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 他俩上来就做梦
◎别让我活不下去就行◎
符车带着简子羽频繁用了几次技能才停下来,此时四周只剩下雾红的蒸汽,那股令人不安的味道和摩擦声依旧还在。
简子羽僵硬地动了动手指,转过身,死死盯着那层雾气。
身旁的符车抿了抿嘴:“不会从那里出来的。”
回应他的是沉默。
简子羽眨了眨干涩的眼睛,不想去责问这个孩子为什么拽着她走,如果不是他,自己也会死在那,而伏一凌在知道他是掠影者后,选的是让她活。
“你是掠影者,衍生技能是什么。”简子羽的声音有些颤,“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没有回应,她抬手,胡乱地擦了把脸,她不懂该怎么和孩子交流,到符车来到这里,两人几乎没有任何交流,她也一直都不讨小孩喜欢。
他知道这里有可怕的怪物还说要进来,无非就是因为几人必须去过这个剧情,可是。
“你最起码可以告诉我们一声…”这句话最终还是哽咽着,从唇缝里挤出来。
“透视。”符车低下头,拽了一下帽子,声音很低。
“那他…还在这里吗。”
“……不在了。”
简子羽闻声,心里的最后一丝侥幸也灭了。
静了许久,他转过身拽着男孩的手腕往前走:“先整理一下信息。”
“巨型气球蜈蚣,脚部是手术刀,口器是用油漆画的但是可以张开…盘踞在锅炉房管道里直线行动速度很快但是相对笨重,撞击物体时不会受伤所以暂时不知道弱点是什么……”
两人踩在铁板上的声音和这些话混杂,符车手指蜷缩了一下。
“手腕。”
简子羽以为是自己拽他拽的太紧了,“嗯,抱歉。”松开后撇到男孩的手腕一愣。
酣睡值……酣睡值没掉吗?
她抬手看着毫无变动的数字,又再次抓起符车的。
这个怪物不影响酣睡值?她大脑被冲击地有些混乱,符车的手腕红字,也只是扣除了技能所用的点数。
“为什么酣睡值没有变化,那怪物等级应该很高才对……”刚才几人跑的太急,她根本没意识到没被这个怪物影响到。
“因为这里只是梦境。”
简子羽闻声抬头,皱着眉朝着前方望去。
“准确来说,这里甚至都不是我们自己的梦。”尹司依慢悠悠地走出来,挥着眼前的雾气,停下身,抱着胸靠在栏杆上,看着对方一脸警惕耸了耸肩。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又不是人人都像凛凛似的喜欢杀人。”
简子羽几乎是下意识就挡在符车身前,身后的孩子忽地拽了她一下。
“只有她一个。”
尹司依眉毛一挑,歪头看着符车的眼睛:“先天白化?难怪一直带着帽子,你很害怕别人知道你是异类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简子羽呛声道。
“交换一些情报?”
“我凭什么信你。”
尹司依有些无奈,挑起胸前的头发笑了一下:“那我先说,那个言师没死。”
简子羽一怔:“你知道我们刚才发生的事?”
“我是言师,我有感应的。”
“放屁,言师在这里根本感应不到任何东西。”简子羽又呛了回去,声音冰冷,“别想拿你那点唬人的东西来骗情报,滚。”
尹司依眯起眼,拍了拍自己衣服上蹭的铁锈,“言师在这里感应不到怪物,但是能感应到人的情绪,那个言师我不知道,但是你也见过我的衍生技能。”
她笑了笑:“我能知道你们的事,全是因为你现在的情绪浓到十里开外我都能闻得到。”
朝着两人走了几步,看着对方依旧警惕又友善地举了举双手。
“放心,我不对你们做什么,我一开始就说了,这个地方是梦境,那个言师没死,我已经拿出很大诚意了唉。”她又探头看了眼对方身后的符车,笑道。
“你们队里又是粉毛又是白毛的,比我们队里那个光头养眼。”
“你想知道什么。”简子羽抬手把符车的帽子往下一拽。
“进到这个游乐园时,你们都梦到什么了。”
“……一个女孩,在海边说再见。”
“还有呢。”
“海里有只水母。”
尹司依点头:”内容都一样,和这个游乐园没有一点关系的梦。”
“嗯。”
简子羽说完便拉着符车准备走,察觉到对方想要碰符车抬手把她打开。
“交换情报就交换,别碰他。”
直到两人走远,尹司依摩挲了一下手指,看着消失的背影。
“这么护着他,这孩子可不简单呢。”
脚底被震得发麻,她转过身,没有丝毫犹豫,迈进浓雾。
_
岑几渊这是第六次看到这个小丑了,他可以百分百确定,毕竟每次他都会被这个脑瓜子掉漆的东西攻击。
“我们是不是又进入到什么怪圈里了。”岑几渊一个闪避避开小丑挥过来的机械手臂,这玩意每次变着法地打他就跟和他杠上了一样,最离谱的是岑几渊还次次能着道。
在前面五次里,小丑手里的彩色喇叭朝他喷过水、小丑的鼻子像个豌豆炮一样对着他的脑门发射、甚至某一次它还从咔咔响动的嘴里骂出了一句鸟语吸引他的注意力然后一个猪突狗进给了他一个暴击。
“靠,这东西是个怪吧!”他瞪着小丑想白它一眼,发觉对小丑翻白眼是一件很二的事情他强行撇正自己的眼球。
“你酣睡值有变化吗。”严熵伸手在小丑眼前晃了晃,显然这位对他没有一点兴趣。
“没有,就是正常的下跌速度。”岑几渊拆了根糖塞到嘴里,有些无奈。
“我被针对了,我被做局了,这个怪物他暗恋我打我都不带给我扣血的。”
“嘿嘿嘿——”
岑几渊:“?”
他一脸绿地看着这个小丑:它刚才是笑了吗?笑得又贱又贱的。
“嘿嘿嘿!”这一声更是像个刚出山进了果子堆的猴子。
别说岑几渊,严熵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抽象的怪物,他憋着笑,心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岑几渊,你去试试戳瞎他的眼睛。”
这话给岑几渊说的一愣,给小丑说的一抖。
“哎别别别!有话好好说。”从那张嘴里传出来的声音像是被专门压缩过,及其难听,还带着股北方方言的调调。
“你会说话你装半天哑巴?”岑几渊看着这张脸就来气,他还以为之前听到的那句骂人鸟语是幻听。
“你们想出去还是想进去嘞。”小丑的头扭了扭,和得了关节病一样一卡一卡的掏出两个球,摆正自己的头说:“只有一次选择机会。”
出去还是进去?这话问的未免也太没有指向性,显然还是让严熵来选比较好。
岑几渊往严熵身后缩了缩,意有所指地朝他指了指,那小丑头却始终朝着他:“你来选。”
这怪是真的暗恋他?
岑几渊朝着严熵抛了个求助向的眼神。
“随便选。”严熵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余光同时也瞥到了小丑嘴角的笑。
“你不应该直接告诉我选哪个吗!?”岑几渊压着声音怒道:“你也不知道选哪个?”
得到对方的默认他两眼一闭,指着左边的球道:“出。”
“咔啦——”
小丑的头朝着左手扭了扭,“请慢走。”
他笨拙又滑稽地摘下头顶的帽子鞠了个躬,两人身后的玻璃应声破碎,红绿地碎片在空中停滞变形,变成液体将两人缓缓包裹,他们再睁眼时还真被传出了这个鬼屋。
岑几渊眯了眯眼睛,长时间未见光忽然被传出来有些不太习惯,“哼。”他笑了笑,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我可不觉得这怪物真的会把我们送出来,而且还把我们变回来。”
严熵嘴角勾了勾,“聪明。”
“本来就挺聪明的。”岑几渊迈了几步抬脚勾下垃圾桶,“果然。”
这垃圾桶里没有糖棍。
难怪严熵说让他随便选,进去是真进去,出去未必是真的能出去。
他刚准备转身余光一撇,躲过朝自己飞来的牛奶盒,“这种东西当凶器的怪物也太——”
“南南!怎么能朝着人丢垃圾呢!快和哥哥道歉。”
这句话、这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让岑几渊的血液霎那凝固,那女孩扭捏着低头朝着岑几渊说着“对不起”,更将他整个人都丢进了冰窟之中。
严熵立刻察觉到不对,拉着岑几渊朝着那女孩说了声:“没关系。”快步带着人走到一处偏僻的老树后,这里能稍微规避一些视线。
“冷静点岑几渊,这些都是假的。”严熵把人往里怀里拽着,岑几渊的呼吸太快,短短几步路,冷汗已经浸湿了背部的衣服。
“我…我知道,没事。”岑几渊蜷缩了一下手指,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人,反复在心里告诉自己冷静些,都是幻境。
两人没有可以确定时间的工具,但这么大的人流量,应该是周六日。
“严熵,那个叫南南的女孩…”
“我知道,不用说。”如果说之前简子羽的话只是猜测,那么此时严熵已经可以确定,他顿了顿,沉声开口。
“岑几渊,这个世界真的有人在看着我们,而且,他确实在针对你。”
岑几渊的手又攥紧了些,指尖的血液滴落,脚底未被修剪过的杂草接受的理所应当,跟着风舞了舞。
“嗯。”他声音很低,说不出那语气是不甘还是认命,“反正我也倒霉习惯了。”
别让我活不下去就行。
42 ? 他俩上来就玩的贼花
◎我之后不乱说了◎
那个叫南南的女孩探头探脑地朝着这边看着,又被拽走,他们从二人对话中听得出这是一对母女,岑几渊也松了口气。
现实完全不一样,他心里那股慌乱暂时被压了下去。
他扭头望去,鬼屋门口的工作人员扮着小丑,正给路过的孩子发放印着鬼屋名字的气球,高声叫着路人来体验一下,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过来。
如果就这么出去未免太扎眼了些,他活动了一下发僵的手,看向侧前方藏在巷子里的门,上面明晃晃地写着非工作人员禁止入内,两人对视一眼。十分默契,三下五除二地从旁边没关严的窗户爬了进去。
几分钟后,园区里多了个巨大的骷髅人偶,脑门上还明晃晃地写着“霹卡鬼屋”。
在这种逼近38度的高温夏日,这加厚版的棉服套在身上可以说是行走的汗蒸房,严熵抬手擦了擦岑几渊下颌的汗。
“这也太热了。”岑几渊感觉视线之内的所有人物都被烤化了,现在只想来一瓶被冰镇到掺着冰碴子的矿泉水。
眼睛又撇到那抹让人心慌的荧光绿,池子里明明盛满了水却给不了半点凉意,廉价的铁板棚子看似遮阳,实际一靠近就能感觉到被遮盖的那一片区域都是被烘烤过的。
也不知道这些工作人员什么时候能意识到有些热它不是遮住光就能了事。
两人傻愣愣地披着玩偶皮站在太阳底下,引了不少小孩来,周围越来越朝,甚至还有几个孩子直接扑到了玩偶身上。
“……渊渊,你有没有发现这里的工作人员身上有些印记?”严熵压着声音问。
岑几渊用手指小心翼翼的勾了勾额角的发丝:“啊?什么?”他感觉自己已经快热出幻觉了,他们来这里无非是为了找那个海豚船,但是池子里并没有,本就燥热此时心里更是一股子火。
“南南!你不能下水的。”女人的声音忽得从右后方响起,岑几渊刚想扭头被玩偶头内部的框架撞地一痛。
他没管,皱着眉:“严熵,我梦里她下水会有个剧情。”
严熵抬手揉了揉他有些肿起来的额头,顺势把他的头发往后拨了拨,两人起身,带着这个笨重滑稽的玩偶朝着熙熙攘攘的队伍人群挪去。
这一挪惹得一群围在周围的孩子吱哇乱叫,一副这玩偶真的是个骷髅的样子四处乱跑,人群也跟着躁动了些。
一部分家长因为害怕自己孩子被撞伤甚至想着先离开这里,但显然那些想玩碰碰船的孩子不乐意,一时间尖叫声、哭喊声、怒骂声、嬉笑声都混在一起,操控亭子里面走出来几个工作人员控场,引起躁动的玩偶也成了他们的指责对象。
“你们鬼屋的员工来这边凑什么热闹?人都被你们吓跑了!”工作人员扯着一口纯正的北方口音,鸭舌帽檐压住的头发都被汗浸湿,显然他们也热,也烦躁。
岑几渊烦躁地翻了个白眼,心中骂了句。
两人敷衍地挪了挪位置,对方看到人群那边安生了些也没打算继续来管这个穿着棉服沐浴阳光的骷髅头,这太阳大到站在这里一秒都挨不住,他摘下帽子在手里挥了挥,拨开黏在后颈的发丝。
岑几渊目光一定:“他脖颈上有块疤?”
他这才后知后觉刚才严熵说的话指什么,两人一路上走来遇到的工作人员很多,但是那么远的距离,严熵这都能留意到?
“游戏设计师不都近视吗,你为什么眼神这么好?”
“哪里来的刻板印象。”严熵握住把手,挪动了一下玩偶的角度。
“你们不都是整天对着电脑一接活就天天熬大夜还人手一件包浆格子衫吗?”岑几渊扭了扭脖子,长时间套在壳子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不过你真的不像。”
严熵闻声搜寻了一下记忆,点了点头,“我确实经常对着电脑,也经常熬夜,但是我不穿格子衬衫,太丑了,我的衣服也不会包浆,要讲卫生。”
岑几渊觉得两人好像跑题了,没打算继续说这个:“严熵,他们身上印记形状有点眼熟。”
皱着眉,下意识刚准备掏口袋被握住了手腕,下意识扭头看着严熵手里的门票:“嗯嗯对,他们身上的印记很像海豚。”
“嗯。”严熵目光停在岑几渊结痂的手上,“小心些,尽量不要再让伤口扯开。”
虽然谢裴森还没准备用二阶诅咒,但是诅咒者只能针对一人的话,很难保证故事线拼凑完整他不会对着岑几渊下手。
“你心疼我啊……”岑几渊嘟囔道,“还不是因为你欠的桃花债。”
这倒是两人自打进来第一次提及谢裴森喜欢严熵这件事,一时间气氛有些僵住。
“…我不记得我和他有接触,大概是以前过故事遇到的。”严熵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他确实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遇到过这个人了。
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欠得桃花债。
想到这,他一顿,试探性地问了一嘴。
“你这是吃醋吗?”
“吃你大爷。”岑几渊没好气道:“你还懂什么是吃醋?严熵,情债找上门儿来了你开窍了?”
