看了。”
谢青深呼吸:“但第一组的分数更高。”
“专业编剧嘛。”陆诚耸耸肩头,“而且这刚第一场,你们做得不错。”
谢青没再说什么,只点点头。
感觉到背后的目光,她回了下头。
没看到有人 看她,但看到了陶然。
她多打量了她一会儿,陆诚也转过脸,同样注意到陶然。
“陶然那组的也不错。”他说。
陶然笑了下:“谢谢陆总。”
“下个月你的片子开机。”陆诚颔了颔首,“发布会什么的,大概会很累,好好准备。”
陶然点头,又说:“谢谢。”
一行人一起去了陆诚事先定好的餐厅,这种应酬性质的聚餐没什么太多意思,不过这家餐厅的菜倒确实很好吃,每个人离开的时候都吃撑了。
饭后陆诚开车送谢青回去,途中问她:“过年还回家么?”
谢青:“不回了,时间太紧。差不多年三十才能回去,初四就要拍第二期。”
陆诚了然而笑:“我也这么觉得。”
顿了顿,又说:“但年三十自己过也太惨了,不然到我家吃饭?”
谢青怔了下,从后视镜里看他:“你不回家?”
“不回。”陆诚简短道。
她想到他家里的复杂情况,也不觉得奇怪了,只踌躇了一下合不合适。
但私心轻而易举地占了上风,让她点了头:“好。”
陆诚心头狂喜。
几乎每一个春节对他而言都很难熬,至少乏味。因为他在楚家,总难以找到家的感觉。
在这里自己过,孑然一身,更不可能有家的感觉。
这回,她在了。
他也不能说她能带给他家的感觉——现在就这样说,未免太不要脸了。但她在他身边的每一秒,他都可以愉快地度过。
过年,就应该愉快,不是么?
愉快地守岁,聊点什么都好。有她在,聊什么都好。
陆诚便在当晚就给楚文婷打了电话,告诉她自己不回去过年。
“工作太忙,最近在做个综艺,实在抽不开身。”
这不是他第一次找借口逃避回家过年了。
电话那头,楚文婷沉默了会儿:“自己过?”
陆诚迟疑了一下:“嗯。”
“小诚。”楚文婷叹息,想要劝他,最后又只说出了,“行吧,你怎么高兴怎么来。”
陆诚也沉默了会儿:“祝您和赵叔叔新年快乐。”
“谢谢。”楚文婷道,陆诚听到一声叹息。
2月3日,《文采风流》第一期上线。
在上线之前,菠萝tv和诚书文化都已投入了大量资源进行宣传。又因为节目谈了好几个网站的作者来参赛,相关网站自然也都做了不同程度的推广。一时之间,《文采风流》虽然不像小花小鲜肉齐聚的综艺那么火爆,但也在微博上了一把热搜。
按照嘉宾给出的分数,截至节目上线,是第一组的恐怖微电影排名第一,谢青组的宫斗第二,五毛特效的玄幻凭剧情节奏排在了第三,再往后分别是在原作上吃了亏的陶然组和完全没讲清故事的那一组。
但最终的名次,是要结合网络投票的。
投票搞得热火朝天,谢青被迫不让自己多浪费时间刷网页。
年三十,陆诚按照约定的时间去接了谢青。
两个人到家歇了会儿就去超市买菜,再回到家门口,一眼看见门口有个人。
陆诚皱眉,谢青愣了一下:“楚诵?”
楚诵听到声音看过来,登时满脸兴奋:“哥!”
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显得无比热情,反衬得陆诚十分淡漠:“你怎么还不回家过年?”
“谁让你不回家过年!”楚诵呛声,边说边打量谢青,“带小姐姐一起回家嘛!”
“……”陆诚一眼横过去,“我揍你啊。”
“行行行,那我不说了。”楚诵撇撇嘴,跟着陆诚往前走。
折回房门口,陆诚却没有开门的意思:“你快回去。”
楚诵:“我妈让我陪你过年。”
陆诚:“我不用。”
“那我没法跟她解释啊。”楚诵道,“难不成我告诉她你这儿有个漂亮小姐姐?”
“……”陆诚只好铁青着脸开门,楚诵嘿嘿一笑率先进屋,拿起果盘里洗干净的苹果就吃。
谢青因为楚诵那两句话变得局促极了,多了个开玩笑不过脑子的大男孩在屋里,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跟陆诚说话。
陆诚看看她,轻咳:“不好意思。”
原本可以其乐融融的做菜氛围也因此变得沉默,楚诵倒在客厅里看电视看得自得其乐,笑声传来,像个二傻子。
陆诚郁结于心,绷着脸放下手里的菜要往外走:“我还是让他回家吧。”
“哎……”谢青忙拦住他,“别了,不合适。”
陆诚蹙着眉:“有什么不合适,大过年的,他在这儿……”
“这不是自家弟弟吗?”谢青脱口而出。
两个人恰好视线一触,都微微一怔。
她瞬间脸红,其实那句话也没什么,却就是令她心虚不已。
僵了一僵,她说:“你亲弟弟嘛,过来过个年,你把他往外轰?”
“……也是。”陆诚应道,情绪复杂。
又过了两分钟不到,楚诵意识到这两个人在忙着做菜,很有眼力见儿地过来帮忙:“我来洗菜吧!”
陆诚对着墙壁深呼吸,默念佛经,心里更想轰他走了。
谢青跟楚诵客气了一下:“没事,我洗就行。”
楚诵哈哈一笑:“不行不行,小姐姐你的手是拿来写文的,不要干活!”
“……”陆诚磨着牙扭过头,“楚诵。”
楚诵呆滞脸:“啊?”
“‘小姐姐’是你叫的吗?”他挑眉。
楚诵挠头:“那我怎么叫……”想了想,恍悟,“啊,是不是已经该叫嫂……唔!!!”
兄弟两个到底思维相近,陆诚反应迅速地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但谢青显然还是猜到了后面那个词是什么。
顷刻间,厨房里氛围尴尬得连楚诵都想打开烤箱躲进去。
“我……呃……”楚诵给自己强心挽尊,“小姐姐我说错话了!我还是看电视去吧……”
说完,小跑着,溜了溜了。
两个人都僵立在原地,陆诚避开谢青的目光盯着墙,谢青盯着陆诚的脚。
她心里千回百转地回思楚诵的话。
——“是不是已经该叫嫂子了?”
这个表述,是陆诚跟他说过什么?
比如……比如他在追她?
她觉得难以置信,但这个念头带着魔力,滋生出来,就挥之不去。
谢青的心速快到让她呼吸困难,慌张了良久,又忽然在一瞬间里冷静下来。
她说不清这种冷静是怎么来的,但总之她冷静了下来。
她的目光一分分上移,带着期盼,也带着逃避。
接下来她可能得到的两个答案,都令她无比期待又无比恐惧。
终于,她的目光停住,停在他棱角分明的侧颊上。
她觉得如鲠在喉,那句“你喜欢我吗?”明明已经涌了上来,偏又被卡得死死的。
最终,她习惯性地变得冷漠了些,语气也变得漫不经心:“你没在追我吧?”
她这样问道。
☆、第47章 chapter 47
陆诚盯着墙面,眼底轻颤。
“你没在追我吧?”
冷淡, 还有点不屑。
他不用看她, 都能想到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怎样的神情。
陆诚深呼吸,深呼吸了两次, 终于好整以暇地看向她。
“别多心。”
谢青低下眼帘, 嗯了声, 继续洗菜。
陆诚如鲠在喉, 心情难以描述。
他庆幸自己没有直说, 不然她可能不会像现在这样平静, 可能翻脸就会走人。
但又失落于她这样的反应。
她一点也不喜欢他么?
他以为他们已无话不谈。
之后两个人做饭做得安安静静,不多交谈,又有了种让人不知该尴尬还是该喜悦的默契。
她把切好的菜放到旁边, 他就去做。他把做好的汤用小碗盛出来推到她手边, 她就端起来尝。
尝完点点头, 便算告诉他味道可以。
所有的菜做好, 陆诚又调了饺子馅。
按照北方的习俗, 饺子要在零点时下锅, 不过他们只有三个人,而且半夜时谁也不会太饿,就只象征性地调了一点。
沉默地做完饭,沉默地吃饭。
沉默到楚诵想要闷头写检查给两个人看。
后来女朋友播来视频,他就趁机溜到书房去了。
再出来的时候, 可算找了个不尴尬的话题打破沉默:“哎, 哥, 最近网上特别红的那个《文采风流》,是你们公司搞的?”
陆诚抬了下眼皮:“是。”
楚诵满面笑容地坐下来:“你觉得子楠怎么样?”
“?”陆诚和大多数选手都只是点头之交,一时完全不知道他在说谁,“什么子楠?”
倒是谢青转过脸:“沐子楠吗?”
