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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60

    51  ? 他们说好好活着


    ◎002◎


    “哗啦——”


    海浪声?


    岑几渊的大脑一片混沌,唯一能抓住的线索只有水母二字,他想睁开眼睛看一下身处环境。


    “哗啦——”


    身子跟着这声浪一同漂浮,他意识到自己在海里。


    视线内一片深黑,海平面被月光所照看不到边界,这点在光在水面上摇曳,但随着一层一层浪打来在一点点被吞噬。


    他在下沉。


    直到最后一丝光掐灭,纯粹的黑暗包裹,岑几渊感觉自己好像进了一口灌满墨水的棺材。


    “没完没了的。”他抬手看着自己的酣睡值陡然一颤。


    酣睡值恢复正常了,在缓慢下降,但是现在完全看不到其他人在哪,入眼皆是一片漆黑。


    深海的压力挤的他肋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痛得他闷哼,耳膜刺痛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舌尖也只能尝到咸腥的海水,那些冰冷灌进喉咙扎进肺里。


    脚下深渊忽地传来一阵低吟,是鲸的叫声,随着这声他还感觉到更深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在注视他。


    可是低头看去什么都看不到。


    “不是把我送来找水母吗……”他忽然一颤,将手伸进兜里拿出那几块镜片,脑中浮出和严熵的对话——


    “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用?”


    “喂水母。”


    ……


    严熵…他预言到了。


    那些镜片在手中泛着光,他迷茫地看着深海底部浮上来的巨物。


    半透明的躯体缓慢舒张,直径近乎白米,边缘垂落的无数根触须在深海中无声蜿蜒,每一根都泛着幽蓝的荧光,将周围漂浮的尘埃与生物照亮。


    岑几渊在看到周围一切时心中的恐惧被揪到几点。


    自己所处的深海,沉睡着无数只海豚。


    这些肉色海豚形状各异,竖立悬浮在四周闭着眼。


    那只水母内部的暗紫色血管随着漂浮收缩,忽明忽暗,像是在和岑几渊打招呼它伸出一只触手,勾着岑几渊的手指晃了晃。


    “你…”岑几渊刚想开口被自己一股脑咽回去,周围的海豚但凡被他吵醒一只他不敢想会有多恐怖。


    【你不用说话,听我说就好了。】


    “?”


    岑几渊看着这只水母一脸震惊,它会说话?


    【你见到她了对吧,那个唱歌很好听的孩子。】


    水母泛光的触须轻轻摸了摸岑几渊的头发,擦过脸颊一片冰凉。


    岑几渊点着头。


    【她有和你说什么吗?】


    岑几渊摇头,伸手试探性地戳了一下水母,手腕上的数字跌了几个点又重新叠加。


    “?”


    他在这个水母身子上写了句话,那水母发出一阵低吟后又传来声音。


    【我知道了。】


    岑几渊又在水母身子上写了几个字。


    我的朋友都在哪里?


    【他们还在沉睡,只有你能看到我。】


    为什么是我?


    岑几渊写完这句话就觉得问了也是白问,自己这运气按理说早该习惯了。


    【我可以送你们出去,但是你要付出些代价,你要,带着我一起出去。】


    岑几渊懵了,就算是非常理怪物也不可能能带出故事,他摇着头表示自己做不到,那水母伸着触手在他脸上揉了揉。


    “?”


    【你不需要做什么,你们想从这里出去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摧毁我。】


    他一脸懵逼地看着这只长达百米的水母愣住,这水母完全舒展时整片海域好像都能被它填满。


    摧毁这东西?逗我玩儿吗?


    【不要害怕,你只需要答应我你愿意带着我出去我便会自毁,同样的,你的朋友也可以一起出去,他们都还活着。】


    岑几渊沉思半刻,觉得问这个怪物为什么想出去简直是荒谬,这些非常理怪物有自我的意识想从这些故事里出去可以理解,但是他将这东西带出去……


    怎么想都觉得危险。


    【你没有太多思考的时间了。】


    水母触手缠绕住岑几渊,蓝光泛起将一段段画面传进他的脑海。


    他看着画面里坠在深海沉睡的人瞳孔震颤,那水母特意给那人点了盏灯,那人周围围和自己一样,围着数不清的海豚,离得最近的那几只似是被灯光照的有了反应,半睁半合着眼睛马上就要苏醒。


    岑几渊连连摇头,想去推搡水母下一刻手腕被紧紧缠住,触感冰凉,还在不断顺着手腕内侧像上攀爬。


    被紧紧箍着不能动弹下岑几渊没办法再去写字,他看着画面里一直海豚已经开始扑腾鱼尾吓得倒抽一口凉气。


    “我、我答应你。”他压着声音点头,看着画面急得几乎要冲进去将严熵摇醒。


    【好孩子。】


    下一刻那从衣袖伸进去的触手直直刺进岑几渊的心脏,剧痛让岑几渊痛叫出声,周围的海豚在这声痛叫中张开了眼睛,深渊中,无数的红瞳紧紧盯着他却没有一只敢上前。


    “噗呲——”


    “呃!”


    岑几渊痛得打颤,身子被紧紧捆住不得动弹,心脏被触手上的吸盘吮吸,更加剧烈地痛传来,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皮肤下盼着幽蓝荧光,那光芒沿着血管脉络急速蔓延,心脏在包裹下剧烈抽搐,他呕出一口鲜血。


    意识模糊,视野被一片冰冷的蓝光占据。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一秒岑几渊费力地抓住紧绕在自己手腕上的那根触手。


    “你…答应我的,一定要……把他们送出去。”


    那触手轻轻摩擦他的指尖,算是回应。


    “唧唧唧!”


    数千只海豚看着消散在海底的人影嬉笑,围着这只水母贴蹭依偎,像是已经对着这只水母做了无数次这样的事情。


    “轰隆隆——”


    深渊底部渐渐传来巨大的碾摩声,这些海豚呗这一声声吓得慌乱逃窜,挣着麻木的双眼在水中无助游动,却被晃荡地水流挤在一起来回碰撞迷失方向。


    整个海水在震动中毫无规律地撕扯,抽打这些海豚,它们痛得乱叫,不住地往这只巨型水母体内钻。


    【别怕啊,你们以后都不用在这里了。】


    水母的声音带笑,这些海豚错愕地看着这深海中自己依偎了许久的唯一一个庇护在破碎炸裂,在剧烈中震动,碎块旋转翻滚被搅碎,海底深处张开巨口,裹挟着挣扎的海豚朝着深处倒灌,海面之上的月随着一声巨响掉进深渊。


    一截触手在即将消散时被一只海豚叼住,那只海豚尾鳍有力地拍打,奋力上游,眼旁溢出几串气泡焦急地从喉中挤出叫声。


    “嘻嘻…”


    最终嘴里那截触手融化,它迷茫地看着那块碎片在水中消散,抬起自己的鳍看了许久。


    “嘻嘻…唧呜……”


    眼旁上腾的气泡越来越密集,它无力地扑腾两下尾鳍,最终被海水裹挟一同搅进深渊中。


    岑几渊好像做了一场梦。


    混沌和心脏的剧痛将这个梦灼得模糊,眼前数不清的小孩子在他身旁簇拥,笑着将他送到那个游乐园的大门口。


    他错愕回头,看着游乐园大门上彩绘的卡通海豚,手被轻轻拉住晃了晃。


    “谢谢你,哥哥。”那小男孩笑时能看到两颗可爱的虎牙,弯弯的眼睛亮晶晶的。


    “为什么要谢谢我?”岑几渊蹲下身摸着他的头。


    “不知道呀,就是很喜欢你,看到你就想和你玩,舍不得你走,还很喜欢你摸我的头。”小男孩将头朝着他的手心顶了顶,轻轻磨蹭。


    “哥哥,我和你玩的时候真的很开心。”


    “我其实可以继续陪你玩的。”岑几渊看了眼大门口簇拥的一帮孩子依依不舍的目光,有的小孩甚至掉了眼泪在抽泣。


    “不行,哥哥,你该走了。”那男孩拖着岑几渊的胳膊推搡,声音哽咽。


    岑几渊莫名,但又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该走了,走了几步听着身后的抽泣没忍住转身。


    “你——”


    那男孩赶紧摸干净眼泪,笑着跳起来招手。


    “快走啦!别回头啦!”


    “快走吧!再不走就走不了啦!”


    “再见!哥哥!”


    “哥哥再见!谢谢你!”


    “要好好活着啊哥哥!”