之前怎么不见你懂这么多。
他“幽怨”地挪走目光,看着排着队簇拥的人群,那队伍也已经排到了南南那里。
谁知道这话题一说就停不下来,严熵又凑到他耳边:“他喜欢我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对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岑几渊冷笑了一声:“也是,毕竟你俩撞号儿了。”
“我身边已经有你了,不需要别人,同样的,我也是你的。”
这话说者说的一脸风平浪静,听者却觉得此时这该死的玩偶套子好像被扔进了火堆里。
岑几渊呼吸滞了一瞬,耳根也肉眼可见地漫上了红,想着这玩偶服真的太热了,刚要抬手扇扇风,耳边就传来一阵微小动静。
“很热吗?”严熵一脸担心地看着他,手里动作又快了些,但他扇地不是风,是岑几渊本来就燥热还被那句话搅得一团乱的心。
“严熵。”岑几渊发现自打进了这个玩偶套子他没有一滴汗不是严熵帮忙擦地,心里更乱了些。
“……别扇了,过来。”
严熵收回手时顺便把下颌的汗蹭了蹭,刚凑过去嘴角被落了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只是因为两人脸颊都有汗液,这个吻,也停得久了些。
严熵:“……”
本来也没什么可以让二人凉快点的办法,严熵想,索性便又吻了回去。
炎夏阳光灼热,熙攘的人群擦着这笨重又厚实的玩偶套子,说隔光它绒皮充棉,内壳温度只会不断攀升,说隔音显然扯淡,传进两人耳朵的嬉笑吵闹没有半分减少。
他们就躲在这个玩偶壳子里,耳膜被心跳声占据,屏蔽掉了一切。
“不生气了?”严熵蹭着对方唇瓣低喃,明明两人像被水泡过,额头却依旧紧贴,舍不得分开。
“严熵…我感觉,我好像要死了。”岑几渊不知道自己地视线到底是因为太热而模糊,还是二人吻得太过忘情,
空气稀薄到喘不上气,他说完这话便又吻了过去。
_
严熵现在也明白了,原来吃醋会让人发疯,他们在那晒阳光浴晒了许久,一无所获,搬着玩偶回到了储物室。
“太热了,真的,我再也不想看到这个东西。”岑几渊虚脱地靠在置物架上,身上的衣服黏在身上,哪哪都不舒服。
严熵把泄了气的套子团吧团吧撇到一边,顺手从脚底箱子里拿了两瓶水出来。
毕竟两人也算给鬼屋做宣传,酬劳只有两瓶水他觉得其实有点少了。
“欸,严熵,出了故事去吃刨冰吧。”
“吃冰块也行。”
“…滚。”
严熵笑了笑,靠在架子上深吸了口气:“那个叫南南的女孩掉进水里很快就被救上来了,和你梦里的不一样吧。”
他太了解岑几渊,只是单单一样的脸不会让岑几渊反应那么强,大概率,在他梦里有和那场车祸重叠的场景。
“少了个关键的东西,那个池子里没有那只海豚船。”岑几渊仰头几口灌了半瓶子水,刚觉得被汗浸湿的发丝挡眼,这碍事的头发就被严熵一把缕了上去。
他挑挑眉,看来刚才亲他,让他更开窍了。
“岑几渊,有没有人说过你做什么表情都像是在抛媚眼。”
显然这句话是带着什么暗号的,岑几渊一脸无辜地抬起手晃了晃。
“不行,会扎到你的。”这话上扬,更是带着股挑逗信号。
这昏暗的储物室只有一扇窄小窗户投着唯一的光源,刚在人群中激吻的刺激感被压抑到现在,两人心里都在发痒。
严熵闻言勾了一下唇角,随手从架子上抽下一根绑货物的丝带,抬起头,对上那双夹杂欲望和挑衅的眼神,朝对方伸手时却被躲开了。
“渊渊,你乖一点就不会痛。”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乖乖让你绑?”岑几渊后退一步,玩味地伸手拽住严熵手里的丝带,身后的铁架子硌得腰有些痛,皱了一下眉,被一只手臂猛地一托。
“只有这样你才不会痛。”
“骗人。”虽然话是这么说,手倒是老老实实地任凭严熵一番动作。
岑几渊扭头瞥了眼被绑在架子上的双手,甚至还在他两手中间塞了个毛绒玩具。
……玩得真花。
“严熵,你知道你每次做的时候,我要比被这刺扎地疼多了吗?”他有些不适应地拧了拧胳膊。
“是吗?”严熵挑起他的下巴,指尖轻轻摩挲他的唇:“自己说的话这么快就忘了?”
“我—喘—啊—叫—的…都是因为你—太—重—了?”严熵这句重复甚至还带了点岑几渊的语气。
岑几渊:“……”
“所以现在应该说是疼的对吧,因为疼。”伴随这句话的是细微的拉链声和衣料摩擦声,岑几渊呼吸快了些,不受控地后退,头即将撞到货架被一把擒住。
“你…只是想和我…做这些吗?”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有些中暑,晕乎乎地站不稳,又没办法有个支撑和搀扶点,只能一次又一次地瘫在严熵怀里。
“告诉我,你现在是因为什么?”
这句话抛出得来的是铁架被捶出的异响,岑几渊的指尖渗了些血,陈旧潮湿的杂物间多了一丝腥气,他咬着牙埋进严熵颈窝,不想回答这句话。
谁知道严熵陡然蹲下身子,他身子一颤,低下头,红着脸。
“到底要干嘛……?!”
话语被打断,突如其来的热意激得他不住后退,想挣扎又被一双手臂紧紧箍住无法动弹。
“严熵!”他低头瞪着,眸中被染上一层水汽:“疼,别——!”
“哎,小王!你去躺储物室拿一下假发。”
“知道了知道了,就知道使唤我。”
门外传来员工的声音,隔着门板敲着岑几渊的心砰砰作响,刚想让严熵站起来,下一刻对方陡然加重了动作。
“嗯……”
他无法自控地蜷缩起腰:“外面…外面有人啊…”
这话夹杂的东西太多,疼痛、紧张、哀求、还有一丝强行拉扯起来的快感,带着难以自控地颤。
门把被大力转了转,岑几渊地心也跟着一起狂跳,他低头压着声音唔咽,终于认栽:“是因为很爽,别弄了,手好痛,松开我严熵…!”
这句话没有得到对方的安分,反而跟随着铁门震动力道又大了几分。
“求你…停,我错了…我之后不乱说了……”他的语气彻底染上了哭腔,咬着牙恳求认错。
严熵闻言,喉结跟着吞咽的动作滚动,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抬起眼。
“很好。”
43 ? 他说你没有错
◎我不能失去你◎
门后的工作人员估计是去找钥匙了,终于没了动静,严熵一脸餍足地战起身。
“放心,门锁上了。”他从口袋里掏出钥匙,金属抖动的声音又激得岑几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垂着头,额头抵着严熵的肩膀,呼吸声久久都没平复下来:“…不早说。”
“早说你还会认错吗?”
这话问出去又砸深水里了,连声响儿都没有。
岑几渊红着脸侧过头,声音软绵绵地:“松开我。”
“不做了?”严熵抬手吮了一下指尖。
“你…干嘛啊!这能吃吗??你刚是不是咽下去了?严熵你变态吧…”
岑几渊水汪汪的眼睛配上这句话还是那熟悉的调情感,严熵笑了一下,将他搂进怀里,他紧张地闭上眼,不知道是期待还是害羞。
下一刻,手腕上的丝带一松。
岑几渊:“……?”
你绑我,就为了做这些?就这些?
严熵皱着眉看着岑几渊手上的伤口,刚准备道歉对上他眼神一顿。
“渊渊。”
“干嘛?”岑几渊没好气地活动了一下手腕,心里盘算着怎么把今天这事报复回去并且狠狠地记了笔恶账。
“你好像很失望。”严熵说完又准备上手。
“…滚,你看错了,我这个眼神是在骂你。”岑几渊扭头闪躲,轻轻抵着严熵的肩膀把人推开。
“干点正事吧严熵。”
严熵笑了一下,迈开长腿,猛地拉开门,被一顶灯泡闪地眯起了眼:“好听吗?”
谢裴森吸了吸鼻子:“挺能造啊。”
没得到答复,显然严熵不想理他。
他瞅了眼房间笑道:“聊聊?反正那个小幽灵应该一时半会不想出来。”
眼看对方又想拒绝,他和身后的周星衍交换了个眼神,摊开手:“就当交换情报了,花不了你多少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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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闷热,弥漫着一股极其明显的速食食品的香,道旁的香樟树冠浓荫,一些人在荫下铺了些彩花布子,带着自家孩子坐在上面吃着午餐。
“这股子泡面味,我都饿了……”谢裴森随手从灌木丛里摘了片叶子,拿在手里折叠揉捏,他知道严熵不是来听他说这些废话的,选了直奔主题。
“我们得到的线索是镜子。”他抬头示意严熵去看位处东南角的旋转木马,红金相间的尖顶从树丛里钻出,被太阳照地刺眼。
“木马顶部的镜子无论从哪个角度都会把人照地扭曲,我们本来觉得这东西就是这么设计的,但是不是,这里的每一面镜子都不会把人照完整,包括卫生间。”
谢裴森把手里的叶子丢出去:“不过好像只有我们能发觉,这里的人该照还是照。”
“你们有看到海豚一类的东西吗。”严熵声音冰冷,目光从那个建筑顶部收回。
“海豚?门票上那个?没有,这游乐园门票和设施看起来没有任何关联。”
严熵没再继续问,靠着墙沉思了一会儿,许久后才开口。
“我们没发现什么,不过你们可以留意一下工作人员。”
“喂,说好的交换的,你这人玩赖啊。”谢裴森倒是不生气,顿了顿,声音发闷。
“也是,感觉你们也没干什么正事。”
“我们是竞争对手,也就只有你会上来把知道的都交代出来。”严熵没抬眼,“而且,我已经告诉你了。”
他支起身准备走,又想起来什么:“我和他干的也是正事,而且,还没干完呢。”
“严熵。”谢裴森看他要走,有些急:“你真的不记得了。”
“我需要记得什么吗?”严熵头都没扭,声音平静:“我现在只记得你对我的残影者下了咒,谢裴森,我能来只是因为你一直缠着我,你为什么喜欢我我一点都不好奇,这种东西除了岑几渊没人值得我去思考。”
他顿了顿,回头道:“而且,你可能还得谢谢岑几渊,如果没有他,我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谢裴森抬了一下墨镜笑道:“好吧好吧,好残忍的拒绝呢,真是……”
他说得轻松,垂在身侧的手却紧了紧:“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
“重要吗?你是那种很讲究先来后到的人?那岑几渊说的没错,你确实挺蠢的。”
“你就不怕我杀了他吗,不,我不杀他他一个残影者又能活多久呢。”
这句话并没有让严熵停下来,也没再得到回应。
谢裴森有些无奈地挠了挠耳朵,他认栽,栽在严熵这里他也算心甘情愿,毕竟如果不是严熵,自己早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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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培森自小到大都算是个刺头又显眼的家伙,当然不是单指发型,在进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故事里,他就遇到了严熵。
“新人很少有人能抗住这么多关于怪物的记忆,你挺厉害的。”
谢裴森发觉自己的装睡被识破,索性睁开眼,还没等观察周围环境怀里突然窜进来一只猫。
“…这里为什么会有猫?”他有些不适应与小动物接触,那只猫却很喜欢他,尾巴一打一打地拍着他的胳膊。
“也是怪物,只是无威胁,一般只在安全屋刷新。”严熵喝了口水,语气平静,谢裴森能看到,那双眼睛里刚灭下去一抹蓝光。
晃了晃头,发现脑子里让他难受到发疯的声音还有画面此时竟然影响不到他了,下意识地嘟囔了一句:“我的记忆…?”
“不用再多想那些,如果非要强行去深挖回应,你的酣睡值还会波动。”
严熵靠着沙发闭上了眼睛,半晌后轻声说:“等出了这里你会知道关于这个世界的一切,我就不多说了。”
谢裴森看他起身要走,拖着有些疲软的身子坐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严熵。”对方说完便拉开了门。
“我叫谢裴森——”
“哐!”
门被关上的声响不大不小,谢裴森皱了皱眉。
他听到了没啊……
这故事很快就崩坏了,因为严熵,谢裴森也是之后才了解,如果不是严熵对他用了技能,他的酣睡值早就归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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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怎样,严熵又不喜欢他。”岑几渊一锤打在货架上,被手上的刺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裴森自打之后一直没在故事里遇到过严熵,所以才会成了执念,这下知道严熵压根不记得他,他肯定会更不甘心。”周星衍靠着架子,撇了眼岑几渊的手。
“虽说伏一凌技能是疗愈,但是你这么炸腾,他疗得过来吗?”
“他不甘心关严熵屁事。”岑几渊活动了一下手指,刚准备继续说门被推开。
严熵目光掠过周星衍,钉在岑几渊的手上,蹙了一下眉:“岑几渊,伤口为什么又裂开了。”
……
周星衍看着窗外明显一脸郁闷的谢裴森,笑着耸耸肩,拉开门:“你们聊,我不打扰你们了。”
门被关上,岑几渊别扭地躲开严熵视线:“他和你说什么了。”
“这个游乐园的镜子有问题,应该是关键线索。”严熵蹲下身,手撑住地,看样子是准备用技能。”就这些?他没和你说别的了?”岑几渊嘟囔着凑过去,看着他周身泛起一阵光,别开眼睛。
严熵闻声抬眼:“其他的话都不重要,我没记。”
岑几渊:“为什么突然用技能?”
“我们知道的东西太少了,而且不知道你还会遇到什么事情,太危险了。”
“是创造这个世界的家伙在针对我吗。”
岑几渊其实也好奇自己的初始身份牌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自己总是遇到支线,为什么他一进来故事就大换血,看着捆绑住严熵手腕的光,他下意识抬手,收了一下指尖。
“……为什么要针对我?”