楚诵笑容更盛:“对啊!”
谢青先跟陆诚解释了一句:“我们组的,b大中文系那个。”
陆诚哦了声,接着听到楚诵道:“那是我女朋友哈哈哈哈!”
“……”单身的陆诚此时心情格外复杂,闷头吃菜,不做应答。
谢青讶异了一下:“你女朋友?”而后赞道,“她可聪明了!第一轮要不是她帮我们把关,我们可能会搞个玄幻出来,五毛特效的那种。”
楚诵与有荣焉,美滋滋地给女朋友发微信,把这件事告诉了她。
除夕之后的几天,谢青和陆诚没再见面,连微信联系都变得很少。没有必要的事情,两个人就都假装不存在。
谢青想,他可能在故意疏远她吧,因为她那样问出来,让气氛变得很尴尬。
她就不该问。
一厢情愿,就默默的一厢情愿最好。
2月7日,第二期节目开始录制。
节目一开始,便是公布网络投票结果的环节。
大屏上投出了五个柱状图,从高往低排列,没有直接给出组别和具体数据,但从高低依旧能看出后两名的票数都不高,都被第三甩出去一大截。
这个结果毫不令人意外,从成片质量来看,压根没把故事说清的第三组完全没有竞争力。
至于五毛特效的第二组,嘉宾评审是从故事情节和节奏的角度给了个高分,但放到观众面前,最直观就是特效不行了。
随着主持人的声音,后两名的组别和具体票数公布出来,果然就是这两个组。
“现在我们来看看第三名的具体票数——”主持人说着,屏幕上又弹出一个数字。
44723票。
比第四名高了近一倍。
组别和作品名称随之弹出,e组,《总裁不冷漠》。
就是陶然那组的无线风作品。
这种简单粗暴的酸爽感果然是能戳到人的。
只剩两个组没公布了。
第二名的柱状图,只比第三名高一点。
但第一名比第二名高很多。
谢青心如止水。
她在很多事上都很有拼劲儿,但不是万事都要争第一的那种拼。这回能拿个第二她也知足,何况,恐怖微电影的那组还有专业编剧呢。
很快,在主持人的激情渲染下,第二名的票数弹了出来。
46892票。
“那么获得第二的小组是——”主持人声音顿住。
屏幕上啪地弹出一行大字,三秒后缩小,落在柱状图下方。
a组,《校怨》。
所有选手都诧异了一下,诧异于在嘉宾中获得一致好评的恐怖微电影竟然不是第一。
主持人很会把握节奏,及时让导播把第一名的也放了出来。
d组,《问鼎宫阙》,86374票。
这回嘉宾也蒙了。
女制片惊叹:“高这么多?”
谢青和组员们更惊讶,沐子楠甚至下意识地问主持人:“是不是统计错了?”
“哈哈哈哈同学,你这么没信心吗?”主持人打趣道,沐子楠脸红,哑声说:“不是……我就是觉得《校怨》那个也很好看啊。”
主持人笑而不语,把话筒递到了谢青的欧式面具前:“来,d组组长,你觉得《校怨》好看还是你们的《问鼎宫阙》好看? ”
“……”谢青窘迫,“我不敢看恐怖片……”
选手们一片哄笑,a组那位编剧拿起话筒:“那我知道了,下回想赢你我们就夜里装鬼把你吓晕。”
一场笑侃正好作为暖场,笑声过后,主持人请专家发言。
这回是郑教授作为代表发的言,总结道:“我觉得a组有点可惜,不过这个结果也不令人意外。”
他说:“悬疑惊悚类题材其实一直是小众,从各国的票房上都能看出来。确实也有些恐怖片获得了票房口碑双丰收,但如果跟其他题材比的话,也是很难比过的。因为这类题材本身对观众有门槛,胆小的观众——比如我们d组组长,她就压根不敢看。”
谢青:“……”
a组组长思索着点头:“老师说得对。”
“另外你们还有一个吃亏的点,就是你们把故事讲完了。”郑教授续道。
这话令a组成员一愣。
郑教授:“另外四个组给出的基本都是一个开头,或者一部分故事,只有你们讲完了。这样做虽然很完整,但也就没了悬念,不像其他组的作品那样能让观众继续期待。”
男制片在此时悠悠插话:“a组组长一直擅长做完整的恐怖短片这个我知道,但是你们组其他人都是长篇作者,这个大家应该心里有数啊——我看你们网文每天卡章都可气人了。”
女制片乐了:“您这是被卡过?”
“可不,他们那简直是职业技能你知道吗?”男制片苦着张脸,“日更三千的文,准定给你卡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逼着你明天还来看。后来我就心说那我不看你日更三千的了,我看日更一万两万的,结果还这样。”
他说着啧声:“你们怎么写文的时候能对读者这么冷酷无情,做片子的时候就把这招忘了呢?”
选手们脸红,有人开玩笑道:“这段掐了别播啊,砸我们饭碗了!”
第一轮,谢青组暂时领先。
然后,分组打乱,重新出题。
按照节目规则,每一场都会重新分组,最后的排名根据每个人各场分数的总和得出,最大限度地避免了有人靠组员厉害躺着拿分。
这回,变成了两人一组,做五分钟的短片。
题目不再是“自定义”,变为了抽签定题。
搭档是系统随机分配,谢青看到结果的时候,脑海里闪过一句“不是冤家不聚头”。
场上除了她一共有39个选手,她愣是抽到了以前有过节的陶然。
好在陶然好像真的已经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放下了,晚上认认真真地跟她讨论这场怎么办。
“不是刚好抽到了宫斗?继续写你上一场那篇文不就好了?”陶然道。
谢青也是这么想的。
《问鼎宫阙》既然已经获得了嘉宾们的认可,就继续再做一期。
她也考虑到了要照顾陶然的自尊的问题,便跟陶然说:“那我出大纲和人设,你来写?”
“行。”陶然满口答应。
文本环节做得很顺利,陶然平常虽然是写无线风的,跟谢青这种走口碑路线的作者格格不入,但因为大纲已经列好,写出来的效果也不会太跑偏。
她们把文写出来的时候,其他组都还没写出来。丁一帆听说她们写完了,抱头:“我们连大纲都还没定!你们这种强强联手的组合也太可怕了!”
稿子定下来,很快就是和横店那边对接。
这场戏是女主夏云姒受封宫嫔入宫后不久的剧情。夏云姒去拜见一位高位得宠的嫔妃,许昭仪。
但这不是寻常的拜见,不是宫斗中常见的那种新人对位高权重者的示好或者投诚。
许昭仪曾是女主的姐姐夏云妁的陪嫁侍婢,在这五分钟里,主要要展现的是许昭仪与夏家千丝万缕的联系。
谢青不想多招惹陶然,在和横店对接的过程中,基本在旁边当空气,让陶然一展拳脚。
陶然把关得很认真,跟演员交流了很多东西,也根据演出来的效果对原文进行了很多修改调整。
第三天晚上,大致的成品就基本拍出来了,只差剪辑和后期。
两个人坐在一起看了一遍,看完之后,又一起沉思起来。
影视和小说确实是完全不同的呈现方式。这个剧情,谢青看原文觉得没有问题,演出来的效果和原文基本对得上,却就是缺少了点冲击力。
陶然也说:“演起来是不是挺平的……”
“是。”谢青点头。
夏云姒像许昭仪见礼,然后两个人一起回忆过去的情谊。
这固然能体现出她们想体现的重要信息,但平淡也是真平淡。
这种聊天情节出现在小说里不过几百字,每本小说都无可避免的一定会有这样的平淡交谈,让读者看下来没有任何问题。
可拍出来,就是五分钟的从头淡到尾,很没意思。
会让观众走神的那种没意思。
“但我觉得演员演得挺好的。”陶然蹙蹙眉,思索着说,“要不我们把排场搞大,把女主进入许昭仪宫里的镜头弄得恢弘一些,在视觉上弥补一下?”
谢青脑补了一下,摇头:“不行,昭仪也不算特别高位的嫔妃,排场弄得那么大,跟别的设定就搭不上了。”
“那怎么办。”陶然咂嘴,“还剩明天一天,大改重拍来不及了,最多也就加点东西。”
说着把稿子递给她:“要不你看看原稿有没有可能加点爆点?”
谢青接过来,从头到尾看了两遍:“我想想……今晚改出来。”
“行,那咱们明天再一起跟横店碰。”陶然道。
说完,两个人就打算各自回房间睡了。
已经十一点多了。
谢青回房间看到床就觉得眼皮打架,洗脸的时候却发现洗面奶用完了。
她不得不再出一趟门,去酒店旁边的24h便利店先买支洗面奶凑合用。
买完上楼,看到沐子楠正在自己房面前敲门。
“子楠?”谢青喊了她一声,沐子楠转过头:“青姐!”