    大门口的小孩们哭着跟他招手,童音在耳中回荡又回荡,岑几渊不知怎的鼻尖涌出一股酸,脚步不受控地被无形的力量推了好远好远,他频频回头。


    “你叫什么名字啊?不准备告诉我我会忘了你的。”


    小男孩愣了一下,满脸涕泪笑着大喊。


    “我叫毛毛!”


    “你忘了我也没关系的……”毛毛看着那个背影,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痛哭,发间好像还在被手抚摸,他抬头看着从虚空中伸出来的触手,眼角的泪滑落。


    “我没有救下你…对不起……”


    那触手顿了一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后彻底消散在虚空中。


    模糊地视线随着阖眼再度睁开却还是一片模糊,岑几渊翻身,发觉被人紧紧抱在怀里有些愣神,眼角还未落的泪停顿一刻后涌出。


    “严熵…严熵……”


    岑几渊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埋进对方胸膛痛哭,哭到手都在抖,哭到对方睁眼看了自己许久都毫不知情。


    头发被轻抚,岑几渊哭得更凶了,只想把自己缩紧对方怀里确定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以为我融进故事了…严熵,我找了你好久,我以为我变成怪物了,我看到了好多东西,可我到最后一刻才看到你,我看到你被一堆海豚围着可是你怎么都不醒,严熵,我真的怕死了…你不是会预言吗?你不是预言到了吗?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拿镜片的人才能见到水母…”


    岑几渊抽泣着,嗓中的每一句话都被唔咽搅得模糊。


    “万一我搞砸了怎么办?万一我没做到怎么办,你们都会死啊…你们都会被我害死的……”


    “你不是做到了吗?”


    严熵抬起他的脸,用指腹轻轻擦掉他眼角的泪,可是那泪怎么都擦不干净,擦不完。


    “你做的很好啊,渊渊,我们因为你才能离开那里,也只有你能做到这件事情。”


    他低头吻上岑几渊哭得浸湿的眼睫,舍不得离开。


    “我们,都是你救下来的。”


    岑几渊哭得更厉害了,眼泪像断了线一样停不下来,又觉得被这么看自己是在丢人一头扎进对方的脖颈,身子贴得死紧。


    “哭包吗你是。”


    严熵无奈地揉了揉他的头。


    “再勒我要没气了。”


    “你没气不没气我不知道反正我要被憋死了!”


    两人一愣,岑几渊被自己怀里突然传来的声音吓出一个嗝。


    ……


    “…什么…嗝——”


    他面红耳赤地掀开被子从衣领里揪出一个物体,那蓝色的东西被揪出来时触手还缠在衣领上不想松开。


    “……嗝!”


    岑几渊绷不住了,也不管一脸眼泪红着脸起身就要去那水来治一下这个停不下来的嗝被严熵拽住。


    “喂!嗝—干嘛啊!”


    他真被这个嗝折磨到了,这种一打起来就停不下来的嗝也太丢人了。


    鼻子忽然被捏住,他皱着眉毛看着严熵。


    “嗝——”


    “憋气。”


    那水母在两人间抬着触须蒙住自己的眼睛,“哎呀哎呀,不能看不能看。”


    岑几渊低头怒瞪。


    你有眼睛吗你就捂?


    “所以这水母是——”


    “哎,我叫002,别水母水母的我有名字。”


    “002听起来也不像正经名字吧。”岑几渊终于不打嗝了,扭头抽了张纸。


    “它是我带出来的,和我说把它带出去就能让我们出故事。”


    严熵一脸凝重地看着这个水母,下一刻揪着它的触手把它丢出去。


    “那也不能塞衣服里吧,我检查一下。”


    说罢他就要去掀岑几渊的衣服。


    “哎哎!我艹!”岑几渊一骨碌翻下床,“且慢!我自己看!”


    他掀起衣领又唰一下盖住,扭头一脸震惊地看着这个水母。


    “你、你!你他妈!”


    他看着严熵过来吓得退后半米,“你听我说,我没有把它塞衣服里啊,它让我带它从出来我再不答应你就他妈要被海豚杀了啊,而且、而且他是掏我心窝子了我才把他带出来的。”


    “掏你心窝子?这长着触手的玩意这么快就让你走心了?”严熵一脸阴沉,一把拽住岑几渊掀开他的衣服。


    …………


    “哎呦!”


    002被一脚踹出了卧室门,趴在地上蠕动半天没起来。


    “岑几渊,没看出来你喜欢这种play?”


    严熵揉着岑几渊身上被勒出来的条条红印,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部位吮出来的小圆圈。


    就连那颗小红痣也…


    “它草莓吸的真圆啊。”


    “不是…你你先把我衣服给我啊!”岑几渊推搡着他腰却被箍得更紧。


    “我当时心脏都被它触手缠上了!贼tm疼你还在这里误会我!什么play我还game呢!你松开我严熵,你弄疼我了——啊!”


    岑几渊一脸震惊。


    岑几渊满脸通红。


    岑几渊扭着身子挣扎被死死按在墙上不能动,他怒,睁着通红的眼睛低头声音几乎穿破严熵的耳朵。


    “你tm敢咬我咪咪头!!???”


    52  ? 他们再来


    “它都在那上面留那么多印子了,我咬你一下你这么生气?”


    严熵敲了半天浴室的门里面都没响应。


    002:“放我进去!”


    卧室门板被敲地乒乓作响,和他敲门的声音来了个二重奏。


    “滚!”


    岑几渊看着镜子里自己浑身上下的红印,比那些红印更红的是他的脸。


    这水母是变态吗?


    难怪严熵看了生气啊,刚从衣领那边看还没这么夸张,这完全脱了根本就是战损。


    脚底地砖冰凉,镜中人泛红的眼下染着青黑倦影,窗外投进的晨光定在他锁骨下方那片醒目的红痕上,边缘早已褪成熟透李子般的沉紫色。


    岑几渊下意识抬手,指尖迟凝悬停半刻按在那块印记上,刺痛混着麻痒感猛地窜过,从那块红痕上一路麻到指尖,他抽了口凉气,指尖像被吸住固执地停在皮肤施力碾过,这些印子凸起的边缘和尖锐的痛感让他战栗,镜中人的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


    “严熵吸得好像没有这么圆……”


    他喃出这句话下一刻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一惊。


    岑几渊你在想什么啊!


    镜中那人微微前倾,目光锁死在那片印记上,眼底翻涌莫名的情绪——他在审视这具身体的每一寸线条,心中悄然生出一丝近乎悖逆的渴望。


    【你不是很想要吗?】


    岑几渊一愣,看着镜子里那人勾起的嘴角。


    什么?


    【你现在一直在摸,在揉,你在想严熵可不可以对你这么做。】


    镜子里的人笑得魅惑,指尖游走,隔着镜子轻轻在他喉结上按动,眼底的欲念在冰冷的镜面和皮肤间滋长。


    【你想要,不如诚实一点。】


    “…骗人。”岑几渊呼吸被这指尖拨地急促,严熵刚那一口咬的他火辣辣的痛,此刻被指尖揉挑,痛得更加清晰。


    【岑几渊,我就是你,怎么会骗你呢?】


    脑子被搅得一片乱,他看着镜中人的手一寸一寸的向下游走,晨光中的尘在喘息,吸进鼻腔的每一口空气都滚烫到发颤。


    “咔嚓!”


    岑几渊被门锁打开的声音吓得一激。


    “岑几渊,自己把自己锁起来玩?”


    他听到严熵这话慌乱回头指着镜子,呼吸急促。


    “是他!他摸的不是我……”


    他缓过神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才发觉自己在做什么在说什么,浑身血液一股脑冲到头顶。


    “……不是……我?”


