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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0

    第41章


    红衣少女表情明显一凝,瘪了瘪嘴, 做出个要哭不哭的样子。


    陆衍是一个有着轻微脸盲症的人, 又看了她一眼,再把她身上的装扮一瞧:“冯二?郡主?”所以说他当初真不是故意针对沈辛夷才叫她沈五, 他一视同仁, 对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这么叫。


    冯玉珰脸色更难看了, 跺脚撅了噘嘴:“太子哥哥你怎么能不认识我呢?”她歪着头娇媚一笑:“你怎么在这呢?”她好容易见着太子,一时心潮如沸,再没想到他是这种反应。


    她这么发问是有理由的,既然能被称为郡主,自然是身份高贵的女子。她父亲冯驰友是魏朝唯二的异姓王, 当然这王位不是冯驰友用功绩挣回来的, 是承袭了祖荫,手中并无实权,但即使是这样也十分了不得, 素来帝王最不放心的就是这等异姓王, 所以冯家就把一双儿女送来做了质子, 其中的女儿就是这位嘉佑郡主, 冯玉珰。


    她也是运气好,当初先皇后体弱多病,她进宫拜见先皇后之后,皇后竟神奇地有所好转,接着冯家人抓住机会请了玄士说什么嘉佑郡主的八字极旺,有利于先皇后, 文昌帝就允准她进宫做公主的伴读,还常常能面见先皇后。她偶然一次见过陆衍,见他俊美非常,少年倜傥再加上权柄在握,她倾心不已,就是后来陆衍重病她都不改痴心,还时常以陆衍的青梅竹马自居。


    但说实在的,公主和皇子们又不在一个地方读书,陆衍才见过她几次?他这会儿能想起来她是谁都不错了。他仔细回忆了一下:“你姓陆?”


    冯玉珰一怔,茫然道:“不,不是啊。”


    陆衍冷冷瞥了她一眼:“那就别叫我哥哥。”


    冯玉珰被他的冷脸看的心里一堵,转念一想,太子哥哥性子素来冷清,想来是不好意思在大街上对她太过亲近。所以说,头脑发热的人怎么都能刀里吃出糖来。


    她这般自我安慰,抬起头道:“我好些日子不见太子哥殿下了,想问问殿下的身子如”


    她话才说了一半,陆衍已经走远了,冯玉珰脸色难看下来,再不复方才的娇俏动人,抬手给了身边的侍女一巴掌,厉声道:“蠢东西,你怎么不帮我拦着点?这次眼睁睁地又让太子哥哥走了!”她小小年纪居然还有两幅面孔!


    那可是当朝太子,谁人敢拦他?侍女捂着脸却不敢辩解,她知道郡主需要发泄。果然冯玉珰抽了她一掌之后,脸色好看很多,提着裙子进了多宝阁,一边走还一边自我宽慰:“算了,明天太子哥哥要进宫,我也去拜见太后皇后,我肯定能见着他,先去瞧瞧多宝阁有什么新货吧,明天也好穿新衣裳见她。”


    少女怀春倒不是什么大事儿,但陆衍结婚的事儿魏朝上下无人不知,她明知道人家成婚了还这般纠缠,当真是有点烦人了。


    以冯玉珰的身份自然能上二楼雅间,她上来之后一眼就瞧见了沈辛夷画图样订做的几个佩饰头面,她径直走过去,拿起一根金簪瞧了片刻,又在自己头上比了比,问侍女:“我戴好看吗?”


    这金簪钗头是一位雕刻的栩栩如生的钓鱼少女,活泼灵动,十分适合女孩佩戴,往发髻一插,更显出十分的娇俏来,兼并了美观性和实用性。


    侍女自然吹捧:“再没有人比您更适合戴这金簪了。”


    冯玉珰十分不自觉的往头上一戴,对着镜子照了又照,抿嘴笑道:“我也觉着好看。”她摸了摸自己的乌发:“七日后诗会我要戴这只簪子去,肯定比鱼望月好看。”


    她和鱼望月是塑料姐妹花,明面上看着亲亲热热,背地里却十分嫉妒她抢了自己的风头。


    侍女更是吹捧不住,冯玉珰笑意更盛,又从沈辛夷设计的成品里挑了好些首饰让侍女拿好,这才招手让掌柜过来:“这些我全都要了。”


    掌柜的方才在招呼其他贵客,此时才瞧见她挑了哪些,掌柜的忙道:“对不住郡主,这些是不卖的,是一位贵客画出来命我们打造的。”她说完往楼下一指:“就是那位贵客。”太子妃刚才去一楼看新衣样式,这些首饰先存放在了二楼,掌柜的就搁了一会儿没包起来,没想到竟出了问题。


    冯玉珰摸了摸头上金簪:“什么贵客也值得你提一句?这些首饰也只有我佩戴了,若是灰容土貌的戴了,那也是明珠蒙尘,糟践好东西!这些我都要了,大不了赏她几个银子就是。”她比较会装样,所以很得皇上皇后的眼缘,再加上郡主的位份,在京里一向张扬惯了。


    掌柜的都没拦得住,她直接站在沈辛夷背后喝了声,颐指气使:“诶,你画的首饰样子不错,我都要了,你开个价吧。”仿佛她看上别人的东西,别人还得感恩戴德一般,她瞧沈辛夷只穿了件简单的圆领胡服,心下更是不屑。


    沈辛夷回头不屑地看了她一眼,想用这种恶劣方式引起她傲天老大注意的人太多了。


    谁知这一回眸说是惊鸿一瞥也不为过,冯玉珰自以为已是一等一的大美人了,可眼前这少女竟是美好的难以言表,唇红如丹,肤光映雪,尽态极妍,倒是把她瞧的怔住了,不光是她,屋里不少贵妇贵女都明里暗里打量着这少女。沈辛夷多年没回京城,京里大多数人都不认识她,众人只觉这女孩容貌气度实在太过出众。


    冯玉珰先是惊艳,瞧见别人众星拱月的围着这少女转,心下一怒,伸手要用马鞭敲她的背:“我跟你说话呢!”


    她身后的侍女还算稳重,拼死拉住她,低声道:“郡主,奴看这位娘子样貌气度实在不俗,恐怕不是等闲之人。”郡主说是身份尊贵,但毕竟是留在京中当质女,比她尊贵的人不是没有。


    冯玉珰挣开侍女的手,重重冷笑了声:“怕不是哪个娼馆里出来的吧。”


    此言一出,沈辛夷的仆从都怒了。


    沈辛夷放下了手里的布料,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冯玉珰重重冷哼了声:“难道我说错了?”她倒不认为这神秘少女是伎子之流,但京中贵女她都认得,这少女打扮寻常,而且是生面孔,应当是哪个臣子家的庶女或是小官小吏的女儿来这里勾搭达官贵人,这样的身份,被她泼一身脏水也只能认了,她是完全没往太子妃身上想。


    沈辛夷慢慢走到她面前半尺远的地方,淡定道:“你妈炸了。”


    这个穿着红衣服的傻.叉已经成功地引起了她的注意,当然不是正面的那种,她已经把这个红衣服的傻.叉记在了黑名单上,准备天气凉了就让她们家破产。


    她话音刚落,出手如电,扬起拳头就给她一记右勾拳。


    众人都看傻眼了


    沈辛夷的手劲不大,不过冯玉珰也给揍的懵逼了,她用帕子擦了擦手:“你应该感到荣幸,这一手本来是我学来准备家.暴陆衍的。”


    冯玉珰又是一懵,陆衍陆衍那不是太子的名讳吗?她怎么敢直呼太子的名讳?!


    她又转向陪她逛街的丁司局:“这人谁啊?”


    丁司局本来想趁此机会命人动手,给这个总是痴缠太子的郡主一点教训,没想到太子妃自己动手了,她就默默退居二线她被沈辛夷一问,立刻道:“回太子妃,她是嘉佑郡主,端王之女,世子之妹。”她倒是不觉得太子妃揍人过分,郡主敢骂太子妃是娼.妇,这不是把宗室的脸面一并踩了吗?把她的脸打肿都不过分!


    冯玉珰第三次懵逼,太,太子妃?众人一听太子妃三字,齐齐都散了,生怕惹祸上身。


    沈辛夷歪着头想了想:“不认识。”她随手一指:“把我的东西拿回来,把她脑袋上那根折了,钱照付。”


    张媪立刻带着人把沈辛夷定制的首饰取了回来,她当着冯玉珰的面儿,选了俩玉镯子套在手腕上,故意在她面前晃了晃:“好看吗,漂亮吗?你这种丑货也敢肖想我的东西,你用了多少飘柔才这么自信?”


    冯玉珰也是一欺软怕硬的怂货,捂着脸含泪嗫喏:“是我的不是”


    沈辛夷冷哼了声,重新戴上帷帽,转向掌柜的:“结账吧。”


    掌柜的忙道:“太子已经结过了。”


    沈辛夷有点讶异,还是点了点头,又看了冯玉珰一眼才走。


    冯玉珰长这么大还没这般丢人过,心下恨的要死,掩着脸大哭上了马车,想着定要在皇后和太后面前狠狠告上一状,让所谓的太子妃脸被抽破相才好!


    沈辛夷带着仆从出了街口,陆衍在马车里等着:“方才出了什么事?”


    在傲天老大眼里,冯玉珰连盘小菜也算不上,随意摆了摆手,一跳上了马车:“有个什么佳佳郡主找事,被我一拳揍回去了。”


    陆衍:“嘉佑郡主?”


    沈辛夷点了点头,陆衍也不觉得这算个事儿,反正她自有法子应付,他古怪一笑:“这回不打算把她也收房了?”


    沈辛夷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一般,夸张地啐了口:“就她,我就是瞎了也看不上!”坏她可以理解,但蠢她就不能忍受了!


    陆衍:“你连十七都能看上。”


    沈辛夷呵了声:“她怎么配和陆冰比?陆冰是天上的皎月,是山间的清泉,远不是她这等庸脂俗粉可比的!”


    陆衍:“你别说了。”他头一回体会到头皮发麻是什么感觉。


    沈辛夷嗓子发干,喝了口茶润润:“你明天不陪我去见我哥?放心,他不会甩出五万两银子让你滚的。”


    陆衍神色淡了下来,轻描淡写地道:“我有事。”


    沈辛夷心下不爽,看了他一眼,没说话。陆衍会为他的傲慢付出代价的!她要和陆冰生下第一个孩子,让这个孩子继承她的所有财产,让陆衍嫉妒到辗转反侧!


    陆衍显然还没意识到霸总的报复有多可怕,他垂眸陷入了沉思,神色变幻。


    两人回家之后就开始各干各的,早早地就睡下了,沈辛夷难得早起,陆衍醒的时候她正坐在窗边奋笔疾书,他披上中衣,走过去问道:“写什么呢?”他瞧着这场景似曾相识,不由调侃:“又是休书?”


    沈辛夷神色傲慢地看了他一眼:“遗嘱。”


    陆衍:“你又干什么?”


    沈辛夷冷冷道:“我觉得把我的全部财产留给我和陆冰的私生子,你一分钱得不到,我死后你就收拾东西滚出我家吧!”


    陆衍:“”他叹了口气:“随便你。”


    沈辛夷狐疑地看着他:“别以为装清高我就会把财产留给你。”


    陆衍已经淡定地开始洗漱了,她今儿还要去看亲哥,把遗嘱收拾好,洗漱完就捯饬打扮,赶早出城,陆衍思忖片刻,派齐叱带轻骑私卫一路护送她,等她走了之后,陆衍才淡定地抽出那份‘遗嘱’,淡定地拿去烧了。


    等他把遗嘱折腾完,才去书房和太史捷议事:“可有齐王妃的动静?”


    太史捷面色沉凝,似在踌躇,半晌才慢慢道:“齐王妃不见了。”


    那位薛南斋大儒也是个有病的,跑到哪儿隐居不好,非得隐居在八百里秦川当中,沈桂旗为了求学,自然也在大山里就近住了,沈辛夷这一路可是累死累活的,出了城立即往秦岭赶,就是这样,下午也才堪堪进山,找了半天才找到他哥住的地方。


    沈辛夷不可思议地看着那眼前一进小寨子:“阿兄,你就住这里啊?”沈桂旗多养尊处优的一人啊!


    沈家人大都俊美出众,沈桂旗自也不例外,他一身粗布衣服,面色微黑,不过精神倒好,闻言笑道:“这有什么?你出来奔波几日也就惯了,再说这里也有人伺候,我有什么可抱怨的。”


    这间小院不大,齐叱带着人进来就挤得满满当当的了,他只好命将士们席地而坐。


    沈辛夷让人把太后皇上备的一些赐礼拿过来给他,又摇了摇头:“住咱们京城里的祖宅呗,三堂哥不就在祖宅住着吗?”


    沈桂旗点头,温吞笑笑:“我如今学的差不多了,打算过几日就搬回去闭关念书。”他一边说一边把沈辛夷和张媪她们几个引进了屋:“我本想去京城看你的你为什么非得自己翻山越岭的跑过来?太子为什么不陪你来他对你不好吗?”


    张媪后边听的暗叹了声,大朗君果然敏锐。


    沈辛夷一脸无所谓:“他好不好无妨,听话就行。”


    沈桂旗和家里人通信的时候,已经得知了妹子的病情,如今看来果然病的不轻。他还想再问,那边齐叱已经跟进来了,他只好问她些别的:“我好久没回去了,连你大婚我都没赶上,爷娘身子怎么样?”


    沈辛夷点头:“都好都好,三堂兄呢?”


    沈桂旗一笑:“他今儿本说是要来的,可惜被差事绊住了脚,只能以后有机会再见了。”他还说了件趣事:“堂兄还瞧上了一位姑娘,打算等合适的时候提亲呢。”


    沈辛夷一笑:“那可是大喜事,哪家女郎啊?”


    沈桂旗道:“是鱼家的一位女儿。”沈辛夷对鱼家有点敏感,不由一愣,沈桂旗又道:“是鱼家的一个庶出女儿,虽然出身不高,但堂哥说她为人极好,心地善良,性子温和恬淡,听说她和那位华盖满长安的鱼望月鱼娘子姐妹情深,虽有嫡庶之别,但亲如手足,两人性子也像,都是难得的好女孩。”


    最近鱼望月的出现频率有点高,沈辛夷怔了下才点了点头,兄妹俩又说了些有的没的,沈桂旗道:“你们都饿了吧,我去命人备饭,外面的好汉们也饿了吧?我让厨下加紧多做点。”


    沈辛夷忙道:“我去吧。”齐叱一直在屋里闷不吭声地坐着,他这个下属还在没有让太子妃劳动的道理,他忙道:“殿下和郎君先说着吧,我去吩咐人备饭。”


    沈桂旗见把他引走,这才压低声音:“你在船上的日子,我和阿爷经常通信,表兄勾连武将,皇上大为震怒,不光罚了他,连好些受到牵连的武将也被罢了官,这事你可知道?”他见阿妹点头,继续道:“不光如此,连阿爷都受到牵连了。”


    沈辛夷脸色微变,他又忙道:“受的牵连不大,阿爷还能顶得住。”他说完垂眸:“不过江南历来是丰饶之地,那几个武将被罢免,空出的职位不知有多少人眼馋,太子似乎也有意插手,若他真能安排人进去,只怕会给阿爷找不少麻烦。”


    沈辛夷陡然生出一种被人当枪使的愤怒,沈桂旗政治敏感度极高。还真是天生当官的好材料,他叹了声:“不过这也不奇怪,太子又不是意气用事之人,要不是有利可图,怎么会苦心调查这么久?为的就是一石多鸟。”


    沈辛夷还想再问,齐叱已经走进来了,兄妹俩又开始扯闲话。


    沈辛夷吃过饭,天色已经黯淡了,沈桂旗不允她这时候上路:“大晚上赶路太危险,你们在这儿住上一晚,明早再回如何?”


    沈辛夷摇头,往院子里看了眼:“一百多号护卫呢,你这小破院哪里住的下?”


    沈桂旗一想也是,出门把他们送出了好几里,直到沈辛夷催促他,他这才反身回去。


    屋漏偏逢连夜雨,众人还没彻底走出山呢,天上又开始下起暴雨,齐叱怕太子妃吃不得苦,过来问她:“殿下,咱们是折返回去,还是加紧赶路啊?”


    沈辛夷摇了摇头:“这天气往山里走太危险,咱们加紧上官道,争取早点回去吧!”


    齐叱也是这个意思,不过不好擅自做主,于是道:“我知道一条小道可走,虽然路不太平坦,大体却还算安全,小道离京城较近,咱们从这条路走吧?


    沈辛夷权衡之下,点头答应了,齐叱立刻催促众人加紧速度。


    没多久齐叱就带着人到了他说的那条小道,这里道路虽窄,但地势平整,不算太险。众人沿着小道快马加鞭,沈辛夷一向讨厌雷雨天,正被搅的心神不宁,突然车队整个都停了下来。


    她忙打开车窗问道:“怎么了?”


    齐叱面色惊愕,指着一处道:“殿下您看!”


    沈辛夷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借着一道雷光看清了他在指什么,道路旁边茂盛的草丛里,一个满身血迹污泥的女人静静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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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天色极暗,道路泥泞, 若不是仔细看, 根本看不到草丛里躺着个人。


    沈辛夷来不得多想,立刻道:“把人救起来, 我看一眼伤的重不重。”出门在外, 遇到有人落难, 能帮则帮一把,这也是打小父母教导她的事情。


    齐叱走到草丛边儿,弯腰正要把女子抱起来,忽然身子一顿,轻轻‘咦’了声:“好像不对劲。”


    沈辛夷是个急性子, 瞧他磨磨蹭蹭, 也顾不得下大雨,撑着伞就下了马车,走到草丛边儿, 鞋袜都被锋利的荆棘勾破了几处, 她瞧见草丛里的场景, 也轻轻‘咦’。


    草丛被压倒大片, 离妇人不远的草丛里还倒着两句尸首和几把折断的刀剑,妇人钗环凌乱,鬓发横斜,好似受了严重撞击。齐叱看了眼山坡:“这娘子应当是从山坡上滚下来的,可瞧她的打扮也是大户人家的娘子,身边还有侍卫护着, 怎么会无故从山崖上摔下来?难道是遇到了强人?”


    沈辛夷一边招呼他帮忙把妇人抱到马车里,一边摇头:“强人多是为了求财,你看她身上的钗环首饰哪个不值千百两银子?为什么财物无失,自己却受了这么大的伤呢?这说不通啊!”


    她乘坐的马车十分宽大,齐叱双手把那女子抱起来,抱着到了沈辛夷车里。


    有一百多号侍卫在,沈辛夷也不担心妇人不是好人,她用干净水冲了冲帕子,给妇人擦了擦脸,等她露出真容,沈辛夷不由诧异,这妇人虽上了年纪,仍能看得出容貌极美,只是眉间有一道深深的褶痕,似有无数愁绪,她生的十分眼熟,好像在哪见过一般。


    沈辛夷瞧她身上都湿透了,招呼张媪给她换了身干爽衣服,齐叱走过来:“殿下,这位娘子醒了吗?可说清楚自己是哪个府上的了?”他说完往妇人脸上瞧了眼,犹豫道:“怎么瞧着有些眼熟?”