谢青:“有事?”刷开门,她招呼沐子楠一起进屋。
沐子楠显得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问她:“青姐,你跟绮文出版的编辑认识吗?”
谢青一滞。
皱皱眉头,没多说别的:“怎么了?为什么这么问?”
“今天突然有人跟我打听你。”沐子楠撇了下嘴,“我和几个作者大大一起吃饭,有个人过来问我们,‘《文采风流》上那个戴面具的作者,真名是不是叫谢青’。”
谢青一下子紧张起来,追问:“你们怎么说的?”
“大家都觉得这么问太奇怪了啊,就含糊过去了。”沐子楠顿了下,“然后他又跟我们套了一阵近乎,说有书想出版的话可以投给他,还给了名片。”
说着,她掏出名片递给谢青。
谢青接过来一看,人名她不认识,但上面确实白底黑字印着绮文出版。
不知不觉,谢青出了一额头的冷汗。
她不知道绮文要干什么,但肯定不会是好事。
诚然法院判决已出,上诉期也已经过去,这个案子不会逆转。可绮文因为这件事被折腾得那么惨,想给她添点恶心,逻辑上也说得通。
她一时间脑子都空了,顾不上太多,直接给陆诚拨了个视频。
她好像从未给他拨过视频,陆诚看到视频申请的时候,愣了一下。
她自己其实也在拨出去的刹那愣了一下,不懂自己为什么不打电话,而是拨视频。
想了想,或许可能是因为她现在急切地想要看到他吧。
视频转瞬接通,陆诚有点茫然:“谢青?怎么了?”
接着注意到旁边的沐子楠:“啊,我听楚诵说你是……”
沐子楠双颊一红,羞赧地低低头:“学长好。”
陆诚一哂,目光挪回谢青面上,很快便看出谢青神情不对。
“陆诚……”谢青定住气,“子楠说绮文的人在打听我。”
陆诚神色一震:“什么?”
“她说她们在跟参赛的选手打听,戴面具的人是不是叫谢青。”谢青越说恐惧越深,声音克制不住地发抖。
“你别慌……”陆诚道。
但他心下也有些慌了。
他没想到会出这个问题,为了保证这一环不会出错,第一期录制之后他就把视频拿给几个见过谢青又不知道她要上综艺的熟人看过。
她戴着遮挡全脸的面具、声音也经后期变过声,完全没人认出她是谁。
就连一生书都没认出来。
一生书还费解地问他:“我以为你们搞这么大架势是为了捧神秘人?”
可是绮文竟然看出来了。
大概只能说是仇恨的力量。
陆诚想了想,沉气:“你别急,我马上让法务出一份保密协议,连夜让节目组拿给选手签。”
谢青冷静了两分。
诚书文化的法务还是靠谱的,肯定能搞出力度足够的协议来。
但她还是止不住地不安,陆诚又道:“后天的录制你先别参加了。”
“行。”谢青点头。
她也这样觉得。既然绮文的人在盯着她看,她还是不要一个劲儿地到他们面前晃悠,让他们看得更清楚好。
就像除夕那天夜里,楚诵打游戏时对陆诚狂吼的:“哥你别送人头啊!!!”
于是当日的录制现场上,主持人推说“我们的面具girl病了”,让陶然自己展示了成品。
稿子经过谢青修改,在二人见面的部分加了一个小情节,不再是夏云姒见完礼后二人便落座交谈、温馨地回忆过往。
许昭仪屏退宫人:“你们都先退下。”
宫人们齐齐施礼,安静无声地告退出去。
许昭仪搭着扶手站起身,低垂着眼帘走向夏云姒。
一片静谧的氛围,令人心弦紧绷。
女制片小声和男制片交谈:“她不会要打女主吧……”
话音刚落,就见许昭仪端端正正地朝夏云姒跪了下去:“四小姐万福。”
女制片一愣,好奇心被挑动,不再交谈,聚精会神地看向屏幕。
夏云姒颔首,神色谦逊温和,手上却只是不急不躁地虚扶了下:“昭仪娘娘这是干什么?这是宫里,嫔妾是来向娘娘见礼的。”
许昭仪起身:“人前,本宫是许昭仪,您是新进宫的夏才人;人后,奴婢是夏家大小姐的婢子,您是四小姐。”
夏云姒平淡地笑了笑,美眸微抬,视线定在许昭仪面上:“坐。”
许昭仪这才敢坐。
然后,进入了闲话家常的情节。
两个人聊到了些宫闱秘辛,提到了贵妃的死,但因说得模模糊糊,观众也推测不出什么。
其余话题就都无关痛痒了,无非说说夏家的曾经、聊聊宫里的当下。
但短片结 束后,场上还是安静了一会儿。
主持人不得不出言提醒:“三位老师?请点评一下。”
应该最先发言的女制片反应了一下,失笑:“对不起,我还在回味刚开头的情节……嫔妃是皇帝册封的哎,昭仪比女主高那么多,竟然还要向女主见礼,我就在想是不是女主特别会治下。”
郑教授插话:“至少是女主家里特别会治下。”
“对对。”女制片点点头,“你们这个故事弄得我好好奇啊……”说着双手合十,“真想要求各位选手在下来的环节里不管谁跟面具girl一组都还继续讲这个故事。”
主持人笑起来:“哈哈哈哈那可能不行,他们不会每一轮都抽到宫斗题啊!”
女制片板脸:“这个节目就不能黑幕一下吗!”
气氛被活跃起来,接下来男制片发言:“我的关注点差不多,觉得这个设定特别有意思。”
顿了顿,他续道:“因为这种一个嫔妃身边的侍女也得宠成了嫔妃的设定在宫斗剧里是比较常见的,对原主仍然忠心的也有,但是处理成许昭仪这种力度的我好像没太见过。我就很好奇……她俩是面和心不合呢,还是真能成为特别坚固的联盟?另外杨老师刚才说显得女主特别会治下也是一点,看下来就觉得这女主估计战斗力挺强。”
郑教授则提到了一个不同的点:“我在想许昭仪跟贵妃的死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他低头看手里的稿子:“有些细节画面上演了,但不太明显,原文里读起来特别有意思。在两个人聊贵妃的时候,都有些微妙的神色变化,我觉得这可能是个伏笔。”
“三位嘉宾。”主持人笑道,“你们把本期节目玩成了探案类。”
三人略显局促的笑了一阵,女制片摆手:“她们太会吊胃口了!”
台上,陶然不着痕迹地深呼吸了好几回。
成片质量不错,可想而知会拿高分。
每个环节都是她把关把出来的,原稿也是她动笔写就,谢青在这一场里的出力十分有限。
但所有人关注的,都恰好是谢青修改的点。
她心里难过,难过得像刀绞。
嘉宾的每一句话都变得尖锐刺耳,都像是在告诉她,你就是技不如人。
即便你已经获得了属于自己的成功,
你也还是技不如人。
这一场,谢青和陶然拿了全场最高分,925。网络投票环节也不太有悬念了。
数年来,无论是网文还是电视剧,宫斗都是个长热题材——长热题材并不意味着不会扑街,但至少意味着只要你水平达到了及格线,就很容易获得应该获得的成绩。
如果本身水平优秀,大爆近在咫尺。
第二期上线后,微博上甚至刷出了求看《问鼎宫阙》的话题。
不知热心观众们是在哪里进行了讨论,齐刷刷地在微博里刷屏:
“女王问鼎,天下皆定!
袖手宫阙,四海俱平!”
——一部并不真正存在的书和剧,竟然连粉丝口号都有了!
就连饰演夏云姒的顾雯也因此红了一把。
此前她也出演过两三部古装剧,都没什么水花,这一次因为加起来才20分钟的短片反倒上了热搜,顾雯有点慌。
她跟谢青说:“回头我请你吃饭!!!”
又过七八天,就是第三期的录制。
录制的第一天,还是会先在演播室里拍摄公布上期成绩的部分。
谢青这次依旧没有登台,在后台嗑着瓜子,准备拿到意料之中的第一名。
上回在网络投票的过程中,她连投票页面都没太敢看。这回心如止水地点开看了几次,每次都看到自己的票数遥遥领先。
这次一共二十个组,从最后一名开始公布成绩,公布到第一组很用了些时间。
但公布出来的那一瞬间,嘉宾和其他选手们还是很给面子地都爆出了掌声。
陶然从选手席走到舞台正中,主持人把话筒递到她面前:“上一次我记得你排名不高,这次拿最高分,高兴吗?”
谢青在后台的屏幕上看到陶然脸上滞了滞,接过话筒:“高兴肯定是高兴的,我觉得我如果接下来继续跟她搭档,成绩还会更好。但是深思熟虑之后,我还是决定做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这跟台本不一样。
主持人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什么事情?”