倒霉也不是这么个倒霉法的。
下一秒,他的手被轻轻握住,荆刺像猫舌一样轻轻抵了一下皮肉,严熵这一握几乎没有用力。
“渊渊,我会一直和你在站在一起,无论那人是谁。”严熵手上的光逐渐缠上了他的指尖,和那些荆刺纠缠。
“如果对方是个很厉害的人……不,能把我们拉进这个世界,还能造出这个世界的家伙应该是不是人吧,严熵,你不怕吗?”岑几渊声音有些哑,顿了顿,心里的念头让他心慌。
“如果他真的想看我痛苦……”
针对一个人,只需要对他身边的人下手,一个倒霉惯了,又一直以活着为唯一念头的人,一旦得到了什么,只需要让他失去这个东西。
或者这个人。
岑几渊的目光从严熵侧脸挪开,鼻子有些发酸:“严熵…我……”
“我管他是什么。”
这句话说得果断、强硬,却没有让岑几渊松一口气,一股更浓的酸意涌上心头。
“严熵,和我绑在一起你也会有危险的。”
“所以呢。”蓝光熄灭,严熵眸子回复了以往的深邃,他抬起手,轻轻摩挲岑几渊的眼角。
“所以你想离开我吗?”他指尖微微用了些力,却不痛。
岑几渊哽了一下,扭头避开:“我不是……”
“别想离开我。”严熵打断道,因为他躲开的动作有些生气,手把着他的后颈刚准备发力。
“我不离开你,我想,保护你,你说你会一直和我站在一起,我也是一样的。”岑几渊垂着头,声音很轻却字字有力。
“如果你遇到危险,我作为你的残影者一定会站在你身前,但是你要知道……我保护你,不只是因为我是你的残影者,而是因为那个人是严熵。”
他顿了顿,阖上眼睛:“……如果我没保护好你,我会和你一起死。”
不只是因为我们同生同死,只是因为,那个人是你。
岑几渊歪头轻轻蹭了蹭他的手,再睁眼时视线有些模糊:“你死了我会失去寄生,你不死我就能活…好像我们的一切都依靠在那一纸契约,我总是在生气,气这个世界对我不公平连生命都不得自己掌控…全权依赖于你。”
“严熵你本可以不和我站在一起的,一个残影者死亡,你少一个负担,或者你想要一个新的残影者大可以再找…可你偏偏就是这么做了,你选了一直和我站在一起……”
“其实我以前只害怕自己不能活下去,我只想活,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反正,我现在更害怕你被我连累,但我,不是害怕就逃跑的人,更何况我早就已经……”
他自顾自地说了一大堆,却哽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躲着严熵的视线垂下了头。
空气沉默了许久,久到岑几渊觉得,这个话题大概也只会到这了,他深吸一口气,想着算了没必要说这么多矫情的话,刚准备站起身。
“岑几渊,我和你一样的。”
严熵的话让他一僵,眼眶里被强忍回去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他想说别说了,他觉得严熵现在其实应该不会明白的,偏偏,严熵没有要停的意思。
“我也会心里觉得不公……觉得凭什么岑几渊就要经历这些,看到左芬芬鬼化,融进故事的那一刻,我也会慌…我害怕你也变成那样……”
岑几渊吸了吸鼻子,胡乱地抹了把脸,勉强扯出一个笑:“你怕我会杀了你吗?不会的严熵,我就算是失去理智我也——”
“我怕失去你。”
严熵的声音又低又沉,像把钝刀擦过心口。
“……我不能失去你。”
压抑的啜泣声一声声撞击在严熵的胸口,扯得心里发疼,抬起的手悬在半空,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其实他不明白,为什么这句话会让岑几渊哭得这样厉害,为什么他的每一滴泪都勒得他无法呼吸。
好像只剩下一件事可做了。
岑几渊哽咽着想推开他:别抱我了……会扎到你的…”
可严熵没有松手。
荆棘深陷皮肉,血迹斑驳,分不清是谁的血,岑几渊崩溃地看着,声音彻底碎在哭声里:“对不起…”
这三个字像一把刀,彻底割断了严熵心里那根弦。
岑几渊,这世界从一开始就是歪的,每个人都是疯的,命运是脏的,连我也未必全然干净。
可是岑几渊,你没有错。
你不该道歉的,该说对不起的……从来不该是你。
许久,他深吸一口气,将人更深地按进怀里,道低哑地道歉还是说了:“对不起,岑几渊。”
岑几渊再也控制不住,手指痉挛地攥紧他的衣角,话语支离破碎:“为什么…要道歉……”
严熵没有抬头,也没有回答。
只是沉默地、一遍一遍轻抚他的背。
只是想借这个动作告诉他:岑几渊,你不该被这样对待的,你不该痛,不该哭,更不该觉得抱歉。
错的是谁都好,但不该是你。
44 ? 他俩上来就吃碎碎冰
◎为什么这么害羞◎
游乐园一角,轨道曲折,横贯碧空,幽深的水道逶迤而来,谢裴森粗着眉头,心境一点不似眼前的水流这么平静。
抬手扶了一下被烈日晒得有些发热的头,旁边一帮小孩吱哇乱叫惹得他更加烦躁。
“裴——”
“哗啦!”
尖叫声和一阵狂风直冲冲地浇过来,谢裴森终于感觉自己体温降了一些,一扭头,看到同样被淋成落汤鸡的周星衍一愣。
“不是让你在远点的地方呆着。”他看着对方黏在额头的卷发,憋笑道:”你又不是光头,难干啊!”
“我也想凉快一下不行吗。”周星衍无所谓地撩了把头发。
别说,被这么一浇真的凉快不少。
不远处排队的人群不住地朝这边探头,不知道是谢裴森太显眼还是两只落汤鸡看起来太招笑。
周星衍目光停在他眉眼处,对方正攥着墨镜腿大力甩水,一副要把这位朋友甩个七零八碎的样子。
“心情还是很差?”
眼看着那墨镜兄的腿马上就要被甩断,周星衍抢先一步把墨镜拿过来,救了这位兄台一命。
“嗯,当然差,那小幽灵…”谢裴森顿了一下,“那小幽灵长得很帅吗?比我帅?”
“你俩也不是一个类型。”周星衍装模作样地戴上墨镜,摆了副臭屁表情:“你是这种类型。”
“这种类型不帅吗?”
“……有没有可能只是严熵喜欢岑几渊呢。”
“他为什么不能喜欢一下我。”谢裴森拧了一下袖子,一脚踩住地上的水渍。
“你想攻他,你俩撞号了。”
“就因为这个?不合理。”
“你出现之前他就已经喜欢上岑几渊了。”
“我认识他比那个小幽灵早啊。”
“他不记得你。”
“那我可以强行让他想起来。”
“他喜欢岑几渊。”
“我们可以公平竞争。”
“但是你上来就给他喜欢的人下了咒,按照正常逻辑,他现在应该巴不得你赶紧死在怪物嘴里。”
谢裴森:“…………”
他手一伸夺过周星衍脸上的墨镜,一戴,对着身后的激流勇进一指。
“你去当那个载人的,你比它更懂怎么泼人冷水——”
“哗啦!”
………………
谢裴森皮笑肉不笑地摘下墨镜开始更加大力地甩水,边甩还边瞪着周星衍,好像手里的不是陪伴自己很久的墨镜兄,而是眼前这个冷水机。
“裴森。”
“嗯?”谢裴森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抖了抖。
周星衍叹了口气,涌到嘴边的话又统统咽了回去。
“你说我买顶粉毛戴上他会看我吗?感觉一点都不适合我啊,靠,那小幽灵长得太白了,我是不是不应该戴耳钉?”
“谢裴森,你是那种为了别人对自己外貌都摇摆不定的人吗。”
周星衍的语气忽然这么冷搞得谢裴森有些尴尬:“我开玩笑的。”
对方没有再理他,瞥了他一眼就走了。
“哎!真是开玩笑的啊。”谢裴森挠了挠头,不解道:“你以前有这么较真吗……”
周星衍闻声顿住。
是啊,他以前有这么较真吗。
脚尖前的石砖被水滴一点点浸湿,周星衍抬手拨开头发,顺势把脸上的水珠一起抹去,放下时又看着自己的手掌出神。
这么久以来,他只和谢裴森接触过一次,便再也不敢碰他了,到如今终于亲眼看到他日夜想着的人……
先来后到,也不是没有用的。
_
午后的喧嚣被蒙了上一层滤镜,和头顶不断下移的太阳一起打起了瞌睡,一些家长索性就放任自己的孩子在树荫下小憩,扇着手里的海报广告帮他们驱赶着蚊虫。
男孩被热的小脸扑红,躺在自己妈妈怀里撒着娇,嘴里不住嘟囔着想吃不远处推车大爷卖的冰棍,在得到允许后也不顾毒辣的太阳拿着几张纸币便跑了去。
岑几渊挪回视线,抬手用不知道哪里偷来的工作服擦了擦汗,这件黑色的衣服套在身上吸热,他觉得自己离头顶的太阳又近了几公分。
偷偷瞥了眼身旁的严熵,在即将和他目光对视时又匆忙撇开了头,这一撇,又正好看到了那小孩拿着刚买的碎碎冰,嘎嘣一声掰成了两半。
他目光就一直粘着那个冰棍,一路追着,看着那小孩把带着把的那半递给了自己的妈妈,看那口型是在说。
妈妈,这半不冰手。
虎口有些发麻,他以为是自己又不小心弄裂了伤口,恍惚抬手却只是一手的血痂。
他觉得自己有些没出息,一个碎碎冰而已,就这么想吃吗…
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一瞬,忽然被身旁的人一拉,还没反应过来就开始被拽着狂奔,速度快到耳边的风都凉了些.
……跑什么?
他看着严熵的后脑勺,热得有些发懵,几乎是懵着就跟着跑了。
这么热的天,拽着一个穿了两件大长袖的人跑步,他是巴不得自己中暑晕倒吗?
两人不知道跑了多久才停下来,岑几渊靠着树干没骨头似的滑下去,一副死相。
“你干嘛啊?你穿着短袖不热是不是……?”
脸颊上突兀的冰凉让心里的烦躁减轻了些,岑几渊挤了挤眼睛里被热出来的水雾,垂眼看着严熵手里的碎碎冰。
“你…”
“你不是想吃吗?眼睛都黏那边了,不过那个老大爷反应真慢啊,少了个冰棍都没回过神来,但还是得跑快点不然就被发现了,我随手拿了根也没看是什么口味。”严熵笑着看了眼包装上的字。
“乳酸菌味的,你爱吃吗?”
包装上的水珠顺着他的手指滴落,岑几渊垂着头耳根泛红,看不清表情,小声嘟囔着。
“……不爱吃。”
“那我再去偷一个。”
“偷个屁!”他一把抢过冰棍,三下五除二地拆开包装用力一掰,红着脸塞嘴里一根后把另一半递过去。
“喏…这半不冰手。”
严熵接过那半根握了握,笑着凑过去:“不是不爱吃吗?”
“嗯。”岑几渊依旧没有看他,脖颈耳根被热的通红。
“不爱吃乳酸菌味的,但这根…还挺好吃的…”
最后那几个字他声音太低,严熵叼着冰棍凑过去:“什么?”
这一凑自己好像更热了,这冰棍假的吧?怎么一点都不降温啊?
岑几渊皱着眉把头换了一边撇着,嘟着嘴:“没什么…难吃死了。”
严熵不依不饶,把头跟着凑过去:“那怪我没有抢到你爱吃的菠萝味。”
他把自己嘴里的冰棍塞进岑几渊手里:“吃这个吧。”
“为什么?”岑几渊话还没说完,嘴里的那半就被抢走了,严熵的指尖好像还轻轻蹭了蹭他的嘴唇。
……嗯,这冰棍果然是假的,一点也不降温。
“因为你脸上写着你爱吃我吃过的。”严熵笑得愉悦,捏住岑几渊的下巴把他的头掰过来,两人视线终于交汇。
“渊渊,为什么这么害羞?”他凑得近了些,热气喷在他的眼角。
岑几渊呼吸一滞,手脚并用地挣扎:“你好吵!”
严熵看着他头发都炸起来了,心头一软。
这未免太可爱了点,尤其是岑几渊经常口是心非,说完这句话还偷摸摸朝自己贴近了点,像是真的怕自己走了似的。
“……你抽烟没有烟瘾吗?”岑几渊忽地开口,吸了口棒冰挪开目光。
严熵笑了一下:“你转移话题的方式也太——”
“谁转移话题了?!好奇不行啊?”
虽然但是,岑几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这么问,只是觉得进故事后从没见过严熵抽烟,但是看他抽烟的那副样子,明显能看出来这人是个老烟鬼了。
“你不喜欢烟味,所以我没有烟瘾。”严熵接过他吃完的棒冰壳子。
岑几渊闻言一愣:他怎么知道我不喜欢?我好像没说过吧。
回过神时,他已经被拉着走了一段路:“去哪?”
“一起上厕所。”
岑几渊:“?”
不懂,不理解,但是先照做吧。
正想着,走在前面的严熵突然顿步,扭过来问:“你会游泳吗?”
岑几渊摇了摇头:“不会,怎么了。”
严熵沉默了半晌才开口:“没事,先走吧。”
_
这种老旧游乐园的卫生间真的算不上是干净,味道更是难以言喻。
岑几渊面容扭曲地一脚踹开门,在看到里面的场景后扭头呕了一声:“我草为什么不冲厕所啊??严熵,我们走吧!”
在这个地方多呆一秒他都感觉自己酣睡值要清零,皱着眉探出头去,发现严熵正杵在镜子前发呆,那面镜子将人照地碎成好几块,身后的老大爷颤颤巍巍地弓下身子洗手,抬头时还照着镜子顺便把自己耳边的头发往后顺了顺。
……还挺讲究。
岑几渊目光一路追着老大爷走出卫生间,压低声音说:“还真只有我们能发现这个镜子是碎的。”
他看着严熵抬手摸了一下裂缝,指尖碰到镜面,镜子中的两人也跟着晃了晃,边缘虚化一瞬,没多久又恢复了。
“我们现在不在主线里。”严熵转身走进隔间,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个东西,对着水冲洗半天才递给岑几渊。
“这是…碎镜片?”
这块菱形物体边缘像被打磨过,通透透明,棱角圆润。
岑几渊表情扭曲地看着严熵:“这从哪掏出来的…”他真希望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最后一个隔间的水箱里,预言里拿到这块镜片的人是周星衍,不过这游乐园的卫生间这么多,他拿的是哪个就不知道了。”
这话的意思是,多谢周星衍给了个小线索,我抢先一步了你去别的地方找找吧。
两人走出卫生间,靠在旁边的一棵树后,岑几渊指尖夹着镜片对着阳光转了转。
“我们进来这么久,只看到他们两个,如果这里不是主线是支线,那伏一凌他们是在过主线吗?”
“这里也不是支线。”严熵沉声道,又补了一句。
“这里是梦。”
“梦?”
“不是我们的梦。”
岑几渊好像又被晒懵了,他迟钝地扭头看着园区里行走的人:“那是谁的梦?”