    沈辛夷正要问他,妇人突然睁开了眼,双目无神,她重重咳了几声,嘴唇颤抖:“水”


    沈辛夷立刻给她喂了点温水,又问道:“夫人是哪个府上的?我们先送你回去。”


    妇人听到回去二字,眼底瞬间慌乱起来:“不回去,我不回去!”


    沈辛夷差点被她撞倒,只好道:“好好好,先不回去,夫人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


    妇人嘴唇微动:“齐,齐月嫣”沈辛夷没听过这个名字,正要细问,她忽然就身子一歪,晕过去了。


    齐叱脸色忽然大变:“这位莫不是齐王妃?”他虽然姓齐,但亲缘跟正经的齐家嫡出不怎么近,所以没能第一眼这位早早远嫁的齐王妃,就是她的名字,也是拜祭家庙的时候从族谱上看来的,沈辛夷不知道她是谁不稀奇。


    沈辛夷嫁入宗室之前恶补了一番相关知识,怔了怔才反应过来:“齐王妃?太子的三姨母?她不是嫁给豫章 郡王了吗,怎么会流落至此呢?”


    齐叱脸色僵住,开始后悔说出齐王妃身份了。沈辛夷看他表情不自在,略略眯起眼,心里有了数,看来是陆衍有事瞒着她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齐叱被她看的脸色更别扭:“太子吩咐不能外传”他又转了话头:“齐王妃是太子的三姨母,对他十分重要,殿下,咱们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出事。”


    沈辛夷对陆衍正窝火呢,现在倒真想撂手不管了,可惜就算她不打算救人,齐叱也绝对会想办法把人带回去,更何况她再想折腾陆衍,也不至于到害人性命的地步,压着火点了点头:“好吧,先放过你一马。”


    齐叱松了口气,又踌躇道:“咱们怎么安置齐王妃?附近无处安置,把她带进京城只怕有些不便。”


    沈辛夷瞪了他一眼,摇头:“她还发着高烧,耽搁不得,先交给太子让他请人医治再说。”她既然决定要救这位齐王妃,也不再扭捏:“你让一个骑马快的拿上东宫的牌子,尽快进城,把这事儿告诉陆衍。”


    齐叱一想也是,闷不吭声地催促部下加快速度。沈辛夷忙完这些,才发现自己的鞋袜都湿透还破了,她只得无奈脱下来。


    不幸中的万幸是,雨这时候终于小了一点,众人赶在天亮之前到了城门口。


    沈辛夷正要催促人加快速度进城,却见城门口刀枪林立,甲胄森严,竟多了近百余名重兵,守备竟比昨天早上严了百倍。


    她面沉如水,看了眼车里的齐王妃


    不光沈辛夷忙忙叨叨一天,陆衍这一日也全没消停,他没过半个时辰就要派人出去探查一次消息,最终太史捷来报:“那位豫章 世子已经进了京,他身受重伤,说在路上遇到了一伙刺客,齐王妃下落不明。”


    陆衍很快就拨开表面看到了本质:“他派人假装强人袭击车队,自己再伪造成重伤的样子进了陈,不过齐王妃到底是已经遭了毒手,还是失踪了,此时暂未可知。”


    “一定是遇刺失踪了。”太史捷笃定道:“我打探到皇上和世子各派了人去山中搜寻王妃的踪迹,所有城门都戒严了,可见是不想王妃活着进京,这也恰好说明,王妃还没有被他们找到。”


    陆衍点头:“咱们派去的人手有动静吗?”他是齐王妃的外甥,派人过找理所应当,若是按兵不动反而让人生疑。


    太史捷皱眉:“尚未。”


    陆衍面有不悦:“真是无用。”他忽的抬头看了看脸色,十分莫名地来了句:“天已经快亮了,太子妃怎么还没回来?可是路上出了什么事?”


    也是两人有孽缘,他话音刚落,沈辛夷派来的人就被引了进来,他压低声音跟陆衍说了几句,陆衍脸色一下子变了,他一挑眉:“太子妃当真救了齐王妃?她怎么会愿意”他对两人的所谓情愫还是掂的清斤两的,沈辛夷何必为他冒险救人?


    那人也是感叹:“太子妃勇毅果决,毫不犹豫地应下了。”


    陆衍唇瓣微动,神色动容


    沈辛夷瞧了眼城门口的阵势,权衡片刻,本打算再拖延一阵让陆衍来解决,没想到城门的羽林将已经看见她的车辇,纷纷在马上参拜行礼:“见过太子妃。”


    这时候再走就太刻意了,沈辛夷让齐叱带人往前走,她带上帷帽探出头,好奇向羽林将打探:“将军,这是怎么了?”


    那羽林将给出了明面上的理由:“豫章 世子和王妃来京,结果路上遭遇歹人,王妃遇刺失踪,京城也开始戒严,皇上下令势必要找出敢对世子和王妃动手的这伙人。”他说着一拱手:“皇上下令严查,还请太子妃见谅。”


    按照这人的说法,其实沈辛夷把齐王妃交给他才是上上之选,但她心里莫名觉得不对劲,抬眸看了眼齐叱,齐叱冲她递了个眼色,她心中了然,不悦道:“本宫的车架还要搜吗,难道你们信不过我?”


    羽林将无奈一笑:“我们自然是信得过太子妃的,只是圣上吩咐下来,我们也无奈何,还请您予个方便。”


    他话虽说的客气,却隐隐透出一股强硬,沈辛夷知道再推托只怕会让人起疑,于是冷哼了声:“搜吧,只是注意你们的手脚,我的东西要是磕了碰了,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羽林将虽有皇上的吩咐,但轻易也不想得罪这位未来的国母,忙诺诺应是,又客客气气地道:“请您先下马车。”


    沈辛夷自不可能下来,心里一动,做出一副羞恼的样子:“混账!我昨晚不慎湿了鞋袜,你让我如何下去?”


    古代女子的脚是极隐秘的部位,就连自己夫君都不能轻易见。羽林将自不敢再逼她下马车,退而求其次:“那就请太子妃打开车门,让我等瞧上一眼。”


    沈辛夷怒哼了声,这才命人开车门。


    这车其实共有两层,车底部有个夹层,可以藏匿一人,专为主子避险之用,她提前就把齐王妃藏了进去。那羽林将不敢冒犯,只得拱手向她告了个罪,在车里东敲西敲。


    这一看就是有经验的人,沈辛夷心跳加快,眼看着羽林将就要敲到车底了,她正要张口,城门里就有人唤了声:“太子妃。”


    羽林将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就见太子纵马从城门驰了出来,他立在沈辛夷的车架边:“怎么回事?”


    沈辛夷用裙摆遮了遮自己的脚,冷冷看向那羽林将:“我都说了我现在不着鞋袜,这人非得要搜查我的车,不知存了什么心。”


    羽林将慌忙跪下,再不敢提搜车的事儿,恨不得赶紧把两口子送走。


    陆衍淡淡扫了他一眼,一抖缰绳:“下不为例。”这才命人驾了马车。他听说她无意竟救了齐王妃,第一感觉不是庆幸,而是担忧,生怕她因此出了什么事,所以第一时间立刻骑马赶来了。


    一边是杀母的沈家,一边是合他心意的沈辛夷。他并非反复无常之人,只是对着她,总是屡屡失控。


    沈辛夷虽然挺想问齐王妃到底出了什么事,但这是在大街上,她到底按捺住了,等到了太子府里,陆衍打开车门:“出来吧。”


    她一把撩起裙子,露出两只雪白耀眼的脚:“我怎么走?”


    陆衍瞧了一眼,扯下袖子把她的脚包住,半个身子探进马车把她打横抱了出来。


    沈辛夷调整了一个姿势,在他耳边淡淡道:“齐王妃还在马车里呢。”


    “我知道。”陆衍转头看着她,微微低头,挺直的鼻子几乎蹭到了她的脖颈:“谢谢。”


    越发找不到不喜欢她的理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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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沈辛夷很想说一句你别自恋了,我救人那是被逼无奈, 但瞧见他眼底动容, 默默地闭嘴没反驳。


    陆衍有很多话想跟她说,不过还是按捺住了, 先命太史捷治疗齐王妃, 齐王妃虽有些皮外伤还发着高烧, 但着实不算难治,王妃吃了药之后,呼吸已经平稳许多。太史捷这才向陆衍道:“王妃受惊高烧,无甚大碍,只是心神不宁, 我等会给她开一剂安神的汤药。”


    陆衍点了点头, 喂过安神汤之后,齐王妃没多久就悠悠转醒,她和陆衍说是姨母和外甥, 其实相见的次数真不算太多, 她瞧了会儿才认出来, 迟疑道:“九郎?”


    陆衍亲手扶着她躺下:“姨母小心。”


    齐王妃又反应了会儿, 忽的流下泪来:“九郎,我我是你救了我?”陆衍点了点头,问她细情,齐王妃道:“世子,世子要取我性命啊!我身边几个随从拼死护我,我为了脱身, 不慎从崖山跌落,然后便人事不知了,九郎你怎么救的我?”


    陆衍看了眼站在一边的沈辛夷:“是太子妃救的你。”


    齐王妃知道太子娶了沈家女儿,但她也不是齐皇后那种奇葩,何况沈辛夷又救了她的命,她忙在床上欠身施礼:“多谢太子妃了。”


    沈辛夷对救她这事儿一直保持了复杂的心情,见她这样,忙扶住她:“王妃万勿如此。”


    齐王妃坚持要道谢,到底精神不济,说了几句便沉沉昏睡过去。


    沈辛夷立刻质问他:“你倒是瞒得紧,齐王妃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说完怒哼了声:“口口声声说要信我,到头来还不是瞒我瞒的死紧!这算什么信任?!”


    陆衍默了片刻,瞧了她一眼,干脆把豫章 郡王和王妃之间的纠葛跟他说了一遍,又提了豫章 郡王封侧妃的儿子为世子的事,沈辛夷听的一脸感慨:“王妃当真是个可怜人,王子现在在何处?”


    陆衍一顿:“有豫章 郡王看着,也是因为有王子作为要挟,王妃才不得不踏上京城。”


    沈辛夷皱起眉,陆衍不紧不慢地道:“王妃这次本是不想来的,奈何儿子在豫章 郡王手里,她不得不就范,踏上了这条不归路,等王妃一死,他们对世子下手也只是时间问题。父皇也早就容不下这个姓齐的王妃,不过齐王妃在藩地上名声极好,若是她无缘无故似在藩地,豫章 的大小官员定然不会罢休,所以他便决定了在京城动手,反正父皇也会助他的。”


    沈辛夷蹙了蹙眉:“你救下王妃之后呢?打算怎么安置她?皇上和世子不会轻易罢休的。”


    “想法送她回豫章 ,和王子汇合。”陆衍神色平淡:“我那位表弟不是个庸人,肯定不会不管自己母亲的,他倘能杀了这所谓的世子,执掌王府,一朝大权在握,父皇顾及宗室颜面,很难明面上再害他。他若是连母亲和自己都护不了,我也没必要再理会他,随他是生是死。”


    沈辛夷嗯了声,又道:“不过皇上若是知道了此事,定然会降罪于你。”


    自打那日两人谈论过文昌帝之后,陆衍也不会再遮掩对文昌帝的不喜,冷冷一嗤:“他虑事一向只顾眼前,他也不想想,那个庶出的世子真是个能安生听他话的吗?那人生有反骨,早就在豫章 暗地里招兵买马,私下壮大自己的势力。”


    沈辛夷道:“那也不对啊,这个庶出的世子生有反骨,难道那位嫡出的王子就不会反了吗?”


    陆衍看她一眼:“他们二人俱不是等闲之辈,不管最后谁输谁赢,内耗之下豫章 郡王的势力都会被大大缩减,届时不管谁当郡王,豫章 都极好掌控。再说陆四表弟一旦起了争雄之心,不投靠我还能投靠谁?”当然,三姨母待他很不错,若不是因着这份情义,他也不会考虑的这么详细。


    沈辛夷都惊了,心头一寒:“那可是你亲姨母啊!”


    陆衍自嘲笑笑:“我和皇上还是亲父子,可哪又怎么样?”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你怕我了?”


    沈辛夷很快调整了神色:“无所谓。”反正你只是个替身而已。


    陆衍唇角微勾,不自觉地露出一个笑意,他倾身凑近了,热热的气息洒在她耳畔:“为什么要救齐王妃?她跟你明明没关系。”


    她真是极好极好的人了,他甚至想不出没有她的日子是怎样的了。


    她难道也是这样喜欢他?所以不自觉地想要帮着他。他就知道,沈辛夷不可能对他这么冷淡。


    沈辛夷唇瓣微张,他食指已经抵在她唇间:“我要听实话。”


    沈辛夷不耐烦地拍开他的手:“你沙.雕吗?我救她的时候怎么可能知道她是齐王妃?”


    陆衍:“”


    正在‘养伤’的郡王世子此时满面戾气,一脚踹翻了一个来回报的属下:“蠢货!饭桶!连区区一个女人都抓不住,要是误了我的大事,我就要了你的狗命!”


    这位世子三十上下,相貌俊朗,但颧骨很高,嘴唇略薄,看起来总给人凌厉刻薄之感。


    属下诺诺应是,又连忙道:“不过王妃不可能凭空蒸发,咱们既然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说明她定是被人带走了,卑职把昨日那条路上过往的人查了一遍,除了一些樵夫猎户商贾,就只有”


    他顿了下才道:“就只有太子妃沈氏了,只是不确定王妃是不是她带走的。”


    世子自然知晓这位太子妃,她出身沈家,按理来说应该和世子很不睦,但也说不准,嫁夫随夫,她还真有可能带走了王妃给太子。


    他在屋里来回踱步,又思量了一时:“若王妃真在太子府里,反倒是真正难办,又不能搜查太子府”他说着说着眼睛一亮,以拳擂掌:“对了,我虽动不得太子,皇上却可以,你这就命人把事儿告诉皇上,请他派人去太子府一查!”


    文昌帝也急着要取这王妃和世子的性命,毕竟王妃一出京城回到藩地,他也不能轻易下手,否则就等着被言官骂死下罪己诏吧!所以齐王妃此次来京城是下手大好时机,豫章 是何等要地,绝不能落入齐家人手里,他也绝不会再给齐家复起的机会!


    怀着这样的念头,文昌帝带着禁军和世子一并来到了太子府,毕竟世子的地位低于太子,他想拒可以直接拒了,但文昌帝若是过来,太子可没理由拒绝,所以文昌帝此次前来并没提前通知,来了个突然袭击。


    来迎的是太史捷,他一边行礼一边问道:“圣人,您这是?”


    因太史捷医术高超,当初救过太子性命,所以他在太后皇上面前都十分有脸面,文昌帝对他倒没摆什么架子,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好几日没见九郎了,朕今日出宫视察民情,顺带瞧一瞧九郎。”他虽然想搜查太子妃,但到底不想闹的太难看,有损天家颜面,便随意找了个由头进去。


    太史捷不着痕迹地瞥了眼他身上的冠冕,穿着龙袍来视察民情?他想归想,忙比了个手势请文昌帝入内,嘴上道:“太子和太子妃有些事,没能及时来迎接您我这就请太子来迎。”说完隐秘地投了个眼色,立刻有人悄悄去寻太子了。


    文昌帝带着禁军进府之后,这才摆明了来意,叹气:“不急着请他,你也知道,齐王妃和世子在京郊遇刺,王妃现在生死不知,由此可见那些刺客身份不简单,朕担心太子的安危,所以特地带人来,想把太子府清查一番。”他又看了眼世子:“因世子知晓那些刺客的样子,所以朕还特地把世子叫来辨认一二。”


    “您来帮太子料理,太子定会感激不尽。”太史捷眉梢一跳:“臣斗胆问圣人一句,其他宗室勋贵都搜过了吗?那帮刺客如此歹毒,只怕京中其他勋贵也受到威胁”


    文昌帝考虑周全,立刻道:“自然都查过了,你劝太子莫要多心。“


    太史捷这才不说什么,比了个请的手势,请文昌帝动身


    那边陆衍和沈辛夷自也知道了皇上要搜查的消息,一边的齐叱满面不解:“咱们又没暴露什么,皇上和世子怎么会这么快就搜到太子府了?”他脸色一变:“难道有人通传消息?”下意识地看向沈辛夷。


    沈辛夷脸色一变,陆衍却比他更为不悦:“你疯了?太子妃若是想通传消息,昨日何必要救下他?”


    他这般说开反而好,齐叱登时满面羞惭:“是卑职心思阴暗,这才疑到太子妃身上,当真惭愧”


    沈辛夷没工夫跟他计较,问陆衍:“王妃如今就在正院养伤,一搜就搜出来了,你打算怎么安置她?皇上可就在外面,你总不能把王妃扔出去或者沉入湖底吧?”


    从她把王妃拉上车的那一刻起,她和陆衍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只要陆衍倒霉,她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


    陆衍神色镇定:“不必,当初修建太子府的时候,我着人在正院的寝屋内造了一条密道,它能直通坊外,可以把王妃暂时安置在密道里。”他说完直接命人安置王妃了。


    沈辛夷一口气还没松,就听他蹙眉道:“不过那密道只做逃生之用,修建的不算隐秘,若他们细查的话,还是有可能被发现的。”


    沈辛夷要给他这大起大落的说话方式惊的心律不齐了,她问道:“那怎么办?想个法子让他们不敢搜寝屋?”


    陆衍颔首,本想说放把火的,她突然神色一动,把他一把拉进了寝屋,动作极快地把被褥床铺弄乱,在屋里点了靡靡幽香。


    陆衍不解:“你这是要干什么?”


    沈辛夷没功夫回答,一把把他壁咚在墙上,劈头盖脸地亲了上去。陆衍一怔,很快意识到她想干什么,双手搂着她的腰配合起来。


    世子带着人一进屋就看到这么一副靡靡的画面,太子妃被太子抱起,两人紧紧腻在一处,隔着层叠帐幔倒也看不真切,屋里燃着香气浓丽的熏香,让人闻之欲醉。


    世子:“”


    光天化日之下怎么能干这事呢!太伤风败俗了!他转念一想,现在已经是晚上了,人家小两口亲热一下也没什么不对,谁让自己闯进他们寝屋瞧见这一幕呢?他们难道没收到要清查的通知?他不由倒退了几步,一时进退两难起来。


    陆衍一开始还觉着这法子挺奇葩的,现在却觉出一股别样的刺激,他一眼瞥见世子进来,伸手握住她的腰把她半托起来,甚至反客为主,探出舌头去勾她的舌尖。


    沈辛夷明显愣了下,用眼神询问你怎么还来真的呢?


    陆衍神情闲适,往外瞄了眼,又大力裹着她的舌尖,啧啧品尝,屋内气氛越发暧昧不定。


    世子已经退出了屋门,瞧不见两人再做什么,只好尴尬地咳嗽了几声,犹疑喊道:“太子”


    沈辛夷等的就是这一声,一把推开陆衍,冲出去扬手就给了世子两耳光:“贱.人!谁让你闯进来的?你活腻了不成?!”


