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有个知根知底的破孩子真是气死了!
“挑你打盹偷懒的时候教的。”
“少爷乱说,画砚从不偷懒。”
孩子小,不傻。
程颂……
一大早,哆哆嗦嗦钻出被窝,画砚看到了奇景。少爷居然已经起了,没赖床!
“不着急,困就再睡会儿,反正你也不用上学。”
他俩房间是相通的,说完程颂就出了屋。
画砚以为昨天的丸子都吃完了,根本猜不到他还藏了碗肉馅,早上包馄饨!
与黎仁诚聊完,程颂坚定了转算科的决心,充盈沸腾的厌学情绪也跑了个七七八八。夜里睡得安稳无梦,早上一睁眼,居然期待起了上学!
“黎兄早!”
元气饱满地和习惯早起的黎仁诚打过招呼,程颂钻进了厨房。
常进厨房的除了自己就是孙大,趁着黎兄在井边打水,程颂掏出包好的调料唰唰放。这调料包是他特意穿回现代取来的,煮馄饨汤提鲜用。味道和慢火高汤比不了,糊弄秀才院的两名食客足够了。
“少爷,这是甚?”
画砚挑起一筷子黑黑薄薄的汤菜。
“紫菜,一种干菜,海里打出来晒干的。”
干紫菜大琞就有,只是价钱高,程家厨子没用过,画砚不认识。
“海里来的?”
“是。”
“龙王家的喜宴就吃这个吗?”
“谁?龙王家?喜宴?”
“夫人讲的啊,龙王嫁女的故事,海里住的不就是龙王,嫁女不摆宴吗?”
画砚口中的夫人就是母亲周宜,只是年头太久,程颂早忘记母亲讲过什么神仙故事了。
龙王摆宴就上紫菜……程颂在孩子头上拍了拍,心中酸涩。
这孩子自小被爹娘卖掉,却是天性纯良,没有一点愤世嫉俗,就连蛐蛐林春杏也只说讨厌,一句诅咒都没有。
在现代,十岁左右的孩子动画片都看腻了,寒暑假还要被坑得四处游学。画砚却是和以前的自己一样,对程家以外的世界十分陌生。连个紫菜都不认得,太缺见识了!
当初家里的夫子给自己上课,画砚也跟着听,但两人差了四岁多,夫子们授课也不会迁就一个书童。程颂越想越心凉,他居然连画砚认得几个字都不清楚。
“摆,摆宴,除了紫菜,还有海带……”
程颂脑子跑了神,嘴上敷衍道。
画砚???
原本激昂的学习热情被画砚的读书问题冷却了不少。次日午饭后回到讲堂,程颂才把转算科的事告诉了两位同窗。
“其实我也想专研算学。”
沉默片刻后,谢驰轻轻说了句。
“可是有阻碍?”
程颂问道。
谢驰读书很认真,和穿越前只会死学的自己很像。三人中,谢驰话最少。程颂没想到他也有转专业的想法,言语中还夹着几分低落的有志难伸。
“整个谢家都等着他中举重振家门呢。”
章清像是早知道谢驰想法,一点没意外。
程颂眉头轻挑,平日里都是谢驰揭底章清,怎么今日反过来了?
机会难得,也不管谢驰乐不乐意,章清冲着程颂继续嘚吧:
“他祖父是致仕官员,从八品的县丞,回乡后便日日督促家中儿孙一心科举。不过只到他这辈才出了这么一个预考三十一名。名次不佳,也是他家中仅存的希望了。”
“他要敢说转去算科,回家定会被训斥,嗯,怕是还要挨揍。”
最后一句章清还顿了顿,似是斟酌了一下事情的严重程度。
程颂忍不住撇嘴,他算明白为什么谢驰明明是个不爱说话的性子,却总逮着章清怼了,纯粹是这破嘴开足马力自找的。
这么守礼恭顺、勤奋刻苦的小书生,哪家祖父舍得随意乱揍?!
“祖父年近四十才考中举人。补官倒是没等多久,主动请缨去了北边苦寒之地做了十几年的县丞。因病致仕后专心休养,偶尔教导和考校一下家中儿孙的学问。”
“父亲与叔伯都是多次预考未过,孙辈中也仅我一人进到县学,但家中二弟和堂兄弟都在私塾苦读,我也算不得仅存的希望。”
谢驰难得没反驳章清,目光跳过这张脸,对着程颂说起了自家过往。
“那你父亲与叔伯预考不过,还在一直考吗?现如今以何为生?”
住校学子都回了住处休息,讲堂里人不多。事关谢家私事,程颂还是压低了嗓音。
谢驰用的笔洗都是名窑精品,家境定是不错。程颂一直以为他家也是经商的,到了谢驰这代有了科举资格,没想到他祖父居然是致仕的官员。
不是商贾,家中两辈人又一直考考考,一大家子就靠个县丞的退休金活着吗?或者谢家是大地主?