此时已过正午,依旧没有一丝风,头顶的蝉上一秒还扯着嗓子巴不得把园区里的人都被吵死,却在刚刚严熵开口一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海豚的梦。”
岑几渊闻声,身体一僵,脑子里一直缥缈不定的线索像是被这句话穿针引线了般,脑海里的记忆与画面全都串联,虽依旧模糊,却有了方向。
他掏出那张门票,沉默着看了半晌。
印在票上的海豚此时只让他觉得毛骨悚然,树荫下、道路上、簇拥的排队人群里,那些孩子的笑脸一张张映在脑海里和眼前这只海豚重叠。
就算只是拼凑出一些细碎的东西,岑几渊也觉得脊背发寒。
他终于开口:“我们要找到所有的镜片才能出这个梦吗。”
“我们要死亡才能出这个梦。”
岑几渊蹙起眉头,猛地攥紧了手里的镜片:“那这个碎片是……”
“你拿着,之后有用。”严熵肩膀顶着树干起身,“现在伏一凌已经出去了。”
“他已经死了?”岑几渊本来好不容易理清一些思路的脑子又被冲击地一团乱,语气有些着急。
“在这里死掉会有什么副作用吗?”
“不知道在这里死掉不是真的死掉的话肯定会有一定心理创伤吧,反正……”严熵目光悠远,沉默了一阵才继续往下说。
“他以后超级害怕蜈蚣。
45 ? 他俩上来就送快递
◎倒反天罡◎
雾气被两个小孩七手八脚地挥散,简子羽拽着符车的脚步一顿,回头看着空荡的窄道。
尹司依没跟上来?
“符车,这里是不是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嗯。”符车抬手拽帽子时磕到栏杆,脸色一白,这一下听起来磕地就不轻。
简子羽皱着眉刚准备看一眼被猛地躲开。
“没事。”男孩的眼神里全是警惕防备,把那只手都往身后藏。
对方这么一副受惊样子简子羽也不好再说什么,收回手,朝着后方望去。
“她知道死在怪物嘴里能从这里出去,但是为什么没在这里多找点线索。”
……
很显然,这个自闭孩子不是很想和她大讨剧情。
简子羽无所谓地扭头继续走,这一路多次看到管道上挂着的衣布她已经能确定。
这种有着大块卡通印花颜色鲜艳的衣服出现一次可能是那人的品味问题,但是几乎都是这样的衣服只能证明,这里曾经来过很多小孩子。
一个锅炉房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小孩,他们的衣服为什么会破破烂烂地黏挂在这里,简子羽不用去细想也能知道个大概了。
而且大概率尹司依早就发现了这点,她和他们是反方向来的,目前这个鬼地方也就那一个蜈蚣有攻击性,要想离开这里两人直接收拾收拾原路回去送快递就行。
但是。
简子羽看着眼前层层阻挡着视线的白雾,总觉得这里还有什么东西没被发现。
“符车,这个地方真的只剩下我们两个和那个怪了是吗。”简子羽顺手摸了一把栏杆上的铁锈在指腹细捻,凑到鼻尖闻了一下。
符车四处看了一下:“还有些不会动。”
简子羽觉得,这种透视技能在这个世界可以算是开挂,同样是一面墙岑几渊得穿过去,符车只需要看一眼就行。
周遭噪音还在不断提醒两人,身后那个庞然巨物一直紧追着不放,顺便还侧面告知了一下:它的身体和这锅炉房的管道一样长。
简子羽望着下方的空间,没有犹豫,手一撑,翻过栏杆,抬头看着高悬头顶错综环绕的窄道。
这些镂空铁板和蒸汽一层叠着一层,恨不得织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球将人永困在这里。
建筑底层的白汽相对来说淡一些,能看清周围的环境:垒墙的黄砖缝隙中不断掉出一些灰尘,岌岌可危地固着一扇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门顶部开着一口窄小的窗,被杆子拦腰隔断,是只能将两只手分开伸进去的大小。
换做伏一凌来这里一定会挤着脑袋从这个洞进去看一眼。
简子羽扭头看了眼符车,确定了那些东西就在这里。
“能确认体型大小吗?”
符车摇头,惜字如金:“一团。”
一团啥啊?
简子羽有些崩溃,这孩子为什么会这么不爱说话呢,但也没办法……
试探性地轻轻敲了敲门板,确认门后真的没动静后凑过去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足够她后悔一辈子。
屋内被顶部的灯照地发黄,却泛着一股红,这红来自地板墙壁,大块迸溅的血液扒在墙上,简子羽强压下胸中的反胃,闭眼扭头吐了口气,准备再次凑过去看清楚时被符车拽住。
“动了。”
“砰!”
话音刚落,一声巨响炸开,下一刻越来越越多的门板被拍响。
“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四面八方传来的相声让人心慌,几乎在简子羽刚扭过头的一瞬间,窗口掏出一只青灰色、黏着血污的手臂,猛地擦过她的脸皮。
倘若不是符车拦着,这双手会直接掏出她的眼睛。
这念头让她想心口恶寒,还没来得及反应,管道里的窸窣脚步像是被惊动般越来越快。
眼前这只正胡乱抓扯的手随着一阵发力,被窗口的边缘磨断,掉落在地上扑腾几下没了动静。
下一刻,那断口涌出了一堆密密麻麻的东西。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简子羽被吓得后退半步,忽然踩到了什么,愕然回头。
密密麻麻,数不清的蟑螂沿着管道、墙壁,在阴影里爬行,脚底那只被踩掉半截身子的虫子在粘液里挣扎几下,下一秒被聚集在一起的浊流吞没,埋地一干二净。
蟑螂们颤抖着细小的触须,在空气里捕捉刚才还在眼前的新鲜血液,复眼在微弱地光线下带着身子转动爬行,却只找到一截早已吃腻的断臂。
_
简子羽几乎是痴傻状态被拽着跑了好几里,要不是符车是个掠影者两人可能要成蟑螂饭了,死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刚想起来呼吸,下一刻扭头扶着墙开始猛吐。
抬手拦住想扶自己的符车,她刚直起腰,耳朵里再次响起蟑螂群的窸窣脚步——
“呕!”
北方的孩子见到一只蟑螂就要去世,这蟑螂群多少有点杀鸡用牛刀。
简子羽两眼发昏地看着符车——一脸淡定还在有条不紊地整理自己的帽子,刚才甚至能从容不迫反应迅速地拽着她从蟑螂堆里跑出来。
绝壁是南方孩子。
“门里的东西是什么。”她晃了晃脑袋,眼神聚焦后一脸绿地看着符车身后。
“…………符车。”
“小孩。”符车不以为然,好像还准备继续走,忽然被拽住有些不解地扭头。
“符车,你他妈跑反了!!!!”
都说怪物骤然出现贴脸杀,显然他们两人来了个倒反天罡。
符车转动着脖颈一寸一寸地扭过头,那副恶心滑稽地气球脸悬停在两人上方,头颅下倾,他们这才看清那两颗挤在脸上的眼睛。
那是由无数个密密麻麻的黑色小眼拼凑成的球体。
_
“死到普死到普!”
伏一凌一脸惨白地打断简子羽的描述:“这个不要细说了,我见过那张脸,别再让我回忆我要吐了。”
他扭头看着符车:QAQ
“顺丰什么时候招童工了?小小年纪怎么去送快递啊!”
符车:“……”
简子羽揉着太阳穴,觉得自己的三叉神经痛,其实就算符车不带着她去送人头两人也大概是要想办法出来了。
想想也是,被蜈蚣解剖总比变成蟑螂美味饭强得多。
她斜着身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树干,眼睛停在鬼屋门口思量着。
“这锅炉房里有很多小孩的尸体,如果进去经历的东西不是我们的梦……喂,伏一凌,你怎么死的。”
伏一凌:……QAQ
简子羽一脸无奈:“因为我和符车是直接被吃掉的。”
“呜呜呜,我被万剑穿心千刀万剐剁成肉酱了啊!!!疼死我了,它虐待儿童,它分尸幼小脆弱的我,它拿它的破烂臭脚来回践踏我!一个痛快都不给我呜呜呜——”
“停。”简子羽是真的想给伏一凌一个大嘴巴子但是……
他光荣赴死的那张脸实在是,有点下不去手。
“这是那些孩子的梦。”简子羽走到垃圾桶旁看着岑几渊进去前丢的糖棍。
“等他们出来吧。”她索性直接靠着鬼屋大门一屁股坐下。
伏一凌赞同地走过去,拿着树枝在地上勾勾画画:“你们碰到尹司依的时候没看到尹司凛吗。”
简子羽摇了摇头:“要么是被蟑螂群吃了要么就是自爆了,她不是随身带着刀吗。”
她刚说完,一旁的符车这时突然握住伏一凌的手,示意他自己看看自己画的什么。
地上赫然是一只蜈蚣。
伏一凌:“完蛋了……我还有救吗?!”
他边说边起身把棍子一丢:“这个故事有毛病吧,靠,又是蟑螂又是蜈蚣的,纯折磨纯恶心人吗?”
“你要透过现象看本质,”简子羽起身一脚把地上的蜈蚣驱散,蹲在两人面前,一膝撑地,一膝撑着手臂,一副□□姐模样慢条斯理地开始推理。
“什么样的地方会滋生这种东西?相对温暖潮湿黑暗的环境,锅炉房确实符合这种条件,还有蟑螂吃什么、蜈蚣吃什么?但是那只蜈蚣不是正常蜈蚣,你不觉得它长得有点像小时候立在商场门口的丑气球吗。”
“假设这帮孩子在以为一个人是完全无害的情况下跟着对方来到这里,他们眼里看到的是善意的东西,比如套着玩偶服的员工,比如平视比较常见的气球,但是跟过来后……被分尸肢解了。”
伏一凌被这推理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你是说那个蜈蚣把他们分尸了?”
简子羽点了点头:“这不是我们的梦,我们看到的是在那群孩子视角里的东西,我觉得……这个蜈蚣可能是个人?在骗他们来到这里时做了伪装,比如套了玩偶服或者充气壳子一类的?”
“然后尸体又堆在房间里没有处理,所以才会有蟑螂……”
话说到这里,简子羽又想到那个画面,强压着胃里的恶心感,抬眼往向那个鬼屋。
“也不知道严熵他们那边什么情况。”
“我觉得应该不会比我们这边差了。”伏一凌抹了一把脸,一副活人微死的样子,看样子是真给他吓得不轻。
下一刻眼前的光忽然暗了些,似是被什么人遮挡,他抬起头,看着笑盈盈地两个女孩。
“嗨!帅哥,加个wx?”
“……草你妈鬼啊!”伏一凌原地蹦了三尺高,像个猴一样往简子羽身后蹿。
尹司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自己脸上的血:“我长得很像鬼吗?”
“…他现在属于敏感时期。”简子羽看着对方,和她想的差不多,尹司依应该一进去就发觉死亡可以离开梦境,只是没想到这个叫尹司凛的疯子真的能抹了自己脖子。
是个狠人。
尹司依冷着脸把尹司凛往后拉了拉:“我说的没错吧,他没死,这不是挺有活力的。”
这话的意思是来邀功的?
“你们有事吗?还是纯纯来帮忙遮阳的。”简子羽半眯着眼,靠坐在墙根,搭在膝盖上的手指轻轻叩击着膝盖。
“反正都是在等人,交流一下嘛,小姐姐你敌意是不是有点太大了。”尹司凛笑着四下看了看,看样子是在找哪里可以坐。
“你要不先把你脸上的血擦擦,你这幅样子换谁来都和你交流不了。”简子羽看着对方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坐在自己身边,挪了挪身子,下一秒身旁刚空出来的一处被尹司依一屁股挤了进去。
简子羽:“……”
她笑着用手指夹住准备碰自己肩膀的那只手,然后甩开:“如果你想从我这套出来点什么,就别碰我。”
尹司依眨了眨眼说:“哎呀,被发现了捏。”
你觉得自己掩藏的很好吗??
简子羽面无表情地又退开半米,最边缘的符车扭头瞅了眼自己暴露在阳光下的肩膀,默默戳了戳伏一凌。
“我们知道的东西你们都知道不是吗。”简子羽扒拉了一下头发,一扭头,对上一双浅红色的眼睛。
“……你俩怎么换位置了。”
符车指了指一脸哭唧唧的伏一凌,又指了指照在他身上的光。
这意思大概是他现在特殊时期,需要沐浴阳光…?
简子羽忽略掉最边缘那个快被阳光晒化了的委屈眼神,点了点头转过去继续说:“你们没看到蟑螂群吗?”
“蟑螂群?”
尹司凛冒了个头出来,“从哪来的蟑螂群。”
“门里啊。”
“那些门一看就不正常,谁会去看啊。”尹司凛笑了一下,这一笑有点刺眼。
简子羽:“……”
“而且那锅炉房里味道最大的地方就是那一片,仔细闻一下都是从门里传出来的,往里看估摸着什么好东西都看不着。”
“……行了,反正就是那个门里都是小孩尸体。”再听下去会有一种智商被按在地上踩的感觉,简子羽打断了尹司凛的叭叭叭。
“是个有用的线索。”尹司依笑道。
“作为交换,我可以告诉你们。”她竖起手指泛指了一下四周。
“这里,也是障眼法。”
简子羽眉头蹙了一下,刚要张口,对方又说。
“我们是对手啊,告诉你太多对我们没好处,不如,你让我摸摸你?”尹司依说罢将头凑近了些,难掩眼中的兴趣。
简子羽:“……”
这姐妹俩一个爱好杀人,一个爱好窥探人内心的弱点,没一个正常的。
她又退了半米,坐在边缘摸鱼的伏一凌终于忍不住起身。
“来!看我的!”
46 ? 他俩上来就耍诈
◎只是不知道从哪来◎
第四十六章
尹司依上当了,伏一凌这人已经是那只蜈蚣的形状了。
“看完了吧,麻溜说。”伏一凌抱着胸盯着一脸吃塞表情的尹司依。
后者皱着眉揉了一下太阳穴,试图把满脑子的蜈蚣记忆驱散:“泳池那个场景是这个故事的第一层世界。”
“照正常逻辑,这个游乐园就应该是第二层,但是这里并不是真正的第二层……”这话还没说完,尹司凛就偷偷拽了一把她的胳膊。
“只能告诉你们这些咯。”尹司依怂了怂肩。
“你再多说些,直接让他们赢也可以。”
这声响来得突然,几人纷纷扭头看着刚从鬼屋里走出来的周星衍,神同步地扭头规避了一下跟在他身后的高瓦灯泡。
“尹司依,为了满足那点癖好去和人交换线索你和你妹妹也没什么区别。”谢裴森瞥了几人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又吃错什么药了。”尹司凛站起身,用肩膀顶了一下周星衍。
“被喜欢的人算计换你你郁闷不。”
伏一凌耳尖一动,扭头,刚准备问,几人已经瞬移般走出去老远。
“他们都出来了,我儿子呢?”