    世子本来踌躇满志要搜查太子府的,结果气焰一下子给打没了大半,他长到三十多岁还没被人打过脸呢!他先是惊愕,随即暴怒:“你”


    沈辛夷趁机又甩了他两巴掌:“你什么你?!怎么叫我的,懂不懂规矩?!


    世子都给扇懵了,这时文昌帝闻讯赶来,瞧见屋里乱糟糟一摊,世子脸上有两个清晰累叠的巴掌印子,怒道:“这是怎么回事?”


    陆衍适时表现一脸错愕:“父皇,您怎么来了?”


    太史捷见机极快,忙上前请罪:“是臣的不是,没有通知到太子,这才起了误会。”


    文昌帝也给搞得不知所谓了,等理了理才发现弄清楚原委,太子还不知道他来清查的消息,正在屋里和太子妃不可描述呢,世子这时候闯进去,太子妃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仆人,给彻底惹怒了,抬手就甩了世子几耳光。这打真是白挨了。


    文昌帝搞清这段乌龙,也是哭笑不得:“你们”他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劝阻人家两口子别大晚上的不可描述吗?


    沈辛夷向文昌帝行过礼,轻描淡写地道:“是我打错人了,不过世子进来怎么不先敲门?吓我一跳。”


    世子是为了不给陆衍反应的机会,哪里想到撞上这档子乌龙,给人打了还得道歉:“是我疏漏了,还请太子妃见谅。”


    沈辛夷哼了声,显然怒气未消:“我哪里敢不见谅?堂堂太子府你说搜就搜,我要是不见谅,你还不得一刀捅死我?”


    世子诺诺赔不是,文昌帝也懒得为这事儿纠缠:“既来了,总得不好不查完,把寝殿也略搜一遍吧。”


    世子一咬牙,带着人进了屋,不留神瞄到床幔里凌乱的枕被——显然是太子夫妇搞.黄.色的时候留下的证据,他心里一跳。沈辛夷冷冷撂下一句:“世子眼睛再敢乱瞄,别怪我不客气了!”陆衍随后补上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世子脾气没她大,底气没她足,只敢在屋里略扫了一圈,床边都没敢靠近,装了个样子就退出去了。主要是他觉着,如果太子真救了齐王妃,肯定是急着把她送出京才对,太子未免也太稳了些,怎么还有心情和太子妃开车呢?


    陆衍收回手里扣着的一枚石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沈辛夷。


    世子走出去,向文昌帝行礼:“陛下,太子府上俱以搜完,并没有可疑之人,您和太子也能安心了。”


    文昌帝缓了神色,和陆衍闲话几句,这才带着禁军回宫。


    路上文昌帝不悦道:“你知道朕今天为你惊动了多北北少宗室勋贵吗?”为杀个齐王妃,把京城弄的鸡飞狗跳,着实不划算。


    世子今儿光道歉了,苦笑:“都是臣的不是,臣也是没了法子,这才出了昏招的。”他说完叹了口气:“现在臣只能加强京城和京郊附近的排查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文昌帝淡淡道:“朕乏了,你跟羽林将楚意商量去吧。”


    沈辛夷折腾了这么久,此时已经累的不成了,她和陆衍把齐王妃请出来住到府里一处颇隐秘的院子,洗漱了之后,这才扭着腰爬上床睡觉。


    陆衍一脸的若有所思,忽的跟她道:“你再亲我一下。”


    他以为沈辛夷多少也要娇羞几句,没想到她冷冷来了句:“不亲,滚。”


    要是搁在原来,她说这话他肯定转身就走,如今他脸皮也厚了许多,压底了身子,撑手臂困着她:“卿卿不悦我了?”


    沈辛夷:“你好.骚啊。”


    陆衍:“”


    再次强调,亲密也是要气氛的,气氛一下子被她搅和了个彻底,陆衍瞧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躺下了。


    沈辛夷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问他:“近来京中必然会加强防守,你打算什么时候送王妃出城?”


    陆衍沉吟:“后日吧,今儿无非是侥幸躲过一劫,保不齐皇上何时还会再来。我已经命人穿密信给王子,王妃一日不回,王子一日会受制于人,两边互相牵制,更是不利。”


    他顿了下,又道:“到时候我和王妃都会乔装,我亲自送她出城,在郊外暂住些时日,等风头稍减,王子派来的人到了,在接她回去。”


    沈辛夷嗯了声,闭上了眼:“小心点。”


    陆衍上挑的眸子微动,竟然从这三个字脑补出甜意来,她是在担心他的安危?


    她犹豫片刻:“我有座陪嫁庄子在京郊,记在一个管事的名下,倒是可以把王妃暂安置在我那里。”她又有些不放心:“我跟你们一起去吧,就算被逮住了也能说去看陪嫁庄子。”


    两人商议既定,便安生睡下了。


    等到送齐王妃走的那天,三人都用了易容,假扮成运货的商贾进出,为了做的逼真,他们还准备了一些宝石首饰,伪装成珠宝宝石商,每人备着一箱珠宝。


    一路顺畅的到了城门口,不料又生了变故,守城的羽林军要开箱检查,露出几个箱子的首饰,光华璀璨,宝光四射。


    羽林军职业素养比较高,只看了一眼就合上箱子。冯玉珰这喝二傻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她穿了身大红胡服,身后带着几个狗腿子,一副准备出城的样子,她走过来兴冲冲地道:“你们的火玉(红宝石)成色不错,拿出来让我瞧瞧。”


    沈辛夷:“”早知道他们就假扮叫花子了!


    陆衍本来对她就无甚好感,这回她更是把仇恨值拉了个满点。


    冯玉珰看他们几个不动,连声催促:“还不快打开箱子让我瞧瞧?你们会不会做生意啊!”


    羽林军本来没怎么注意几个珠宝商人,被冯玉珰这样一呵,也不由把目光投来,这下他们几个一下成了焦点。


    沈辛夷真不缺珠宝首饰东西,她已经打算损失几样珠宝,以后讨回来了,却不料陆衍面色微沉,手里不知何时又捏了一枚石子,曲指一弹,就中了冯玉珰坐下那批骏马的眼睛。


    众人只见马儿突然发了疯,它痛嘶一声,人立起来一把把冯玉珰掀翻在地,她痛的惨叫起来,羽林军知道她身份,也不敢看着她出事,纷纷上前拉住疯马再把她扶起来。


    陆衍打了个眼色,几人终于出了城门。沈辛夷最后看了冯玉珰一眼,把她深深地记在了心里。


    齐王妃自然不敢住离京城太近的地方,沈辛夷的陪嫁庄子离京城很远,众人一直提着小心,本是为了防着文昌帝和世子,没想到路上竟来了几拨小偷强盗——应当是他们方才露了财引来的。


    陆衍不好杀人,担心泄露踪迹,打昏了好几个才算到了她的陪嫁庄子。沈辛夷对齐王妃道:“王妃尽管安心住下,这里十分安全,后面就是秦岭山脉,若出了什么事,你往山上一躲,我的管事自会来传话。”


    齐王妃对她已是感激不尽,沈辛夷又客气了几句,这才和陆衍动身回京


    没过几日,齐王妃就被王子派来的人悄悄接走,沈辛夷心中的一块大石落地,疲惫地跟陆衍道:“以后可别来这些事了,这几日过的心惊胆战的。”


    陆衍唇角勾了勾:“世子说豫章 的事儿定了,他会亲自登门向你道谢。”他说完又调侃:“你不是很有能耐吗?这点小事就受不住了?”


    沈辛夷立刻跟打了鸡血似的:“呸!那是因为我手中没有兵器,若我手中有一把倚天剑,定能把这些败类杀个干净!”


    陆衍心思一动,笑意更深,整个人都生动起来,美的工笔难绘:“想要剑?我送你一把。”


    沈辛夷狐疑地看着他,被他领到了书房,又进了书房的暗间,正对着的墙壁上挂了大中小三把剑,她还从没来过这里,不由啧啧称奇。


    陆衍指了指小剑:“这是我三岁的时候初学剑用的。”他再一指中等大小的剑:“是我少年时用的。”最后那把最大的,他面上掠过一丝怀念:“这是我上阵杀敌之时用的,这把剑杀过回鹘可汗,斩过叛臣乱党,饮血无数,终成斩首名.器。”


    这个时代有许多跟剑客剑仙的传说,沈辛夷这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过去的事儿,这三把剑对他都是有极特殊意义的,她不由意动,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指尖刚触及剑身,立刻赶到一股森然寒气,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尸山血海的场景了。


    她不由点了点头:“果然神兵。”


    许多皇子习武练剑都是为了能够在宫中出彩,而他是真的好剑,也擅剑,尤其享受把一个个强敌斩于马下的畅快。他也能瞧出来,她是真的赞赏,不是为了让他高兴胡乱说几句。


    心系之人和自己意气相投,陆衍心情颇好:“送你了。”他歪着头补了句:“反正是我不用了的。”


    沈辛夷一愣:“这把?”又点头道:“不错不错,我已感受到剑上的神力,拥有此剑,我就能破碎虚空,渡过雷劫,飞升成仙。”


    陆衍:“”


    他抵唇咳了声,取下中号的:“那把太大了,你使不起来,这把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法器。”


    沈辛夷摸了一下,认同地点头:“我觉得全身仙气激荡,通体舒畅,果然是神器。”


    陆衍:“是啊。”


    沈辛夷满意了把剑看了几眼:“给它起个名字吧。”


    陆衍:“既是送给你的,就叫它‘吾念’吧。”赠予吾心念之人。


    他在她之前从未喜欢过别人,他不知他对她这般心心念念算不算喜欢,但他可以肯定的事,以前没有,以后也再不会有别人让他这样神思不属了。


    沈辛夷显然没理解他的深意,忽的好奇:“我还从没见你用过剑呢。”


    陆衍从去墙上取下那把长剑,空中随手挽了几个剑花。


    他手指修长好看,每根手指跟玉雕似的,长而纤细,却不乏力道,小指愣是比她中指还长,握剑的时候力道十足,姿态优美宛如云中仙人。沈辛夷赞叹连连:“我就知道你肯定是剑修。”


    陆衍用食指勾过来她的下巴,淡淡问他:“你经常看我的手。”


    沈辛夷一挑眉,陆衍洁白如玉的手指从下巴划到她眉心,又收了回来。他折腰凑近她耳边,唇瓣有意无意地贴着她耳尖,语调正经到有些淡漠,说的话却让人血脉喷张。


    “那你知道被它玩弄的滋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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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陆衍这话是脱口而出,她还没说话, 他自己心里先是一荡, 既觉着孟浪,又不自觉地勾勒出一个个香.艳的画面。


    沈辛夷没想到小替身突然变的这么骚了, 她深沉地道:“我更想看你用它玩弄你自己。”


    陆衍:“”


    她又理直气壮道:“再说看你的手又怎么样?只要我愿意, 还能看你的X呢!”


    陆衍:“”


    沈辛夷成功把小替身挤兑了个半死之后, 拔出手里的剑,学着他的样子挽了个剑花:“我是不是要神功大成了?”


    陆衍握住她的手,把手臂微微抬高:“姿势都不对。”他手掌覆上她的手背,润滑如膏脂的一团,指甲上染着蔻丹, 他不觉用掌心轻轻摩挲了两下。


    原来怎么没发现她这么勾人呢?


    沈辛夷虽然没习过武, 但为了强身健体,她还学了什么五禽戏四平拳,虽然是花拳绣腿, 但搭个花架子足够了, 她随意比划了两下, 已经是有模有样了, 于是横剑于胸前:“来,跟我比试一场,这就是你我的宿命之战!”


    陆衍双手环胸,闲闲地看着她:“不比。”他低头想了想索要什么福利比较好,最后还是决定矜持点:“还是那句话,好处呢?”


    小替身又想勾引自己了, 沈辛夷这回却没上他的当,学着他的样子双手环胸:“你想要什么好处?大不了不比了,反正我又没什么损失。”


    陆衍在里子面子之间纠结了片刻,很快做出了决定:“你亲我一下,我就陪你比。”


    沈辛夷见他终于说出口,心里颇是得意,觉得自己的魅力简直无人能比,连这么矜持的小替身都开始放荡了,不过她还是决定把小替身晾一晾。她转身往门外走:“那算了,我觉得比剑也没什么好玩的。”


    她刚迈出一步,腰就被人搂住,他轻巧把她转了个身,稍一低头,唇就贴上了她的。


    沈辛夷刚想说话,陆衍就叩开她的唇齿,卷住她的舌尖缠绵,他技术可谓一日千里,双手拖在她的臀后微微一抬,她在空中就失了依仗,不得不伸手勾住她的脖子。


    她秉持着绝对不能让小替身看扁的心念,反勾住他的舌尖,品尝砸弄,两人你来我往,等分开的时候都鼻息咻咻,气喘不止了。


    沈辛夷缓了会儿,若有所思地摸着自己的唇瓣,又得意地奸笑数声:“你果然臣服在我无往不利的魅力之下了,当初不还哭着喊着不嫁给我吗?果然是装的贞.洁!”


    陆衍一挑眉,瞧不得她得意的样子,缓缓重复:“无往不利?未见得吧?”他当初不就拒绝了吗?虽然现在也栽了


    沈辛夷:“除了死人,没人能逃过我的魅力!”她说完这话茫然了下,又沉声道:“唯一拒绝过我的那个人,如今已经死了。”


    陆衍知道她又陷入她的剧本里,抬起她的下巴,在她嘴上啄了一下:“我有些事要进宫,等我回来陪你比剑。”


    沈辛夷不知又陷入什么剧情里,低着头不说话,陆衍瞧她这样,气不过地在她眉心和左右脸颊重重亲了几下,微微抬高了声音:“我要出去了。“


    沈辛夷这才回过神来,随口道:“随便。”


    陆衍瞧她这样,微哼了声,这才出了书房。


    他哪里知道自己刚出府门不过两步,心里就已经开始想她了,他不由把方才两人的一言一行拎出来仔细回味,每句话,每个场面都放大了,尤其是方才亲吻她的感觉,他怎么回味也不够,反复几遍之后就不敢回味了,生怕下回没得回想。


    越是想,他就有股冲动,想折返回府里把她抱起来再亲上几回,或者把她时时刻刻带在自己身边,永远在自己目所能见的地方。


    他就这么神不守舍地进了宫,文昌帝叫了他几遍他都没听见,最后还是拔高了声音,宛若春雷在耳边炸开:“老九!”


    陆衍这才回神,文昌帝脸色不大好看,搜了这十来日,竟连齐王妃的一根头发都没见着,早知世子是如此蠢货,连个女子都看不住,他说什么也不会让豫章 郡王挑此人为世子!他见找齐王妃半晌不到,只得先给豫章 郡王去信,让他先对王妃所出的王子下手。


    他巴不得把世子赶快送走,向陆衍吩咐:“世子不日就要启程,你回头代朕送送他。”


    陆衍躬身:“是。”


    文昌帝这才稍感满意,一挥手:“去吧,你母后在雪后殿等你,她有话要跟你说。”


    陆衍又赶去齐皇后那里,齐皇后见他的头一句话就是责问沈辛夷:“太子妃呢?怎么又没跟你来?就算她没住在宫里,本宫依旧是她的婆母,难道还受不得她的拜见?寻常公卿家的媳妇都是晨昏定省,恭顺无违的,你瞧瞧她,我连她布的一口菜都没吃过!”


    陆衍听了这劈头盖脸的一顿责骂,虽然说得不是他,但他心里依然极为不喜,皱眉道:“不是母后您说让她无事别进宫来,您不想见到她的吗?”


    齐皇后被噎住了:“你就这么帮着那个沈家贱.婢!”


    陆衍的脸色和声音一并沉了下来:“母后慎言!”


    齐皇后真正要气死,她是真的把陆衍当儿子来待,可她心性狭窄,就算陆衍娶的不是沈辛夷,而是其他女子,她估计也看不顺眼,更何况陆衍娶的是和他有仇的沈家女。


    她虽气恨至极,但也不能做出撒泼打滚的姿态,硬邦邦地道:“我叫你来是为了提醒你,再过十来日就是先皇后的祭日,你可别沉迷女色,忘了这等要事!”


    陆衍拢在宽袍大袖里的手指猛地一顿,半晌才垂下眸:“儿臣知道,多谢母后提醒。”


    齐皇后方才是气急了才责了他一句,平时连句重话都舍不得对他说,见他寡言的样子,心下一苦:“你啊,哎那沈女究竟有什么好,难道她不是你仇家的女儿?为了她,你连我都能顶撞,难道我养育你十数年的情分都是假的吗?”


    陆衍蹙了蹙眉:“母后知我并非那样的人,母后也不必心存偏见,太子妃沈家其他人并不相同。”


    婆媳之间,最忌讳的就是当着婆婆的面说媳妇的好,反过来也是一样,齐皇后怒色更盛:“不相同?若不是沈女貌美,你能看出什么不同来?你就是被那狐媚子迷了心窍,可她就是再美,你也别忘了你母亲是怎么死的!你年少失怙又是谁害的!”


    她深吸了口气,眸光凌厉:“她再好,难道就不姓沈了吗?”


    这话说的极重,陆衍身子微僵,半晌才道:“我自不会忘。”


    齐皇后说着说着神色动容,她以绢帕拭泪:“这些事,谁都可以忘,独独你不能忘啊!”


    陆衍薄唇紧抿,神色僵硬地跟齐皇后行礼告辞。他进宫之前眉梢眼角都透着愉悦,现在只剩下烦闷了。


    陆冰兄弟俩也过来给齐皇后请安,陆冰瞧自己九哥面色沉凝,他也不敢走了,凑过去问他:“九哥你怎么了?”


    陆衍没听见一般,径直向宫外走,陆冰也不能看他就这么走啊,瞧他这神不守舍的样子,万一磕了碰了怎么办?他忙拉住他:“九哥你慢点走!”


    陆衍这才回过神来,发现拉住自己的是自己老婆的御用备胎,他脑子里瞬间划过休书遗嘱等多种剧情,之后才慢慢回神:“十七?”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话,陆冰给他看的心里发毛:“九哥?你怎么了?”


    “出了些事。”陆衍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问了句:“你觉着太子妃如何?“


    陆冰给他问的一头雾水,心里琢磨着两口子是不是吵架了,讷讷道:“我跟皇上没说过几句话,不过瞧着挺好的”


    陆衍垂下眼,声音极轻:“她是挺好的。”他若有似无地叹了声,满面都写着烦闷疲惫:“造化弄人。”


    他当初被硬塞了这桩婚事的时候,本是想娶来把她晾在一边的,没想到阴差阳错,沈辛夷竟成了他心心念念之人,既舍不下,又放不开。他才意识到自己对沈辛夷有意的那几天是高兴又满怀期待的,今儿倒被齐皇后一席话说的重新烦乱起来。


    陆冰对他们两口子的事略知一二,听他这么说,瞬间明白了几分,他踌躇道:“九哥,我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陆衍转头看他:“说。”


    陆冰腼腆一笑,说的话却不怎么委婉:“老实说,我对父债子偿这句话一向不大赞同。我对当年的事不大清楚,但若你为这个怨怪皇嫂可就过了,毕竟她当年还没出生呢,你不能为着这个恨她吧?”