陶然掏出手机,边点开微博边说:“关乎职业道德的事情。其实我在节目开始之前已经发了条微博向大众进行说明,现在站在这里,是想让各位老师和各位选手也心里有数。”
说罢,她看向后台的方向,那里正好有个机位:
“谢青,我们的面具girl,‘诚书文化的神秘人’,你就是曾经因为抄袭退圈的玉篱,对吗?”
选手席轰然掀起议论。
三位嘉宾也露出讶色,郑教授小声问旁边:“什么玉篱?”
女制片也压音:“一位作者,以前可红了。代表作叫《青珠录》,您可能听说过。”
郑教授点点头。
陶然冲着后台,又问了一次:“是不是?”
“你是不是涉嫌大面积抄袭的《赤玉录》的作者,玉篱?”
后台的房间里,谢青木然看着咫尺之遥的转播屏。
屏幕里的陶然仿佛也能看到她一样,目光如炬地盯着镜头。
那样的正义凛然。
☆、第48章 chapter 48
演播室里出现骚动, 连嘉宾们都懵了。
主持人按住耳麦听导播的意思, 很快, 宣布录制中断。
后台, 谢青依旧愣在屏幕前,不知该怎么办。
手脚发凉,脑中嗡鸣不止。一股浓烈的情绪如同山崩地裂般在心底炸开,却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到底是怎样的情绪。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推开窗户跳下去, 终结这一切可笑的纷扰。
陆诚今天在外面开会, 没来演播室。
但吴敏第一时间来找到了她:“谢小姐!”
看到她盯着屏幕的苍白面孔,吴敏脚下滞了滞, 上前拉她:“别看了,我们先回酒店。”
谢青没有回应, 吴敏看到她薄唇紧紧抿着,已很分明的泪意被硬生生克制在眼眶里。
“谢小姐。”她又叫了她一声, 下一秒, 谢青触电般回神, 却没有看她,转身自己冲出房门。
吴敏赶忙追她, 路上,和回到后台们的选手碰了个照面。
谢青脚下不停, 他们只好让开, 她从人群中穿过, 好像对一切指指点点都无知无觉。
“青姐!”沐子楠迟疑了一下, 回身也去追她,和吴敏一起跟上,护着谢青回到酒店。
酒店一层有一家底商是卖酒的,谢青进了酒店的大门就直接拐了进去。
铁青着脸拿了瓶威士忌,她掏出信用卡拍在柜台上,店员愣了下,看着她的脸色愣没敢说话,一语不发地刷卡结账。
回到房间,谢青拧开酒瓶,仰首就灌。
吴敏没敢拦,沐子楠叫了一声“青姐……”之后也噤住声,两个人手足无措地看着她。
陆诚在半个小时后匆匆赶到,和他一起赶来的,还有原本正跟他一起见合作方的宋墨。
这一路上陆诚都安静得可怕,开车开得也气势吓人。宋墨被他镇住,直至进了酒店的电梯,才犹犹豫豫地开口:“消消气……消消气,你冷静点,谢青还指望着你解决问题呢。”
陆诚神情僵硬地盯着门,仿佛他并不存在。
宋墨哑了哑,轻咳:“还有啊,哥们儿,你想好……我觉得你再不表白不行了。”
“……”陆诚终于给了他一点反应,轻锁着眉头,斜眼扫他。
眼底的意思分明是:你疯了?
这个节骨眼上,你让我表白?
宋墨苦口婆心:“你想想,她万一撑不住怎么办?你再不表白,没准儿她就收拾东西回湖南了!你就没机会了!”
“就她那个性格,你确定她走之前一定会跟你打招呼吗?”
短暂的怔忪之后,陆诚还是没有给他任何反应。
电梯叮地一声打开,陆诚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喂……陆诚!”宋墨苦哈哈地在后面追他。
谢青的房门没关,两个人先后踏进房门,首先看到了戳在那里的吴敏和沐子楠。
“陆总。”吴敏听到动静转过来,又牵引着陆诚的目光看过去。
选手们的房间都一样,谢青住的也是一间普通的大床房。她已然倒在了床上,高跟鞋被踢在一边。
床头柜上放着一瓶开了盖的威士忌,大半瓶都没了。
满屋子都是酒香。
陆诚强定心神,向他们颔了颔首:“你们先回去吧,我来解决。”
沐子楠和宋墨点头,吴敏道:“我去楼下咖啡厅等您?”
陆诚摇头:“你回公司,把所有和陶然有关的合作项目的资料整理出来,发我邮箱。”
吴敏一愣,旋即应下:“好的。”
他们都离开,屋里安静下来,只剩下他与酒香与她为伴。
陆诚关上门,走到床边。走到很近了,才终于看到她的脸。
她是胡乱裹着被子栽下去的,脸埋在一片洁白蓬松的被褥之间。没顾上卸妆,录制节目化的妆又比日常妆要浓,现在花成一片。
花成一片颓丧萎靡。
但她睡得倒是很沉,平静地闭着眼睛,只有眉心微微皱着。
也是,她那样的酒量,哪里受得了大半瓶威士忌。
陆诚原本想了一路要如何安慰她,她倒干脆,全替他省了。
无声地看了她一会儿,陆诚伸手去拽她身上的被子。
被子真是裹得乱七八糟,他前前后后地拽了半天才把她从中解出。而后,克制着情绪,他尽量平静地把她抱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和她这样亲密的接触,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时候。
他把她往里挪了挪,平放在枕头上。想了想,又替她脱了那件明显会使睡眠不太舒服的外套。
再重新扶她躺回去、给她盖好被子,她睡得更安稳了些。
眉心舒展,安安稳稳。
现在想把她扰醒,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有那么几秒间,陆诚私心作祟,想要吻她。毕竟她现在离他这么近,触手可得。
但最终忍住了。
他一边舒缓情绪一边在房间里找寻,找到她带来写稿用的格子纸,在第一页写了个留言:
我就在隔壁,有事随时来敲门。
——陆诚
写完怕她看不见,又发了一条同样内容的微信过去。
而后便离开了她的房间。
他去酒店大堂给自己开了个房,之后去找了她隔壁的作者,要求换房间。
隔壁住的是邹小盈,知道陆诚要解决事情,立刻答应,迅速收拾好行李,拎箱子离开。
陆诚进屋打开电脑,不知不觉,每一根神经都进入了极度清醒。
不停地发微博、不停地接电话,他看遍了陶然爆料微博下的每一条转发和评论,又去看热搜。
热搜前十名之内有三条关于这件事。
其间,电话不停地打进来,有关心此事的合作方,也有公关公司。
公关公司大多是毛遂自荐,都说自己可以摆平这件事情,全网删帖也是小意思云云……
几个电话之后,陆诚不再理会陌生号码。
直到一生书的电话打进来。
犹豫了一下,他接通:“喂,书大?”
“……陆总。”一生书的语气也很犹豫,顿了顿,道,“谢青的事,我想发个微博,先给你看一眼?”
陆诚浅怔,点头:“好,微信发我。”
一生书不是习惯做事前跟人打招呼的人,从他之前给谢青砸钱的做法上就能看出。
但现在,连他都谨慎了。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会是一场不小的风波。
挂断通话,一生书很快把已编辑好的微博截图发来。陆诚点开看了一眼,就两句话。
“热搜上的事,别人怎么说我不管,只希望我的读者冷静一点。”
“抄袭的事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从不后悔自己喜欢过玉篱。”
我从不后悔自己喜欢过玉篱。
这句话在陆诚看来很刺眼,但现在,计较不了这些。
他回复一生书:发吧,谢谢。
一生书又问:能不能找人删一下那个爆料贴?
陆诚:不用,我会处理。
现在删贴已经不是办法了。
在微博上,转发到了一定数量,强行删除只会适得其反。《文采风流》原本就正备受关注,陶然那条微博发出来后,立刻引起了各方营销号的围观,几大引起转发数激增的节点都是有名的博主。
到了这个地步,截图、存图的人一定很多。主贴不删,大家的关注点还都在这里;主贴被删,只会炸得大家纷纷各自发博说这件事。
况且删贴本身也是一个容易引起嘲讽的办法,找人删贴的下一步,大概就是引起“心虚”“默认”之类的言论了。
不如大大方方地接受这个已经冒出来的爆料。
然后正面刚。
一生书的微博是能帮到忙的,虽然一定会有人出来质疑开嘲,但他的影响力还是能产生一些正面影响。
彻彻底底地了解清楚微博各方的说法之后,陆诚终于顾上了看吴敏发来的邮件。
这时他才注意到时间,已是早上七点。
邮件倒不复杂,他根据邮件里提到的项目列了张清单,清单里涉及大大小小数家公司。
整理好这些,陆诚又给诚书文化旗下的几家公司发了邮件,要求整理近半年所有成绩尚可的女频作品,发连载地址、数据、梗概到他邮箱。
都忙完,不知不觉已到了十一点钟,隔壁依旧一点动静都没有,看来那瓶威士忌对她来说真的很猛。
他在离开她的房间时开了免打扰灯,防止酒店服务员进去打扫房间会搅扰到她。
醒来就要面对烦心事,他宁可她多睡一会儿。
但十一点,还是有人敲响了隔壁的门。
陆诚条件反射地弹起身,拉开门看过去,是丁一帆。
“……陆总。”丁一帆看到他,愣了下,解释道,“我听说她今天一直没起,怕她出事。”
陆诚:“她昨天喝了酒。”
话声未落,丁一帆面前的门打开了。
两个人都怔住,同时看过去。她抬起眼帘,也看看他们:“早。”然后显然还是没有太多说话的心情,她敞着门,转身回屋。
二人回过神,先后都跟进去。
她已经把脸洗干净了,也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头发高高地扎了个马尾,看起来干净清爽。
服务员没有进来打扫,但她自己把床上的被子铺了铺,窗帘完全打开,开窗通风散掉酒味。
坐回写 字台前,她拿起笔,继续刚才的事情。
陆诚和丁一帆不约而同地滞在离写字台几步远的地方。
两个人面面相觑,安静了好半晌,陆诚才开口:“谢青?”又静了静,问道,“你在写稿吗?”