“严熵知道你一直自称是岑几渊的爸爸,会打你的吧。”简子羽无奈道:“估计快出来了,等着吧。”
_
半小时前。
树影交叠,隐藏在树后的人盯着卫生间的大门,抬了抬戴在自己头上的黑色鸭舌帽,和脸上那副墨镜搭配起来显得狗狗祟祟。
“我说,你一定要弄得这么一副小偷样吗。”周星衍有些无语地把对方的墨镜扯掉。
“找到了吗?”谢裴森反手把墨镜顶在后脑,看到对方沉默后闷闷地暗骂了一声。
“妈的,他们怎么不干脆把整个游乐园都掀了,一个都没留。”
“严熵用技能了吧,我们现在手里只有一个,怎么办。”周星衍靠着树,眼睛望着脚尖前几只爬行的蚂蚁。
“抢呗,还能怎么,看看能不能准备把严熵也抢来亲一口。”谢裴森坏笑了一下,目光锁在看不远处树后的两个人影,看样子是在休息。
“所以这就是你鬼鬼祟祟的原因吗?有没有可能他们已经知道你在这了,所以才没走呢。”周星衍没有抬头,目光一路跟着那几只蚂蚁入巢,最终定在那两只打架打得晕头转向的两只身上。
“怎么,你害怕啊。”谢裴森笑了一下,起身朝着对面走去。
我跟你做事情什么时候怕过了。
周星衍望着他的背影,显然对方也知道自己会跟上来,没有一点犹豫和停顿,该说是对他信任,还是有恃无恐。
他没有思考太多,垂下眼睑,再次睁开时已然恢复成平日里的温润。
_
岑几渊瞥见对面走来的两人,与严熵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刚要向后退去,掌心猛地传来一阵刺痛。
“小幽灵,想去哪儿?”谢裴森抬起手,五指虚握,手背上的符文骤然亮起。
岑几渊只觉得整条胳膊像要被绞断一般疼,这诅咒和简子羽的完全不是一个层级,谢裴森之前果然留了手。
“你戴帽子比摘了顺眼,虽然还是一样欠揍。”他冷着脸将严熵向后推开,下一刻猛地冲向对面。
谢裴森反应极快,抬手格挡住他横踢而来的腿,却没想到那腿瞬间虚化成影,再等回神,岑几渊的拳头已直扑面门。
手腕被对方死死攥住,岑几渊咬牙发力回抽,荆棘撕扯皮肉,两人的鲜血飞溅,正好浇中树干上一只正在爬行的虫子,连带着它一同滑落下去。
“疼吗?”岑几渊笑得挑衅,不顾手上尖刺,随手捋了捋额前碎发,鲜血染上粉色的发丝,晕开几分猩红。
他扭头瞥向正被严熵逼得节节败退的周星衍,语气轻佻:“啧,你的言师没我的强啊,光头。”
话音未落,他歪头躲过一击,身后树干被砸得碎屑四溅。
碎石擦过他脸颊,他却笑得越发张扬,对准眼前的手臂狠狠咬了下去!
谢裴森:“??我靠,你属狗的啊?”
岑几渊松口向右侧翻滚,险险躲过对方踢来的脚风,心有余悸地啐了一口:“妈的,咸死了……你往哪儿踢呢?有病吧!”
“谢裴森。”不远处的周星衍两手卡着严熵的胳膊,被一脚踹开,滑出数米,不满地喊道:“别玩了,东西不在严熵身上。”
果然是来抢碎片的。
岑几渊疾退几步,正要切换幽灵态,脚踝却被一道羸弱的紫光缠住,低头瞥去:“这就用二阶了?看来你是真想要。”
“你直接交出来,我还能收回诅咒。”谢裴森拉起周星衍,他原本想用二阶威胁严熵,却没料到对方早已将全部镜片都给了岑几渊。
而此时,严熵面色阴沉,也仅仅是因为岑几渊正被二阶诅咒束缚。
“你真挺喜欢他啊。”谢裴森语气复杂,掺杂着难以掩饰的嫉妒。
与此同时,岑几渊手腕上的荆棘也收得更紧。
藏在身后的手臂因疼痛微微发抖,他能感觉到脚下血液正逐渐凝成尖刺,和之前手臂被下咒时的感觉相似,只是这一次,刺并未直接从血管中扎出来。
你也真是喜欢严熵啊,顾虑到连二阶都不敢直接往我身上砸。
岑几渊用袖子抹去额角的冷汗,“行,来拿。”他掂了掂手中的镜片。
“扔过来。”
“我还能偷袭你不成?”镜片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被对方稳稳接住。
周星衍嘴角一抽:“你俩是小学生吗?”
他走上前,从岑几渊手中接过碎片,低头与镜中的自己对望片刻,再抬眼时向谢裴森轻轻点头。
脚踝上的束缚刚一松动,岑几渊便扬起嘴角:“好梦。”
滑落,他瞬间切出幽灵态,直扑谢裴森,“好梦”二字如一阵残风般擦过周星衍耳边,吹得他眼神骤然失焦。
“你以为我看不出有诈?”谢裴森手腕一转,万千荆棘自岑几渊原处之地翻涌而出,如活物般追向那道黑色残影。
这荆棘本该追不上残影者的。
岑几渊身形一滞,被硬生生拽回原地,低下头,看向缠绕在手腕和掌心上的刺,此时正被地底新生的藤蔓呼应,勒得他几乎臂骨欲裂。
他低骂了一声,狼狈地被拖回原处。
“你们不止拿了一块,其它的呢?”谢裴森迈步逼近,注视着被荆棘紧缚、呼吸困难的岑几渊。
“小幽灵。”他抬起手,一截带刺的黑蔓挑起对方的下巴,逼他与自己对视:“要我自己搜吗?这些东西……可不会温柔。”
他发现岑几渊的视线仍落在他身后,不由皱眉:“向言师求救?没用的,他救不了你。”
“那……如果是你的言师呢?”岑几渊笑得顽劣,瞳孔中清晰映出此时立于谢裴森身后的人影——柔顺卷发半掩眉眼,温热鲜血喷溅的刹那,染红了那双空洞的眸子,也扭曲了谢裴森自己的倒影。
“咳……”
谢裴森猛地回头,眼中不解,周星衍手中的镜片沾满两人的血,因用力过猛,自己的手掌也被割破,直到此刻,他才真正看清那双眼睛的异常。
喉咙被割开,谢裴森吃力地转向严熵,目光里写满委屈:是你控制他,让他在梦里杀了我?
腥甜涌上喉尖,他闭上眼之前,才看见周星衍手中落下的镜片。
那不过,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碎片。
_
“靠,死前还不忘给我补个二阶……”岑几渊疼得倒抽一口凉气,荆棘已经顺着手臂缠上脖颈,再进一步就能刺穿动脉。
“他怎么办?”他看向倒在地上的周星衍。
“别管,他在自己梦里死了也能醒。”严熵蹙着眉,伸手轻轻蹭过岑几渊的锁骨,那颗红痣已被一根横生的尖刺扎出血洞。
“贱刺。”
岑几渊:“?”
他刚才说什么?Bbox?
“他们能找来,说明这里的镜片应该被我们找完了。”严熵长叹一声,烈日依旧毫不留情,晒得人发昏。
“我们想出去该不会得自杀吧?”岑几渊朝着路边望去。
园区里的人似乎少了些,树底、路边、滑梯棚下,到处是酣睡的身影。
“这地方的人真有松弛感,”他轻笑一声:“怎么做到随地就睡的?”
“听口音是迎西人,午睡文化是他们誓死守护的传统。”严熵打了个哈欠,四周静得只剩蝉鸣,被这样的阳光和氛围烘着,不困也难。
“迎西的醋不错,我家离那儿不远,哎,严熵,你是哪里人?”
脚步声在石砖道上清晰回响,这问题抛出后久久没有得到回应。
岑几渊有些尴尬,目光落处,从砖缝里揪出一朵蒲公英,他揪下橙色花瓣丢在地上,一脚踩扁,再揪一朵,再踩。
……为什么不回答?不想说吗。
这念头搅得他心烦,回神时身后已留下一路被踩扁的花瓣,手中也只剩光秃秃的花蒂。
不就是想多了解你一点……一句“对现实没归属感”就什么都不说,真不公平。
他垂下眼,自己也觉得这脾气来得莫名,想转移话题:“总共找到四个镜片,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你总该告诉我了吧。”
语气有点冲,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喂水母。”严熵回答完这句,忽然俯身凑近,仔细瞧着他的脸。
“渊渊,生气了?”
岑几渊闻言,喉结微动,这距离太近,所有心思无所遁形,咬了下唇,别开脸:“没有。”
顿了一下,他才后知后觉地一愣:“什么水母?”
严熵眼里闪过笑意,看得他一时不知该先闹别扭还是先好奇,最后那点小脾气终于冒了头:“滚!你故意的!”
严熵想抱他,又被一身荆棘拦得无从下手,只好捧住他的脸:“我不是不想告诉你。”
他停顿片刻,眼底闪过一抹无措:“我……只是不知道我从哪来。
47 ? 他俩上来就抹脖子
严熵一向体温很高,此刻手指却是冰冷的。深邃的黑眸凝视过来,像是给岑几渊的耳膜蒙上一层灰布,连枝头的蝉鸣都随之暗哑下去。
他在不安。
岑几渊抬手拽了拽严熵的衣袖,声音发闷:“你想不起从哪里来就别想了,反正……”
“反正现在你是我的。”
话说出口,岑几渊自己先脸红了。这副模样几乎是在挑战严熵,他眼中的茫然迅速褪去,灼热的注视激得岑几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严熵,这是公共场合——”
话音未落,一个轻柔的吻落下来。没有压迫,也不深入,唇瓣离开时,拇指随之在他脸颊上轻轻蹭过。微风拂过,四周仿佛被调低了音量,只剩下唇间一丝微凉。
“我是你的。”
轻如叹息的话语,悄然融化在空气里。
岑几渊扭头捂住嘴,眼角脸颊绯红,显得有些凌乱:“能不能先干正事……水母,水母到底是什么?”
“先想办法出去。”
“……好说,我们一起自杀吧。”岑几渊物色好一个角落,拽着严熵的衣角跃跃欲试。
“渊渊,其实可以有更体面的办法。”严熵看着他因这个念头双眼发亮,不禁怀疑他是不是有自虐倾向。
“哎呀,这样省事!”岑几渊拉着他走到角落,抬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一下,又朝严熵脖子上比了比。
严熵:“……”
我可以拒绝吗?
这话还没说出口,温热的血液已经溅上他的脸颊。他瞳孔骤缩——
岑几渊竟直接用手中的刺抹了自己的脖子。
“…咳……还挺疼的。”他捂着脖颈抬头,气息不稳,“本来……想试试和你一起死是什么感觉……”
还是算了,太疼了。
_
岑几渊描述完垂下头,看着眼前三人目瞪口呆的样子,眨了眨眼。
“至于吗?”
简子羽:“你们有病吧。”
伏一凌:“……当初查资料时真该先查查你的心理问题。”
严熵皱眉:“查什么资料?”
“咳……反正我们就是这样出来的。”岑几渊笑着递去一个眼神,阴恻恻的。
你敢说出去试试。
“严熵,你也跟着他胡闹,抹脖子了?”简子羽一脸不可置信。
“没有,他那是做梦做出来的!”岑几渊扭头朝身后的人挤眉弄眼。严熵不语,只是笑着点头,那笑容又让岑几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脱离梦境后,游乐园更显荒凉。道边停着几辆破旧的游园车,吱呀作响。伏一凌弯腰戳了戳积满灰尘的皮质坐垫,一脸嫌弃地拍掉手套上的灰。
“还以为你们那边有进入真实游乐园的线索,结果你们也不知道。这故事困我们太久了,像过了一辈子。”
“故事内外的时间流速不同,”严熵开口,“而且谁告诉你我们没有线索。”
几人闻言一愣,望向眼前的建筑,表情复杂。
“什么意思?又要一起上厕所?”岑几渊五官几乎扭在一起,梦里的公厕实在没留下什么好印象。
“你们会游泳吗?”严熵再次问道,“不会的话,进去可能会呛水。”
简子羽:“难道要走下水道?”
“什么!?”伏一凌猛地扭头,从严熵眼中得到确认后几乎吐血,“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我有洁癖!我不能钻公厕下水道!渊儿!你去把管道刨开行不行!求你了!”
最终伏一凌是被硬拖进去的。他的泪水和抗议的尖叫声足以证明,这个故事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不止蜈蚣——今后他内向的原因恐怕得加上“钻过公厕下水道”这一笔。
天旋地转间,几人如同被抽水马桶冲走般噗通落水。岑几渊手忙脚乱地狗刨,眼疾手快抓住旁边漂来的救生圈。
还挺人性化,居然有救生圈。
下一秒,救生圈就被他手上的刺戳破。感觉到自己在下沉,他崩溃地看向严熵,赶紧切换幽灵态缠住对方,才保住小命。
“哎,你又不是真钻了下水道,那只是个传送门而已,而且公厕废弃这么久早就没事了。”简子羽揪起伏一凌的衣领。他正面朝下漂在水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我脏了,别管我,让我死——”
说完他又把自己埋进水里。
岑几渊呛了几口水,怕刺伤严熵,只能借力浮在水面喘气。视线逐渐清晰后,他怔住了。
“我们这是在…在哪儿?”
他被拉上池边,才看清周围景象。
大片蔚蓝映入眼帘,池水清澈得过分,顶灯投下波光,空气里弥漫着咸腥气息。他扭头望去,阶梯坐席环绕水池,空无一人。
“海豚表演场。”严熵双手一撑上岸,顺手拉了一把符车。
他似乎也呛了水,脸色发白。
岑几渊注意到几人恢复了成人形态,伸手帮符车拉了下帽子:“你会游泳啊。”
符车没说话,跪在池边喘气。
“符车,你流血了。”
淡红色的血水顺着瓷砖缝流淌,岑几渊刚伸手想查看,却被对方躲开。
“没事。”符车抬眼,目光冷得刺人。
“应该是磕伤了,伤口不深。”严熵意味深长地瞥了眼他藏在雨衣下的手,转而看向岑几渊,“你呢?自己受伤了都没察觉?”