    陆衍略有动容,直直地看着陆冰,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挨骂的时候,陆衍却点了点头:“你说的在理。”


    陆冰松了口气,八卦之魂却开始燃烧起来:“九哥,你是不是喜欢上皇嫂了?”


    陆衍瞧了他一眼,没回答这个问题,径直走了


    沈辛夷嫁入宗室之后,按说还有个祭拜家庙,归入族谱的步骤,只是前些日子身在南方,这才没有归宗,齐皇后就定下个日子,叫来一种皇室宗亲带太子妃归宗。


    要说齐皇后也是够缺德的,定下的归宗的日子竟是在齐皇后的祭日,摆明了要给人添堵。


    沈辛夷不知道这事儿,自然没什么反应,陆衍却面色莫测,进宫请齐皇后改日,齐皇后却摆出蛮不讲理的架势,冷冷道:“宗亲我都已经通知到了,各家也把那天空出来了,你以为你想改就能改?”


    陆衍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还是太后亲自来劝,陆衍瞧太后走路身形都佝偻起来,实在不忍她为此动怒伤身,他这才各自散了,只是到归宗那天,他面色一直不大好看。


    沈辛夷都瞧出不对来了,忍不住抬头问他:“你怎么了?”


    陆衍不想迁怒于她,再说这本来就不干她的事,便缓和了神色,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我无事。”


    沈辛夷也就是随口一问,见他不想说,也没再多言。


    宗室列祖列宗的牌位都在寿极殿内,两人按品换上正装,从头到脚都规规矩矩,先祭拜过祖宗,再恭听皇后垂训。


    齐皇后脸色虽阴沉,但眼底也带了点幸灾乐祸的得意,她按照流程一条条过下来,陆衍礼数无缺,只是总有点心不在焉,齐皇后瞧的面露失望,匆匆了了流程,宣布宗亲和太子妃可以散了。


    沈辛夷走出几步,才发现陆衍人没了,转头问道:“太子呢?”


    她身后的丁司局低声提醒:“回殿下,太子还在寿极殿里,今日是先皇后的祭日。”


    沈辛夷神色一动,提起裙摆往回折返:“你们别跟着我,我去看看太子。”她想了想又道:“去给我准备点金钱。”


    陆衍果然在寿极殿里,每列帝后的牌位都占着一间殿堂,里面的长明灯忽暗忽灭,将他的深夜也映的不定起来。他依靠在大殿的墙上,微微合着眼,神色难得有点脆弱疲惫。


    他身子依旧绷的很紧,绷的很直。


    寿极殿内的气氛压抑,空气几乎不流动。沈辛夷本想走进去,瞧他这样,默默地站定了没动,她看陆衍这样,心里莫名地不舒服,大概所有人看见一个强者这样软弱,心里都会有这种别扭的感觉。


    陆衍过了许久才睁开眼,恭敬地向先皇后上了三炷香,面色渐渐苍白,似饱含了愧疚。


    “儿臣不孝,对不起您。”


    承认心悦沈辛夷,是对不起早亡的母亲。


    可让他忘记沈辛夷,把他当寻常沈家人看待,他的的确确不能做到。


    所以他说‘对不住’的时候,已经做出了选择。她和沈家是不一样的,她现在已经做了自己的妻子,就不算沈家人了,两人对着天地发过誓,恩爱白首,不弃不离。


    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沈辛夷自然猜不透他如今心思,但瞧他这样,她心里也别扭得紧,犹豫着开口:“你”


    陆衍终于转过头,不言不语地看着她。


    门里门外,两人寂静无言。


    沈辛夷以为他在为母亲早逝难过,抬步迈了进去:“节哀?”


    陆衍沉默了半晌,这才开口:“我不是小时候了,你觉着节哀对我能有用吗?”


    母后新逝之后,他确实是满腹悲苦怨恨,觉着天地茫茫然,而自己不知该何去何从,现在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他想到这里,看了沈辛夷一眼。


    她身上冠服厚重,手里还捏着厚厚一沓纸钱,走起路来踉踉跄跄,陆衍走到她身边扶住她,低声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沈辛夷把手里的纸钱给他:“你不是要祭拜亡母吗?没见你准备奠仪,这个给你吧。”


    陆衍嗯了声,命负责洒扫寿极殿的内侍取了个金盆过来,沈辛夷转身要走,他却半蹲下来,给她手里也塞了一沓金纸:“来都来了,不打算跟我一起祭拜吗?”


    沈辛夷一块一块把金纸叠的金元宝放进火盆里,她天性爱热闹,受不了这样的气氛,过了会儿就头皮发麻:“你有必要非让我留下来吗?就咱俩家的事儿,皇后见我还不够生气的呢。”


    她就是这样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陆衍瞧了她一眼:“我想让她见见自己的儿媳。”


    沈辛夷神色一动,表情古怪起来,但难得没说什么‘咱俩只是单纯的金钱交易’或者‘让你阿娘看见你卖身求荣还不够生气的呢’。她想了想,见陆衍面色仍是苍白,难得道:“你想哭就哭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她叹了口气:“我知道你难过。”母亲早亡不说,自己还买身葬母,如今不得自由,心里自然不畅快,所以她这话倒不是口头上敷衍。


    陆衍伸手,帮她把耳边的鬓发别到而后:“你还是第一个知道我难过的人。”


    沈辛夷不解:“你人缘这么差吗?这时候都没人来安慰你?”


    陆衍神色淡了下来:“父皇和太后只告诉我男儿有泪不轻弹,皇后总是叮嘱我不准忘记仇恨,其他人的宽慰真真假假,我也懒得去想。”


    沈辛夷忙道:“我是真心想让你别难过的啊。”


    “我知道。”他微微凑过来,跟他额头相抵:“你很好。”


    沈辛夷纠结着要不要提醒他,两人之间只是金钱交易,让他最好不要动真心,但话到嘴边,她还是没说出口。


    转眼一盆纸钱燃尽,两人跪拜叩首。


    不知哪个窗缝没闭严,从窗底下钻出一溜细风,却不若寻常秋风凛冽,带着温柔的抚慰,轻轻掠过两人头顶。


    陆衍回首冲母亲的牌位一笑,带着她出了寿极殿。


    他回去后就进了书房书房,张媪好奇地问:“您和殿下怎么这么晚回来?殿下这是怎么了?”


    沈辛夷眼底微带怜悯:“我们没事,让他去缓缓吧。”


    陆衍及至晚上,才一脸疲色地从书房里出来,一进屋就看沈辛夷似乎在木头上雕刻着什么。


    那雕刻的小刀极为锋利,在她如玉娇嫩的手上挪来动去,他瞧的微微蹙眉,走过来问道:“你在雕什么?”


    沈辛夷看见他,忙把手里的东西塞进箱子里,胡乱答道:“没什么。”


    陆衍微微眯起眼,他已决定了把沈辛夷当成自己的妻子来待,和她生儿育女,恩爱白头,他自不会再出尔反尔,同样的,他对沈辛夷的要求难免也提高了,比如现在,他很不喜欢她有事瞒着自己。


    他淡淡问道:“真的没什么?”


    沈辛夷定定瞧了他一会儿,忽叹了口气:“我本来不想让你伤心,但你非要看,就自己打开吧。”


    陆衍打开了箱子,就见里面是一块牌位,他疑色更甚:“这是什么?”


    沈辛夷面露怅然:“我今日看你拜祭王母,突然也想给他立块牌位了,免得他在外做孤魂野鬼。”


    他说的就是沈辛夷臆想出来的白月光了,陆衍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她那个所谓的白月光不存在,毕竟那人在她嘴里一会儿高大威武一会娇小矮瘦,一会儿大字不识一会满腹诗书,这人要是存在才奇怪呢,


    他边思量边把牌位反过来,就见上面刻着——亡夫陆衍之位,未亡人沈辛夷留。


    陆衍:“????”


    沈辛夷面上带了几分怀念:“他是当初唯一拒绝过我的人,只可惜现在已经故去了。”她说完笑了笑:“说来你们不光相貌相似,竟连名字都一模一样,当真是缘分。”


    陆衍一下子明白了这段剧情是怎么触发的。


    ——唯一拒绝过我的那个人,如今已经死了。


    就因为他拒绝过沈辛夷,所以她直接在心里把他安排死了。


    最毒妇人心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其实很纠结的,嗯,终于过度到不纠结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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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


    陆衍正心情沉重的时候,沈辛夷已经把那牌位擦了又擦, 然后满面沉痛伤感地把牌位供奉到屋子正中, 还煞有介事地给牌位前摆上供品和香炉。


    陆衍:“”他竟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她不知道又从哪儿摸出三炷香来,神情悲恸地给牌位上了三炷香, 又转头对陆衍道:“从今往后, 你我二人每天必得给他上香, 不可推托,不可轻忘。”其实她原来的那个所谓的‘白月光’还真是臆想出来的,不过自打上回跟陆衍讨论过魅力这件事,那个死人没别人了,就他了!


    陆衍:“”


    她说完又递给陆衍三炷香:“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我说的话你敢不听?”


    陆衍:“”


    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 能够看到自己的牌位, 并且还‘有幸’给自己上香,当真是让人心情激荡。


    沈辛夷这病不能总惯着,陆衍很快有了自己的想法, 他淡定地把三炷香折了, 自顾自地脱衣洗漱。被她这么一搅和, 他心底的点点烦闷愧疚瞬间烟消云散。


    沈辛夷气的眼睛泛红:“你竟敢这么对他?你以为你是谁!要是没有他, 我会看得上你?!”


    陆衍:“以我的身份,给他上香怕是不大合适。”


    沈辛夷厉声道:“不准找借口,我说让你上,你就必须得给我上了这柱香!”


    陆衍:“”


    情况好像有点严重,他只好使出老法子,伸手把她点晕, 抱着她上床睡觉。


    话说回来,自从他学会配合她的剧本之后,他已经很久没用到这一招了,现在看来自己的配合还是跟不上她剧本的更新节奏。


    他一边反省自己,一边给她掖好被子


    沈辛夷早上起来果然把发火这事忘了,揉着眼睛看到牌位,这才回想起来,长吁短叹地亲手擦拭牌位,又跟起床洗漱的陆衍道:“你每日别忘了供奉新鲜的果品啊。”


    陆衍洁牙的手一顿,等洗漱完了,才转头问她:“供奉什么?”


    沈辛夷想了想:“荔枝橘子频婆果这几样吧,点心干脆放胡饼算了。”


    陆衍:“”没一样他爱吃的。


    文昌帝最近急着把豫章 世子送走,天天催促陆衍动身,他用完早膳就被抓壮丁出去干活了。


    张媪见陆衍走了,这才跟她道:“娘子,大郎君方才传话来,说他已经搬回京城,进到沈家祖宅里了,刚好三郎君今也不当差了,他俩都想见见您呢。”


    沈辛夷出府不便,就道:“让他们来府上呗,我也想见他们呢。”


    沈桂旗和沈堂兄怕太子不肯让他们进府,特地等在两个街外的地方,得到信儿了才敢被人迎进去。


    长安再好,但终究家人不在身边,沈辛夷心里总是没着落的,因此见到家里人特别高兴。她兴冲冲地招呼两人坐下,先对沈桂旗道:“哥,你不是说过几日才来吗?”


    沈桂旗笑笑,自有股从容不迫的味道:“你一直没入宗室家庙,我担心你没人撑腰,所以急吼吼搬回来了,没想到你昨日就归了宗,倒是我白担心一场。”


    沈辛夷又拍了拍堂兄沈凌云,口是心非:“堂兄你不是才升了一级吗?其实不必急着过来的,差事要紧。”


    沈家人都是偏俊美艳丽的长相,沈凌云则是孔武英挺那一挂的,他挠了挠头,憨笑:“好久没见阿妹你了,有点想你,趁着能告假就急忙赶过来了。”


    沈辛夷命下人上茶水点心,又问沈凌云:“堂兄,我来京之前三婶还托我问你,在京城可有合意的姑娘啊?三婶给你看中了泉州知府家的嫡次女呢。”


    说到这个话题,沈家兄弟俩都静了静,沈桂旗面色沉了下来,沈凌云连忙摆手:“不急不急,我这才刚二十呢。”他见沈辛夷还要再问,忙捂着肚子道:“哎呦,肚子突然不舒服起来,阿妹,你们府上有入厕的地方没?”


    沈辛夷明知道他是要尿遁,还是让人把他带下去,等人走了她才问亲哥:“究竟怎么了?你臭着一张脸干嘛?”


    她不问还好,一问沈桂旗脸更黑了:“别提了,他看上那位鱼女郎,我还以为是个好姑娘,没想到哎!”他重重叹了口气,又冷哼了声:“你瞧见他身上少了什么没有?”


    沈辛夷努力想了想,灵光一闪:“三婶打花重金打的玉佩没了!”沈凌云一直在京城当差,三婶担心他安危,特地命人制造了这么一块玉佩,又虔心诚意地去佛前开光,令他时时佩戴着。


    沈桂旗怒哼一声:“那女郎说要去参加赏花会,却没有好首饰戴,怕被人取笑,你堂兄巴巴地跑去多宝阁给她订了一根金步摇,因薪俸花完了,又不好意思开口问家里要,所以才把自己的玉佩给当了。”


    沈辛夷倒是有点理解:“哥你不懂女人,再说那女郎毕竟是个庶出的,银钱上怕也艰难,再说她也没开口要啊,还不是堂兄主动给的。”


    沈桂旗脸色更黑:“假如只是一根步摇我也不会说什么,可叔叔深深给他的钱,还有他平素攒下的那些薪俸,都花那女郎身上了!这些日子穷的饭都吃不起了,全靠我接济!”


    沈辛夷听着听着脸也黑了:“那女子没给他回过礼?”沈桂旗不屑哼了声,她也不知道该说啥好了:“这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没法子啊。”


    沈桂旗也道:“我提醒他好几回都没有,他还是一副痴心不改的情圣样!就等着他吃个大亏,认清那女郎的真面目!”这事儿越说越窝火,他又道:“我来可不光是告诉你这件事的,我是想提醒你,我知道鱼望月和这庶出女郎关系不错,人以群分,鱼望月只怕也不是什么好的,她嫁给表兄之后你们就成了妯娌,你多留心着些。”


    沈辛夷肃然起敬,要是换成她肯定想不到这么远。


    沈桂旗又想了想:“还有件事”他皱眉道:“你还记得我上回跟你说,太子往南边水师安插人手的事吗?”


    沈辛夷点头,他深深一叹:“原来那起子人虽然浑,但好歹还算肯听话,新来的这伙有的倒还安分,有的已经下了几个绊子了,幸亏阿爷机警,没能踩坑,不然”他深深皱起眉:“这帮人来者不善,一来就想抢权,就怕阿爷哪天不留神踩了坑,最糟的是,具体还不知道挖坑的是哪个。”


    沈辛夷疑惑道:“你怀疑是太子吩咐他们干的?”


    沈桂旗摇头:“这倒未必,新官上任,不可能一到任别人就服你,想要在官位上坐的稳当,总得和上下斗一斗。就算太子不吩咐,他们也得紧着出招。”


    沈辛夷缓缓摇头:“不管太子有没有吩咐,只要太子的人在那儿,就是麻烦。”


    她低头盘算了会儿,正巧沈凌云回来了,兄妹三个说笑一通,她又留他们用过饭,两人这才告辞。


    陆衍下午临近晚膳的时候才回来,沈辛夷告诉他:“我大哥和堂哥上午来过了。”


    陆衍一顿,唔了声:“有你待客就好。”他转了话头:“三日后是皇后的生日”他沉吟道:“我已说你身子不适,只能小备一份薄礼聊表心意。”他不等她发问,又道:“礼我已经备好了。”


    沈辛夷暗骂陆衍多管闲事,这寿宴她自然是早就知道的,她一开始也没打算去,不过她听说那位最近频频出现在她耳朵里的鱼望月也要去,心下好奇得紧,早就打定主意去瞧瞧了。


    她义正言辞道:“你怎么能这样呢?你知不知道何为孝道!我告诉你,不管你怎么阻拦我,我都要进宫给母后尽孝!”


    陆衍:“???”


    他无语了片刻,这才道:“你究竟想干什么?”那表情不像是尽孝的,倒像是去同归于尽的。


    沈辛夷脸不红气不喘:“我都说了啊,尽孝!”


    陆衍:“”


    他是管不了她了,既然她闹着要去,那就随她去吧。


    沈辛夷瞧他答应,笑嘻嘻地在他脸上赏了个亲亲,这才硬拉着陆衍给陆衍的牌位前摆了两朵菊花。


    陆衍:“”


    齐皇后这次寿宴没有大摆,主要是太后一句:“国耗过大,不宜铺张。”就把她寿宴的排场抹去了七八,齐皇后险没气死,鱼望月知道姑母心气儿不畅,特地早早来宽慰她。


    她今儿穿了身淡粉的襦裙,罩着石榴红披帛,头上还簪了同色的宝石步摇,既娇美又不失文气,当真是艳若三春之桃,素如九秋之菊。


    齐皇后瞧见她,心里这才舒坦了些,拍着她的手道:“也就只有你惦记姑母了。”她说着命身边王媪取出一只锦盒,里面装着珊瑚攒珠钗,几颗水红珊瑚珠子垂下来,极为可爱。


    她亲手给鱼望月簪上,又帮她扶正:“我儿这样真美,比那沈女出众多了。”


    鱼望月婉约一笑,垂头露出一段粉颈:“姨母别这么说,我听玉珰说太子妃貌美无匹,国色芳华,我怎能与她相较?”


    齐皇后冷冷一哼,似乎又要说几句难听话,奈何这时候已有贵妇贵女来给她道贺,她便住了嘴,拿出气度来招待。鱼望月在她身边静静等着那位太子妃的到来。


    外面内侍高唱:“太子,太子妃到!”