    “怎么这么可爱呢。”


    腰上忽地被手一搂烫地他一颤,没等他反应身体就被托起翻了个个,脊背贴在镜上和严熵的体温对比太强,他埋着脸不敢抬头。


    “严熵,就不能让我自己呆会儿吗——”


    脖颈忽地被人掐住,他被迫抬头与对方对视,眼底不禁生出委屈,本就哭过的眼角片刻间又染上一片红。


    “那东西在你身上留的印子,你很喜欢吗?”严熵手指按在那颗痣上。


    “连这颗痣都被它吸了,岑几渊,一只水母你就……”


    语句被打断,岑几渊皱着眉想将舌探进去得到什么回应,被轻轻咬了一口后愣了一下,侧过头开口嘟囔。


    “我想你在我身上留。”


    “什么?”严熵被这幅样子惹得燥热,手中发力又将他的头强行掰过来。


    “岑几渊,和人说话要看着他说。”


    “你!”岑几渊刚想骂,被捏的一痛。


    “别捏我好痛……”


    眼看他又要低头埋进自己脖颈藏起来,一震颤栗,严熵笑了一下。


    “渊渊,再说一次。”


    严熵在做这些事时总是这样,无论是这张脸还是这双眼睛都像毒药一样让人上瘾,那声音低沉染着情到浓时不可能忽视掉的哑和蛊惑。


    而他早就中毒已深。


    他低着头将人拥地更紧,身子刚离开镜子一寸又被按回去,那面镜子本和自己体温差不多,但是他的毒让他浑身血液沸腾,唇焦舌敝巴不得将这粒毒药所有的水分吸干净。


    他侧头和镜子里的人对视,那双眼早被情欲染地透彻。


    “给我留…严熵,我想你在我身上留。”


    手被箍着举过头顶被攥地生疼,岑几渊喘着粗气控制不住闷哼,混乱中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红印被一块又一块不规则的痕迹盖过,那些勒痕被那双手反复摩擦想将这些印子徒手擦掉。


    好痛。


    岑几渊齿尖溢出一声痛叫,颤抖着将严熵盘地更紧。


    “擦不掉的……”


    “砰——”


    脊背再次撞到镜上,痛得他叫出一声,这镜子冰凉僵硬,那几快被脊骨顶起的皮肤染上一层淡青。


    “没想擦掉。”


    严熵抬手撩起他被汗糊在眼角的发丝,将那些咸湿一道吮干净。


    “渊渊,你这样真好看。”


    “…变态。”


    严熵轻笑,捏着他的下巴逼着他侧头。


    “不好看吗?”


    镜中人耳根的红潮一路蔓延脖颈,无一处幸免,眼睫一阵阵轻颤给眼下投着一片阴影却遮不住瞳中翻涌的情绪,他无意识地咬了一下唇,留下一个短暂但深的齿痕。


    “只能给我看。”


    望着镜中那双自己看了无数次的眼睛,他勾出一个笑。


    “嗯。”


    他侧过头去和那唇再次交缠,断断续续从呼吸间喘出低语。


    “只和你做。”


    那缕晨光中的尘被反复搅散,聚集,再搅散,在浴室中移走游动跟着光一路计算时间,又被水幕稀释冲唰夹杂琼浆一同流逝。


    岑几渊感觉自己浑身的骨头像被拆了重组了一遍,看到严熵又咬开一个包装拽住他手腕。


    “严哥,赏…口吃的…再做吧……”


    “砰!”


    “渊儿!你大爸给你送药来了!!”


    客厅传来的声音巨大,下一刻伏一凌发出一声尖叫。


    “我艹!!他妈的怎么有个史莱姆在这啊??”


    002:“什么史莱姆我是水母。”


    …………


    岑几渊僵着脖子,看着放在旁边的平板嘴角抽搐。


    艹……


    严熵摩挲着他的腰。


    “你为了防我还搬救兵啊岑几渊。”


    “不是!我让他来帮我送药的……”岑几渊说话说到一半心虚。


    确实是为了防严熵,但严熵有自家浴室钥匙这茬他真的一时间没想到。


    “你刚才叫我什么?”严熵咬着他耳垂低喃。


    岑几渊:“?”


    什么什么?


    他愣了半晌,开口:“严…哥?嘶…”


    自己的腿被紧紧拽着不能动弹,他瞪着严熵眼中的着急掩盖不住。


    “还来?伏…伏一凌在外面…”


    “让他等着。”


    严熵捂着他的嘴却还是挡不住声声闷哼,他俯身吻那眼角溢出来的泪,顺势靠过去低喃。


    “不想被听到就忍着。”


    “唔……”


    严熵,疯子吧……


    “渊儿!”


    卧室门被拍响,花洒在激烈中被撞开,水幕轰然而下,砸在岑几渊紧绷的肩胛上顺着脊椎中间那道沟壑冲刷,他仰起头,在战栗下脖颈线条拉得极直。


    “你再叫一次吧。”


    “唔!”他被耳边的呼吸喷地一颤,胸膛在缺氧下剧烈起伏,对方终于松手他以为能得到喘息的空间下一刻喉结被猛地一咬。


    “你…”


    对方治丝益棼地将手指伸进他口中搅动,舌尖被按压,口中传出的声音被搅得一团乱。


    “我…叫了,你会停下来吗……”


    岑几渊红着眼睛侧头,词语混杂黏腻的声音,又被水流烫地一颤。


    骗子,根本不会停。


    他索性将人搂紧一口对着那根手指咬下去,无数水珠被离心力狠狠甩脱,砸在瓷砖壁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那些水难免钻进耳蜗,带来阵阵持续不断又沉闷的轰鸣,搅得他失神,外界一切声响被淹没,连同心中翻腾的杂音一起。


    整个世界只剩下水,滚烫的、沉重的、让人窒息肆意拉扯欲望的水。


    “滴答。”


    …………


    伏一凌一脸沉重地看着严熵滴水的发丝,目光定在他脖子上,不用问都知道这俩人干了什么,他探出头望着半掩的卧室门。


    “……严哥,你家那位还有命在吗?”


    “还有……这个史莱姆是什么啊!?”


    他一脸苦恼地托起盘在自己手上的水母,那块蓝色的物体蠕动着将自己埋在伏一凌胳膊上哼哼唧唧。


    “凉拌海蜇的备菜,今晚给渊渊加餐。”严熵转身坐在沙发上发出一声喟叹。


    伏一凌:“……”


    又来了,这餍足的表情。


    “他让你给他送什么药。”


    “这个,熊果苷乳霜。”伏一凌甩着被缠地发酸的胳膊坐下。


    “你把渊儿咋了,这药不是祛红印的……吗?”


    他说到一半恍然大悟。


    “禽兽啊!他出来的时候人都要没了你居然!”


    “谁说是他干的,是我干的,禽兽这词是夸赞吗?”002忽得探出脑袋,举起自己的触手摇晃。


    “我吸的。”


    它又臭屁地将触手缠得紧了些:“我缠的!”


    客厅的气压一瞬间降到零度,伏一凌冷得缩了缩脖子,一边找着遥控器一边说:“你家咋这么冷啊,这不会把渊儿冻感冒吗?”


    他扭头对上身后那团黑雾股间战栗。


    “你为什么要跟着岑几渊出来。”严熵一把揪起这个水母,指尖收紧几乎要将这东西捏地变形。


    “不是你说你要救那帮孩子吗?我是故事里的大boss哎,我走了那帮孩子不就解脱啦?”


    002的声音像是电子合成处理过一样,还透着股湿漉漉被水包裹的感觉,分不清是女声还是男声。


    “别说得好像你是因为我才跟出来,这和你缠着岑几渊有关系吗?”严熵手部动作用力,002却陡然像瘫水一样化在原地。


    “严熵,我能跟出来代表别的怪物也能跟着出来,但是岑几渊身边如果已经有了一个怪物,就不会再有怪物能缠在他身上出故事。”


    地上的水渍缓缓融合,再度成型,蓝色的水母用触手支着自己打了个滚起身。


    “怪物唯一出故事的办法就是通过寄生心脏跟着宿主出来,他心脏上有我的印记。”


    “你对他做了什么。”伏一凌听到这脸色也沉了,二话不说踢了一脚002。


    “你出了故事就是个废物,严熵,我们把它宰了”


    002:“杀了我岑几渊的心脏会爆掉哦。”


    两人同时一颤。


    “为什么对我敌意这么大呢,我救了他也救了你们,我想出故事是因为不想被困在那故事里了而已。”


    002用触手缠住沙发慢慢蠕动,直到整只陷在沙发里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叹息。


    “严熵,你还没察觉到吗?”


    听着这句话两人沉默了许久,对视间忆起在-4层那团迷雾前的情景。


    他们在被送出故事时就醒了,只有岑几渊还在昏迷,一身血迹面色死白,怎么叫都叫不醒。


    怎么可能不慌呢。


    就连符车这个一直没什么情绪波动的小孩手臂都在发抖。


    “严熵…严熵你冷静点。”


    伏一凌看着他抱着岑几渊控制不住地发抖。


    那是严熵第一次露出这样的表情,那张一直能冷静面对一切的脸沾着不属于自己的血液狼狈不堪。


    掌心染上的猩红粘稠,是岑几渊的血液独有的温度,他嘴角无力抽动却只是徒劳地挤出几缕断续的喘息。


    “为什么流了这么多血……”


    这会有多痛,多痛。


    “严熵,他没死你冷静点!”