她侧首看他,大醉之后的脸色显得仍有些苍白,但是语气沉静:“不然呢?”下颌微抬,她又有了那股他们都熟悉的倔强,“我是全职作者,这是我写稿的时间,你们觉得我应该干什么?”
也是陆诚所熟悉的那种竖起尖刺面对全世界的感觉。
录制中止,菠萝tv在当日下午让选手们先办理了退房,各回各家,继续录制的时间另行通知。
但其实,大家心里都拿不准还会不会再录。
之后的络舆论都在继续发酵,但菠萝tv和诚书文化都未就此做任何官方回应。
谢青在这几天里,格外沉迷写稿。
对作者来说,写稿有时实在是一种很好的逃避现实的手段。不管外面有多少纷扰,投进故事里,满脑子就都是故事中的世界。
就算窗外战火连天了,也不妨碍作者们在笔下的世界中听取蛙声一片。
反倒是陆诚,似乎比她的心情起伏更大。
她在这三天里,几乎没再见到过陆诚。但其实他也在公司,只是一直在办公室里,门反锁着,谁去敲门都没用。
她也去敲过,还给他发过微信,都没有得到回应。
如果不是里面不时传出接打电话的声响,员工们肯定会担心他的安全问题了。
第四天,谢青在大办公区见到了陶然。
她本来在自己屋里码字,听到外面有些吵才出来一观究竟。有编辑看见她,怕起正面冲突,又把她推回了屋里。
然后编辑小声跟她说:“陶然是来交违约金的。”
谢青浅怔:“什么违约金?”
“违反保密协议的违约金。”编辑说着啧声,“法务定的那个数字,除了你和几个大神选手以外,其他人应该都是交不起的,没想到她说交就来交了……”
言外之意,陶然背后有人撑腰。
谢青不用问也知道是谁。
大办公区里,财务冷着脸给她看转账信息,陶然平平淡淡地站在旁边等着。
她跟自己说,自己没做错,说了好多次。
一个有过恶劣抄袭前科的人,凭什么在这里呼风唤雨。
她没做错,她是在维护职业道德。
而且,诚书文化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保密协议里涉及的条款无非两项,一是巨额赔偿金,二是解约。
巨额赔偿金,绮文给她垫上了。
解约……她不认为诚书文化会为了这点事跟她解约。
她的影视项目已经在做了,游戏、动画也在同步进行,此时解约,诚书文化会承担不少损失。
况且,她也并不怕解约。
她也已经是有名气的作者了。作者有了名字,笔名就像招牌一样。
“桃叶”这两个字拿出去就是她的招牌。她换一个站,照样混得风生水起。
她没什么好怕的。
“我把打款记录截图给陆总了,陆总看过之后会让法务给你出收款证明。”财务例行公事地告诉她。
陶然点点头,紧接着,总裁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
陆诚整整三天没露脸,一瞬间,大办公区一阵哗然,所有人都看过去。
谢青听到动静也再次打开门往外看,编辑正还要拽她,看清状况,跟她一起愣住。
他三天没正经吃东西,消瘦了不少,发白的面色十分沉冷。
抬了抬眼,他睃了眼陶然,又看向财务:“违约金退回去。”
“……好的。”财务虽然不懂为什么,但没敢问。
陆诚把手里的几份合同扔在离得最近的员工的办公桌上:“陶然的所有无线渠道,给我撤了。联系各平台删文锁文。”
“出版项目终止。诚阅坊在出的直接撤掉;涉及合作方的,我们付违约金。”
“下个月要拍的网剧停了,给各家艺人公司道歉,让他们任选我们手里的其他影视项目作为替代,多大的都可以。”
诚书文化旗下正有几个大神的剧也在开发,大多都还没定演员。对小艺人来说,如果能出演这样一部作品,比出演陶然的剧强多了。
没人会有意见。
“游戏和动画,能换成其他作品的就换。换不了的,我们赔。”陆诚续道。
随着他的话,陶然脸上的血色一分分褪去。
她没想到陆诚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她手里的项目大多都是诚书文化自己在投钱制作,就算都不是大项目,加起来也有几千万投进去了。诚然大多都还在筹备阶段,还可以尝试替换成其 他同类项目来减少损失……但为了一个抄袭狗,犯得着吗?
陆诚说完,转身折回办公室就要关门。
“……陆总!”陶然终于出声。
他停住脚。
她遥遥看着他,不可置信得薄唇颤动不止:“项目都在做了,您真要跟我解约?”
陆诚一声嗤笑。
他再次走出来,一步步逼向她。
所有人都感觉到他有一股克制不住的火气。
从先前的情形看,这股火气他应该已经忍了好几天。
巨大的压迫感使陶然下意识地后退,退了两步,又强行站稳,外强中干地和他对峙:“你要干什么……”
陆诚也停住脚,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复一声嗤笑,他说:“你以为我做这些,就为了跟你解约?”
陶然没由来的生出一股恐惧,瞳孔骤缩,她又问了一次:“你要干什么……”
“你去年六月签下了十年的长期合作合同。”他冷声而笑,“我们就继续合作十年吧。”
陶然窒息。
这种合同在业界很常见,可事实上,一来大家都会选好适合自己的合作方再签,二来其实就算偷偷违约换站开文,通常也不会有人知道。
但陆诚此时这样提起这件事,令她不寒而栗。
下一句话,更坐实了她的恐惧:
“如果你敢违约,我让法务放下一切工作跟你把官司打到底。”
没有任何诚书文化的资源了,但同时,不能换站。
“所以,不是解约。”他淡声道。
是雪藏。
陶然懵了,连谢青都懵了。
谁都没想到还能有这种操作。
“陆总……”陶然木然摇头,想冲他喊,质问他怎么能为一个抄袭者这样,却又发不出一个字。
怔忪半晌,谢青放下震惊,走出门去:“陆诚。”
她想走到他面前跟他说,你现在面色特别糟糕,休息一下吧。
陶然的事情做出决定就可以了。相较陶然,她更在意他。
但他以更快地速度迎过来,双手扶住她的肩头。
她脑中嗡鸣。四目相对,她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眼里的血丝,偏偏愣把原本想劝的话忘了。
之后,他张口就说:“做我女朋友,行吗?”
“……?”
分毫不掺水分地说,她真的完全没反应过来。
所有脑神经都像在一道魔法中僵住了,她呆呆地看着他。
“做我女朋友。”他重复了一遍。
谢青发懵的大脑又在一瞬间变得无比清明,让她听懂了他说的每一个字。
也让她从余光里注意到了员工们的目瞪口呆。
“你……”她张口,嗓音发哑,“你怎么……”
她惊慌失措,并不知自己到底想说什么。
短暂的卡壳后,她忽地猛力摇头:“不……你不会喜欢我的!”
脚下下意识地使力,她控制不住地想转身逃跑。
但他把在她肩头的手太过有力,把她按住了。
“可我已经喜欢你了。”他一字一顿,带着那种令她痴迷的沉稳,“谢青,我喜欢你,很久了。”
很久了,藏藏掖掖地很久了。
和先前所有藏藏掖掖的时刻相比,现在大概是最不适合表白的时间。
当下的事情,令他们都焦头烂额。
但在她走出来的那一瞬间,他忽地忍无可忍。
他失心疯一般地想把一切挑明,顾不上时间是否适合。
然后,那句藏了很久的话,脱口而出。
“不……”谢青心底的自卑感,蓦然迸发到极致。
自卑激起过往的回忆,梦魇般在她心头呼啸着,一遍遍地提醒她:没有人喜欢你。
你一直是不被爱的,没有人喜欢你。
“你不会喜欢我的……”她低语呢喃。
陆诚微怔,意识到了她不对头的情绪。
但他没有再强行解释。眼眸微眯,他的神情里多了些没有恶意的玩味:“如果不想答应的话,你为什么不说你不喜欢我?”