    殿内的不少人都忍不住往外张望,好奇这位一直没怎么露面的太子妃。齐皇后面色一沉,鱼望月看似不露声色,其实视线已牢牢锁在了门口。


    就见一身玄色深衣的太子妃和一身水红深衣的太子妃相伴而来,仔细一瞧,两人身上的衣服除了大小不同,样式剪裁做工都一模一样,只不过一个绣着麒麟,一个绣着仙鹤。十分巧妙的是这衣裳不光把两人衬的俊秀高挑,当两人站在一处的时候,太子身上的麒麟和太子妃身上的仙鹤似乎在玩耍嬉戏,灵动活泼,极为有趣。


    沈辛夷好奇地看向那个坐在齐皇后身边的绝色少女,她生了一双丹凤眼,眼波流转,含情带意,双唇微有些厚,不大符合时下审美,但仔细一瞧却越发有味道,双唇仿佛时时在诱人亲吻,她容貌本是极为妩媚多情的,但身子姣弱,眸光冷清,带了几分翩翩气度,妩媚中夹杂着冷清,让人不知不觉被吸引。


    鱼望月瞧见两人身上的衣服,眸光微闪,又抬眼去看沈辛夷的容貌,呼吸微微一顿,眼底掠过一丝讶异,她低头调整了一下神色,这才抬起头来,一寸一寸比较下来,越发心惊。


    冯玉珰嘲她不如太子妃一根手指的时候,她其实不以为然,长这么大她还没见过比自己更好看的女人,现在仔细比较之后,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输了。


    这位太子妃的美恰似朝阳皓月,必然是人群中最瞩目的那一个,美的桀骜,美的艳烈,美的如此理所当然,就好像她是为美这个字而生的一般。什么清纯娇媚妖艳秀丽,在这种纯粹的美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两人互视了一眼,齐齐笑了笑,鱼望月走下来给她和太子见礼,姿态恭谨,并无什么其他举动。


    齐皇后还以为经过祭拜那事后,太子会对沈女冷上一阵,没想到这么快两人就亲密相携而来:“太子怎么来了?你父皇在紫宸宫摆男客宴呢。”


    陆衍其实是不放心齐皇后又对她做什么,闻言只道:“顺路而已。”他亲自把沈辛夷送入了席,又拉着她的手臂,把她稍稍拉近自己身边,低声叮嘱:“别喝太多酒。”


    沈辛夷点了点头:“我不爱喝。”


    陆衍颔首一笑,哄孩子似的向她投去赞许一眼,眉目间的冷意都似化了一般,他向齐皇后行了个礼,这才告辞离去了。


    鱼望月目光复杂,她不知为什么想起来当年一桩事,当年有个闺中小姐妹评价太子,说太子虽俊美如天人,可惜性子太冷,不懂温柔,不解风情,不是女子良配。


    现在瞧来,他并非不懂温柔,只是当初没遇到能让他温柔以待的那个人罢了。


    齐皇后怜惜这个外甥女快要嫁人,都没顾得上刁难沈辛夷,只叮嘱大家玩的开心些,也不令女郎们拘束什么,她既然都让大家玩好,女孩子们就跟下了笼头的马儿一样,三三两两坐在一起玩耍。


    鱼望月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下来走到沈辛夷身边:“我一见殿下就觉得很投缘,殿下介意跟我玩一把吗?”


    沈辛夷对她也正有兴趣,痛快应下,两人拿起骰子比大小,输的罚酒,鱼望月今儿手气不好,输了几把之后已经是醉眼朦胧了。


    齐皇后这脑回路真不是盖的,明明人家女孩子玩游戏,谁输谁赢有什么所谓?


    她不知怎么的,非觉得沈女针对自己外甥女,脸色颇不好看,却不好插手叫停。


    冯玉珰看沈辛夷和鱼望月都不顺眼,她瞅准机会凑上去,向齐皇后进谗言:“娘娘,怎么今儿望月姐姐输了这么多次啊?我记得她颇擅长骰子。”


    她因着嘴甜会哄人,在齐皇后面前还算得脸,她哼了声:“谁知道?也是邪了门了。”


    冯玉珰一抿红唇,面露犹豫:“我上回无意中听太子妃说她颇嫉妒望月姐姐在京中的名声,还说望月姐姐算什么京城第一美人,明明不及她一半貌美!她要让望月姐姐丢人,最好出丑到无颜活下去所以她这次给望月姐姐灌酒,怕是为了


    这话何其愚蠢,偏偏齐皇后还信了,她没当着冯玉珰的面发作,借口更衣,绕到屏风后吩咐王媪:“你去给我寻一包酒仙散来。”


    当然酒仙散不是啥毒.药,要是毒药也不可能进宫。酒仙散魏朝有名的恶作剧常用药,配方简单,喝过之后顾名思义,就会像喝了烈酒一样发起酒疯来,有奔放点的还会跳脱.舞啥的。


    沈辛夷不是想让她外甥女出丑吗?那就让她自己丢一回人。


    但是有一点她不知道,酒仙散若是和真的酒一道用,会变成颇烈的X药。


    沈辛夷方才举杯庆贺的时候,恰恰喝了点酒。


    片刻之后,沈辛夷腹.下一热,面上泛起淡淡的桃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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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鱼望月是个喜欢想很多,做很多的人, 她主动来找沈辛夷搭话, 是想瞧瞧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皇上下旨给她和八皇子赐婚的那天晚上,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她的这位太子表兄问鼎江山, 站在皇宫的玉阶之上俯瞰众生, 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女子,翩若惊鸿,貌美难言。


    鱼望月确实恋慕过自己这位太子表兄,她以为自己做这个梦是日有所思导致,直到她看见这位太子妃, 心里才大吃一惊, 这位太子妃居然和她梦里站在太子身边的美人一模一样,可她可以肯定,自己在之前从没有见过这位太子妃。


    既然她在梦中见到的这位太子妃应验了, 是不是代表其他的事也会应验, 太子是不是真的会执掌天下?那跟他作对的八殿下, 以及即将成为八殿下妻子的自己, 会不会也没有好下场。


    若是这梦早做几天,她也断不会沦落到进退两难的地步,偏偏皇上传了赐婚的圣旨她才做了这个预知的梦,倒是让她的处境难堪起来。


    从现在开始,就算是为了自己活命,她得做点什么了。


    鱼望月一边小口小口抿着果酒, 一边暗自思量。


    沈辛夷脸色越来越不正常,她开始的时候还能忍住,后来觉着自己身上越来越热,忍不住一把抓住鱼望月的手腕:“鱼三娘子。”


    鱼望月本来还想着怎么搞事呢,被她冷不丁这么一抓,吓了一跳,忙扶住她:“殿下,你怎么了?”


    沈辛夷隐约闻到一股酒香,更是躁动难耐,她抹了把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色眯眯:“三娘子身上好香,用的什么香料啊?”


    鱼望月一懵,脱口道:“只用百合香薰了薰衣服。”


    沈辛夷握住她的手腕,还顺手摸了两把:“三娘子的肌肤也极润,平时可常用香膏?”


    鱼望月:“啊?”


    以她的容貌地位,不少高门子弟都明里暗里觊觎过,但被人这么直白的调戏还是头一回,而且调戏她的还是个女子!简直是她人生中头一回啊!


    难道是她想多了?太子妃真觉得她好才情不自禁地夸夸她?她错乱了会儿,才干干一笑:“长安气候干燥,平时随便抹些润肤的膏子,让太子妃见笑了。”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得太子喜欢?还是说太子就好这一口?!


    沈辛夷嗯了声,抓着她的小手不放,压低了声音:“我就直说了吧,我家里有个公老虎,我早厌他许久了,我和三娘子十分投缘,三娘子想不想做我的二房?不过你放心,哪怕是二房,我也会三书六礼按正妻之礼相待,等我家公老虎死了,我再把你扶正,你觉得如何?”


    (陆冰:“那我呢!”)


    鱼望月:“”


    沈辛夷见她没说话,递出一张名帖给她,向她抛了个十分风骚的媚眼:“我不逼你,不过你若有意,可以随时来找我。”


    鱼望月:“”


    她吓得不知作何反应,一溜烟跑齐皇后身边去了。


    沈辛夷调戏她几句之后舒坦了点,没过多久又开始难受起来,齐皇后没看见她发作,不免有点失望,还以为是那酒仙散失效了,没什么兴致的宣布宴席散了。


    等沈辛夷走了,齐皇后才摸了摸鱼望月的脸:“我儿,那沈女是不是欺负你,她可是故意灌你酒了?!”


    鱼望月这时候也回过神来了,不知齐皇后她下药之事,闻言忙道:“并无,太子妃平易近人,待我很好。”都好过头了她闹不懂这位太子妃是什么意思,索性不再去想。


    齐皇后显然不信,冷哼了声,鱼望月不想做无用功,试探着问她:“姨母,太子的病好像一去江南便好了许多,可是延请了什么名医?”


    她是个思路很清晰的人,现在太子对她就是寻常的样子,她当务之急是先能在太子面前表现,至于对付这位太子妃,有机会了可以恰逢其会,没机会了也不着急。


    太子沉疴已久,但她想起梦中登基的太子身强骨健,似完全康复的样子,可见太子这病并不是不能治疗,若她能抢先一步找到治好太子的方子,他焉能不看重她?


    齐皇后疑惑:“这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南方风水温淡适宜,他病情这才有所好转的吧?”她说着又笑叹:“我这辈子再没别的心愿了,只要太子能好起来有出息,我就是死也能瞑目。”


    鱼望月宽慰她:“姨母千万别这样说,您可是要长命百岁的。”她面露几分踌躇:“我认得几位隐居的国医圣手,姨母能否把太子的病情详细同我说说?我也好为姨母分忧。”


    齐皇后听了这话十分窝心:“这宫里也就只有你同我这样贴心了。”她也不顾太后叮嘱,絮絮跟鱼望月说了起来


    沈辛夷走出殿内吹了会儿冷风,面上燥热微退,只是身子还是难受,张媪惊道:“娘子,您脸好烫!”


    沈辛夷自己摸了摸脸,她现在彻底感觉出自己不对劲了,不过理智犹存,她抿唇压抑着轻喘:“先回去再说。”


    张媪只得带着她到了约定好的宫门,陆衍早就在门口等着,沈辛夷腿已经软了,被张媪和玉烟扶着才勉强走路,他见她如此,大步走过来,一把扶住她:“怎么了?”


    张媪也是一脸纳闷:“这,奴也不知啊,从雪后殿出来太子妃就这般模样了。”


    陆衍眸光一沉,面色有些吓人,伸手探上她的脉,发现除了脉搏急促之外,并无其他的异像,他心下稍松,立刻把她抱起来放在马车上,听见她要水,立刻倒了盏凉茶给她。这药好像除了使人情.动,并无别的作用,可陆衍想不明白了,齐皇后给她下媚.药做什么?


    沈辛夷双眼微饧,喝过凉茶之后才好了点,双眼扫过陆衍,面色一怒,边气喘边喝问:“是不是你给我下了药,你就这么想让我睡你?!”她就知道小替身的清纯不做作全都是伪装出来的!


    陆衍:“”


    他抓住她的手腕让她坐下来:“这又关我什么事,我为什么要给你下药?”


    沈辛夷冷笑:“不是你还能是谁?你不就是想生下孩子继承我沈家的家业吗?我告诉你,我就是随便找个人,都不会找你的!”


    陆衍:“”


    他忍不住在她脸上重重捏了下:“闭嘴,别乱说!”


    两人吵吵闹闹地回了太子府,陆衍还没想好怎么解决她被下药这事,直接暴力镇压把她按住,叫了太史捷来诊断:“太史公,太子妃这”


    太史捷忙道:“我只大略能诊断出太子妃吃了类似于海狗肾的东西,效用不大,也不伤身,若你急着解,给太子妃冲个凉就行,若你不急,等上两三个时辰,效用自然会退。”


    陆衍见她还在闹腾,撂下一句:“帮我查清楚是谁给她下的。”就抱着她匆匆进了寝屋。


    陆衍能等,转头就命人准备凉水,沈辛夷已经有点忍不住了,她迫不及待回了寝屋,一把把陆衍按在床上,一手揪住他领子,一手捏着他下巴:“罢了罢了,我今儿就要睡了你,好让你以后安分点!”


    陆衍:“”


    沈辛夷看着床上衣衫不整的太子,纤纤十指在他身上比划,傲慢地道:“求我,求我我就给你!”


    陆衍差点给她气笑,却被她弄的有点口干舌燥,喉结微微动了动,在尊严和自我之间挣扎了会儿,片刻之后才一脸头疼地道:“我求你。”


    沈辛夷霸气十足地扯开腰带,长裤落地,冷笑道:“我这就给我我我”=口=


    她的冷笑瞬间变成震惊:“我下面呢?我的十八厘米呢?我怎么就没有了!”


    陆衍:“噗,咳咳咳!”就算方才有再多旖念,现在都给她折腾没了,他竭力露出一个镇定的表情:“对啊,怎么没有了呢?要不要去找找看?”


    她上下摸了一圈,到底是没找到自己的十八厘米在哪,扑在床上捶胸顿足的哭:“我对不起你啊,我满足不了你,我下面没有了!”


    陆衍:“”


    他伸手把她搂到怀里,忍着笑道:“我来满足你?”


    沈辛夷见小替身居然敢踩在自己头上,登时恼羞成怒,一把把他又按回床上,粉嫩的脚踩着他的身上,狰狞道:“别以为你现在能得意了”


    陆衍瞧了眼她脚踩的地方,蹙了蹙眉:“唔。”


    沈辛夷瞧他神色不对,试探着又轻轻踩了踩,他闷哼了声,脸色明显不对,一把捉住她脚腕:“别闹了。”


    正巧下人抬了凉水搁在外间,陆衍立即动手,把她扒的只剩兜衣亵裤放在木桶里,他低头看了眼,见自己一身狼藉,也穿着亵裤一步跨进了浴桶。


    泡在凉水里的沈辛夷觉着身上的难受感觉消退了些,索性把自己身上衣物除了个干净,舒舒服服地坐在浴桶里。


    陆衍:“”


    浴桶就这么大,他已经极力克制自己了,两人的却还是贴在一起


    陆衍正在心中天人交战,她现在神志不清,又误服了药,现在对她如何如何难免有趁人之危之嫌,可是不做什么似乎又对不起自己。


    他抿了抿唇,她一只小手已经摸了过来,忽的眼睛一亮,拍着水花兴奋大喊:“我找到我的它了!!”


    陆衍:“”


    她手劲颇大,陆衍就算意动,被她这么一捏也痛哼了声,眼底的迷蒙之色瞬间散了,低声道:“快放手。”声音中带着明显的痛楚。


    沈辛夷叉腰狞笑:“我这就让你说不出话来!”


    陆衍忍无可忍,一把把她的手拎起来,取了块最大的巾子把她从浴桶里提起来,从头到脚胡乱擦干,一把扔到床上:“闭嘴!那不是你的”他都不好意思重复!


    沈辛夷忽然面色一冷:“当初果然是你藏起来的,告诉我,你又把它藏哪儿了?”


    陆衍也顾不得尴尬了,擦干水珠,套了条裤子,赤膊站在床边。他听她这么问,手下一顿:“你想知道?”


    沈辛夷点了点头,伸手要在他身上搜,陆衍就势坐在床边,把她半抱在怀里,声音低靡:“我告诉你在哪。”


    他伸手取下勾着床幔的玉钩,让厚重帷幔飘然而落。


    过了近一个多时辰陆衍才从寝屋出来,他已经换了一身全新的广袖深衣,面上隐约泛着桃花色,只是表情十分诡异。


    太史捷站在院外候着,见他出了屋,忙迎上来问道:“殿下,太子妃的药性解了?”


    陆衍的面色空白了几刻,这才缓缓点头:“解了。”


    太史捷没多想,松了口气:“那就好。”他一拱手:“已着人打探过了,皇后派人去太医院取了几味药粉,我看了一下,这些药粉混合在一起,恰好能调制成酒仙散。”


    陆衍回忆了会儿,才想起酒仙散是什么东西,不解道:“酒仙散不是一些名士清谈的时候服用,效果类于五石散,或者有人用于戏耍整治吗?怎么会让人”他小时候就给老八下过,也没见老八兽性大发啊?!还是这玩意对女子效用比较强,或者是沈辛夷比较特殊?


    太史捷道:“酒仙散里有一味药,和酒结合之后会使人不太正常。”他只能说的委婉点。


    陆衍面色一沉,双眸的冷意遮掩不住,他不知齐皇后为什么给她下药,但幸好她一路撑了回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他沉声道:“你随我我进宫面见太后。”


    可以说齐皇后如果给他自己下了媚药,他或许会震怒,但不会像现在这般后怕,甚至有可能帮齐皇后把事情瞒下来,但涉及到她陆衍越想,眉头皱的越紧。


    宫里太后听说了这等奇事,都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婆婆为了让儿媳出丑,竟设法给儿媳下药,这世上竟有如此奇人奇事?还是她亲手挑选的好皇后!


    她再不下去了,当即叫人把齐皇后叫来发落,陆衍不想看着一幕,先告退出去。


    太史捷瞧他面色不虞,宽慰道:“您做的没错,哪怕是寻常人家的婆母对儿媳做下这等事,更何况您和太子妃是未来的国君国母,若是传出去,宗室的颜面何存?”


    陆衍表情越发奇异:“我不光是为了母后的事儿。”


    太史捷再问,他却怎么都不肯说了。


    ——


    沈辛夷只梦见自己把陆衍弄的满脸泪水,她大展雄风,一晚上折腾了好几次。因着做了这场梦,她醒来的时候神清气爽,一睁开眼就见陆衍坐在床畔,转过头随意招呼了句:“醒了?”


    沈辛夷:“嗯。”


    她怔了会儿,才回想起昨晚的事,愤怒道:“你这个该死的小妖精!要不是你勾引我,我怎么会对不起我的白月光!”她一指屋里的那块牌子:“他还在这儿看着呢!”


    陆衍:“”他一时竟分不出谁绿了谁。


    他在先反驳哪句话之间纠结了一下,最后道:“我勾引你又如何?若是你能把持的住,也不至于对不起他了,说到底,还不是你意志不坚。”


    沈辛夷:——


    她被突然伶牙俐齿的小替身弄得勃然大怒:“很好,你成功惹怒我了!来人啊,把他拉到柴房关着,谁都不准给饭吃!”她伸手捏住他的下巴:“以后你就是府里的最低等的奴婢,谁都可以命令你刷马桶!”


    陆衍:——


    就算明知道她现在不正常,但他还是被沈辛夷的渣劲儿给惊了下。他反握住她的手:“一夜夫妻百夜恩,就算你也不该这么对我吧?”


    沈辛夷正在气头上,没听小替身的话,气哼哼地出去了。


    陆衍摇了摇头,对她的剧本着实搞不明白,干脆也起身去了书房。


    沈辛夷快到吃午饭的时候,气儿终于消了点,想到昨晚上的事儿,终于良心发现了,对张媪道:“阿姆,我记得你原来准备了房事后用的药,现在还有吗?”


    张媪表情古怪:“您问那个做什么?”难道两人行.房了?她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沈辛夷叹了口气:“我去看看陆衍。”


    张媪:“”


    幸好所有人都学会了主动配合,张媪一言不发地给她把药取来了,还特贴心地拿了个乌木盒子装着:“殿下现在在书房。”


    沈辛夷点了点头,拿着药往书房走。


    原来这边陆衍都不准她和她的人进来,不过他言出必行,把书房厨房等要地都撤走了,沈辛夷得以畅通无阻地走过来,就听太史捷道:“江南是鱼米之乡,富饶之地,历来被层层势力盯着,如今您身上只有太子的名位,没有正经的差事,咱们想插手也没那么容易。”


    沈辛夷最近对南方的事十分敏感,不由竖起耳朵细听。陆衍道:“那就看陈远的本事了,若他有能耐闯个名堂出来,不使沈修远一家独大,再拉他一把也无妨,若是不能”他轻轻一嗤又顿了下:“他的来信我看了,上面”


    陈远?这个名字她好像听沈桂旗说过,难道他就是陆衍的人,还给她阿爷使了绊子?