    简子羽的声音和一滴又一滴的血液一同砸在地上,冰冷沉重,缓缓晕开拖拽着怀里这具身体,好像下一刻就要消散。


    “他有心跳,在故事里受的伤出来后会痊愈。”


    严熵猛地抬头看着来人,目光刹那间变得阴冷。


    ……


    那人沉默片刻,依靠墙壁望着头顶的灯。


    “人人传你封神,是轻而易举将一切故事推向崩坏的神,永远冷静,永远处变不惊,所有被你救下的人仰慕你、讨论你、模仿你……”


    “爱慕你。”


    他藏在身后的手渐渐收紧,心中再有千万不甘此刻在亲眼见到此场景也该是偃兵息甲。


    他想赢严熵,耍了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却连出故事都全靠这个残影者。


    看到对方注意到自己目光所定,又将人抱得更紧眼中全是敌意,谢裴森扯出一个笑。


    “你们赢了,我输得彻底。”


    “这个故事的结局,我们双赢。”


    002的声音平静,伸出触手摸了摸严熵手指上的戒指将他拉出思绪,却在下一句话脱口时带着笑意。


    “happy ending~”


    53  ? 他们为什么都对你那么坏


    ◎我尝到甜了,严熵◎


    蓝调被染上灰白,坠落到尽头的触感不是撞击,双脚猛地踏上一片坚硬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更强烈的失重感。


    惯性让岑几渊踉跄几步,随即被寒意攫住,他迷茫地看着这条笔直的柏油路,向黑暗的两端拉长,稀疏的老旧路灯泛着昏暗的白光,撑开一小圈光晕被这黑啃噬得参差不齐。


    “这是哪……”


    他满眼空茫,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周身场景却还是如此没有变化,天好像是亮的,被一层灰蒙盖住视线所及都是一片模糊。


    他走了多久了?


    “我该是要找什么人的,我不能离开他太久……”他低语喃喃,摩挲着自己的手腕。


    余光撇到一个人影,好像是这个地方不该出现的东西,岑几渊扭头怔住,那些灯下凝固的身影垂直而立,他们的脸被灯晕上方或下方的阴影吞噬,只留下轮廓。


    他无法感知他们的视线,却有一种强烈的被注视感。


    他走了一步,四面八方每一个灯柱下的人影同时跟着转动,静默,与这些灯一同构成这条荒路上唯一的参照物。


    巨大的恐惧攥着他的喉咙,他本能地想逃离这无声的注视,嗓中挤出颤抖的音节。


    “你们看了我多久……”


    ……


    “为什么要一直看着我……”


    ……


    “为什么不说话!”


    ……


    他拔腿狂奔,鞋底撞击路面与这死寂世界里唯一一颗急促慌乱的心砰砰作响,风在耳边呼啸,那些视线缠住他的四肢百骸恨不得将他拖拽定在原地。


    再次抽回慌乱的视线时他被这条路上唯一一个清晰的目的地牢牢锁住,这条看不到尽头的路,矗立着一栋房子,那扇明亮的窗后映出晃动人影,成了这片黑暗和注视中唯一一座灯塔。


    脚下的路在黑暗中延伸,路旁那些路灯和灯下静止的黑影开始以诡异的规律重复出现,一帧一帧成了循环播放的默片,那扇亮灯的窗却始终和他保持着距离,脚下奔跑的每一步都只是踩在一个巨大的跑步机上。


    每靠近一寸,那栋房子便连同它温暖的灯光后移一寸。


    它退得轻描淡写。


    退得漠不关心。


    肺叶灼痛,这奔跑徒劳。


    他不敢停,目光也不敢有丝毫偏离那扇窗,窗后的人影在屋内缓缓晃动,对窗外的狂奔浑然不觉。


    奔跑。


    徒劳。


    脱力。


    那无数灯柱下黑洞洞的注视将他淹没。


    那栋亮着灯的房子从始至终都只是悬在他眼前的诱饵,嘲笑他、讽刺他的挣扎,他的呼吸早就无法调整。


    回望这条荒僻、冰冷、被人影所包围的路,他被这条永远无法缩短的距离钉死在绝望的正中央。


    救救我。


    救我……


    谁能来救救我!


    “严熵!”


    岑几渊陡然惊醒,身处黑暗让他来不及擦掉自己一头冷汗慌乱地摸索,身下的被褥被浸湿,身旁空无一人,整个卧室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喘息,这是自己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却不在。


    “严熵!”


    他几乎失音,六神无主,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下床拉开门冲出去,脑中乱成一团,看着这个空荡的客厅浑身颤抖,墙上时钟滴答轻响,窗外光线滚动投射照出一片寂静空茫。


    “你去哪了。”


    控制不住的眼泪夹着破碎唔咽,他蹲下身缩成一团无助张望。


    “啪嗒——”


    厨房传来一声动静,吓得他跌坐在地不住后缩。


    那声音只响了一声,再没了动静。


    这是他和严熵的家。


    总该去看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岑几渊强行让自己镇定,撑着身子起身朝着厨房走去,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他慌乱的心终于平静一刻,却不由地难受委屈。


    “你在干什么?”


    身后传来的动静让严熵忽地一顿,手中动作未停。


    “怎么醒这么早,我这……”


    他有些苦恼地看着摆在岛台上的一团看不出形状的东西。


    “送来的时候被撞到了,我本来想着自己修复一下但是……这题好像超纲了。”


    台面上亮了盏小灯,暖黄昏暗给这个陷进一片黑的厨房圈出一隅温馨,灯旁的蛋糕边缘残缺,露出里面淡黄的果酱夹心。


    ……


    “你明天生日,你自己是不是都不记得,本来今天卡着点可以让你许个愿的,我还想着你没醒就把你叫醒的——”


    严熵一愣,低头看着圈在自己腰上的手。


    “你怎么知道我生日的。”


    身后传来的声音和这双手都在颤,却一刻也不舍得松。


    “你…”严熵想问的话又被自己咽下去,掌心将这双手牢牢包覆。


    “伏一凌告诉我的。”


    “嗯。”


    脊背被浸湿,严熵低头轻笑,忽然看到什么转身将人抱起。


    “为什么不穿鞋。”


    他将人抱到岛台上皱着眉头。


    “忘记了。”岑几渊笑了一下,眼角的泪跟着一起滚落,在昏暗中折出微弱的光。


    “他还告诉你什么了。”他抬手拨开严熵有些乱的发丝。


    “他说,人过生日应该在家里摆着气球,要聚会一起玩个通宵。”


    “嗯,还有呢。”


    “要给寿星做一碗长寿面,这样吃了才可以长命百岁。”


    “嗯,还有吗。”岑几渊被这话逗出一个笑,眼中情绪却越发汹涌。


    “你要吃蛋糕,然后在12点那一刻闭着眼睛许愿吹灭蜡烛。”严熵扭头看了眼这个碎得不成型的蛋糕将头埋进岑几渊的脖颈叹气。


    “我搞砸了,对不起。”


    岑几渊抚上他的头,表情却再控制不住,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润进严熵的发丝。


    “我刚才做了个梦。”他将人轻轻推开,灯下,那块要掉未掉的奶油拽着胚体想努力听清这位哭到声音模糊的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醒来的时候看不到你只觉得绝望恐慌,比我在那个噩梦里还要慌,还要害怕……”


    他低着头将人环住,这一环,这一句,严熵的心被最柔软的东西重重撞了一下,恍惚抬手才发现脸颊那滴泪不是对方的。


    “他还说…你很讨厌自己的生日。”


    “嗯。”


    岑几渊抬起头,眼眶中的泪承载了太多,看不清,数不清,道不明。


    “讨厌啊。”他再抬手时将那块奶油轻轻蹭到严熵脸上。


    “严熵,我不喜欢蛋糕,也讨厌过生日。”


    他低头前倾,那些泪滴一滴、一滴落在手背上。


    “我的生日总是反反复复提醒我我是个被丢弃的人,我不爱吃蛋糕,它比我人生甜太多了,我怕我贪上那口本不属于我的甜,我喜欢热闹,可每当热闹散去的落差都让我难过,所以我总是希望陪在我身边的人可以多和我聚一会,但是严熵……”


    他俯身环住对方的脖颈,视线一片模糊。


    “蛋糕坏掉修不好也没关系,如果给我过生日的那个人是你我不讨厌了,我来到这里所处在热闹之中,你也在这里,你一直在这里…我好开心。”


    他笑着流泪,闭眼将那块奶油轻舔,舌尖的甜没让这泪停下反而决堤。


    “我尝到甜了,严熵。”