“我……”他的咬文嚼字在她心头一击,心跳陡然变快。
她想那样说,但那句话死死卡在了喉咙里。
她怎么能说她不喜欢他呢。
玩味散去,他的目光重新变得柔和温暖。
他的手指从她脸颊上抚过:“那我可当你答应了。”
☆、第49章 chapter 49
谢青心乱如麻, 齿间轻颤, 茫然无措地避开他的目光。
陆诚反倒冷静下来。说完这些, 他积攒几天的郁气终于释开,左右看看, 终于意识到在这里不好继续细说,一扣谢青的手腕,拉她避出去。
员工们都在忍不住地往外张望, 不过没人会傻到这会儿跟上老板去看八卦。
陶然滞在原地,手脚冰冷。
她无心多关心陆诚和谢青的感情问题,完全沉浸在陆诚带给她的恐惧之中。
她试图安慰自己,跟自己说没关系, 还是可以换站的, 那么多作者都背着签约平台偷偷去别的网站写过。
但心底又很清楚,陆诚刚才的威胁都是真的。
如果她敢违约去别的平台写, 他大概真的会让法务告死她。
可难道真的接受雪藏?
十年。对于创作性行业的人来说, 人生总共才有几个十年?
陶然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凝固,僵了半晌, 才恍惚地看周围。
很快,她注意到魏萍。
“……魏总。”她向魏萍走去, 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魏萍原正站在办公室门口对刚才的表白场面目瞪口呆,满脑子都是“不可能, 我们陆总不可能这么豪放”的弹幕。
突然听到声音, 她回过神看去。
陶然走到她面前:“魏总, 您看刚才陆总说的事……”
魏萍整理好心情,严肃平淡地看着她:“《文采风流》我们投了不少钱,你的行为造成了巨额损失,作为公司高层兼股东之一,我觉得他封杀你完全符合逻辑。”
别说封杀了。魏萍在三天前看到过陆诚的脸色,一度发微信跟吴敏表示担忧:“你说陆总会不会□□……”
还好,陆诚的心情还没坏到让他忘了这是个法治社会。
所以,封杀掉陶然,是什么大事?诚然封掉她又会牵扯到一些新的损失,但既然是承受得起的损失,陆诚想出口恶气,正常得很。
就连魏萍都想砸钱出这口气。现下看着陶然这张心态崩了的脸,她才不想管。
魏萍便转身要回自己的办公室,可惜陶然在魏萍关门之前反应过来,伸手推住:“魏总……”她说着强跟进去,自己关上门,跟魏萍解释,“魏总您听我说,我没想给影响诚书文化。我只是站在作者的角度,觉得抄袭不能容忍,所以我……”
“你这话你自己信吗?”魏萍锁起描绘精致的秀眉,把她的话打断。
陶然浅怔,魏萍怡然倚到办公桌旁:“你是真的觉得抄袭不能忍,还是因为个人恩怨恶毒攻击,又戴了张正义的面具自欺欺人,你心里真不明白?”
和长时间独自创作的作者们不同,魏萍经历办公室斗争的年头比陆诚都长,五花八门的奇葩她见多了。
多到她能分门别类给他们建档。
陶然愣住。
魏萍轻声嗤笑:“所以你要我说点什么呢?是跟着你一起指责篱大,还是无视公司正面对的舆论压力,劝陆总不要封杀你?”
陶然没有说话,她脑子里全乱了。
就像是有一个毛线团,这个毛线团以前平平整整,被她搁置在一个角落里,不看就不想。但现在毛线散开了,绕得满屋子都是,让她不得不想。
她于是一遍遍地想,我曝光谢青是因为个人恩怨吗?
不,不是,是因为职业道德。
——她拼命跟自己喊。
但心底还是有一个声音,比她刻意喊出的声音更大。
在无数安静无声的夜晚,这个声音都如同梦魇一样纠缠着她,最终让她成魔。
“你知道吗,其实站在行业从业者的角度,我完全能理解你的心态失衡。”魏萍耸了下肩头,“写小说的,没有几个不清高,承认别人比自己强是很难的事。”
尤其是承认曾经跟自己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的人比自己强,对很多作者来说都不容易。
她见过太多的人因此心态失衡,变得尖酸刻薄,甚至不惜做出恶意构陷的事情,在网上带节奏开嘲讽,发疯一般地想毁掉对方。
“但同样是站在行业从业者的角度,我希望你能尽快调整心态。”魏萍笑了一笑,“沉浸在妒忌情绪里的作者,是写不出好的作品的,这种负面情绪对创作者而言是一种消耗。”
“别让心境对你造成局限性。”顿了顿声,魏萍叹息,“不过现在说这个可能有点晚了,我对这个结果很惋惜。至于篱大抄袭的相关事宜,诚书文化官博马上会进行回应,你可以关注一下。”
她的措辞变得很例行公事,绕到桌前坐下,又抬眸扫了眼陶然:“还有事么?”
陶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外面,陆诚一路拉着谢青到了电梯间。
一般人被表白,就算拒绝,也不过会说“我不喜欢你”或者“我们不合适”,怎么会有人一个劲地说“你不会喜欢我的”呢?
他要是不喜欢她,他表什么白?
这个反应太奇怪了,他想找个合适的地方跟她好好谈谈。
电梯很快升上来,他拽她进去,电梯门又关上。
还没到下班点,电梯并不忙,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原本想带她出去“好好谈谈”的陆诚突然贼心四起。
看一看她,忍住;再看一眼,再忍不住。
他向旁边迈了半步,她警觉地看过来。他伸手一搂她的肩头,侧首亲了一口。
只是在额头上,只是蜻蜓点水般的轻轻一下,令她浑身一阵战栗。
不待她挣扎,他已经松开,作势整理领带,好整以暇地告诉她:“我说了,你没说不喜欢我,我就当你答应了。”
说完,他心慌意乱,后悔到想抽自己。
过了几秒,他又又偷偷扫了她一眼。
她双颊通红,死死盯着地面。
但即便是这样,她依旧没说她不喜欢他。
心慌意乱中有那么一些,转化成了窃喜。
她是不是也喜欢他?
是吧.
“叮——”
电梯门再度打开,映入眼帘的是地库。谢青刚刚抬起头,就被他又扣住手腕,他大步流星地拽她出电梯。
到了车边,他拉开车门,把她“塞”进去。
理智在脑海里翻涌起来,试图让她下车离开,但是,私心又不让她动。
“他不会喜欢你的。”
“可是,听听他要说什么,又能怎么样呢?”
两个声音在心里撕扯。
他旋即也坐进车,她抬起眼帘,后视镜里看他。
他冷静地发动车子,把车开出地库,阳光照进来的瞬间,她突然有了点胆量。
“……陆诚。”她叫他。
他对上后视镜中的她:“嗯?”
她嗓音发哑:“你想带我去哪儿?”
“我家。”他没有掩饰,笑了一下,又说,“放心,天黑之前我送你出来。”
谢青锁眉:“停车。”
两秒的沉默,他将车开到路边,停下。
如果她想下车离开……
陆诚不由自主地开始思索该怎么办。
却听到她又说:“去我家吧。”
他浅怔,再度看向后视镜。
她低着眼帘:“你几天没睡吧。精神状态不好,别开车了。”
陆诚猛然松了口气。
想了想,他拿起手机。
谢青等了会儿,没等到反应。抬眼看他在摆弄手机,便问:“怎么不说话?在干什么?”
“叫车。”陆诚道,“咱俩打车回去,可以吧?”
“……为什么非要去你家?”
“洗澡换衣服刮胡子。”他说着叫好了车,自顾自地啧了声嘴,“三天没洗澡,胡子拉碴的表白,我觉得不太像样。”
谢青:“……”
可是你表都表完了,说什么不太像样。
她心里揶揄着,想笑。
在这种心情很低沉的时候,她竟然还是会因为他的话而想笑。
于是两个人在一刻钟后到了陆诚家。她明明不是第一次来了,他却有种前所未有的紧张,在她面前摆满了水果、糖和饮品,才去洗澡换衣服。
她刚端起咖啡要喝,看到他又转回来,紧张兮兮地跟她说:“我很快就出来,你别走。”
“……嗯。”谢青点点头,“你放心。”
然后过了不到二十分钟,他就重新出现在了她面前,又是她所熟悉的清清爽爽的陆诚了。
不过,她注意到他下巴上多了一个小小的血印,看起来应该是剃须刀的杰作。
“不用这么着急,我不会这样走的。”她定定地看着那个那个血印,他知道她注意到了,局促地摸了下下巴。
坐到她旁边,他轻声咳嗽,郑重其事:“谢青,答应我吧。”
谢青避开他的目光,视线投从落地窗投出去,外面是广厦万千。
安静半晌,她说:“你不会喜欢我的,真的。”
“到底为什么这么说?”他探究地端详她,“这句话你说了好几遍了。”
“因为从小到大,都没几个人喜欢我。”她转回头,哑音笑,“你现在觉得自己喜欢我,可你了解我多少呢?我的一大半人生都在阴影里,这种成长经历会让人不正常的……我自己特别清楚。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处理感情,不知道怎么爱别人,你早晚会讨厌我的。”
她说得很平淡,陆诚听得一阵心悸。
心悸之后,他笑起来:“你不知道怎么爱别人,那你被我爱就可以了。”
谢青短暂怔忪,转而蹙眉:“我在认真跟你说……”
“我也是认真的。”他的手搭在沙发背上,往她这边凑了一些,“你说没什么人喜欢过你,那我让你体验一下,不是正好?”