    沈辛夷还想细听,太史捷却瞧见了她,笑着一拱手:“太子妃。”


    沈辛夷只好装作才到的样子,拎着乌木盒子走进来:“我给太子带了点药。”


    “我什么时候受伤了?”陆衍挑了挑选,戏谑笑道:“再说我如今不是府里的下等家奴吗?”


    沈辛夷咳了声:“别嘚瑟了,昨晚上你那里”


    陆衍猜出她要说什么,站起来越过书桌一把捏住她的嘴,又转头吩咐:“劳烦太史公先出去。”


    沈辛夷见太史捷走了,她把门关上,走过来要解陆衍衣服:“让我看看你的伤。”


    “——”


    他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我没事。”


    沈辛夷不信:“怎么可能,我那么威武雄壮!”


    陆衍:“闭嘴!”


    他见沈辛夷还要动手的样子,一把把她按在宽大的椅子里:“你坐着不准乱动,我去处理点事,稍后就来。”他想了想又肃了面色,严厉警告:“我没事,你也没事,不准出去和人乱说。”


    沈辛夷想到昨晚表情也空白了一下,忙不迭摆手:“放心,我岂是那等口无遮拦的?你去忙你的吧,我随便找几本书看。”


    陆衍不怎么放心地瞧了她一眼,这才掀开帘子进了里间,沈辛夷心里一直惦记着他说的那个人名,她方才听到陆衍说什么书信,忙站起来,轻手轻脚地翻找。陆衍不知道是信她还是怎地,竟真的放心让她待在书房要地。


    她左右摸了会儿,终于在一本书下找到了署名陈远的信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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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沈辛夷提防着陆衍时刻会过来,大略把这封信扫了一眼, 信上其实也没说什么, 大概就是讲这陈远新去南方做的一些事,还有南方如今的形势。


    她却越看脸越阴沉, 虽然信上说的模糊, 但她基本可以断定, 最近父亲受阻就是这个人所为。这是他自己做的,还是陆衍授意的?


    她想不出源头,索性不再去想,总之只要这个人出事,任陆衍有什么目的也无法达成。


    她一边想, 一边随手把书信放回原处, 自己拿了一本《山海经》假作看着。


    过了会儿,陆衍走出来:“我等会儿要出去一趟,你不是挺喜欢吃永乐坊那家樱桃毕罗吗?我回来带一份给你。”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自然地调开, 不敢看她, 脑海里不由得又浮现出昨晚的一幕幕。


    所以说没有被侍寝宫女服侍过, 自己胡乱看了几本避火图的坏处就在这了, 他也没顾得上什么前.戏不前.戏,当时就要横冲直闯,把她疼的眼泪差点飚出来,说什么都不肯让他动一动,两人纠缠一时,他就这么完事了, 末了末了谁都没大展雄风成。他现在简直没脸见人!


    还有个问题,他昨晚上那样到底算不算圆.房,可书上说的,行完周工之礼了不都会有落红吗?若是没有,他明明又到底算不算圆成了呢?


    陆衍现在瞧见她就想到昨晚的尴尬,恨不得挡着脸离去,偏偏还要维持风度,故作镇定地站在远处。昨晚上虽说十分乌龙,但那短短几瞬的滋味有极其美妙,他一边尴尬,一边又忍不住回味。


    沈辛夷心思压根没在吃上,随口道:“行啊,早去早回。”


    陆衍竭力绷着脸嗯了声,闷头出了书房,沈辛夷也不好留这儿了,跟在他身后出去。


    她一回到屋里便坐立难安,从衣柜里取出一只尘封已久的箱子,上面的锁盘是数列,她先按了三下,再把数字调整到正确的位置,再往左拧两下,往右拧三下,终于把箱子打开。箱子上面放着的是一些珍本古籍,她直接伸手到最下层,把一沓信纸和琉璃瓶子装着的浓墨取出来。


    信纸和浓墨都是特制的,信纸底部还有小小暗记,她拿出自己常用的狼嚎笔,在信纸上写了三字‘戒备陈远’。


    她把这四个字左右看了看,又觉着不妥,干脆把这张信纸烧了,重新写下‘诛杀陈远,提防太子’八个大字,命人取来了一盆冰块,她隔上一层托盘,把信纸往其上一镇,等到字迹渐渐消失,她才把信纸叠好,小心放到一个看起来,其实却加密过的荷包里。


    做完这一切,她长出了口气,她唤来张媪,神色郑重:“阿姆,你把这个交给大哥,这上面有极重要的事,你让他先不要看,直接转交给。”不管是她出府还是她哥进府都十分不便,要是平白把人叫来,徒惹人生疑,只得把信儿先传出去,由沈桂旗代为转交到家里。


    张媪问也不问,当即点了点头:“是。”


    沈辛夷心里难免忐忑,陆衍黄昏才归,表情已经比上午正常许多,他一手拎着油纸包的樱桃毕罗,一手拿了只锦匣,漫不经心:“宫里做了新样子的宫花,太后让我拿给你。”其实这些宫花主要是给公主们的,他觉着她应该会喜欢,硬是顶着公主们的白眼,抢了几只最好看的过来。因此话虽说的漫不经心,眼底却带了几分期待。


    自从他祭拜过母亲之后,他已经明了了自己的心意,昨晚上虽然乌龙,但两人也算肌肤相亲过了,他待她自然更为不同,毕竟她已经是自己的人了。


    沈辛夷打开盒子看了眼,里面装了好几朵,雨过天晴色,朱槿色,丁香色等等,每个都十分别致漂亮。她又瞅瞅那樱桃毕罗,心里不由得有些复杂。


    她写信的时候真没感觉有什么,于公两家各成一派,她这也说不上背叛什么的,难道陆衍就没有坑过她了吗,要是没有,干嘛派人去给她爹下绊子?于私她上回救了齐王妃,按说陆衍还欠她个人情呢,现在也是该还人情的时候了。于公于私,她都觉得自己十分占理,不知道突然冒起的惭愧是从何而来。


    她心不在焉地瞧着宫花,陆衍不由问道:“你觉着如何?”


    沈辛夷这才回过神,随口道:“好看着呢。”她为了显得自己很清白,胡乱往头上插了几朵:“好看不?”


    陆衍:“”


    他看着她满头五颜六色的花,眼睛险些没辣瞎了,顿了下才默然道:“你尝尝那樱桃毕罗吧。”


    沈辛夷两辈子头一次干间谍的差事,听他这么一说,拿起桌上的樱桃毕罗就吃了起来,到最后险没把自己噎死。


    陆衍给她递了一盏清茶,顺手帮她拍着背,面露狐疑:“你今晚上究竟怎么了?”


    沈辛夷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痛定思痛:“咱们今晚上分房睡吧。”她都担心自己说梦话露出些什么。


    陆衍先是一怔,继而恍然,而然思维往邪路上岔了,她这是在害羞?做完那事之后觉着无法面对他?他硬生把自己脑补出满心的柔情蜜意来,缓和了神色:“好。”


    他又想了想:“其实也没有什么,你放宽心。”


    沈辛夷给他这话说的更要胡思乱想了,他干嘛劝自己放宽心?难道他知道了?她点了点头,含糊道:“好,我这就放。”


    两人又跨服聊了一会天,实在聊不下去了,这才各自安置睡下


    陆衍最近早出晚归的,什么时候出入都不定,譬如今日,他赶了个大早出门,边往外走边和手下将士魏毅说话:“魏将军最近和嫂夫人如何啊?”


    魏毅被问的摸不着头脑,不过他是个实在人,便笑道:“挺好的,她一向贤惠,又给我生儿育女的,哪都挑不出错儿来。”


    陆衍又跟他东拉西扯了几句,又拿出万年当年牌‘我有个朋友’:“我有一位友人,他马上就要成婚,只是他婚前没受用过通房妾侍,对周公之礼不算太熟,又不好问长辈,只好托了人来私下问我,我婚事如何将军你也清楚,所以我只好把这个难题交给你了。”


    这事儿永远是男人最感兴趣的事情之一,魏毅嘿嘿一笑,低声跟他这样那样,那样这样说了一番,最后道:“这样才算真的成了,您让你朋友别信避火图上画的,都不靠谱,哪有女子第一次会痛快的?”


    陆衍仿佛被打开了新世纪的大门,面色不动声色:“哦?”


    魏毅说到这个有些歉疚:“我第一次没摸到门路,压根没进去,后面找到关窍了,发性弄了几回,她”第二天早上就没下的来床,他差点把这话说出来,幸好发觉跟太子说这个不合适,及时管住了自己。


    陆衍神色变幻,他,他跟魏毅第一次的情况差不多,沈辛夷也没什么异状,看来这房还真没圆成。


    魏毅又嘿嘿道:“不过殿下天赋异禀,以后肯定能大展雄风。”


    陆衍:“”感觉自己心口被扎了一刀,他生怕魏毅还要再说,忙转了话头,淡淡道:“将军和嫂夫人和睦就好,只是公事上也劳你多上心,别懈怠了。”他难道还不如魏毅?


    两人出来办事,不想惊动其他人,因此走的是侧边角门,身后也没跟着仆从。陆衍正在怀疑人生的时候,忽的角门一开,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溜了出去,险些撞上二人。


    这人就是帮沈辛夷传话的,他一大早就接着采买的由头,尽职尽责地帮沈辛夷去给沈桂旗传话,本以为天衣无缝,没想到才出门就遇见正主了,他慌得脸忙跪下。


    魏毅还以为是手脚不干净的小贼,一把把他拽起来拎到陆衍面前:“跪下!”


    陆衍借着浅薄的晨光看清了他的脸,他隐约记着这人好像是沈家带来的仆从——他能记得是因为这人跑腿帮她买了根玉钗,那钗子她戴起来特别好看。


    他眯起眼:“你是做什么的?见着我慌什么?”


    那人努力镇定下来,可还是被他的威仪吓得轻颤,他咽了口吐沫:“奴才是负责采买的,得赶早去买东西,您奴才是第一次见您,慌了手脚,是在该死。”说完就砰砰磕头。


    陆衍保持着不紧不慢地语调:“负责采买的?那你就去忙吧。”


    那人定力跟陆衍这种千年狐狸没法比,尽管努力绷着,眼底还是放松了一下,显然是松了口气。陆衍没放过他这个细微的表情,对着魏毅使了个眼色。


    那人转身要走,被魏毅一把拎起来,他是搜查的老手,上下一搜就摸出来一只荷包,他呈上来给陆衍:“殿下,这”


    这实在不能怪传信这人,他实在是时运不济,也不是专门搞情报工作的,正好就撞到陆衍手里了。


    陆衍心头掠过一丝极不祥的预感,也不准备出门,面色更加淡漠:“拖下去,审问。”


    沈辛夷晚上也没睡安稳,早早就起来等着消息,约莫等了一两个时辰,她听见一阵极重的脚步声,还有张媪的惊呼和阻拦之声。


    她转过头,陆衍已经踹开门走了进来,双目微红,饱含怒意,面色却出奇的冷,几乎要把人冻结。


    沈辛夷心下一沉,陆衍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她还是头一回看见他这么愤怒。她此时反而镇定下来,问他:“你回来干什么?”


    陆衍把手里的荷包重重砸在她脚边:“自然是来还你的好东西。”


    沈辛夷其实从他进来的那刻起就有预感,现在果然开始成真了,她随手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土:“你就算不高兴,也没必要拿东西撒气。”


    陆衍已经把信纸上的文字验了出来,他一指把信纸按在桌上,无声迫近,声音里带着戾气:“诛杀陈远,提防太子?这是你亲手写的?”


    他审问那人,查验字条的时候,其实心里一直是十分抗拒的,他甚至想烧毁字条,放了这人,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然而他不能这么做。


    看到上面的字的一刻,他蓦然觉着心里一凉,这种凉无法抗拒,很快就传到了四肢百骸,身上竟无有一处不难受的。


    沈辛夷本来还挺惭愧,被他这样质问,竟也无端升起一股火气:“我哪个字写错了?陈远不是你派去的,那些绊子不是你用的?难道我们不该提防你!或者只要你一出手,我们一家就该坐以待毙,束手等死?”


    陆衍的眼神能把人生生冻死,他忽的一笑,笑意带了自嘲,未达眼底就收了回去:“多谢你提醒我了,我这就提醒陈远,让他跟你父亲好生斗上一斗。”他本就不该看在沈辛夷的面上,吩咐陈远按兵不动,现在看来,果真是他的不是。


    其实陈远的死活他并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她一人而已。他本想把沈辛夷和沈家彻底分开来看,毕竟害了他母后的不是她,跟他明争暗斗十余年的不是她,她只是他的妻子而已。


    他忽然想起不知是谁说的一句话了,不管沈女再怎么得你喜欢,她毕竟还是姓沈。


    果然,还是姓沈。


    他心头一堵,像是有无数根针扎了下来。


    沈辛夷脸色微变,随即又抿了抿唇:“随便你。”她还不信她阿爷斗不过一个陈远了,她脸色略沉,又缓和了神色,换了个劝慰的口吻:“如今你身染重疾,就算拿下了江南又能如何?再说我父亲和你也并非敌对关系,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又何必胡乱折腾呢?”


    她说完又补了句:“况且我救下齐王妃的时候,你亲口说过你欠我一个人情,咱们不妨各退一步,这信我也不去了,你修书一封,让陈远不得轻举妄动,如何?”


    陆衍目中带了凉意,神色却出奇和缓下来,他甚至微微扬了扬唇,带了她熟悉的讥诮:“我当真是娶了一位足智多谋的贤妻啊。”


    沈辛夷这回终于感觉到他生气了,可是为什么啊?没道理啊?两人本来就是敌对的两边,被皇上拉郎配凑到一起的,她干这事儿难道不是情理之中,他这么气愤干嘛?


    要是这封信真的送出去了,陆衍还有理由生气,可是完全没送出,他明明是得胜的那个,按照正常套路,不该是他把信扔到她面前,然后对她的智商进行一番全方位嘲讽,最后要打要罚给个处置方式,他有什么气可生的?这不按正常的流程来啊!


    沈辛夷搞不懂他这架势,只好皮笑肉不笑地道:“是啊,我也觉着我挺贤惠的。”


    陆衍闭了闭眼,似要掩去眼底的怒意:“你知道后,直接就给沈修远去信了?”没有半分想到他?


    沈辛夷隐约感觉到这是个陷阱题,但她却不知道正确答案是什么,而且说不是他也不会相信。她顿了下才道:“是。”


    她瞧他满面怒色,心里莫名地也有点不大舒服,她皱眉想了想,突然心里一动,转过头双目直视着他:“你我本分彼此良配,成婚半载未有子嗣,你我二人不但无甚情意,反而平添嫌隙,不如你出具和离书一封,从此天南海北,各不相干,你意下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要的虐男主嗯~~


    第48章


    陆衍被她这番话砸的整个人都僵住了,心头蓦然一痛, 脸色越发苍白, 双目隐隐泛着赤色,他上前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想走?不可能。”每个字都似乎有千钧之重。


    他又一字一字, 极慢地重复:“无甚情意?“仿佛等着她反驳。


    沈辛夷给他满身的寒意和诡异的语速弄的极其不自在, 不由反问, 本能地感觉有点不对劲:“我说的有错?我对你没什么夫妻情意不假,难道你对我有情意?”两人之间明明都是被逼才成亲的。


    他薄唇先是抿紧,随即又松开,冷冷一笑:“你说的没错。”他面色森然的简直让人害怕:“但世上没有这么好的事,你以为你想走就能走?”


    沈辛夷最初的紧张过后, 现在已经有几分镇定了, 她皱了皱眉:“你为何这般仇视我们沈家?”她其实隐约知道些当年的旧事,但还是不能相信父亲会干出背信弃义,戕害先皇后和太子舅父之事, 所以很想听听陆衍到底怎么说。


    陆衍面色越发阴冷:“你现在姓陆。”


    沈辛夷:“”她现在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了, 陆衍生气的原因不在这件事本身, 而在于‘她’, 也就是说,他生气的不是自己的计划出了岔子,而是在生气她的通风报信。


    他见她良久不语,撂下一句:“跟我来。”他径直往外走。


    沈辛夷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书房。


    陆衍取出只上了年头的红木匣, 里面分别装了些旧物和书信,有男子用的也有女子用的,沈辛夷觉着有些眼熟,仔细一瞧才想起来,她刚嫁给陆衍那会儿无意中打翻过这只匣子,还因此跟他暴发过一场不大不小的冲突。


    他把盒子展开,摆在她面前,淡淡道:“里面装的是我母亲兄长的旧物。”


    沈辛夷一怔,他无声逼近了她,双目中闪着戾气:“当年舅父还在的时候,有他护着,也无人敢打母后的主意,后来因为你父亲贻误战机,使得舅父被生生拖死在战场。母后听后大病一场,什么都无心做了,你姑母趁我母后重病之时给她下了药,他们兄妹二人,一个忘本负义,两面三刀,一个心如蛇蝎,不知廉耻。现在你知我为何深厌沈家了吧?我确实厌憎,恨不能亲手杀之而后快!”


    沈辛夷语气艰涩:“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或者隐情?我阿爷和姑母当年隶属于齐家,完全没理由杀害先皇后,他们为什么”


    她心里虽有疑惑,但面对着陆衍的目光,有些说不下去。


    沈辛夷在原地静站了片刻:“对不起”不知是对哪件事说的。


    陆衍还是漠然看着她。


    沈辛夷实在没法面对他,尤其是想到晚上可能还要冒着被他一刀捅死的风险,和他同床共枕,她就是在淡定不下来,只好用了平日里最为不齿的遁术,艰难道:“前些日子太后让我帮她抄写佛经,还想带我去白马寺住一段时间,让我把抄好的佛经拿到佛前开光,我觉着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她实在说不下去了。


    她也是没法子,她清楚文昌帝目前不会让两人和离,就算哪天能和离了,陆衍为了报复她阿爷,死活不松口,她也没辙,与其两人火气上头互相憎恨,还不如冷处理一段时间,以后再看,一步一步来吧。


    陆衍停顿片刻,又嗤了声,眼底又带着她熟悉的嘲弄:“好啊,记得多为你那好父亲祈福,免得他早入阿鼻。”


    他说完又微微低下头,和她的脸只有一掌之隔:“不过你得仔细着些,别乱跑,你也不想我把你锁起来吧?”


    他难道还怕她跑回家?沈辛夷先是皱了皱眉,又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你会把我锁起来?有哪个能耐?”


    陆衍没答话,轻蔑笑笑,让人汗毛直竖


    沈辛夷派人进宫传话,太后那边听沈辛夷要进宫陪她抄写佛经,思忖了会儿就同意了,她得了太后的答复,毫不犹豫就让张媪收拾东西准备进宫住一阵,陆衍既没阻拦,也没出门送她,一个人关在书房里不知道再干什么。


    她一进永宁宫先去拜见了太后,太后一开口就问道:“你和九郎吵架了?”


    沈辛夷一惊:“太子跟您告状了?”这也太不要脸了吧,还带打小报告的!