    他终于可以像小时候淋雨时那般哭泣,哭得毫无顾忌,也不需再站在雨里来欲盖弥彰。


    “严熵…你爱我行吗,我教你怎么爱我。”


    唇瓣被含住,温柔缱绻,无需多汹涌澎湃,轻轻一吻,足矣。


    “这件事,我想我可以无师自通。”


    严熵揉着他的脸颊,那些泪流不完他索性就放任它流,他再也不会去问岑几渊为什么又在哭,那些原因都不重要,他只需要接住他就好,两人唇瓣再次触碰前,墙上挂钟那根针移了最后一步。


    “渊渊,生日快乐。”


    严熵不擅长的东西好像要比岑几渊意料中的多,那首生日歌他唱地有些跑调稚嫩,他也是第一次看到严熵羞红了脸。


    蛋糕上的蜡烛被吹灭时,岑几渊扭头看着那双眼睛。


    不知道是微光折射出了更多的情,还是严熵与自己记忆有契合时本就该是这样的。


    他的眼睛很亮,很好看。


    两人对视间心声重合,同时溢出笑容。


    “许了什么愿。”


    岑几渊闻声扭头看着桌上这个蛋糕。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说出来我才能帮你实现。”严熵抬手揉了揉他的头,看他红着脸又把自己埋进胳膊。


    “不告诉你。”


    这蛋糕又是菠萝夹心,严熵真是一根筋。


    岑几渊想到一半微微侧了侧头,看到对方还在盯着他嘟囔道。


    “干嘛一直看着我。”


    “在想现实的人为什么那么坏。”


    “什么?”岑几渊侧头枕在胳膊上,顺从地让对方顺自己的头发。


    “在想他们为什么都对你那么坏,明明那些故事里的怪物都很喜欢你。”


    岑几渊一笑:“被怪物喜欢又不是什么好事。”


    他忽然想起什么,起身四下张望。


    “那只水母呢?”


    “被我做成凉拌海蜇了。”严熵一脸风平浪静地说了句很残忍的话。


    “哈哈哈哈哈!严熵,你讲笑话挺冷的。”岑几渊笑着抬手戳了戳他的脸。


    “尤其是用这张脸讲笑话。”


    看着这双眼睛,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想躲闪这道视线的,却舍不得。


    这双眼眸若星潭,被灯光晕染,只映着他。


    他俯身轻吻了一下严熵的眼睛,起身时又被环住腰。


    “很痛对不对。”


    严熵将手臂环更紧了些。


    “带它出来很痛,对不对。”


    岑几渊被这手臂收的发痒,抬手拍了几下他的头又开始玩起了他的头发。


    “严熵,我见到毛毛了,还有很多很多小孩,男孩子女孩子都有。”


    怀里的人又准备仰头看他,他索性直接用下巴抵住不让他抬头。


    “他们把我送到那个游乐园的门口,和我说再见,毛毛说和我玩很开心,舍不得我,他们都在哭鼻子,我走的时候毛毛自己悄悄说我把他忘了也没关系,我都听到了。”


    “他们和我说,要好好活下去。”


    “严熵,我们做到了,他们不是海豚也不需要再表演了,每天都能在游乐园里开开心心的一起玩,也不会孤独。”


    “所以我不疼,能把那个水母带出来,大概是神听到那句你想救他们,你能救他们。”


    “这个世界没有神,是你救了他们。”严熵低着头,声音闷闷的。


    “不对,是我们救了他们。”


    岑几渊低头吻了吻他的头发,窗外点海报再次滚动,滑入一片蓝,他抬眼望去,那只是一片海,一片安静祥和的海。


    那些可怖的怪物盘踞在童话里,用痛苦啃噬着更加尖锐的痛苦,它们大概也想蜷在窗边,裹着刚晒过的毯子看着窗外,可能是璀璨艳阳,也可能是淅淅沥沥的雨在敲打树叶,就着落地灯的光线看书。


    没有翻腾不安的深渊海啸,那因无数次被推向崩坏而紧绷了太久太久的神经可以松懈,翻动书页的声音偶尔融进雨声,织成一张细密温柔的网,将一切暴戾恐惧包裹成一个宁静的茧,这茧可以磨平那些尖锐,丝丝抽动将痛苦慢慢稀释。


    “滴答。”


    “滴答。”


    钟内的指针转动,男人自桌前离开。


    深夜的城市如一头疲倦巨兽,在浓稠的黑暗中喘息,睁着垂死挣扎的眼睛在天边楼宇间固执的亮。


    窗前人一身深色风衣裹住全身,微微佝偻脊背调试镜片,那双手的动作精准,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搭在调焦旋钮之上,没有迟凝和摸索,细微的金属声与钟表指针在寂静中咬合。


    “赤径偏差,正17.3弧分……呵。”他笑得轻蔑,难掩讽刺。


    视野中心那颗蓝超巨星边缘的辉光震颤,最终稳定在一处再不愿移动。


    “赤纬偏差,负0.283。”


    男人声音平稳,没有任何起伏,每一个音节被清晰吐出,他垂下眼睑,起身目光落在房间内无数悬浮的屏上沉思,最中心那块屏上微弱的黄光下两个人影晃动。


    “非岁差积累,非章动影响,非仪器校准误差。”


    短暂的停顿,他指腹轻轻按压镜筒表面。


    “相对位置角偏移正5.76角秒,所有常规变量均在容差范围内。”


    最终那目光定在屏中那人身上,男人嘴角上勾。


    “除了你。”


    窗外刹那狂风呼啸,光影交错,那扇禁锢城市的画骤然溶解,高架桥车流拖曳的尾迹在画上划痕,昏黄的光略过他的侧脸,将那双黑瞳照地纯粹。


    他再度坐在桌前,暮色攀爬垂落衣角,直到墙上那幅画将眼前数万张屏幕泼洒上一片金。


    54  ? 他俩缠了晚上


    ◎牙有点疼◎


    岑几渊参加了自己自小到大的第一个生日派对。


    伏一凌带着完整的蛋糕和002一起出现在家门口的时候,这空荡荡的客厅挤进丝丝甜腻。


    那甜平静又治愈。


    蛋糕上插着几根细瘦的蜡烛,烛光摇晃,映出众人模糊带笑的脸,低低的歌声掺进童音,偶尔还有一声电子音叽里咕噜的不知道在碎碎念什么。


    那晚的月光温柔,轻轻拍打这个家的四面墙壁,漾开一片暖意,这客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方寸之地里烛火微黄歌声清浅。


    这热闹,也不是必须轰轰烈烈。


    他回眸,大家都在,那一声声“生日快乐”,好像比想象中的更加好听。


    派对结束时岑几渊已经醉了,像个跟屁虫一样黏在人身后。


    “严熵。”他迷迷糊糊地搂着严熵的胳膊。


    “又喝这么多,你看到符车一脸震惊的表情了吗,那孩子对你的滤镜恐怕全碎了。”


    严熵收拾着残局,走到厨房身后的尾巴也跟着甩了一路。


    “嘿嘿,他的滤镜太离谱了,我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黏我,严熵……”


    他看对方不回应又把声音拉的极长。


    “严熵————”


    严熵回头揉着他醉红的脸,“岑几渊,之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粘人精。”


    “我收到好多礼物啊,他们都把那些礼物包的好好看,还有你送我的,你送我的我也好喜欢。”


    话落,严熵低头看着自己腰上缠了一圈白雾。


    这可不行啊,他还没享受一下寿星寿星自己把自己先幽灵化了?


    “我喜欢你严熵,我想一直和你贴在一起。”


    岑几渊把脸埋进严熵的脖颈轻蹭,手胡乱摸索下一刻直接滑进他衣服里。


    “这个,这个好摸。”


    他又把头蹭了蹭,指尖一顿拽住就是一捏。


    严熵:“……”


    “岑几渊。”


    听着耳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岑几渊骂了一句鸟语抬手捂住他的嘴。


    “别呼吸了,好痒。”


    “你从哪学来的。”严熵隔着掌心说话声音有些闷,在他衣服里摸窜的那只手一点都不老实。


    岑几渊噌一下支起身子裂出一个傻乎乎的笑,隔着自己手掌亲了一下他。


    “你眼睛真好看。”


    这就是为什么严熵一定要让伏一凌拽走002的原因。


    怀里的人每每喝酒都将自己一身防备卸下,酒精在他眼底催出一层水光被半垂的眼睫遮盖,脸颊一层薄红一直染到耳际衬得皮肤更加的白。


    关键是他今天穿的衣服是严熵的。


    关键是自己的衣服外面被这寿星自作主张地套了个腰封。


    这幅样子他一点儿也不想给别人看,可是寿星又不能不见人。


    岑几渊歪着头看着对方一句话不说,刚准备再喊掌心湿润吓得他一哆嗦。


    “你干嘛舔我!”