谢青看着他,沉默以对。
两个人离得太近,她的眼睫近在咫尺,长长的向上翘。他说话的热气触在上面,它就轻轻颤动。
他又问她:“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滞了一下,谢青选择说真话。
她点点头,坦诚道:“喜欢,很长时间了。”
陆诚明显的一愣,顿时狂喜翻涌。
然后,他鬼使神差地在羽睫上啜了一下。
谢青懵了,脸又红起来:“你别闹!”
他没脸没皮地笑:“有多长时间?”
她瞪他。
他不依不饶:“快说,多长时间?”
她绷着脸再度别过头,不理他。他便故作讶异:“不会是一见钟情吧?”
“……不是!”她又忍无可忍地瞪他,打着磕巴争辩,“是……是第二次开庭之后了!哪来的一见钟情!”
说完,她强撑着继续瞪他。
他还是那副姿态,微微挑了下眉,眼眸一分分眯起,笑意在里面浸染开来。
而后他点了下头:“那确实是很久了呢。”
顿一顿声,他又说:“但还是我更久一点。”
“总之你看,我们两厢情愿。”
“两厢情愿,有什么理由不在一起呢?就因为我对你的看法会变?”
他的话一句句往她心底探,每一句都探得更深,让她逃都逃不开。
最后他总结道:“在我看来,我们天造地设,特别合适。”
“……你要不要脸。”谢青小声呢喃。
已然没了反驳的意思。
陆诚感受着她的每一分情绪变化,舒气一笑:“反正我单方面宣布我脱单了啊。”
“……”她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陆诚觉得,自己应该算“阴谋得逞”了。
便开始得寸进尺:“你看咱们怎么庆祝一下?出去吃个饭?看电影?还是你有什么别的想法?”
“……”绷了几秒,她说,“看电影吧。”
“好,我去看看最近有什么电影。”他说着起身,要去找手机。
她又轻轻道:“在家看吧。”
脚下一定,陆诚转过身。
大概是羞赧的情绪太重,她整个人都缩到了沙发上,缩成小小一团,低着眼说:“看什么都行,随便找个片子。”
稍稍迟疑了一下,他恍然大悟。
出去吃饭看电影有什么意思,旁边都是人,当然不如缩在家里自己看更有助于相互贴近。
——玩浪漫,还是言情作者在行。
陆诚于是一点头:“好。”便转回来,要抱谢青。
她立刻挣扎得像只受惊的猫:“干什么!”
陆诚:“我有个小影厅,咱们进去看。”
“我自己走!”她说着不由分说地挣开,踩上拖鞋往里走。
但死皮赖脸地从背后将她拥住的时候,她没再反抗。
陆诚家里的小影厅修得很讲究,屏幕是专业的,占了几乎一整面墙。
屋里有影院那种椅子,不想坐椅子的话,也可以将椅子顺着滑轨推开,坐四周围的沙发。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选择去沙发上歪着。没有做饭,陆诚点外卖叫了一堆适合看电影时吃的零食。
零食送来的很快,他拎进来,便开始选影片。
影片库定时更新,影院下档的电影不论新老几乎都有。
陆诚翻了几页,谢青眼睛一亮:“《复联1》!”
“……这时候看超英片?”他好笑地看她一眼。
谢青扯了下嘴角,不吭声了。
这时候好像是看爱情片更合适。
又翻几页,他“咦”了一声:“《复联3》怎么样?”
谢青:“你还不是也喜欢超英片!”
“哦,对哦……”陆诚干笑,继续往后翻。
但最后,还是打开了《复联1》。
两个人都喜欢的题材,看就看吧。
不过这个花好月圆的晚上,皆大欢喜的《复联1》还是比“超级英雄化灰会挥发”的《复联3》合适一些。
在雷神把洛基从飞机上拎出去的时候,陆诚悠然把手臂搭到了谢青背后的沙发靠背上。
谢青感觉到了,内心便开始蠢蠢欲动。
于是美队雷神钢铁侠打群架的绝妙剧情她都没看进去。鼓起勇气,她在乱跳的心声中,有些僵硬地往他胸口靠去。
他的胸口明显一滞,呼吸也停了一停。
然后他低头,吻在她发间。
她又动了动,双臂把他的胳膊抱进怀里。
陆诚的情绪变得有点复杂。
她好像还挺依赖人的,出乎他的意料。
而她在对自己说:不管别的了。
不管别的了,不管以后会怎么样,这一刻很美好。
这一刻,曾经在她眼里如超级英雄一般的人在吻着她。
这就是值得的.
第二天,诚书文化官博为玉篱发出公告,高调宣布笔名曾被冒用,《赤玉录》并非玉篱所写,将与绮文出版再次对簿公堂。
公告一出,舆论掀起新一层的沸腾。
综艺带来的热度本身就够了,这个时候打官司,已能轻松达到陆诚对关注度的预期。
这和原计划的在综艺完结时大大方方地主动声明没有什么本质差别,只不过有细节上的不同。比如因为陶然先前的微博,难免会有人认为这是“挽尊”,是“公关手段”,使得事情不像原计划的那样完美。
但这不重要。舆论虽然依旧让谢青感到心累,但她早已不再害怕。
况且,现在有人拥住了她,和她一起披荆斩棘。
她真的不再是一个人面对恶龙了。
☆、第50章 chapter 50
恋爱是一件需要仪式感的事情。
于是陆诚把自己到公司的时间推后了一点, 谢青提前了一点。每天早上, 陆诚去谢青楼下等她,然后一起到公司。
两天之后,吴敏和魏萍结伴到一楼的星巴克买咖啡, 正好看见两个人一起走进大楼,魏萍立刻吸着凉气表示牙酸:“至不至于, 篱大离这儿才三分钟的路!”
吴敏也啧声:“可怕可怕真可怕, 没想到陆总谈起恋爱是这个样子!”
电梯里,陆诚自然而然地揽住谢青,很快感觉到她又轻颤了一下, 脊背也随之绷紧。
她总是这样。除了那天看电影时她向他靠过来外, 她再没主动接近过他。
她好像很不习惯亲密接触,甚至有点抵触,但也不会表示太多反抗。
所以没关系, 慢慢来嘛!
走出电梯的时候,他在她额角上亲了一口:“张律师下午才能来, 一会儿先开个会。”
“……”谢青边下意识地揉揉额角边抬头,“什么会?”
“关于《文采风流》的会。”他说。
《文采风流》暂时还没有招赞助, 先前都是诚书文化在投钱。诚书文化最大的股东是陆诚自己,换言之, 这节目黄了最亏的也就是陆诚。
所以在陶然闹出这场风波的时候, 他虽然生气, 也没有太多麻烦, 处理得任性一点也不要紧, 不论结果怎样影响都不会太大。
但是,现在菠萝tv希望能把这档节目继续搞下去。
他们连续给陆诚打了好几回电话,说这是档好节目,那点问题都不是问题。
不仅不是问题,还带来了热度呢。
这个市场就是这样,就算热度是黑料带来的,也比没有热度强,无人问津才是最可怕的。
陆诚和魏萍也谈了好几回,魏萍同样觉得,就此放弃这档节目有些可惜。
“而且打官司的过程不会太短,热度维持不住不就白搭了?”魏萍道。
她觉得用这档综艺维持住热度是最简单的方法。
几个高管便坐到一起开了个会,讨论节目还要不要做下去。做下去的话谢青还要不要一直参加,一直参加又要不要做点特殊的安排。
大家的观点基本是一边倒的,都认为应该继续。
陆诚也没意见,只看向谢青:“青青?”
谢青打了个激灵。
屏息扭头,她被他突然改变的称呼搞得浑身发麻。
他倒气定神闲:“你怎么想?”