岑几渊低头,才发现锁骨处的刺因为水中挣扎又把伤口撕裂,胸前衣服染红一片。
“我没事,可符车还是小孩子啊。”他又要上前,被严熵拉住。
“他没事。”
“我有事!!”伏一凌猛地从池中钻出,溅了众人一身水,“呜呜呜渊儿你都不关心我,没看见我快淹死了吗?”
“……我以为你在仰泳。”
“谁家仰泳是翻着面漂的啊!”伏一凌哭成荷包蛋眼,“我接受不了!我怎么能钻下水道!不行啊——”
简子羽捏着拳头笑眯眯道:“你太吵了,伏一凌。”
空旷场地里,他的嚎叫格外刺耳。她无语地瞥了眼装晕的伏一凌:“看来真实的游乐园其实是个水族馆。”
严熵正要开口,耳尖一动,伏一凌也突然坐起。
“先躲起来,有人来了。”
五人迅速溜进场馆角落的储藏室,透过门缝看见两个穿纯黑色潜水服的人走到池边。其中一人带着浓重口音:
“今天那批货到了吗?”
另一人抱怨:“车抛锚了,今天能不能到都难说。一句取消表演就打发我们,也不想想我们怎么交代。”
“不行就用之前那批呗,又不是不能用。”
“新货里有个会唱歌的,这场票卖得好就因为它!消息都放出去了,现在说来不了,真他妈倒霉。”
“你倒乐意伺候那帮人,人模狗样的,谁知道他们好这口。”
“没他们你哪来的钱?赶紧的,不去器材室拿东西吗?我去门口等着,说不定今天能到。”
“急什么。”留下那人嘟囔着朝器材室走来,用力拽了几下门,“奇怪,这门平时不锁啊?”
他又试了试,挠着头走向走廊。
“吓死了,这人力气好大,我们五个才拉住门。”伏一凌听着脚步声远去,捂着狂跳的心脏。
“我酣睡值掉了,但波动不大。”岑几渊看了眼手腕,“这两个怪等级不高,就是力气大。”
简子羽:“得赶紧走,他还会回来。”
五人悄悄溜出储藏室,没走几步,身后水池又传来噗通几声。
伏一凌回头一看,噗嗤笑了:“那光头在水里的样子太滑稽了哈哈哈!”
“别贫了快跑!”简子羽听到走廊脚步声逼近,拎起伏一冲进安全通道。铁门在惯性下哐当一声巨响。
她的心跳几乎和门外脚步声同步。如果只遇上一个怪还好,但这里显然不止一个员工。
脚步声停在门口,隔着门板能听到粘稠的呼吸声,带着痰音,腐烂的鱼腥味越发浓重。
“谁在那儿!”
脚步声转向水池方向,地板被拖拽出黏腻声响,分辨不出是什么。
……
“咕噜噜……”
一阵不合时宜的肚鸣响起,几人齐刷刷看向声音来源。
伏一凌一脸无辜:“饿了。”
“分头行动。我和伏一凌去蹲那个员工,看看能不能截到那批货。你们三个探地图,遇到怪物尽量别让他报信,有机会就解决掉。”简子羽把头发别到耳后,撸起袖子。
“简子,你好像□□啊。”岑几渊有样学样地撸袖子,却被刺扎得一痛,还是竖起大拇指,“酷!”
简子羽笑了,挪到严熵旁边大声“密谋”:“以后少让岑几渊和伏一凌玩。”
“你们议论我能别这么明目张胆吗?”伏一凌搂住岑几渊,又被刺得跳开,“我去,你这一身刺怎么活到现在的?太疼了!”
“疼也不能去死啊。”岑几渊拽拽衣角,看向符车,“你的伤怎么样了?”
符车摇头,目光在岑几渊和严熵之间游移,半晌没说话。
“怎么了?”
岑几渊看着他小步挪到伏一凌身边,勉强抓住对方的衣角——这是想和他们组队?
严熵眯了眯眼:“那你跟着他们吧,我们速度快,你跟不上。”
“果然和我儿子呆久了就有魅力了!符车,你终于发现我的帅气了!”
符车:“……”
_
楼梯间昏暗潮湿,弥漫着石灰和霉味。脚步落下,头顶光线斜射而入,照不亮墙面小窗外的漆黑。
“严熵,他们说的‘货’不是海豚吧?”岑几渊叼着糖,目光扫过台阶间的小广告。
真恶俗……
他踩住印着美女脸的纸张,又瞥见转角处的烟蒂和垃圾。
“嗯,大家应该都猜到了,只是亲眼见到还是会难受。”严熵的脸在灯光下半明半暗,竟透出一丝悲悯。
岑几渊觉得自己眼花了:“你……学会同情了?”
“同情?”
“你不是在可怜那些孩子吗?”
严熵扭了扭脖子:“只是想起你小时候的样子。”
岑几渊:?这可不兴代入啊。
“反正你总算懂了一点。”岑几渊看着墙上红漆印刷的数字,手搭上门把,“为什么水族馆有15层?”
“别开。”严熵拉住他。
“嘻嘻……”
门后传来尖细的嬉笑声,诡异刺耳。
“砰——”
巨力撞击让岑几渊踉跄后退。铁门中央凸起一块,一只呆滞的眼睛从破洞中死死盯住他,脊背瞬间渗出冷汗。
48 ? 他俩上来就摸摸
◎你好辣啊◎
“咳……”
手上的酣睡值猛跳了几个点,严熵忙挡住他的眼睛,”这是高危怪。”
“没事。”
岑几渊撑着地板起身,强行压制着心中的恐惧看着这扇门,那只眼睛一动不动,灰白瞳孔被几根血丝包裹,足足有瓶盖大小,这显然不是人的眼瞳。
这怪把门破了个洞后便不动了,不然两人应该还得来场刺激的楼梯追逐战。
“看什么看!我戳你!”岑几渊说完还真准备去戳这个洞,严熵无奈,抱住他道:“你挺凶啊,这怪要是冲出来你还敢戳吗。”
“…切,现在怎么办,不会每层都有这种高危怪吧,不对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门后有怪了。”
岑几渊拍了拍身上的土跟着严熵往下走。
“没有,准确来说这怪是突然出现的。”
“突然出现,这怪还会瞬移不成。”
“这么大的怪物在门后移动会有声音,但是我们刚才都没听到。”严熵顿步,看着墙上印刷的字体皱眉。
“渊渊,我们大概率只能走那个门。”
岑几渊抬头,看到墙上的数字愣住,“我们不是往下走的吗,不对,我们刚才去的不是顶层吗?”
墙上赫然印着16,颜色也从先前的红色变成黑色,空气中的腥味越来越重。
“严熵,那怪物如果会瞬移……”
那它看着我们走并不着急,是为什么。
后背被某个尖圆物体轻轻推了推,声声嬉笑传来,那笑声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岑几渊终于辨认出这是哪种动物的叫声。
这是海豚叫。
急促的脚步砸在水泥台阶上,身后紧跟着黏腻的啪叽声,岑几渊不敢回头,心脏在肋骨后狂跳,每一次蹬踏都将脚下陈年的灰尘腾起一阵呛人的烟幕,无论怎么跑,身后那阵啪叽声始终保持一段距离,不远不近。
“妈的,溜人呢是吧!”岑几渊拽着严熵的手发力,将人推出一段距离咬牙扭头对着那怪物就是一戳。
靠!没戳到眼睛戳歪了。
指尖的黏滑触感显然不是眼珠子被戳爆的手感,岑几渊睁开半只眼,真不是想目睹一下这怪物的真容,只是这怪物一直在嘻嘻笑,笑得他脑袋疼。
“?你咋不杀我啊。”他被睫毛盖住的视线只能依稀看出怪物的轮廓。
“嘻嘻。”
“你嘻嘻个鸡毛啊!”
“嘻嘻。””你再嘻嘻一下我把你卸了!”
“嘻嘻。”
“我艹你大爷!我&I*$@”岑几渊这一下是真不管这怪物有多吓人降不降酣睡值,睁开眼睛骂骂咧咧地就要冲上去干仗。
在看到这怪物长啥样后他顿了一下,强压着心里的反胃就准备对着那张脸挥拳。
“哎、哎渊渊,你等会。”严熵憋着笑像拽狗链把岑几渊拽回来。
“它没攻击性。”
“没攻击性追我们一路嘻嘻嘻的笑,逗狗呢!?你别拦着我我、我揍它!!”岑几渊在严熵怀里扑腾着。
“……嘻嘻。”
这句嘻嘻居然有点委屈。
岑几渊:“……我说,你为什么长得这么丑啊。”
海豚:“嘻嘻。”
……它不是在笑,不是在笑,它好像只会这么叫,对,这不是笑。
岑几渊深呼吸,看了眼手腕上被丑掉的酣睡值。
眼前这只海豚怪物明显是人造出来的海豚,肉色的皮肤上还有明显被缝合起来的针脚,侧腹处的褶皱凸起是人类的指关节轮廓,它像是用尾鳍站累了,啪叽一声用胸鳍靠住栏杆,如果这家伙是个人,应该是在摆poss。
“…………”
“谢谢你发现我在观察你后还摆了个姿势,摆的很好,下次别摆了。”
这只海豚的另一只鳍动了动,“嘻嘻。”
岑几渊愁眉苦脸地扭头看着严熵,“怎么办啊严熵,无法用中文交流,你会说海豚话吗?”
严熵无奈道:“它说的也不是海豚话吧,应该是被改造了声带,只能发出类似海豚的声音。”
“嘻嘻!嘻嘻!”这只海豚摇晃着自己的鳍,看那样子好像是要两人跟着它走。
“这墙上的层数是你改的?”重新爬了几层楼岑几渊才发现那些被更改的楼层已经恢复正常。
“嘻嘻!”海豚一脸骄傲地点着头。
岑几渊脚步一软,被身后的严熵一搂,“唉,有道具吗,我酣睡值要被丑干净了。”
那海豚扶在门把上的鱼鳍一抖,用僵硬灰白的眼睛“泪汪汪”地看着岑几渊,“嘻嘻?”
就是很丑啊!还不让人说了。
岑几渊接过严熵递来的药水挤出一个笑,“不丑不丑,我们进去吧,别嘻嘻了。”
这里的层高要比想象中高很多,一个个巨大的柱型玻璃缸自天花板笔直矗进地底,光线微弱,幽蓝的水中悬浮着一只又一只肉色物体。
两人目光落在眼前从半中间破碎的玻璃缸,底部的活水装置还在不断供水,稀里哗啦地溢了一地。
“这是你的杰作啊,劲儿这么大。”岑几渊俯下身,鱼缸右侧底部标注着这只海豚的构造和名字。
【姓名:毛毛】
结构特色:喙部可扭出百种形状,制作时此展品时采用人体内的软骨组织,尾鳍有力,使用腿骨与……
岑几渊皱眉喃出一段便再也看不下去,他起身朝着旁边那个玻璃缸望去,这一望手腕上的酣睡值猛地下降了十个点。
那只海豚悬在水中,在白光下皮肤呈现无机制的白,流线型的躯干随着上下浮动,皮肤上密麻的细缝跟着水流一张一阖,层层叠叠。
它全身上下镶嵌着数不清的眼珠,大小不一形态各异,个别几个大如鸽卵的鼓胀又突出,其他细小些的眼珠大部分镶在它皮肉的褶皱里,每一次被水流冲击到闭合都发出细微、黏腻的“啪嗒”声。
不用想,这展品光看着就不知道用了多少个人体的眼睛。
岑几渊眼中不忍,扭头再看毛毛时已经说不出来什么“你好丑”的这种话,他只觉得心口发痛,直入骨髓的寒凉。
“毛毛,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来这里的吗。”
“嘻嘻?”毛毛歪着脑袋,指了指那块板上的资料。
“你已经来这里37年了?”岑几渊诧异,那日期那块板上很角落的地方,他根本没有注意到。
“严熵,它应该也算是只非常理怪物吧。”
“嗯,但现在没办法确定他到底是在伪装还是真的没有攻击性,他的等级应该在65左右。”
“嘻嘻!嘻嘻!”毛毛听到怀疑自己的声音十分不满,晃着鳍一蹦一跳地移动到自己身旁的缸前摇头晃脑地指。
但显然,语言不通。
“我懂你意思了,你是说这个怪物有攻击性你没有,趁现在它还没醒让我把它做掉。”岑几渊说着就准备掏爪子。
“嘻嘻!”毛毛急地横在缸前,脑袋都摇成了拨浪鼓。
啧啧啧,太暴力了岑几渊。
严熵心想,严熵欣赏。
“你好辣啊。”
岑几渊:“?”
“它的意思应该是它对我们没恶意,但是希望我们能救救它们。”
救…救?这咋救。
岑几渊转头,这一整层入眼少说得有几十个巨型玻璃钢,每一个里面都悬浮着姿势怪异的海豚,更何况这些海豚是怪物,毛毛是没有攻击性的非常理但不可能所有的海豚都有人性。
“嘻嘻?”这句大概是在试探他可不可以救它们。
岑几渊语塞,踌躇着,那句话却怎么都无法说出口。
“你帮我们,我们会救你的。”严熵的语气平静。
毛毛抬起鳍,指了指四周。
“它们我也会救,放心。”
岑几渊没有再多问,他一直觉得这些怪物处于童话之中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很可悲,也许除了让这些故事崩坏,严熵真的有什么办法能让这些东西解脱也未知。
他记得自己本不是什么软心肠的人,共情感却越发无法控制,或许是这些海豚本是无辜的孩子。
或许有人性的怪物让人更动容。
“啪叽。”
“啪叽。”
毛毛行走全靠自己的尾鳍蹦跳,看着都觉得累,它带着两人绕着整层走了一大圈,这层总共有35只海豚,奇怪的是大部分海豚都在沉睡,唯一醒着的两只也神志不清。
“这水里有安定剂吧。”岑几渊发现这一层的海豚只有毛毛一只是30年前就入馆的。
毛毛点了点头,笨拙地指了指自己。
“嗯,你喝安定剂喝出抗体了,真厉害。”岑几渊后知后觉,自己居然可以听懂这怪物在说什么了。
“但是你这样撞破鱼缸跑出来,那些员工发现了怎么办。”
“嘻嘻!”毛毛啪嗒啪嗒地跳到碎鱼缸旁边,手一挥一钻,溢出地水流回溯,碎玻璃也跟着一块一块拼了回去。
“还挺厉害。”岑几渊看着在玻璃钢里游来游去的毛毛,转头看着严熵时眼睛闪闪发光。
“你不觉得它还挺可爱的吗。”
“嗯。”严熵望着这双眼睛,话有所指道:“确实很可爱。”
两人的氛围又被染上一层暧昧,岑几渊歪头躲开严熵贴过来的嘴唇,“严熵你真是,毛毛是小孩啊……”
“啪!”