    手被紧紧箍住,掌心痒得他不自在的扭了一下腰。


    “你今晚真准备这么睡?”


    严熵声音低沉发哑,那双眼中泛起浓重的欲望,发起无声邀请。


    “好好想想,不然你醒了可能会后悔的。”


    空气里弥漫的酒气让心跳加速,岑几渊像是赌气一般藏在对方衣服里的手指又一次发力。


    “嗯,就这么睡怎么了,我不能这么睡吗契约人。”


    他埋着脑袋缩紧对方的颈窝,用脸颊额头感受这层层体温,头晕目眩下他只想陷进这片暖融里片刻都不想离开。


    严熵早就被撩拨地燥热,连带着声音也染上强制。


    “岑几渊,我劝你现在最好把幽灵态解了。”


    ……


    埋在自己脖颈上的人呼吸平缓,脖颈上环着的手臂被拉扯一下又下意识地重新盘的更紧。


    “呵。”严熵不自觉地发笑,手指顺着对方脊背一路上拂停在脖颈,不知是不是错觉,岑几渊的体温好像高了一些。


    “嗯……好开心。”


    怀中的人梦呓,扭过头时嘴角上扬未平。


    他看了那张脸许久,再出声时是自己意识不到的温柔。


    “那你就一直这么开心下去。”


    灯光即将应声关闭时,映在墙面上的两抹人影轻依,发丝微动,那人大概亲吻了一下对方的发顶,扯得那光也停留片刻,依依不舍,缱绻绵绵。


    视线移出窗框平行上移,同一时间另一对“人”显然并没有此番和谐的场景。


    002缩在门板角落反复用触手推动门把,不住哀嚎。


    “放我出去——!


    “我要去找岑几渊!”


    伏一凌一把甩上浴室门,拿着毛巾擦拭头发。


    “你别嚎了,你一个水母,非得去打扰他俩二人世界干什么。”


    “我们三个也可以啊!”002晃着触手揉自己的“眼睛”,看起来还真的有种可怜巴巴样子。


    伏一凌嘴角抽动,这水母已经和他呆了一天一夜了,本来都商定好和平相处,谁知道去参加个排队又开始闹腾。


    “唉,你这么缠着岑几渊,先不说你俩不是一个物种无法恋爱,现在那两位如胶似漆的你又不是看不到你怎么还不死心啊。”


    他靠着沙发垫无奈叹气。


    002哼哧哼哧地爬了半天才把自己送到沙发上,它用触手缠着伏一凌来回磨蹭,那块淡蓝色半透明的水母头贴着他。


    他居然从这个水母的一举一动里看出了一丝谄媚?


    伏一凌甩了好几下都没把这个缠人的东西甩出去,索性放弃了。


    “喂,我和你也不是一个物种,而且你看起来不像母的。”


    “你和我讲讲岑几渊呗。”002体内的蓝光微微闪烁,还真露出一副“好奇”模样。


    “我不可能告诉你的,你一个非常理怪物,我能放你进我房间都是你三生有幸。”


    002歪着脑袋四下张望嘿嘿一笑:“你…有洁癖?”


    伏一凌一愣,还未等话说出来就被打断。


    “我们当水母的,其实是会拉粑的,但是我是怪物,虽然可以控制可以完全避免这种事情但是我见不到岑几渊我心情不好,我心情不好我就会拉粑,你家这么干净……”


    它每说一句伏一凌的双眼就瞪大一分,到最后见这个东西真的开始蠕动喉咙一紧头皮发麻四肢僵硬大脑窜电原地惊声尖叫。


    “你tm敢拉我家试试?!”


    “试试就试试。”


    “哎我艹别别别!”


    伏一凌拽着它从沙发上窜起,一股脑子把岑几渊的星座年龄个□□吃菠萝全叭叭出来,就差没报岑几渊的身份证号了。


    他一口气说完喘着粗气,丢开002去厨房拉开冰箱门就开始给自己灌水,身后呱唧呱唧响起水母挪动的声音。


    “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你是个好人我愿意和你共度一晚。”


    002嘻嘻一笑:“其实怪物不会拉粑。”


    伏一凌:“……”


    手中的矿泉水瓶被骤然捏紧,重重砸在地上屋中再次爆发尖锐爆鸣。


    “002!我艹你大爷!!!”


    1059号房内发生了一场殴打水母追逐战,直到天亮。


    岑几渊这一觉睡得一夜无梦,但几乎是在醒的一瞬间大脑和宿醉感一同开机,四肢酸痛头胀脑晕。


    他皱着眉想起身发现自己抽不出来,推搡抱着自己的人一顿嘟囔。


    “严熵,松开我。”


    身子骤然被人翻身压住无法动弹,他眼前一片晕抬手摩挲。


    “还不准备把幽灵态解了?”


    男人声音沙哑,被强行压制一晚的语气听起来属实算不上温和。


    岑几渊闻声低头才发觉到自己缠在对方腰上的“下半身”,目光下移。


    ……


    “严、严熵,我——”


    唇舌被含住,大脑晕沉发痛,手腕又被紧紧攥住不能动弹,一番热吻下来他稀里糊涂真的把自己的幽灵态给解了,眼看马上就要进入下一步岑几渊慌忙侧头低喃。


    “有点,不舒服。”


    他眼中泛着一层泪,还未做什么脸颊脖颈已经染上一片红。


    严熵的手摸进他衣服反复确认,又将额头贴过去。


    “你发烧了。”


    “我一个鬼还会发烧吗。”岑几渊呼出的气都是滚烫的,此时的体温高的吓人,他被严熵扶起来时感觉脑袋每一次晃动都是咣当咣当的晕的他想吐。


    “今天要进故事吧。”他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没发烧啊…而且你抱着我睡一晚上怎么可能没感觉到我发烧。”


    严熵搂着他在平板上查了半天,“你昨晚体温就有变化了,刚是在醒的一瞬间升很高,残影者发烧例子太少了。”


    看着他紧皱的眉头岑几渊笑了一下。


    “没事,我没那么娇气,别担心。”


    那眉头抚不平,岑几渊一头栽到严熵怀里轻蹭。


    “吃点药就行了,还有……我发烧了你可以让那个冷静一下了吗。”


    屋内诡异地沉默了一阵。


    严熵叹了口气起身,再次回来时拿着冲好的药放在床头。


    “我去洗个澡。”


    浴室的水声好像让岑几渊更晕了,脑袋昏沉沉地思考不了任何东西,他将脸埋进被子深吸。


    床头的平板频繁震动,床上的人却始终没什么动静。


    “啥!!你发烧了?”


    伏一凌吓得拽着岑几渊来回看,眼下一片乌青诉说着昨晚的苦。


    “我喝了药,但是你再这么晃我我就要死了。”岑几渊皱着眉头脚步虚浮。


    垂在身侧的手被轻轻握住,他低头看着一脸哭唧唧的符车。


    ……


    你居然还能露出这种表情吗。


    “发烧而已,你们怎么把我当个娘们儿似的…”


    几人间诡异的静默,三人一小孩面面相觑,又同步点头。


    看来岑几渊真不记得昨晚的事了。


    “话不多说,让你们见识一下高温状态下战力爆表的我。”


    岑几渊摩拳擦掌,刚准备迈到雾前被严熵一提溜拽回来。


    “盘着我进。”


    符车:“……”


    “我盘你一晚上了啊。”岑几渊不乐意。


    符车:“……”


    “你不是很喜欢盘吗?”严熵的语气很明显不是在商量。


    符车:“……”


    “嘶,哎,简子羽,我好像听到什么东西碎了。”伏一凌揉着耳朵张望。


    简子羽忘了眼跟在岑几渊身后的一小团乌云,无奈叹气。


    “嗯,应该不止一个东西碎了。”


    在严熵的软磨硬泡下终于得到了一次和岑几渊绑定进故事的机会,那团雾气散发的味道复杂,判断不出。


    岑几渊趴在严熵背上望着雾中逐渐汇聚的人影出神,晕眩感并没有好转,头发沉他刚准备抬手撑一下。


    “嘶…”


    “怎么了?”