程颂想问清楚再思考如何劝慰同窗。
“祖父致仕时确有些家底。祖母善谋,父亲和叔伯的婚事都是门当户对的富家之女。像母亲的陪嫁中就有一间书画铺子,父亲化名‘告士先生’,在铺子中卖些画作,也能换些茶钱。”
噗……
程颂听得差点笑出声来,赶忙把嘴捂住。这孩子连自家家底都揭得是毫无负担啊!
可能不够清正的祖父,兴许很是势利的祖母,依靠妻子嫁妆养家的父亲叔伯,最后连亲爹的画作水平也没放过,原来章清受到的伤害还算轻的。
“若是如此,我倒认为你大可向家中长辈坦诚想法,应是遇不到多大阻碍。”
好不容易压住笑意,程颂建议道。
“程兄何出此言?”
谢驰直起腰板,眼中颓色尽扫。章清则是一脸诧异,颂弟这是急着让谢驰挨揍啊!
因为你家长辈都很懂变通且能屈能伸啊!程颂心中腹诽,嘴上不敢直说。家中有个画砚就够够的了,他可不想再躺进谢驰的拆台名单。
“依你所言,家中应是衣食无忧。既然不缺银子,长辈自然有底气督促子孙安心向学。”
“科举所费不低,贫苦的家境哪经得起一试再试。能提早筹谋,免了儿孙为生计辛苦奔波,足见你家长辈的通达明理、深谋远虑。”
“转考算科于早日通过院试有益,与家中期望并不背离,长辈应是不会阻拦。”
为了把这套说辞美化下来,程颂费了不小的劲。
站在长辈角度,为保障儿孙生活富足,娶个有钱儿媳不难理解。同样的观念在现代都不算罕见,何况大琞。谢驰就是那个得利的儿孙,自然不能非议长辈。程颂一个外人,更没必要多嘴评论。他只是依靠自己的理解,猜测谢驰改学算科不至于受阻。
儿子卖画都不嫌丢人,孙子改个专业而已,算什么大事。
“程兄所言有理,今日回去就与祖父祖母言说。”
程颂的分析理据清晰,谢驰深受鼓舞,握紧双拳坚定道。
没理会一脸惊讶的章清,程颂把手掩进袖中,冲着谢驰悄悄比了个v。
秀才院没有食不言的好习惯。晚饭时,程颂讲起同窗也打算学他改考算科,黎仁诚只是听得点头,画砚却是骄傲得不行,挥着筷子连吃带夸。
“原以为少爷预考只居榜尾,到县学读书与同窗不好相处。想不到第一日就有同窗帮忙买肉,才几日就成了同窗榜样。如此风光,回去定要与老夫人好好讲讲!”
今日这道大葱炒肉也须好好讲讲!好吃!
你可省省吧,这算什么风光……程颂给他舀了一大勺清炒菘菜堵嘴:
“别光吃肉!”
谢家长辈的反应确如程颂所料,都赞同谢驰改到算科。
“祖父说我既有志算科,必能更加刻苦。若算科无法取中,专攻文举更是无望。”
“而且若有幸考中,算科的补官也更为容易,且少有发去边远之地的先例。”
“至于晋升艰难,祖父说他当初本想靠着在北地的资历能换到富庶之地任职,没想到一直无人接替,只得无奈拖到了致仕。文举的晋升之路一样多有变数,让我无需因此忧心。”
昨日得了祖父许可,谢驰心中激动。今日早早就从家中出发。路上先去肉铺喊上章清,到了县学就在门口等着,见程颂来了便赶忙迎上去分享了喜讯。
程颂为谢驰高兴。
“恭喜驰弟,那今日你我同去与学谕言明此事。”
“善。”
县学的学谕类似现代的教学管理人员,更改院试方向,须要去学谕那里做个登记。
“要不,我也改学算科?”
见两个好友笑得开心,一旁的章清纠结不已。
“我与程兄是对算学更有兴趣,你若也改算学,章大伯就不会同意。”
“为何啊?你祖父都能同意,为何我爹不行?”
“算账都没有章大伯快,他能同意你考算科?”
……
考生太少,县学没有单独的算科学斋,只能自己私下调整学习内容。算学的夫子也只是指导他们多看一些算学专著,若遇到疑难可以请教,不会单独开课。
听完学谕的话,程颂总结了一下,简言之就是考算科,靠自学。
“过两日休沐,不知程兄是否有空,我想请程兄到和乐居一聚。若不是受你启发,只怕我会一直困于浅见,误了前程。”
做好了登记,改考算科的事就算办妥了。能专精感兴趣的学科,谢驰心中高兴,出了学谕办公的院子便向程颂发出邀请,想要一同庆祝。
“和乐居的蜜炙肉和煎豆腐都是招牌菜,日日吃这饭堂,休沐自然得去补补油水,颂弟一起吧。”
不能跟着改专业,吃饭总能一道吧,等在院外的章清赶忙凑了过来。
县学十日一休沐,程颂是插班生,只上六天课就能赶上放假。不过和他俩去和乐居,就算能带上画砚,黎兄也肯定不去。
难得休沐,程颂不想单独出去,与二人商量:
“既是相聚,也不拘何处。休沐要不到我租住的小院一聚,吃多了和乐居的蜜炙肉,也尝尝我的手艺。”
“去颂弟的小院?那黎案首也在?”