玻璃缸内赫然贴来一张脸,那双眼睛明显盛满好奇。
“看什么看,别看。”岑几渊手一挡,忽然被一股大力搂走。
“?干嘛。”他被拽到拐角,一脸不解。
为了亲还躲起来?
“嘘,有人来了。”严熵环在岑几渊腰上的手臂紧了紧,岑几渊有些不舒服地扭了一下,压着声音探出去。
“毛毛!装睡装睡!”
玻璃钢里的怪物歪了歪头,听话地垂下脑袋就开始装死,身体跟着水流上下起伏,已然一副“我从头到尾都没醒过”的样子。
“你看到59号了吗,我走之前他去拿器材了到现在没见着人,新货那边都送来了因为他差点没控制住。”
“没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管14、15层,平视我都不往下走。”
“真是误事,因为他今天新货还得压一会才能上去表演,15层这边的货稳定点,你叫醒一个晚上顶一下,记得叫个活泼点的,别开局就扫了那帮人的兴致。”
“知道了知道了,你都跟着上来了不就是要选吗。”
两人的口音都很重,其中一个声音有些熟悉,脚步声始终停在附近辗转。
腰上那只手悄然伸进了衣服里。
岑几渊皱着眉扭头,“严熵,你在摸哪。”
他声音压得极地,被摸地耳根泛红道:“别闹,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了。”
然而那双手依旧在摸索,扑在耳根的呼吸搅得他心神不宁。
“就这只吧,叫…毛毛?”
岑几渊愣住,心跳骤然停了一瞬,他被揉捏得浑身无力,脚下一软被拦腰搂住,空荡安静的楼层突兀地响了一声多余的脚步,那两个黑衣人扭头。
“什么声音。”
那人走得越来越近,眼看就要拐进这个转角将两人抓包,岑几渊屏着呼吸,巴不得给身后这个骚男人一个肘击。
“啪啪!”
“嗯?你醒着啊,真有活力。”
拐角处的脚步停顿,笑道:“它来的久,经常醒着,还挺乖的。”
“就这只了,虽然外观没啥新奇的劲儿倒是挺大,给他找个指挥员造点节目效果,当压轴前戏够了,记得送过去之前给它收拾一下。”
“知道,你们一层的话都这么多吗吵死了……”
那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远,随着电梯门关闭声音被彻底隔绝,岑几渊忍无可忍地终于对着身后的男人使出那发肘击。
“严熵,你他妈……”
“不舒服吗?”
这肘击还是给轻了,岑几渊真想拿着手上的刺给这人脖子抹了,曾经有这个机会但是他没这么做,当下只有后悔。
“别摸了把你手拿出去,刚那人是简子他们跟着的,59…是他们的名字吗?”
“嗯。”严熵埋在身前的发丝里深吸了一口,指尖又轻轻捏了捏,惹得怀里的人又是一阵轻喘。
“……严熵,再摸你死了。”
这人就不能干点正事吗。
“啪啪!”
毛毛用喙撞了两下玻璃,岑几渊从严熵怀里挣扎出来回头瞪了他一眼。
他掌心隔着玻璃摸了摸这只海豚,也就只能这样他才敢摸,这个怪物经历人体改造被困在这水族馆三十多年,却依旧像个孩子。
它还记不记得自己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是怎么笑的。
他们来到这里,也只能将这恐怖的童话故事推向崩坏,这些怪物……又要怎么离开。
49 ? 谁是真的谁是假的
◎请享受表演,表演永不结束。◎
几人碰面的时候伏一凌和简子羽的脸是煞白的,目光呆滞。
除了符车,这孩子脸色风平浪静甚至还如先前一样一把拉住岑几渊的衣角。
岑几渊蹲在台阶上又看到那张被自己踩过的小广告,那女模浓妆艳抹都盖不住那张馒化的脸,嘴唇子红得像吃了十个小孩。
“你们到底怎么了?”他抬手摸上伏一凌的手,冰凉,毫无温度。
伏一凌愣了半晌。
“我们不知道谁是真的谁是假的。”他僵硬地扭着头。
“你们……是真的吗?”
两人其实并没有找到这水族馆的大门,按理说表演层在一层顺着那人离开的地方一直走总能找到。
入眼只有狭长的走廊,头顶的灯滋滋作响,廊中总是忽然发黑又乍亮,尽头漆黑一片。
无论怎么走,都只有头顶这盏灯在亮,墙上的海报印着海豚,与正常海豚不同,这些肉色物体形状模糊,在频闪的灯光中睁着扭曲的眼睛死死盯着走廊中的人。
伏一凌被这些东西盯得发毛,搓着胳膊道:“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不对劲,这条走廊没有尽头。”简子羽忽地止步,声音在空荡的走廊回荡,传回几句僵硬的回音。
“有回音证明这地方空旷,只有声源和反射面大于17米才会这样。”伏一凌皱着眉头,身体发凉,他扭头一看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贴在那海报上。
“我什么时候走过来的?”他拉开距离,摸着自己的胳膊,那海报冰到刺骨。
简子羽:“你还记得我们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吗?”
头顶的灯闪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伏一凌的错觉,这空气中总泛着腥气,细微但很难不让人在意。
“我们走了很久了。”他扭头拽住符车的手,一愣。
“你发烧了?”
符车摇了摇头。
“那你怎么这么烫啊。”
他发现自己好像不想松开符车的手,这温度让他莫名觉得舒服,但是隔着手套都能感觉到热,符车真的没发烧?
眼前的黑暗忽地传来一阵低鸣,三人被这声音振地臼齿发酸,那声音太闷了,混着鼻尖越来越重的海腥味扒着耳膜,在层层回声中将人吞没。
“滋滋…滋。”
伏一凌站稳身子,灯光暗下再亮起时自己有贴在了海报上,那只肉色的海豚睁着眼睛,在和他对视。
“简子羽…我就算再怎么没站稳我刚才离这个海报也很远很远……”他听着自己的声音是发颤的,明明从头到尾都没松开过符车的手他此刻却和符车隔了一米远。
走廊一片漆黑的时候有什么东西挪动了他的位置。
但是他什么都没感觉到。
掌心凉得没有任何刚松开手该残留的余温,伏一凌看着同样贴在另一张海报上的简子羽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恐惧。
“你、你酣睡值掉了吗?”
对方低头看了眼又抬头,没有说话,那双黑瞳在不断频闪的光下看不出情绪,两人贴在海报上面对面沉默。
【请享受表演,表演永不结束。】
走廊内忽地响起机械僵硬的女声,回声从漆黑的尽头打来。
后背被浸湿,伏一凌脸色惨白地回头,海报中印刷的海浪层层渗水,那些原本模糊的海豚在浪中朝着他游近,离得最近与他对视的那只,在走廊再一次陷入一片漆黑时张开红瞳。
“唧唧唧。”那叫声似孩童捏着嗓子欢叫,更加尖锐,更加兴奋急促。
灯光再次乍亮。
它在笑。
“砰——”
海报被撞地破碎,伏一凌慌乱退后,贴上一处冰冷,他诧异回头,看着与自己表情同样惊恐的简子羽,对方发紫的嘴唇在颤抖,一个音节都说不出了。
不是符车在发烧,是他们两个的体温已经跌到0度。
“砰!砰砰砰!”
“唧唧唧唧……”
廊中回荡着笑声、撞击声和低鸣,脚底的海水积地越来越深。
伏一凌已经拽着两人跑了好几次,每一次又在灯光亮起时回到原地贴在那些破碎的海报上惊恐相视。
那些海报终于在脚底海水积到脚腕时破碎,深渊涌来巨浪,瞬间将几人和顶部唯一的光线彻底吞没,成群的海豚围绕盘旋。
【请…咔啦…享受表演…表演永不结束……】
那些海豚在被扭曲的广播音中笑的更欢,数百只猩红的双眼在黑暗中眨动,聚焦在三人身上转动。
海水灌进耳鼻,伏一凌拽着两人衣服的手在发颤,四面八方围着几人的红眼睛多到数不清。
“符车,带着简子羽跑!”他没时间多想别的,甚至不能确定符车的技能能不能带着人从这包围中出去。
看着两人不动身他急道:“跑啊!我们都会死的——”
他愣住了,全身的血液凝固。
人沉在水里,怎么说话?
一声尖锐的唧唧声从耳旁传来,简子羽那张脸在水中泡地苍白浮肿,眼睛随着嘴部拉长半睁尖细,身上的衣服被缓缓撑破,手臂与身体狰狞融合。
他丢开手里的布料拽着符车就逃,那些眼睛给他让了一条路,水流擦着耳廓,那水比他的体温还凉,他不知道自己游了多久,这走廊没有尽头。
“…请享受表演……表演永不结束。”
他控制不住自己,嘴里不由自主地喃出这句话。
身上的最后一块布料滑落,符车早就不在他身边了,他僵硬地低头看着自己肉色的尾鳍,再度回头,那些眼睛近在咫尺,发着猩红的光,他在这微弱的光中看着自己嘴缓缓变长,再开口时听到的是尖锐的哨音。
“唧唧。”
一具头上还未彻底褪完头发的海豚笑着将嘴贴来顶了顶他。
这是简子羽。
“伏一凌。”
“伏一凌!”
他被这声音猛地吓得一颤,无法压住急促地呼吸靠着墙壁咽着口水,额间浸出层层冷汗。
缓过神来他看着眼前的两人,在和简子羽那双眼睛对视时恐慌地抬手就要给她一巴掌,那巴掌还没落被他自己另一只手拦住了。
“你们、你们,你……”耳中似还有刚灌的海水将思绪定格无法挪动,伏一凌喘着粗气在频闪的光中不断确定眼前的事物是否是真实的。
他试探性地戳了一下简子羽的脸。
“干嘛?”简子羽皱着眉将他打开。
“你发什么愣啊,走啊,不找到那个人我们看不到他们嘴里的货到底是什么。”
“不能走!不能走了,这走廊不对劲,我们得出去。”伏一凌焦急地拽着简子羽就要往回走。
“什么啊,我们不是才刚进来吗?”简子羽一脸莫名,手腕被抓得发痛她一把扯出来。
“只有这个方向可以走啊。”
伏一凌看着眼前欺骗漆黑的走廊,心跳几乎和闪烁的灯光同频,他扭头拽起符车的手,又脱下手套反复摸了半天。
“你变态吗?他才多大啊你真是饿了。”简子羽嘴角抽搐道。
“你…你打我一巴掌,快点。”
确认自己的体温和符车没有区别后他拽着简子羽的胳膊难掩焦急,他现在分不清刚才那个是梦还是此刻才是自己死亡前的幻觉。
“啪——”
“你真打啊你!”伏一凌摸着自己红肿的脸,但此刻却是欣喜的。
很痛,这里才是真实的,他们还活着没有变成怪物。
简子羽甩了甩手道:“你让我打的,而且你笑这么开心干什么,抖m?”
“没事你骂我吧,你多骂我两句但是从这里出去就不能再骂我了啊。”伏一凌嘿嘿一笑,少有的憨厚老实人模样。
简子羽白了她一眼,拉过符车的手转身就走。
这走廊越走伏一凌原本因为劫后余生的喜悦就被压的少一分,他终于在看到那张眼熟的海报时再也不敢走了,嗓音发颤地拉着简子羽的衣服道。
“不对劲,这走廊没有镜头。”他在说完这话后一愣,空旷的回音一阵阵传来,将他的恐惧成倍放大。
“有回音证明这地方空旷,只有声源和反射面大于17米才会这样。”
简子羽这话随着灯光再次亮起时,两人贴在海报上面面相觑。
“滋滋…”
顶部的电灯给此刻的沉默又加了一把灰。
“…简子羽,你、你别——”这话没来得及说完,伏一凌在看到简子羽的动作时心中那根弦被拉的死紧。
他看着简子羽一脸莫名奇妙的走了几步拉起符车的手一顿。
“你发烧了?”
“滋滋。”
“那你怎么这么烫啊。”
伏一凌崩溃摇头,“别再说了,简子羽,停下啊!”
没有用,简子羽像是没听到这句话一般在灯光再次亮起时一脸惨白的看着他。
“伏一凌…我就算再怎么没站稳我刚才离这个海报也很远很远。”
“你、你酣睡值掉了吗?”
恐惧彻底将心中的那根弦拧断,伏一凌张着嘴在频闪的灯光下和那张脸久久对视,身体冰凉,浸湿他后背的也不是冷汗。
【请享…享受表演……咔啦咔啦…表表演永不结束。】
他看着海水再次将他们淹没,数不清的红瞳遍布将他们圈禁,看着简子羽一脸焦急地发着急促短密的音节在水中尖叫。
他知道她在说什么,她在让伏车带着他跑。
一声撕裂声响,身上的衣服被撑裂,他一脸呆滞地看着简子羽睁着惊恐的眼睛带着符车从那些眼睛让出来的一条通道游走。
“你能跑出去吗,你跑出去好不好。”
伏一凌喃喃自语,周围的海豚朝着那处追去,他也想看看简子羽能不能带着符车离开,便扭动着身躯一同追去。
他终于找到她了,也终于适应了怎么用尾鳍在水中游,那张惊恐地脸逐渐拉长,他笑了一下,用嘴贴了贴她。
“没事……你已经很尽力了,没事。”
【请享受咔啦…表演…表演永不结束。】
他抬头望着不知道从何处传来的广播声,身子被一群海豚挤地喘不过气,那些和自己相同的体温却让他觉得冷得发抖。
“伏一凌!”
“砰!”
伏一凌一拳垂在墙上打断她,看着这个鬼地方,那一捶痛得他手臂颤抖。
“简子羽,我们不能进去,绝对不能进去。”他看着对方刚准备开口。
“我知道不走这条路看不到那批货但是我们不能进去,这里有问题!”
"你——"
“我们会死的!”伏一凌急得都要哭出来了,他拽着两人就要扭头走,这无论简子羽再说什么他都不想再看到刚才那一幕。
“你也看到了。”
他脚步猛地一停,回头一脸错愕地看着对方苍白的脸。
“你、你看到了?”