    听着耳边关切的声音岑几渊摇头。


    “没事……牙忽然有点痛。”


    【📢作者有话说】


    要进新副本咯


    📖 故事四:牙床哺育室 📖


    55  ? 牙床哺育室


    ◎钻头怪◎


    这片森林是从褪色的童年记忆里长出来的。


    树木高得没有顶点,枝叶在天幕下模糊成一片毛茸茸的边界,带着录像带的噪点,沉甸甸的空气带着雨后泥土的凉腥,没有太阳,光线弥漫着薄膜感,一切都被蒙上一层半透明的微黄滤纸。


    树影中两个人影结伴,脚下泥土松软覆盖厚厚的苔藓,踩上去无声无息。


    “司若,我感应不到他们在哪。”


    夏念叼着皮套梳弄头发,林间安静的异常,没有鸟鸣虫嘶,远方总传来阵阵低沉持续不断的嗡鸣组成童谣,这童谣声调一阶一阶上扬,却因为树林遮挡看不清远处发声的东西是什么。


    “太吵了这个声音,像是钻头钻出来的。”


    司若皱着眉头揉耳朵,林间空地偶尔出现一些物件,空无一物褪色到几乎发白的红色野餐布干净的过分、半埋在地里色彩剥落的塑料摇摇马,马头歪斜,那双空洞的眼睛紧紧盯着两人。


    “得先从这里出去,我们一直在掉酣睡值。”他目光从一棵树上移开,那棵树的树皮光滑,布满像是巨大眼睛的木纹,他没发觉自己挪开视线时那些眼睛也悄然跟着转动。


    女生抬手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我们已经在这里走了三个小时了,先等等,我再感应一下。”


    两人盘膝坐在那块餐布上,不知何时这林间起了一层雾,视野被搅得有些模糊。


    夏念闭眼意念被拉入一片虚空,整片树林的布局被勾勒,她皱着眉探了半晌,精神却下意识跟着那串童谣声音挪动,手腕上的数字波动一瞬,她大脑被那串钻摩声刺地发痛。


    “夏念……”


    司若的声音发颤,拽住她手腕的指尖冰凉。


    “还没探到,等一下。”夏念呼吸有些急促,不自主的想从意识里去看清这个发声的物体到底是什么,那块暗红色的虚影和两人并不在一个水平面,像是。


    像是站在一块矮坡上。


    “夏念,先起来,先起来!”司若的声音染上恐慌,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拽着女生就要走。


    “怎么了。”被迫打断感知夏念的大脑越发的胀痛,被拽着狂奔。


    她意识里那团东西好像是在他们的反方向,但是那串童谣好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


    那一阶又一阶上扬的音调几乎要将她耳膜刺穿,那股痛在神经里游窜,在狂奔下她嘴中忽地发出异响。


    “司若…我牙疼。”


    “咔嚓。”


    她脚下一拌差点摔倒,诧异地用手接住自己嘴里吐出来的一颗牙,血丝夹杂唾液,狰狞地裹在那颗牙上。


    她有些慌张,这颗牙绝对不是自然脱落或者是什么跑步的时候被隔掉的。


    雾气越来越弄,耳边的钻摩声好像更大了。


    司若一脸惨白地看着她身后,瞳孔中全是恐惧,嘴中发出的每个音节都在颤。


    “不见了……那个东西,不见了。”


    夏念看着他这幅恐慌的样子,越发不安,紧张的吞了口血沫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


    雾气中能依稀看到远处是一座矮山,那是她刚才探知时的方向,空荡荡的山坡模糊。


    “滋——”


    那连续不停的钻音忽然停了,林中一片寂静。


    “你看到什么了,司若……”


    她说话说一半,口中一颗牙被舌尖舔到。


    又一颗牙松动,酸胀发痛。


    “怪物……很高,很长的怪物。”司若此时不知道自己该往哪走,那怪物不见了 。


    “……司若。”夏念整个人都在发抖。


    “那个奇怪的音乐,是那个怪物发出来的,我刚才就是在探它。”


    说话间她嘴角溢出血迹,第二颗牙的松动让她不安到极点。


    “它,不见了,为什么那个音乐也停了。”


    空气静得只能听到他们发颤的喘息。


    不在山坡,没有声音,没有方向。


    他们该往哪走?


    这树林间的雾越来越浓,浓到只能依稀看到树影,浓到原本灰亮的天只剩下灰,夏念刚准备壮着胆子再辨认一下那团红影在哪。


    “咔嚓。”


    司若捂着脸,一脸惊恐缓缓吐出来一颗牙。


    “我,我牙好疼。”


    “滋——滋——”


    那声音又响了,两人嘴唇发颤,脸惨白的没有一丝人气,全身血液被这声音凝固。


    这声音,离得很近很近。


    就在头顶。


    钻头声一阵一阵穿进大脑刺耳无比,两人僵着脖子抬头。


    那是个躯干四肢都是金属支架构成的怪物,手臂上的钳子沾满血迹,一根夹子支着它的头,两个高速旋转的巨大钻头尖端冒着红光,在灰雾中闪烁。


    “滋——”


    “滋——”


    那童谣,这次没有再停顿。


    岑几渊听着远处传来的声音有些头痛地揉了一下太阳穴,环着严熵的脖子刚解掉幽灵态,双脚沾地那一刻软地发懵。


    “您好,要买糖吗?”店员挂着一张僵硬微笑的脸,询问每一个从他身前走过的客人。


    两人身处在一家糖果店里,准确来说,这镇子里每一家店好像都在卖糖果。


    他望眼窗外,这镇子的街道每一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如同粘贴复制一样,露着牙。


    这些店员和客人并没有搭理他们,目前看起来应该是无威怪物,但那一张张诡异微笑的脸属实没办法让人放松下来,严熵拽着岑几渊靠在一角,这是这家店唯一隐蔽些的地方,墙角后就是个旋转楼梯,一声声脚步踩在木阶上声音发闷。


    “你手很烫,要是实在晕的话其实可以不用自己走。”严熵皱着眉头摸了一下岑几渊烧到通红的脸,那双眼睛被烧的水汪汪的看着实在让人心疼。


    “没事,我感觉还好,就是外面一直在响这个音乐,有点烦。”


    他看着严熵指尖忽然泛光,刚见他蹲下一把把他拦住。


    “现在就用预言?”


    “嗯,没事。”


    “可是这店里的无威怪物数量太多了。”岑几渊靠着墙蹲下,扶着沉重的头强行让自己清醒点。


    “没事,跌的太多亲你几下就好了。”


    岑几渊没话说了,他看着那双在技能下泛光的眼睛。


    “你为什么会同意符车加进来,你不是讨厌掠影者吗?”


    思绪在蓝光中回到下午,严熵刚洗完澡出来时发现床上的人又睡了过去,那杯药也凉了。


    “渊渊。”


    岑几渊被唤醒时眼前一片晕,那药又被重新冲了一杯递到嘴边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又睡着了。


    “嗯,我好像听到平板一直在震。”他咕嘟咕嘟地喝下药后也没感觉到好转,索性直接拿起平板点开,屏幕上的字带着重影。


    历史记录里是伏一凌在哀嚎002的的恶毒以及大战一晚的战绩,还附了张把002用自己触手捆起来的图。


    最新消息是符车加进队里的通知。


    他有些愣神,看着对方是简子羽拉进来的抬头观察严熵的表情。


    “你喝完药可以再睡一会,我们晚上进故事。”


    严熵讨厌掠影者,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是此时对方脸上居然一点波澜都没有,岑几渊低头看着屏幕中伏一凌逗小孩儿玩被简子羽一顿吐槽。


    伏一凌:小东西,哥哥带你在故事里吃香喝辣你可以喊我声哥哥吗?


    屏幕上的符车头顶反复出现正在输入的符号却始终没发出来话。


    伏一凌:这么高冷?你进了我们这艘船就得活跃起来啊知道吗,来,叫哥哥。


    简子羽:你有病吧。


    ……


    “岑几渊,别看了。”


    他被脸上温热的触感打断。


    “嗯,煎饼果子?你从哪变出来的。”


    “外卖。”


    严熵把包装撕开还有那个巴不得把这个煎饼果子一口一口喂给他吃的眼神,他有些无语。


    “我自己吃。”


    这煎饼果子热腾腾的,咸甜的酱料刷在饼皮上夹着薄脆和鸡柳,一口咬下去蛋香、肉香和口感层次都拉满了。


    好吃,但是岑几渊是个病号,这煎饼果子只吃了一半。


    看着眼前人从一开始的大口大口吃变成了一口要嚼很久,严熵笑着帮他擦了一下嘴角。


    “吃不下就不吃了,再睡会。”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提过符车进队的话题,岑几渊也没找到缝隙去问,目光落在手腕上那根手链,他抬手拨弄链条上挂着的银牌。


    这是严熵送的礼物,上面刻着两人的编号。


    0076A&10098Z。


    下面是他们的契约代号。


    岑几渊笑了一下,“你什么时候给我带上的。”


    “你昨晚自己自己带上的,还跟他们嘚瑟了好久说什么这是结婚码,岑几渊,结婚码这词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停停停!结婚?”