    太后不由一笑,嗔她一眼:“这还用得着告状?前些日子你们俩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他目光几乎不离你左右,只要一瞧不见你就丢了魂似的,看你生气他也皱眉,看你高兴他能多吃一碗饭。如今你突然要进宫陪我,他连送都没送你一次,这不是吵架是什么?”


    沈辛夷比较赞同她最后一句,前面那些她自己都没觉察,陆衍怎么可能会对她上心?原来不是阴阳怪气就是爱答不理的,更何况两人之间还可能横亘着血海深仇。


    太后见她只笑笑不接话,笑叹一声,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九郎自小就是个祸头,一直以来蛮横惯了,但他真对谁好起来,那也是掏心掏肺的好,我知道你刚嫁进来那阵他给了你不少委屈受,你多担待些吧。实在不行就与我说,我去训他!”


    沈辛夷其实对这事无所谓,她对陆衍也称不上多好,所以陆衍不喜她很正常,她更没打算向太后告状什么的。她一笑:“太子很好,我们俩也没什么,您就安心吧。”


    太后瞧她这样就知道她没往心里去,又拍了拍她的手,喟叹一声:“你们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让我安心。”


    她说完见天色不早,就让人把偏殿收拾好,安排沈辛夷在偏殿睡下。


    沈辛夷回偏殿才松了口气,只是心神一直不宁,直到张媪唤她:“五娘子?”


    沈辛夷下意识地回她:“阿姆?”


    张媪又惊又喜,一把搂住她:“娘子,您可算是好了,奴快急死了,您这次发病的时间也太长了!”自家娘子不正常的时候都是逼着她叫傲天老大的。


    她一说沈辛夷也回过神来了,不可置信地道:“我,我好了?”


    不知道是今儿发生的事儿太多,还是她和龙傲天这个角色融合的太好,她竟然都没察觉到自己又清醒了,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清醒的。


    张媪搂着她,奋力点头。沈辛夷从最初的惊喜过后,又头大起来。


    她不光非要站着上厕所,还逼着陆衍自亵给她看,又立了陆衍的牌位,最后出了这档子事,她现在真恨不得一头撞死长眠不起了!


    她的罪行简直罄竹难书啊难怪陆衍发火,要是换成她,早把人给砍死了。


    张媪瞧她心神不宁的样子,心疼道:“您别想那么多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想太多也没用,您最近黑眼圈都出来了,快安寝吧。”她顿了下又宽慰道:“您生的貌美,又是个心善勇毅的,等日子长了,何愁太子心里没有您?说不定你们成亲的事儿还会是两家化干戈为玉帛的转机呢。”


    沈辛夷顺从地点了点头,心里却不以为然。看这个情况,想让陆衍放弃仇怨是不可能了,张媪说的看似有理,其实完全是空谈,她并不是对自己的魅力没自信,而是陆衍压根就不会是那种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仇怨的人,爱美人不爱江山那都是戏本子里的情节。


    她把当即要做的事儿整理了一下,现在她最想弄清的就是当年事情的真相,在她的心里,姑母也就罢了,阿爷断不是那种忘本歹毒之人,但他却对此事讳莫如深,太子又言之凿凿,这让她着实心中不宁。她若是能弄清真相,至少下次陆衍质问时她不会这么被动。


    沈辛夷把要做的事儿列出个一二三来,这才安心睡下。等第二天起来,她模仿着父亲的笔迹口吻给姑母去了一封信。


    信上以父亲的口吻,写他近来晚上常常梦见齐家人,觉得心里十分不安,又极其隐晦含糊地提了一下‘当年之事’,最后问沈贵妃近来如何?有没有跟他做同样的梦?


    因为从南方送来的信要十几二十天才能到京城,她还特地把信上的日期落款写成上个月十几日,南方天气阴湿,她又故意把信纸弄的褶皱微潮,一副从南方送来的样子。


    这封信如果不慎落到不知情的人手里,看起来最多就像是他爹做了几场梦,因为这几场梦怀念旧日岁月。若当初戕害先皇后之事跟姑母无关,她收到这封信自然看不懂其中深意,也不会有什么反应,若是跟她有关,她只怕要坐立不安了。


    沈辛夷写完之后把信重头到尾读了十来遍,这才觉着满意,心里又对这般算计姑母有些歉意,踌躇半晌才下定决心,取出一些保养品一并交给玉烟:“这些你帮我转交给大哥,就说他最近读书辛苦,要多吃点好的补补。”她说完压低了声音:“底下那封信你亲手交到大哥手上,告诉他以父亲的名义把信送到姑母手上,姑母若是有回信,你让他立刻给我,别的不要多问,也不准把信打开来看。”


    她倒是想亲自给姑母传信,但无奈因为上回的事儿,只怕姑母不会信她了,幸好姑母对这个侄子还是信的,所以她只能拉着兄长一起诈骗姑母一遭。


    她提前跟太后打过招呼,太后听说是给兄长送补品,没多问就放行了,还令宫人不准刁难。因着上回被太子现场抓包的经历,玉烟对这事儿极为小心,总算平安把书信送到沈桂旗手上。


    沈桂旗跟姑母再亲,总归还是爱护妹妹的,再说姑母不也私底下算计过妹妹吗?人皆有私心,他问也没问就按她说的办了,没等几天就收到姑母回信,他又立即转回给妹妹。


    沈辛夷拆开信,拿冰镇了一遍,上面的字才清晰浮现。


    汝盼死矣?勿提旧事!(你不想死就绝不能提当年的事!)


    古代没有标点符号,这符号还是她根据语境加上的,她想撑起嘴角笑一笑,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果真是有问题的,若是真的跟父亲姑母无关,他们不会是这个反应。


    但她当真是不能信啊!这样歹毒的事怎么会是那个教导自己宽仁温厚的阿爷做出来的?其中难道有什么隐情?他们兄妹二人是被谁胁迫的?


    为了彻底弄清这件事,她踌躇片刻,把珍藏多年的‘真言蛊’取了出来,蛊被镇在一只拇指大小的羊脂玉瓶里。


    蛊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前太子死亡,陆衍重病都是蛊毒所致,擅蛊的南疆也成了文昌帝最为头疼的地方。甚至于取人性命对蛊来说是入门课,有的蛊能让人听见别人的心声,有的蛊可以让原本不爱你的人对你至死不渝,有的蛊能让人哈哈大笑,有的蛊也能让人失声痛哭。


    但天地万物自有其规律,这般神异之物也极难练成。


    她当初随父亲去南疆调任的时候,无意中救下一个衣着奇怪的异人,那人为自称是蛊殿的蛊神,被奸人陷害才流落至此,他为了报答沈辛夷的救命之恩,送了她这真言蛊,据说服下的人会交代出她想知道的一切,不过失效有限,只有一炷香的效用,而且这蛊只对心智不坚之人有用,并无任何副作用,也不会伤害身子。


    这说的什么蛊殿什么蛊神,要不要千秋万代一统江湖?武侠小说都没这么能编!


    沈辛夷当时本是不信的,后来玉烟无意中误吃了一只,连自己亲娘的七舅老爷都交代出来,她这才信了,派人去打听那异人的下落,他却了无踪迹了。她估摸着这玩意应该跟催眠+迷.幻药的原理差不多,只是她未嫁之前日子过的顺风顺水,实在没找到机会用这东西,如今为了从姑母那里知道实情,她把这压箱底的宝贝都掏出来了。


    她极力压下心中的歉疚,对张媪她们吩咐:“进宫这么久了,还没拜谒过姑母呢,你们随我去瞧瞧姑母吧。”


    她想到表兄最近受的责罚申斥,姑母的近来的日子肯定不大好过,她于是换了身眼色浅淡的衣服去芳菲殿。


    沈贵妃瞧见她,就想到她上回不答应自己销毁证据,导致他们母子二人被皇上责难之事,她自然给不了自己这个白眼狼侄女好脸色:“太子妃怎么来了?我这里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还是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事真的很多,昨天被我妈拉去相亲,相亲的对象有点吓人,一路各种打听我家门牌号,一路尾随跟着我,差点到我家来了,吓得我们一家差点报警,今天写文也思路不畅,最近都不敢出门了,麻烦大家等这么久了,今儿状态实在不行,我还得和家里把这事处理一下,明天都会更一万字的,辛苦大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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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章


    上回的事儿沈辛夷自觉问心无愧,哪怕她还不是傲天的时候也会这么干, 但这事到底对姑母和表兄大有影响, 而且她今日前来还真是别有用心,因此被沈贵妃怒怼了一句, 一时间想不出词儿来应付。


    她踌躇了片刻, 决定剑走偏锋, 低声道:“姑母,我听说表兄已经定了亲?关于那位鱼家娘子,我有几句话不得不告知姑母。”


    沈贵妃怒目而视:“你还好意思提?若不是你,你表兄犯得着娶那劳什子鱼女!她的出身我就不说了,她好端端的一个大家娘子, 硬是弄出个京城第一美人的艳名来, 这样不检点的女子,如何是你表兄的良配!”


    沈辛夷紧着道:“既然姑母亲事已定,再说这些也无用, 还不如多趁机了解一下那鱼娘子, 总比娶个不知根底来的人强吧?我今日来, 就是想跟姑母说说她。”


    她又苦笑摊手:“父亲一直教我, 做人要行天下之大道,再说太子整日派人盯着我,我哪里有机会下手?”


    沈贵妃怒哼了声:“你倒是教训起我来了?!”


    沈辛夷忙道:“不敢。”


    沈贵妃重重一叹:“你啊,跟你爹一样,就知道忠孝勇毅,都是榆木脑袋!”既然受罚已成定局, 再说这事本就不是侄女做的,她只是不好插手帮忙罢了,何况沈侯对这个女儿何等宠爱,两边总僵着也没好处。


    她干脆就着这个台阶下了,说完摇了摇头,转身没好气道:“进来吧。”


    沈辛夷亲手拎着备好的赔礼跟进了芳菲殿内,沈贵妃端坐堂上,既不看茶也不让座,只自己端了茶碗捧在手里,屏退了下人,紧闭门窗,眼皮子也没抬一下:“你说鱼望月怎么了?”


    因着儿媳妇不合她心意,她连打听都懒得打听,但鱼望月既是太子表妹,说不得太子就漏出什么给她侄女了,多了解一下总不是坏处。


    沈辛夷都不知道自己脑子怎么邪光一闪就想到拿鱼望月说事了,她跟鱼望月拢共也就见过一面,搜肠刮肚一番,实在想不出什么,只得行了个大礼,硬着头皮道:“姑母先听我赔礼,若姑母不听,那就说明心里不想原谅我,接下来的话我也不说了。”


    沈贵妃差点气笑,重重一拍桌子:“赔礼?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辛夷只得耍无赖:“先让我给姑母敬上三杯陪酒,等姑母喝完了谢罪酒,我再告诉姑母。”


    沈贵妃没保持住仪态,翻了翻眼睛才取来一坛桃花酒和两只杯子。


    沈辛夷上前一步,从她手里抢过酒具:“我来给姑母倒吧。”


    沈贵妃也没想侄女会动什么手脚,冷哼了声:“你倒是殷勤。”


    沈辛夷手腕一动,指尖夹着的真言蛊就化在了酒里,她略摇了摇,把下好的玉盏给沈贵妃,自己端起酒盏,平视她双目,压下心中歉疚:“这杯敬姑母往日对我的照拂,往日宫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姑母总是头一个想到我,好些东西连表兄都舍不得给,我知姑母心里是极疼我的。”


    沈贵妃听的动容,一叹道:“我就你这么一个侄女,不疼你还能疼谁?你哎。”她说完也痛快地一饮而尽了。


    这药效不是那么快发作的,沈辛夷面不改色地敬完了三盏酒,沈贵妃神色有些不对了,眼饧耳热,扶额道:“我这是怎么了?”


    沈辛夷低声道:“姑母醉了吗?”


    沈贵妃不答话,沈辛夷低声试探:“姑母,你上回让我帮你销毁物证,是不是只顾着自己和儿子,全然没考虑过我和家里的难处?”


    沈贵妃双眼朦胧,却还是毫不犹豫地点头:“八郎是我的命根子,你身后毕竟有侯府在,太子轻易不会把你怎么样,顶多关几天,再不成挨一顿板子罢了!这难道比得上八郎的前程吗?”


    沈辛夷一叹,这倒是实话了,真言蛊果然神效。


    沈贵妃现早仿佛置身于云端,心底的戒备警惕都卸下了,耳边的声音犹如天籁梵音,勾的她不由自主地敞开心扉,她还有种奇妙的感觉,若她不实话实说,下一刻就会被阿鼻烈火焚烧。


    沈辛夷不知真言蛊是什么原理,瞧她已经发作,便沉了沉心,低声问道:“姑母齐皇后之死是否跟你有关?”


    沈贵妃道:“自然,齐婉容那个嘴甜心苦的,我早就盼着她死了!”


    沈辛夷心里猛地一沉,居然居然是真的。她压抑住心里的慌乱,继续问她:“你为什么恨齐皇后?”


    沈贵妃听完默了会,久到沈辛夷心都要提起来了,她面上浮现了一抹奇异的光彩:“齐家人根本没把我们沈家人当人看!我,你父亲,齐婉容和齐元昊我们四个一道长大,齐元昊那样俊美出众,我我当初一直是想嫁给他的”


    沈辛夷忍不住问:“后来呢?”


    她声音渐沉了下去:“齐婉容进宫五年,期间不慎流掉过一个孩子,好不容易生了前太子,可惜齐婉容和前太子的身子都不大好,需要人格外照料。后来齐国公,也就是齐婉容的父亲,他说我小齐皇后六岁,如今正是摽梅之年,刚好可以进宫襄助齐婉容,我们沈家在齐家人眼里不过是猪狗,他们想用就用,想扔就扔!”她越说到后面,语调越发高扬,几乎带着凄厉的恨意。


    沈辛夷一叹:“接着姑母就进宫了?”


    沈贵妃一声冷笑:“自然,齐元昊已经娶了妻,一个负心之人,我再也不用等着盼着了,索性进宫闯个前程出来!我入宫之后还算得宠,只是因着得宠,日子很有些艰难,五年之后我才生下了你表兄,没到半个月老九又生出来了,我的日子越发艰难。”


    沈辛夷搞不懂她姑母这逻辑,齐元昊当初又没说要娶她,只是娶了别人就叫负心了?而且严格来说,齐国光虽然自私,但入宫难道不是姑母亲口答应的吗?她又在怨恨什么呢?


    她说了这么一长串,口舌发干,忽又笑了笑,艳光四射:“好在天不负我,老八打小就聪明伶俐,远胜齐皇后生的那两个(她自己觉得),皇上也十分喜爱老八,还隐隐遗憾不能立老八为太子后来你阿爷可能是看到我在宫里的难处,也看到咱们家处境不易,所以想法结果了齐元昊,齐婉容因此重病,我想到皇上说的话,托你阿爷寻了份好药,又煽动了几个素日嫉恨齐婉容的,推他们去做出头鸟,送了齐婉容一程,事后她们几个蠢货完蛋了,我也一路扶摇直上,升了贵妃,只是可惜”


    她语带厌恶:“她留下那两个小崽子没死成,倒是我算错了一步。幸好先太子已死,剩下这个也是个病歪歪活不长的,等他一去,再也没人能挡在你表兄前面了!”


    沈辛夷面色发白。居然,居然真是她阿爷做的!


    齐家和沈家的恩怨暂且不提,但稚子何辜?整个事情里,最无辜的就是年幼丧母的先太子和陆衍了。


    她心思烦乱,沈贵妃又絮絮叨叨说了好些和齐家的恩怨情仇,最后沉沉合上眼,过了会儿她才醒来,一摸自己的脸,疑惑道:“我只喝了这么点酒就醉了?”中蛊的人醒来之后会忘记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沈辛夷想到她做下的歹毒事,觉着当真无法再面对这个姑母,强撑着笑了笑:“姑母怕是累了,咱们说了喝了没几口酒您就昏睡过去,我不打扰姑母了,这就告辞。”


    沈贵妃蹙眉:“鱼望月的事”


    沈辛夷急着脱身,随口把上回沈桂旗告诉她的事儿说了出来:“她有个庶出姐妹叫鱼望水,鱼望水行事颇有些不好,鱼望月和这人走得近,就怕人以群分,这还是我哥跟我说的。”


    虽是小事,但事关儿子,沈贵妃还是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了,颔首:“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打探一二,你先回去吧。”


    沈辛夷行了个礼,转身告辞。


    她回永宁宫的路上,这件事还一直在她脑子里徘徊,她把沈贵妃方才说的话重新梳理了一遍,心思猛地一动,把一句话单拎出来看。


    皇上也十分喜爱老八,还隐隐遗憾不能立老八为太子


    这句话简直耐人寻味啊,他当年不是挺喜欢齐皇后和两任太子的吗?怎么又遗憾起来?他还特地跑到沈贵妃面前说他遗憾不能立老八当太子,怎么想都很奇怪。


    她死活不能信自己阿爷会害死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不由顺着皇上举止诡异这条思路往下想,皇上一直忌惮齐家,若是他背后挑唆姑母杀害皇后,私下命令阿爷杀死齐元昊也有可能陆衍私下也从不掩饰对皇上的厌恶


    但若真是这样,姑母和阿爷也没好到哪儿去,只不过从主犯变成了从犯,毕竟之后沈家平步青云也是事实。依照陆衍的性子,从犯沈家他自不会放过,难道主谋皇上他就会因为是自己的父亲而轻易饶恕了吗?他会不会正在积攒力量,以后


    打住打住!越想越危险了!细思极恐啊!


    沈辛夷勉强整理了一下思路,陆衍如今正在重病,什么报仇夺位都得给养病让路。而且有一点很重要,要真是皇上吩咐沈家对付齐家,干嘛还要留着沈家,甚至让沈家步步高升?若说留着沈贵妃是为了和现在的齐皇后分庭抗还说得通,可留着阿爷让他步步高升就完全没必要了啊,过河拆桥明明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沈辛夷越想越乱,干脆把事情放在眼前——她和陆衍的关系。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沈家和他有如此深仇,但自嫁给陆衍以来,虽说陆衍对她爱答不理的,嘴又欠人还损,可到底没有真正害过她,甚至于平时还多有忍让,时不时会帮着她,虽然不明显,但的的确确是在努力施放善意。


    以恶意回应别人的善意,是她最讨厌的行为之一,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这样。


    但话说回来,难道她知道陈远那事儿能不给阿爷通传吗?或许是她做的方式不对,也许能选一种更为稳妥,让两边平衡的方式?


    不过她也救了齐王妃,两件事能不能算扯平了?不过非要算的话,沈家还欠着陆衍一条人命呢


    沈辛夷越想越自我怀疑,十分不是滋味地回了永宁宫,向太后打了个招呼,想着要不要向陆衍写信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不知道写什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昨夜下了一场缠绵秋雨,第二日鸟雀初晴,陆衍那边就唤来了齐叱,淡声吩咐:“太后一向喜欢颜体,我新得了一幅字帖,你帮我送给太后。”


    齐叱挠了挠头:“这殿下,卑职是外臣,怎么好去见太后呢?”