“我都……都可以……”她大脑放空。
陆诚往前倾了倾身,端起她面前的咖啡,自顾自地喝起来:“有什么想法你说。”
高管们各自绷住脸,全是一副“我就假装不知道你们在调情”的样子。
“……”谢青努力稳住情绪,抿一抿唇,“那就继续吧,我也觉得节目挺好,中断了怪可惜的。”
“好的!”陆诚语气轻快,放下她的咖啡杯,“吴敏跟菠萝那边对接一下……”
谢青又说:“下一期加个环节,行么?”
“?”他看回来,“什么?”
“黑料反正绕不过去。”她道,“我在节目上开诚布公地表一下态好了。”
陆诚:“……你确定?”
她点头:“有什么好怕的?”
反正诚书文化的官博也已经表态了,她觉得自己没有假装无事发生的必要。
再次录制节目的时间,定在了一星期以后。
依旧是录制第三期,上次已经录过的部分一概作废重录。至于陶然不来导致的空缺,吴敏随便找个水平相当的作者就顶上了。
这一个星期里,诚书文化再度忙碌起来,办公室一直维持不断有人进进出出的状态,手机铃声此起彼伏。
在这样的环境里,陆诚在朋友圈秀恩爱显得十分招人恨。
今天是“傻青写稿太投入了吧,我在门口站了半天她都没发现”,下面配张谢青在 办公室里闷头写稿的照片;明天是“我觉得青青会爱吃这个”,下面附个刚出炉的蛋挞照片。
最过分的是,他考虑到了让合作方看秀恩爱不合适的问题,很“细心”地设置了分组,专门给员工看。
可怜员工们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还要被喂狗粮。
员工们便怨念起来,很快,吴敏代表大家进行了反击。
她故意在陆诚去茶水间时跟他“偶遇”,神色诚恳惋惜:“陆总,我觉得你好惨啊。”
陆诚:“啊?”
吴敏叹气,拍拍他的肩头:“别的霸总谈恋爱都是女孩子秀恩爱,就您一力担起这种大任。”
陆诚:“……”确实,谢青不仅在朋友圈里毫无动作,而且连赞都不给他点。
吴敏痛心疾首状:“篱大平常写稿忙,辛苦您了!”
话声未落,陆诚听到背后有嗤笑响起。
皱眉转头,还没看到人影,就听到一团混乱的脚步声由近跑远。
然后,大办公区依稀传来幸灾乐祸:“哈哈哈哈哈哈吴姐太狠了!”
“这么一想我都觉得陆总有点惨了,一线大神不好哄啊……”
“谁让他非秀恩爱的!怼他!”
bbb……
“……”陆诚挑眉看吴敏,吴敏从容不迫地咳了下:“我发誓我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
说完,她冷静地从陆诚旁边走过去。
小办公室里,谢青听到外面的笑语,笔下顿了顿,又继续写下去。
一个星期后,录制按时开始。菠萝安排好了台本,故意让嘉宾公开询问微博争端。
谢青依旧带着面具,但女制片问得连弯都不带拐:“之前的那位选手说你是《青珠录》的作者玉篱,是这样吗?”
谢青点点头:“对。”
女制片又道:“我还看到诚书文化的官博发了个公告,说那部涉嫌抄袭的作品不是你写的,你马上要跟老东家打官司?”
“嗯对。”谢青道,“不过我现在不想多谈论这件事情,既然已经选择走法律途径,就请大家跟我一起等待法律的结果吧。”
“可以可以。”女制片缓缓点头,转而又说,“但我还是想问一下,这种事一般是有两年的追诉期是吧……你这个虽然被侵权的书还在售,肯定没过追诉期,也已经有很长时间了,我就特别好奇,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之前怎么一直没告他们?”
这是陆诚安排的台词。因为在诚书文化的官博发出来之后,虽然很多人从口诛笔伐变成了围观吃瓜,但也有很多人开启了新一波嘲讽。
“强行挽尊罢辽。”
“转移话题技能满分。”
“鬼才信有冒用啊233333,有冒用还不早就告了?”
这种言论出现得多了,一部分吃瓜群众又被带起了节奏,认为这就是个公关手段,认为她只是先用这种说法平息舆论,冒用的事情并不真实存在,她也不会真的起诉。
是以陆诚觉得既然谢青要开诚布公地发言,不如顺便解释一下这个问题。
他也替她写好了回答:让她先卖惨,说自己经历那件事后一度郁郁寡欢,后来好不容易走出来了,就不想再多回忆,只希望往事随风而去;其次再说一说这方面的官司有多磨人,对于一个没靠山没背景的作者来说要消磨多少精力,她实在消耗不起;最后落到前阵子爆料的事上,让她讲自己恍然大悟,原来这件事情不说清楚还是不行的,所以决定起诉。
这是个完美的标准答案,能引起共鸣,在逻辑上也具有说服力。
谢青认认真真地记住了这个答案,但在看向镜头的瞬间,她突然心虚。
这个答案在骗人。
她知道事情不是这样的。真相是她早就准备告绮文了,拖到现在只是在等舆论。
“我在等舆论热度。”她说。
看过完整台本的嘉宾们愣了一下。
“出版方在我热度最高的时候用这种事毁了我,成千上万的读者自此认为我抄袭。之后热度消散,大家不再关注我了,我就算告赢了他们,那些认为我抄袭的人也不知 道。”
她一五一十地说着真实的经过:“我认为这种取胜没有意义。”
男嘉宾诧异地接过话:“你是在承认你有利用舆论热度吗……”
“这有什么问题么?”谢青反问,“我获得的所有热度,是我一个字一个字攒出来的。而且作为一个受害者,我希望当初对我有过误会的人都回来看一看真相,这有什么错吗?”
北影教授缓然点头:“你说得对。”
后台的转播屏前鸦雀无声,半晌,吴敏放下手机看向陆诚:“导播问要不要重新录。”
陆诚略作沉吟:“不用。”
他觉得谢青的答案也很好。或许不如他们拟出来那么无懈可击,那么像“受害者”和“弱者”,但更真实,更像她自己。
屏幕上,谢青继续说下去:“我知道大家都会更喜欢那种柔柔弱弱没有攻击性的‘受害人’。但这种事,自己熬过才会知道有多难,要求受害人完美不太人道吧。”
三位嘉宾的笑意变得复杂,各自点了点头。
“而且,我也特别清楚,我今天能走到这一步,能站在这里硬气地说出这些,能和老东家对簿公堂,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运气好,一路走过来,一直有人在帮我。不是每个遭遇同样事情的作者都有我这样的运气。”
下颌微抬,她投向镜头的目光显得更加坚毅:“那么,我就不仅是在为自己说话。”
“大家不喜欢我的攻击性也不要紧。我希望我的攻击性能让类似的无良合作方都有所收敛,不要再用同样的手段坑作者了。”
最后,她说:“我也想借这个机会感谢一直信任我、帮我的人。”
“谢谢流锦、谢谢墨然阅读的创始人宋墨。”
“也谢谢始初中文网的一生书大大在前几天舆论再度掀起时,发那条为我解释的微博。”
后台,陆诚不服不忿地啧声,心下告诉自己不生气,我们这行就是做幕后的,不提就对了。
而屏幕里,谢青忽地一松劲儿,一把摘了面具:“谢谢诚书文化的总裁,陆诚。”
“谢谢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站出来帮我,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和欣赏。”
“谢谢你在前几天——在我再度跌到低谷边缘的时候,成为我的男朋友。”
演播室里,掀起一片惊呼。
“oh y god!!!”女嘉宾捂住嘴,“这是有什么爱情故事吗,你赶紧详细讲一下!!!”
“我不太会谈恋爱,也不知道怎么在朋友圈秀恩爱。”她语中一顿,“但是,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她望着镜头,情真意切。
从容没有维持太久,她满脸通红地蹲下了,捂住脸无地自容。
后台,所有目光无声地盯向陆诚。
早已知道这些的诚书文化员工们看着他,对此并不知情的菠萝tv成员们也看着他。
陆诚靠着椅背,一动不动地盯着咫尺之遥的转播屏。
两秒之后,突然弹起,大步流星地走出房间,向演播室走去。
很快,他也出现在屏幕中。
“青青。”他叫她,她蹲在那里,把头埋得更低了。
陆诚哑音而笑,也蹲下身,把她抱住。
她反手推他:“你别动我,让我自己待会儿!”
“哈哈哈哈哈我不!”陆诚硬搂着她,“我全听见了。”
她终于捂着脸站起身,蔫耷耷地把头埋进他怀里。
他拍着她的后背,在她耳边低语:“这段要是不剪,你可就是在全国观众面前秀恩爱了……咝!”话没说完,肩头一痛。
谢青贝齿松开,扬起脸看他:“不许剪,秀就秀。”
她算看明白了,有的事越藏着掖着越是□□。
她和他在一起的事也是这样,如果被别人存着带节奏的心曝出来,不一定又会成为怎样的黑料。
还不如她自己来说。
再说,她说的都是真的。
她就是喜欢他。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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