程兄/颂弟可是与黎案首同租的,突然的邀请立时让两人亢奋了!
“应是在的,不过黎兄每日读书耕作很是忙碌,未必有空与你我闲聊。”
程颂略带犹豫道。
他还没见过黎仁诚与其他学子相处,拿不准他会不会嫌乱躲起来读书。
“那是自然,不专心苦读怎能争得案首。”
章清谢驰齐齐点头,很是理解。
有机会近距离参观案首,章清谢驰果断放弃了和乐居。三人商定休沐日在秀才院相聚。
程颂叮嘱章清,让他到时顺便带一扇排骨、十块豆腐和二十斤黄酒过来。
“颂弟饮酒?”
章清惊讶道。还二十斤?看不出来啊。
“不饮酒,做腐乳用。”
“腐乳是何物?”
“发霉的豆腐。”
“发霉的豆腐还能吃?”
谢驰听罢也端不住面色了,程兄穷困到如此境地了吗……
“发得如何?能用吗?”
晚饭后,卫氏端着一碗浆水过来,让程颂看看发得如何。
“豆腐做法我也只是听过,不过这浆水闻着酸香无异味,应是差不多了,今晚就泡豆子吧。”
程颂放下碗说道。拿不准就做一次试试,反正步骤简单,多练练早晚能把做法摸索出来。
卫氏听了程颂的话,回去就泡了三斤黄豆。
次日一早,程颂是被屋外的热闹吵醒的。叽叽索索地穿好衣服,刚一出门就被扑面的二月寒风激了个哆嗦。
院子里舅父和青河表哥在井旁打水,黎兄正提了一桶磨好的豆浆往厨房送。怪不得画砚没来叫自己起床,孩子正追在青山表哥后面,磨叨着想接手推石磨。
见只有自己起得晚,程颂略显尴尬,拢了拢外袍快步走到井边。
“是我们过来早了。你舅母看豆子泡好了,等不及天亮就想磨,早知道昨晚该和你借了石磨搬过去,今日又打扰黎秀才了。”
周伏没拦住媳妇一早就来,比外甥还不好意思。
“周大伯不必客气,平日这时我也起了,算不得太早。”
从厨房出来,黎仁诚把空桶放回到石磨旁。昨日周家人已经问过他们能不能早上来磨豆浆,现在只是来得早些。他自己也好奇做豆腐过程,理解周家人的急切。
“程颂起了?快来看看这桶豆浆能不能点了!”
厨房里,卫氏听见说话声,往院中看了眼。
“来了。”
煮豆浆有假沸现象,需要开锅后再多煮半刻。卫氏已经煮好了两锅,都倒进洗好的木桶中了。
用两根筷子挑出表面已经成型的豆皮,程颂又舀了半碗豆浆试了试温度:
“差不多了。”
“这浆水须要慢倒,边倒边轻搅。出现水絮分离就是开始凝结了。等凝结的絮块变多变大,贴近边缘部分的水显出青黄色就不要倒浆水了。再静置,嗯,一刻左右吧,就可沥水压制。”
“沥出来的水要留下一些发酵做浆水,比用面汤发酵浆水快些。夏日里一天就发好了,眼下天凉,需要放火炕或灶火边上。”
装着豆浆的木桶被周青山搬到院中,所有人围成一圈听程颂讲解点豆腐。
小少爷也是头一次上手,这套磕磕巴巴的解说词更是昨夜穿回家现背的。实在是他也没料到舅父家会对做豆腐这么上心,只能牺牲睡眠突击学习。
压制豆腐的模具是自己做的,这东西简单,周家父子做了不少。吃罢早饭,泡好的三斤豆子已经全部熬好点好了,只等水再沥干些盖上重物压制了。
听程颂说挑出的豆皮晾干后能做菜,味道还很好。卫氏便守着最后一锅熬好的豆浆一张一张掀豆皮,定好了等程颂晚上回来烧肉吃。
做完豆腐,程颂回屋换长衫。再出来,见黎兄与舅父表哥都围在模具周围,像是要见证一下豆腐沥出多少水才能成型,也或是担心放在上面的陶罐将豆腐压碎了。
大家都围着豆腐,程颂自己也好奇上了,也想不出门留在小院,他也是头回做豆腐啊!
见外甥有些磨蹭,周伏以为他是担心豆腐做坏了,笑言定会给他留上几块晚上试吃。
只有画砚明白这是少爷厌学病又犯了,整理好书笼,拽上他赶紧出发,五花肉都快到了!
12、同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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