简子羽抽出被拽得发痛的手腕,来回转动。
“嗯,我知道,就是海豚群和那个广播音对吧。”
“对!你知道太好了你知道!”伏一凌像是见了什么宝贝疙瘩一样把简子羽抱在怀里,手臂依旧在颤抖但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刚那些不管是幻觉还是什么都无所谓了,只要不要再经历一次就行。
“你先放开我,我喘不过气了。”简子羽皱着眉将人推开,她看了眼符车。
“只有他不会变成海豚,我在幻觉里看到两次,一次是我,一次是你,你也是对吧。”
伏一凌不住点头,“我们得找别的路,或者我们不要去看那个货到底是什么了行吗。”
“嗯,我也觉得,如果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我们最好不要冒这个险。”简子羽说完后朝那漆黑的走廊看了一眼。
“走吧,回去找他们。”
伏一凌感知了一下岑几渊和严熵的位置后领着两人钻进了消防通道里,即便这里的灯光依旧昏暗却让他心安。
“你没被那个场景吓到吗?”伏一凌迈着台阶,习惯性的一步一步数,符车的手和自己是一样的温度,顶部的灯光不会闪,墙壁上也没有那些诡异的海报。
只需要和岑几渊他们碰面就好。
“怎么可能没被吓到,伏一凌你变成的海豚太丑了点。”简子羽拍了拍手上蹭的铁锈。
“变成那样谁能好看啊,但是你说那到底是啥啊,幻觉?还是和锅炉房里面一样是梦啊。”
“不知道,可能是什么提示吧,而且只有符车不会变成怪物我觉得大概因为他是小孩子,那些海豚都是孩子造的?”
“啪嗒。”
"啪嗒。"
脚步声在寂静的楼道内回荡,楼梯间的空旷的回音让伏一凌有些恍神。
“他们在几层?”简子羽喘着气道。
“15层,快到了,你行不行啊不会要我背你吧。”伏一凌扭头笑得贱嘻嘻的。
“我记得我在那个幻觉里扇你了,我要不再扇你一巴掌吧。”
“那不行,我说了出了那就不能再扇了,当时你没多扇两巴掌是你的损失。”伏一凌笑着看了眼墙上的数字,手指搭上门把。
还没来得及往下拉,身后传来一声笑,爬了15层从未频闪的灯光一暗。
“滋滋…滋。”
“你怎么知道你没进去…你怎么知道你出去了。”
他笑容僵在脸上,机械地拉着门把却发现怎么都拉不动,再一眨眼时看着眼前那张熟悉的海报和那只肉色的海豚,周身发冷以后浸在水里不知道多久,每一个动作都带着粘稠的阻力。
自己手里拽着的也不是什么门把,是那只海豚的鳍。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敢回头的,瞳孔在与身后那数千只猩红的眼睛对视猛烈颤动。
我被……这些东西看了多久?
“唧唧唧…”
那只头发未褪干净的海豚拉扯着嘴角露出一口尖牙。
“请享受表演,表演永不结束。”
那声音,是简子羽的。
50 ? 他们说表演没结束
◎海豚表演正式开始◎
“滋滋滋……”
岑几渊被头顶的电灯响得一抖,后背冒了一层冷汗。
“你们是怎么出来的?”
“符车是唯一一个不会变成怪物的人。”伏一凌的手腕已经被自己搓出一片红。
“我们掉怪圈里,大概是从进入那个走廊就开始了,唯一不会被影响的人只有他,我…我怎么出来的……”
伏一凌睁着麻木的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地方。
“我让符车带着我走,我把简子羽丢下了,可是简子羽说,她让符车带着她走,我才是被丢下的那个。”
…………
几人间的气氛僵持,岑几渊拽着严熵衣脚的手指控制不住发颤。
“你们分辨不出对方是不是怪物但是为什么还能这么待在一起?”
楼梯间的灯光在这话声落下忽然闪了一下。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怪物。”简子羽抬头,表情凝重。
“符车,你带着谁走的。”他扭头一脸凝重地看着这个沉默不语的小孩。
“我带着两个人一起走的。”
岑几渊乱了,这三个人各有各的说法,完全没办法确定也分不清楚谁在说谎,他僵着脖子往后退了两步,腰背隔着衣服能感觉身后栏杆冰凉。
“你们酣睡值多少了。”严熵忽地开口。
“对…对,看一眼酣睡值应该能确定。”岑几渊说着就上前拽住伏一凌的衣服上拉,在看到那红字时全身的血液僵化。
那只被搓红的手腕上,赫生生写着0。
他几乎是瞬间又去扭头拽简子羽的。
0,也是0。
岑几渊慌了,刚准备转身去看符车衣服被人拽住。
“不用看了,他的也是0。”简子羽收回手捂住头,现在这个情况她真的想不通。
“酣睡值归零不是会直接掉出故事拿残影者身份牌吗?”
现在种种情况都是在告诉岑几渊,他们已经死了。
眼前的三个人都是怪物。
“渊渊,先过来。”严熵沉声道。
“我在预言里看到过这一幕,他们还没死。”
伏一凌暗淡的瞳孔听到这话一亮。
“严哥你用了预言早点告诉我啊,我真感觉我要疯了。”
严熵拍着岑几渊的后背道:“你们有感觉到自己酣睡值是什么时候跌的吗?”
“如果跌到0,不可能毫无感觉。”他看着三人的表情也得到了答案。
“尹司依给了我们假线索,她那句话在误导我们。”严熵冷笑了一下。
“让我们以为这里是第二层世界去查这里的线索,探这里的地图,他们在我们之后掉进泳池到现在,一次面都没露过。”
岑几渊指尖发凉,“他们,已经出去了吗?”
“不知道,你记得那两个人嘴里说的59号吗,大概率被那东西缠上了,这帮人未必能脱身。”
“但是我们现在真的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怪物。”
伏一凌抹了把脸,崩溃道:“就连我们觉得不可能是怪物的伏车酣睡值也归零了。”
“现在,我们都不能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怪物。”严熵撩起袖子。
岑几渊在看到他手腕上的数字猛地一颤。
“不可能…不可能啊?我们……”他看着自己手腕上的0声音越来越低。
上一次感觉到酣睡值波动时是看到毛毛的那一刻,之后和毛毛接触,听毛毛的叫声好像……
“我们的酣睡值早就没有再跌了,在见到海豚的那一刻起。”
“滋滋……”
头顶的灯闪了一下,彻底将几人拉进一片黑暗中。
“渊渊?”
脸颊被一双温暖的手抚摸,岑几渊皱着眉睁眼,身下的床垫柔软,他揉着头起身看着周围环境疑惑。
“岑几渊,你梦到什么了?”严熵皱着眉将人抚起来。
“你出了好多汗。”
岑几渊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全湿了,身下的被褥也洇了一片。
“我们不是在楼梯间吗?”他脑袋胀痛,猛地想起什么抓起严熵的手腕。
不是0,怎么回事……
“你冷静点,那些是梦。”
“骗人,我们进来的时候是孩子的形态啊,现在……”他扭头恐慌地看着同样一脸担忧的几人。
都在……不可能,他看着这几人的脸越发害怕。
“你梦到什么了?反应这么大还是我们几个里醒的最晚的。”伏一凌抬手帮他擦了一下汗。
“你别碰我!”岑几渊一巴掌打开他的手,惊恐地想起身跑。
“不可能是梦,发生那么多事怎么可能是梦?”
“严熵,他酣睡值波动好大。”简子羽皱着眉头。
“给他用技能。”
“别碰我!”
岑几渊被严熵按着不住挣扎,明明他们长着同一张脸。
“艹!你别他妈碰我!”
“岑几渊,冷静点,真的是梦。”严熵的脸被他手上的刺划破,泛光的手贴来时被一把推开。
岑几渊是切着幽灵态跑的,耳旁的风将身后几人的声音吞没,那些人追在他身后,在不停叫他的名字。
“岑几渊,不能再往前走了。”
“岑几渊,你在发什么疯?”
“岑几渊——”
“……去…去你m的。”
每吸一口气肺部都在抽痛,大脑缺氧视线一片模糊但他不敢停下来,此时正午,太阳烘烤下他本该是热的,此刻却感觉打从心底里的发凉。
出不去了。
这个故事,会把他永远困在这里。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从正午跑到天光渐暗,这时间如同加速一般反复强调他这里压根不是真实的,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走出这个幻境,就算他知道这是幻境也只能一直跑。
周围建筑逐渐从游乐园的设施和树木,变得一片荒凉。
岑几渊彻底脱力,跪在地上喘气不住吞咽口水想逼着自己冷静点镇静下来,身后那些甩不掉的人早就不在了,他无助迷茫地看着四周,没有一寸草木,黄天黑土。
“……严熵。”他错愕,在抬手摸到自己脸颊的泪时再也承受不住心中的不安和恐惧。
“你们,到底去哪了……”
“我可能…要死了……”
这荒漠没有方向,这条路望不到头他只能一直走,被心中对死的恐惧击到崩溃。
再振作。
再崩溃。
反反复复。
直到他发觉四周一片漆黑,唯一的光源是天上挂得一轮月。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融进故事里,已经是个怪物。
“严熵…我后悔了。”他迷茫地回望身后的路。
我成了怪物跑掉了,如果没有跑,至少还能和你们再相处一段时间。
眼泪不争气地掉,他哽咽着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身处的地方无一不在告诉他,他将一直在这个地方漫无目的地走。
他变成了一个孤独的怪物。
“呵…艹……”
岑几渊低头看着自己滴血的掌心,咬着牙起身。
“倒是别让我再痛了啊。”
“你们出去了吗?”
岑几渊抬头望着天上的月,笑得无奈又苍白。
“岑几渊。”
“?”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怔愣着回头看着那个人影,发丝被风和月光修饰,那熟悉的背影将他本抽痛到麻木的心又一次揪起。
“严、严熵…?”
“你得醒过来,我们的表演没结束。”
“什么表演,严熵,你是……”
话被自己咽下,他几乎是没停顿多久就开始笑,笑的忘我又癫狂,干涩的眼眶又开始流泪。
“哈哈…哈哈哈哈哈——够了吗?一定要让我这么痛苦吗?你是准备再给我希望骗着我继续在这个鬼地方走吗!你们这帮混蛋!死骗子!骗子!”
他竭斯底里地对着那人怒吼。
“什么表演?去你妈的表演,我已经是个怪物了为什么不干脆让我忘记一切?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
“我们的表演没结束——”
“滚!滚啊!”
…………
岑几渊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将这个人紧紧拥住,从头到尾这个严熵都没转过身来看他一眼,身子抖得声音都在发颤,听着自己不争气的话从破碎地唔咽中挤出。”严熵……”他哭着埋进那人的脊背,也不顾手臂上的刺将这人刺伤收的越来越紧。
“不管我是怪物还是你是怪物……严熵,你陪着我好不好……你陪着我,你别丢我一个人……”
“别丢我一个人在这里…求你…”
视线被泪浸到扭曲变形,天上投下的月光还是那么冷,将他裹地没有一丝温度。
“我们的表演没有结束,岑几渊,醒过来吧。”
他脚下踉跄,失去平衡跌倒在地。
“不要…不要走……”
看着眼前一切目眩神摇,岑几渊觉得自己仿佛一瞬间坠入深水摇晃,没了重心也失了意识。
【海豚表演正式开始,请观众就位禁止喧哗,海豚不喜欢喧哗会将他们吵醒,请不要打开闪光灯…咔啦…请不要打开闪光灯,海豚不喜欢光亮。】
【海豚,请睁开眼睛。】
【你们的歌还没唱完。】
岑几渊睁眼,身子被水流冲刷刺骨冰凉,场馆灯光昏暗。
“严熵…呢?”他迷茫低喃,被身侧擦过的物体推动,那只海豚睁着猩红的双眼唧唧笑着,视线跟着它越出水面那刻,他愣在原地。
四壁盘绕数不清的人影,黑压压一片呈着阶梯状上攀到顶,场馆内静地没有一丝声音,场内唯一的亮光来源于这些人脚底的白灯,他们的脸被照地青白,每个人的脖颈以相同的角度前倾。
岑几渊慌乱地在水中游动。
他向左游,这些看不清表情的人便跟着向左。
向右,他们一同跟着向右转。
这场馆大到一眼望不到头,看不到顶。
水面突然泛起涟漪,成千上万道视线同时聚集,岑几渊扭头看着被推进水里的物体沉底,池底冒出气泡。
阵阵由音节构成的歌声从底部传来,穿进耳朵,他身子被这歌声唱地发紧,抬手看着自己短小的鱼鳍陷入怀疑。
水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游了这么多海豚,一块一块肉色的物体在视线里拥挤,将池底的歌声扭曲,它们嬉笑着将他推来推去,分明就是在逗弄他,可那一只只红瞳让岑几渊嗓子发哑,说不出一句话。
“唰——”
那只活跃的海豚再次越出水面,观众席上发出窸窣的声音,组成密密麻麻极细极轻的低语。
“咔啦。”
岑几渊的心在看到一人脚底灯光熄灭的一瞬间猛烈跳动,他只是笑声大了一些,灯爆的那刻他看到。
那个人的头被拧断,歪在脖子旁上扬的嘴角被定在脸上。
场馆内再次静下来,耳边只剩下池底的歌声。
那是个女声,每一个高音扬起时都在馆内层层回荡,又在低音婉转时将人们的心一同拉进深水。
他终于看到了。
无数知盘绕游行的海豚下,池底那只唱歌的海豚。
她转着肉色的身体在池底张着嘴,睁着那双猩红的眼睛从始至终都在笑,笑着看他。
【你有,看到吗?】
岑几渊觉得自己听错了,这海豚是在和他说话?
【你有看到一只水母吗?”】
“…水母。”
【那是我丢失的东西,你去帮我找到它好吗?我送你走。】
那只海豚在池底转了一圈,池心陡然转出一个深黑旋涡。
【你去帮我找到它,只有你能找到它,告诉它不要再等我,海豚的表演永不结束,我回不去了。】
什么?
岑几渊还没来得及问出声,被周围一群海豚簇拥着下沉,眼前的深渊将视线浸地一片黑,他慌张地回头想拽住离自己最近的那只不住摇头。
“我不去…我不想去。”
他心中有种预感,这水母不该是他能触碰的东西。
视线彻底陷入一片死黑,那句生硬的广播音飘远模糊,和耳边的海豚唧笑一同隔断。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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