    陆衍面有不耐:“你有金吾卫的腰牌,又算是太后内侄,如何不能见太后?”


    齐叱更不解了:“您为什么不自己去呢?您可有日子没进宫了,太后见了您不是应该挺高兴的。”


    陆衍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齐叱不敢再问,拿起用紫檀木盒装的字帖就要走。陆衍忽的叫住他:“你在太后宫里若是看到她”


    齐叱好奇地转过头,陆衍却又住了口:“没事,你送去吧。”


    齐叱给他这一通折腾的


    永宁宫此时正在待客。


    鱼望月盈盈冲太后下拜:“望月拜乞太后,太后金安。”又转向太后身边坐着的沈辛夷:“太子妃万福。”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女,少女身穿素白的半臂襦裙,襦裙上印着浅淡的梅花暗纹,衣料首饰俱都差了鱼望月几等,应当就是鱼望月那位庶出姐妹鱼望水了。依她的身份是没资格出入各大宫宴的,不过私下被长姐带着拜见长辈倒还可以,她此时随着自己的姐姐,毕恭毕敬地向太后行礼。


    沈辛夷对这个坑了她堂哥近千两银子的鱼望水还是挺好奇的,仔细瞧了几眼,这姑娘生的挺美,眉目俱带着几分怯怯,身子看着也极娇弱,一副弱不胜衣的样子,不过快冬天了还裹着一身纱罗襦裙,怎么看怎么冷,都不知道说她柔弱还是抗冻了。


    太后面上一缕淡笑:“好孩子,天儿冷,快起来坐下吧。”


    鱼望月便带着鱼望水跪坐到一侧,一边跟太后闲话,一边用余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沈辛夷。


    她前几日听闻太子和太子妃吵架,好似太子发了极大的火儿,把太子妃撵到了永宁宫,她本来还不大信,现在瞧着沈辛夷在此,倒是不得不信了。


    她把话题不着痕迹地引到了沈辛夷身上,盈盈笑道:“我倒是不知太子妃竟在此处,未曾给您备礼,倒是我失礼了。”


    沈辛夷见着她也挺尴尬的,随意笑笑:“太后信佛,身上自有佛光笼罩,我打算在太后身边诵几日经供奉于佛前,以示心虔。”


    鱼望月佯做好奇:“那太子岂不是无人照料?”


    沈辛夷正为这事儿烦着呢,闻言面色瞬间沉了下去,毫不客气地道:“鱼娘子,这不是你该问的,难不成你要毛遂自荐去照料太子?”除了太后和皇后,再没有她不能说的女人了。


    鱼望月瞧着她上回虽然举止诡异,但还算好相处,没想到现在说翻脸就翻脸了。她又暗悔自己着实大意,竟凭空落人口舌。


    她慌忙跪下请罪:“臣女并无此意,只是无心一言,都是臣女不知规矩,在家里信口胡言惯了,这才冒犯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沈辛夷瞥了她一眼,这才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太后笑笑,没说话。


    这时外面内侍报道:“太后,太子寻得了一幅字帖,特地命齐中候给您献来。”


    太后先是看了沈辛夷一眼,然后笑道:“让他进来吧。”


    按理来说,太后坐在首位,沈辛夷就坐在太后旁边,齐叱第一眼看见的应该是她们俩,但其实不然,他一进来,第一眼先落在了鱼望水身上,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鱼望水也觉察到他的目光,含羞一笑,软软地低下头。


    两人动作做得隐蔽,旁人不曾觉察,因为沈辛夷对鱼望水比较感兴趣,这才一眼看到了。出于女人的直觉,她本能觉着有些不对。


    鱼望水不是收了她堂哥沈凌云那么多东西吗?瞧沈凌云一副沉浸在恋爱中的傻样,她还以为鱼望水和他的事儿已经要有眉目了,可是这和齐叱看来看去算怎么回事?


    沈辛夷这边正在琢磨,太后已是收下字帖,又看着沈辛夷,笑道:“太子还有什么话?”


    齐叱已经收回目光,迷茫地摇头:“只说让我把字帖给您,别的就再没说了。”


    太后干脆挑明了问:“没提到太子妃?”


    齐叱是个实诚人,摇头:“没有。”


    鱼望月心里大大地动了一下,太后怕沈辛夷尴尬,忙道:“太子怕是在心里念着你呢。”又对齐叱道:“好了,东西我收到了,我这儿有上好的虎骨酒,你拿去给太子吧。”


    沈辛夷还在琢磨齐叱和鱼望水的猫腻,闻言随口道:“是啊,我这儿还有闲来无事练的几笔字,太子擅丹青,你也顺道帮我带去,请太子品评品评。”


    她决心要探一探两人,抿唇向太后一笑:“说来我最近得了两只粉晶钗子,我瞧着这钗子配两位娘子正合适。”


    她话才说了一半,张媪已转身去把俩只钗取了出来,鱼望月和鱼望水连忙推拒,沈辛夷一笑:“别推拒了,听我的,这钗子也只有你们二人适合戴了。”


    她说完给张媪使眼色,张媪会意,先给了鱼望月一只,等到鱼望水伸手接的时候,她手指忽然一抖,纤细的钗子就在地上跌了个粉碎,也不分不清到底是谁摔的。


    沈辛夷还出口试探呢,鱼望水已经是泪珠盈眶,凄凄哀哀地跪下,白着一张脸儿:“我,我不是有心的,我出身微贱,大抵是无福消受殿下的好东西,还请殿下降罪。”


    沈辛夷:“”


    她这凄凉无助的表情,知道的是她摔坏了沈辛夷所赠之物,不知道的还以为沈辛夷要跟她玩囚禁play呢。这绿茶的也太明显了吧!


    偏偏还有舔狗爱吃这一套,齐叱本来已经行完礼,拿起东西准备走人了,瞧见鱼望水这样,心下不由得大为怜惜,跪下求情:“鱼娘子也不是有心的,还请太子妃恕罪。”太子妃有多不好惹他亲眼目睹过几回,他,他还真担心望水受欺负。


    他俩这一跪一求,把一言未发的沈辛夷弄的如恶人一般。不过沈辛夷本身也是故意摔坏那钗子的,倒也没怎么生气,若有所思地瞧了二人一眼,似笑非笑看着齐叱:“我说要罚她了吗?倒是齐中候这般紧张,值得深究啊。”


    齐叱面上一窘,沈辛夷往门外一指,他连滚带爬地跑了。


    鱼望月大概也觉着自己庶妹的表演实在尴尬,一把把她拽了回来,皱眉:“太子妃又没说要罚你,莫要小家子气!”她冲沈辛夷为难一笑:“殿下我这妹妹一向待在家里,没怎么出来见过世面。”


    沈辛夷现在已经确定了齐叱和鱼望水有猫腻,因此十分大度地道:“无妨的,一根钗子而已,我重给三娘子一根就是了。”


    她又命人给了鱼望水一根,鱼望水怯怯收下。


    鱼望月试探的目的已经达成,也不再多留,拉着鱼望水就告辞了。


    太后刚才一直在安静旁观,沈辛夷忍不住对她笑了笑:“鱼三娘子还挺有意思的。”


    太后了然于胸,嗔她一眼:“你是个淘气的。”


    鱼家姐妹俩走到宫外,鱼望月若有所思地问自己庶妹:“你和齐叱是什么时候勾上的?”


    鱼望水已经达到了戏如人生的境界,水汪汪的眼睛无辜瞧来:“姐姐,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和齐中候只是偶然认识的。”


    鱼望月厌烦地看了她一眼,不过也没拆穿她,思忖道:“我记得你和沈家的一位司戈认识?那人好像是太子妃堂兄?”


    鱼望水乖巧地点了点头,鱼望月心思乱转,很快有了个主意,在鱼望水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鱼望水不解道:“让他们二人打起来,还非得有一人受伤?这是为什么?”


    鱼望水淡淡道:“照我说的做,好处不会少你的。”


    虽然她如今主要的攻略对象不是太子妃,但若有机会能让太子和太子妃之间嫌隙更深,她也不会介意推波助澜一把


    沈辛夷觉着那位鱼望水姑娘实在不是个好的,所以特地写信给沈凌风提了个醒,免得她一腔热情错付了。


    还没等到沈凌风收到信儿,事儿已经闹了出来,玉烟上气不接下气地禀报沈辛夷:“殿下,不好了,齐中候和堂公子打起来了,两人现在都重伤昏迷过去。”


    沈辛夷脸色微变。


    玉烟又道:“还有大郎君和太子手底下的太史公,他们俩为了劝架也受了伤,现在太子已经赶过去了,您也赶紧去瞧瞧吧。”


    作者有话要说:  嗯,所有反派送来的都是助攻╮(╯▽╰)╭


    这是二合一章 节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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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


    当天下午,齐叱就带着太后的虎骨酒和沈辛夷的描红给了陆衍。


    陆衍翻开沈辛夷的描红本, 一字一字看过去, 忽抬眸问齐叱:“她太后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齐叱照实道:“太后只叮嘱您要保重身体,旁的就再没说了。”


    陆衍简直想上脚踹他, 压着怒气问他:“别人呢?别人没说什么?”


    齐叱摇头:“除了太后, 再没人跟您传什么了, 太子妃只说近来练字偶有心得,所以取了近来的描红本给您,让您指点一二。”


    陆衍只好又低头翻看描红本,里面多是摘录的诗词,硬是一句有用的都没有, 他随手把描红本放在一边, 对齐叱道:“滚吧。”


    他待齐叱走了,把描红本又拿来,细细在字迹上摩挲了一遍, 很快又皱起眉, 烫手似的扔在一边。


    他以为自己纵然心悦沈辛夷, 但略冷她个几天, 也不会有何影响,她进宫陪太后的头两天还好,这几日却越发不适应了。


    她还真是心宽得紧,难道就不怕自己这几日去找别的女人?


    他又转念一想,她那样冷心冷肺之人,只怕还真不在意, 或许巴不得他去寻别的女人,她好能趁机和离,做梦!秉持着这种念头,他又一个人孤枕和衣睡下。


    他一向醒得早,第二日早上才洗漱完,底下人慌里慌张跑了进来:“殿下,不好了,齐中候和沈司戈打起来了!现在两人双双重伤昏迷,您快去瞧瞧吧!”


    陆衍一听沈这个姓就有种不妙的预感,挑眉:“沈司戈是谁?”


    那人慌里慌张,上气不接下气:“就是太子妃娘家堂兄。”


    陆衍心下一沉,淡淡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赢了自然好,输了也是常有,我去做什么?”


    那人大喘了一口气:“不是军中比试,两人私下动手,太史捷和太子妃的嫡亲兄长上去劝架,也受了伤”


    陆衍听到太史捷出事,面色更沉,当即大步迈了出去,翻身上马。


    他在路上才弄明白了事情经过,金吾卫有个不成文的约定,沐休的时候将士们约在军营里小比一场,因着不是正规比试,所以还可以把亲朋带来观看,齐叱特地请了太史捷指点,沈凌云把沈桂旗带来瞧热闹,结果两人正经比试还没开始,私底下先干了一架,听说还动了刀枪,太史捷和沈桂旗闻讯赶去劝架,结果也被牵连进去了,其余劝架的将士都受了轻伤。


    陆衍强压着火,掩嘴重重咳了几声,问道:“他们为何打起来?”


    传信之人也是满脸茫然:“好像是沈司戈先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两人就动起手来了。“


    金吾卫的军营依山而建,陆衍策马了大半个时辰才到,一下马先去看太史捷。


    太史捷被安置在一处营房里,脑袋上肿起个大包,肩膀也不大灵便,他见陆衍到来,想站起身相迎,陆衍几步扶住他:“太史公别动,伤了筋骨就不好了。”


    太史捷笑笑:“不碍事,只是青肿了一块,上不到本里。还是年轻人劲儿大啊,早知道这般,我就只动口了。”他又以目光示意:“殿下瞧瞧沈家郎君吧,他伤的比我重。”


    沈桂旗和沈辛夷如此相似,陆衍其实一进来就瞧见他了,只是不知如何开口。被太史捷一引荐,沈桂旗忙站起来,束手束脚地道:“微臣,不,草民在下沈桂旗,见过太子。”他边说边瞧了自己这位‘妹婿’一眼,一眼看过去也是惊艳万分,但随即觉察到他面上的冷意,心下不由更为紧张,又为妹妹操心。


    太子这般漠然,又和沈家素有嫌隙,阿妹那样爱说爱笑的人,跟他过日子一定很累。


    陆衍表情看似淡漠,实则也是僵住了,停顿了片刻,这才颔首,又问他:“你没事吧?”他看过去一眼,只见这位大舅子手臂上有一道浅薄刀伤,脸颊青紫,手背擦伤,不过都上过药了,应该没有大碍。


    沈桂旗竭力镇定,点头:“谢太子垂询,我无碍。”


    陆衍能接受沈辛夷,皆是因为把她看成了自己人,对于其他沈家人,他本能地不想多见。他转向太史捷问话:“军师,究竟是怎么回事?”


    太史捷起了身,不答:“咱们先去看看齐叱和沈司戈吧。”


    陆衍颔首,沈桂旗跟在两人身后前去探望。


    因为齐叱和沈凌云的伤势较重,两人被安置在一处清净干燥的营房里,方才一个伤了后脑勺,一个伤了太阳穴,此时皆昏睡不醒。


    陆衍干脆问旁边候着的几个将士:“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几个将士正要回答,外面又有人报:“太子妃到!”


    陆衍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身子不由的微微绷紧,明知不该,但想到几日不见,而下一刻就能见到她,还是无可避免地期待起来。


    他甚至在想自己今日穿的衣服是否足够精神,佩戴的首饰是否得体,在她面前会不会出丑?等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又陡然生出一股怒气来,却不知到底是在恼谁。


    沈辛夷到底给他下了什么迷.魂药?他怎么就这么容易被牵动?!无药可救!


    沈辛夷极快地走进来,先向他微微一礼:“太子。”


    陆衍薄唇轻轻抿了下,对她的称呼感到极为不满,又瞬间意识到一个问题:“你清醒了?”


    屋里屋外这么多人,沈辛夷含糊道:“是啊。”她问道:“大家的伤势怎么样?”


    陆衍淡道:“无甚大碍,修养几日就能好,大夫说你堂兄和齐叱过会儿就会醒。”


    陆衍转过身不去看她:“你来的正好,我正在问其他人事情的原委。”他转向方才那名将士,换了个问题:“方才到底谁先动的手?”


    这个问题比刚才的更有攻击性,一边是太子妃堂兄,一边是外戚家人,将士左右为难,最终还是老实道:“我看见是沈司戈先扑过去的。”他想了想,又补了句:“不过当时场面混乱,卑职眼花了也有可能,您问问其他人吧。”


    沈辛夷脸色不大好看。


    谁先动的手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这个问题决定了谁有理谁没理,要真是沈凌云先动的手,那没理的肯定是自家,太子就是要处罚她也没话说。


    陆衍又问了几个人,都说是陆凌云先拔的刀。他看了眼沈辛夷的面色,又问方才那将士:“军中挑衅私斗,该如何处置?”他来只是为了看太史捷,本没打算插手此事,反正齐叱和沈凌云自有军法管着,但心里那股莫名的怒气让他鬼使神差地问了这个问题。


    将士面色为难,见陆衍神色冷漠:“赏,赏军棍五十。”


    陆衍道:“你没说完,若情节严重,影响恶劣,按军法当斩首示众。”


    将士羞愧地低下头,嗫喏了一句。


    沈辛夷脸色微变,斟酌了一下词句,努力让自己言辞不带半点锋芒:“太子,将士所见不会有假,但我堂兄的人品我还是知道的,他断不会主动对同僚动手,要不要等他们二人醒来再问个清楚?”


    陆衍脸上带了她熟悉的讥诮:“几十双眼睛看着的事儿难道有假,太子妃真以为等两人醒来这事的处置会有什么改变?还是太子妃想罔顾军法,把他强行保下来?”


    他说完这句自己也有些后悔,他知道自己是因为传信那件事而迁怒于她,他瞧了眼沈辛夷微白的面色,努力缓和语调,干巴巴来了句:“不过这事儿不算严重,应当也就是打几军棍,不会要他性命的。”


    沈辛夷没接话,太史捷打圆场,笑道:“还是等沈司戈和齐中候醒了再问吧,就算是县太爷审问犯人,也得问犯人几句话啊,咱们总不好在两人昏迷的时候给他们就这么定罪吧?”


    沈辛夷向他投去感激的一眼:“太史公说的是。”太史捷向她还以一笑,示意她别动怒。沈桂旗附和:“正该如此。”


    她又转向陆衍:“等他们二人醒了,问清楚之后,该怎么罚就怎么罚,我绝无二话的,太子也不用说我徇私,就算按律斩首,我也不会多说一句。”


    陆衍蹙眉:“我并无此意。”他又觉着自己说话太软,冷下脸:“问不问有何区别?难道他们两人还能给出别的解释?”他自知道问和不问的区别,不过话赶话到这儿了。


    沈辛夷没说话,让下人取了特地带来的伤药,先给太史捷一瓶,再给沈桂旗和其余被误伤的人,抱拳行了个武人的礼节:“诸位今日突遭横祸,跟我们脱不了干系,这些是我们家祖传的创伤药,对外伤有奇效,还请诸位不要嫌弃。”


    众将士总觉着宗室妇都该如九天玄女一般高高在上,没想到这位太子妃这般和蔼直率,心下反倒更加敬佩,回礼连说不敢。


    陆衍在一旁不置一词。


    正在他们用药的时候,齐叱突然重重咳嗽两声醒了过来,不过眼神还有些涣散,有人给他灌了几口温水,沈辛夷瞧他这样,本打算等一阵再问呢,不料他哑着嗓子喊出一句:“凌云兄弟呢?”


    沈辛夷见他能说话了,忙道:“他没事,正在你身边躺着呢。”她犹豫了一下,才缓缓问道:“方才你们二人相搏,是谁先动的手?是沈司戈吗?”


    齐叱才看见她和太子:“太子?太子妃?你们怎么在这儿?”他也来不及诧异了,勉强站起来:“光说说不清,殿下随我来。”


    陆衍和沈辛夷互视了一眼,跟着齐叱来到他俩方才打架的地方,他捡起木棍在草丛里胡乱拨拉的几下,就见草丛深处有一只被斩成两段的大蛇,蛇身手腕粗细,五彩斑斓,头呈三角,显然毒性极烈。


    沈辛夷瞧了眼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慌忙别过头去。陆衍看了她一眼,不着痕迹地上前一步挡着她,又问齐叱:“怎么回事?”


    齐叱一叹:“方才我和凌云兄弟争了几句,他拔刀向我砍过来,我以为他要动手,立刻跟他争斗起来,我俩打红了眼,快昏过去的时候我才知道凌云兄弟拔刀是看见毒蛇在我身后,他怕我被毒蛇所伤,这才一刀看了过来,我丢人啊,我对不起他!”


    陆衍:“”


    他猛然就觉着脸上一疼,真疼。


    作者有话要说:  九千字完成~~~做人把话说的太铁是没有好下场的╮(╯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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