    岑几渊被一口水呛得直咳嗽,抬手拦住对方帮忙拍背的手。


    “我还说啥了!我艹我有病吧!”


    “你说你要嫁给我。”


    “骗人。”


    “你说我金屋藏娇。”


    “哈!??”岑几渊呆了,骂了两句直接把自己圈被子里,此刻算是真的体会到发烧到高烧的感觉,浑身上下没一块皮是不烫的。


    “你你、你别说了我靠,骗人的吧我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我要睡觉了!”


    他在脑子里回忆了半天都没想起来自己昨晚到底说了什么,严熵也没有打扰他休息,大脑本来就昏沉他很快便睡了过去。


    严熵扭头看着发呆愣神的人抬手想揉一下他的头。


    “因为你说,你很开心。”


    这话还没等到回应他就被眼中的画面打断,呼吸猛地一顿。


    画面中几人在一辆车里,而车外,是残肢断臂、汽车的碎块堆砌,四周一片暗红,副驾上的岑几渊头被撞破,昏迷不醒。


    他在车内回头,身后是正在不断咀嚼闭合的巨齿。


    他们,在怪物的嘴里。


    “什么?”


    岑几渊抬手在严熵面前晃,“你刚说什么,我没听到发呆去了。”


    “……没事。”严熵眼内的蓝光收回,


    “你怎么了?”岑几渊看着对方脸色忽地阴沉,眼底是浓浓的不解和。


    不安?


    “你看到什么了?”


    “滋——”


    “滋——”


    “来了!来了!”


    “快跑!躲起来不能被他看到!”


    “关灯!关灯啊!”


    转角楼梯上的脚步骤然加快,好像是有人频繁来回奔跑,整个店的灯应声熄灭,只有窗外微弱的光线能看到频繁跑动的黑影,岑几渊被一人撞地不稳,跌在严熵怀里觉得莫名。


    他看着那个人跌在地上恐慌地看着窗外,那些原本离得很远的童谣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离得这么近,昏暗下街道上的一举一动都被放大,人们恐慌地奔跑,不住地回头看。


    明明很害怕,他们那张张带着大幅度微笑的脸却依旧。


    好诡异。


    岑几渊被扶起来,看着地上爬了半天的人,他的脚腕好像扭伤了,那张笑脸上浸出冷汗。


    “救救我,带我躲起来,求你,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撞你的救救我!”


    “你……”


    男人笑着朝他磕头,拖着脚腕不住地搓手求他。


    “求求你,救救我!”


    “滋——”


    “滋——”


    窗外的钻头声越来越近,岑几渊的喉咙发紧,回头。


    那是比楼还高的怪物,冒着红光的钻头跟着身体摇晃,一步一步迈着步子追着街上的人,他本觉得在房子里总不可能被这个东西攻击,下一刻眼前发生的一幕让他瞳孔骤然一缩,脊背被冷汗浸湿。


    那怪物伸着钳子组成的手臂,打破一扇窗,将里面的一个女人夹出来,那女人恐慌的摇头尖叫,笑在脸上扭曲变形。


    “不要!不要!我不吃糖了,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不吃糖了!啊啊啊啊——!”


    血肉飞溅,那个女人被怪物的钻头钻成撕裂的碎片,手无力垂落时自己的脸皮垂落黏连,轻飘飘地掉在地上又被怪物的脚碾碎。


    “滋——”


    “滋滋——”


    那诡异的童谣还没停,怪物冒着红光的头像是感应到什么忽地转动。


    “滋——”


    那头最终停在一个方向,沾满鲜血的钻头短暂一停又开始高速转动,那颗红光和岑几渊对视。


    它看到他了。


    56  ? 第七颗,不吵闹


    ◎乖,别怕。◎


    “呼哧。”


    “呼哧。”


    三人的呼吸声在黑暗中被压地死重,卫生间外面频繁传出尖叫,和钻头的声音一同演绎出门外是怎样一番场景。


    岑几渊手控制不住地发抖,身后的严熵此时脸色也不是很好,门缝外流溢的血液在黑暗中刺眼,那个带着诡异微笑的男人缩在墙角抱着头低声念叨。


    “我再也不吃糖了,对不起…我再也不吃糖了,别杀我……”


    “呜呜呜别杀我……”


    “艹,你这样一直念叨会被听到啊。”岑几渊压着声音怒喝。


    “它、”男人咽了口吐沫,“它听不到,它只能看,被它找到一定会死……一定会死。”


    那张笑着的脸在黑暗中眼中泛着泪光,笑得太诡异了加上一直在碎碎念显得这个人很神经质。


    “严熵…”岑几渊被门外溢的血逼地后退一步,感觉此时昏沉的大脑都被吓清醒了些。


    冷不丁忽然觉得牙齿酸痛,他揉了一下自己的脸。


    “这个怪物不是突然出现的,但是移动速度很快。”严熵扭头看着缩在角落的男人。”和吃糖有什么关系。”


    “砰——”


    门板猛地一震,紧接着就是黏腻水声带着什么球状物体落地,咕噜噜地滚动。


    严熵起身拽起那个男人的衣领,“救了你你得告诉我们点什么吧。”


    “它、它不让我们吃糖……但是糖是我们的命,我们的命,我们不能离开糖,那是我们的命。”


    男人还在不停地碎碎念,门外动静早就停了,那真诡异的童谣只能依稀听清,那个怪物早就走了这个男人却还是这样疯傻。


    “白救了,这好像什么线索都问不出来。”岑几渊耳朵贴着门板听了半晌,手刚放到门把上。


    “咔啦。”


    黑暗中男人的脖子忽地一扭,和门把转动声音重合像是被触动了什么按钮开关。


    “糖罐子,转呀转,亮晶晶,星星闪……”


    岑几渊愣住回头,门外射进来的光线将那个男人的脸照亮,层层冷汗浸出,那男人的眼睛没了眼白,漆黑空洞,嘴中传来的声调和那钻头怪物发出的童谣一模一样。”钻头怪,呜呜哭,找不到,回家路,藏着妈妈的旧礼物。”旧礼物三个字一顿一顿,声调上扬带着渴望。


    “严熵……”


    “听他唱完。”严熵松开手中动作,目光死死盯着男人逐步后退。


    墙角的人头部动作跟着严熵转动,嘴角勾扯的幅度更加大。


    “睡吧睡,牙儿牢,旧糖化,新糖饱,第七颗,不吵闹,都在梦里咯咯笑。”


    这旋律一阶比一阶高,确实是那个钻头怪物发出的声音,让人不适,这句唱完,男人真的开始跟着笑,同时笑起来的还有门缝外传来的,无数个尖锐的笑声。


    男人僵直地站起身,头咔啦咔啦地扭动,原本扭伤的脚腕转了一圈后站定,摇摇晃晃地朝着两人走来,嘴里哼唱的童谣加速急切。


    “换新塘,蛀洞藏,旧牙齿,亮晃晃……”


    “咯咯咯咯咯——”


    门外的笑声变得密集,跟着这句歌词一同变得兴奋。


    “换新塘,蛀洞藏,旧牙齿,亮晃晃。”


    那些声音像是在共同哼唱一句咒语,岑几渊脚下不稳,被严熵扶住,视线发灰发白。


    “……”


    男人的声音骤然减弱,如同呓语,那句别忘后没了下段,他摇晃着身子,僵硬地伸着手朝着两人挪动。


    严熵一脚将他踢开拽着人拉开门就要跑,原本干净的店面入眼一片猩红。


    即便早有心理准备,岑几渊还是被这幅场面刺激地一阵干呕,空气中浓重的腥气混杂着不知道哪个糖罐子打翻的味道,一地残肢。


    门外的歌声,是那些滚落在地的头颅唱出来的,那些本来就诡异吓人的笑脸此时睁着漆黑的双眼,紧盯着两人笑。


    “咯咯咯……”


    “找呀找,森林找,别忘……”


    岑几渊是被严熵拽出那家店的,脚底沾了粘稠的血液在石砖路上印下一个又一个脚印,每当那些脚印变淡,两人又踩进一泊血迹,这街道,残肢遍地,半截半截的尸体横在路面,那些落地的人头紧紧盯着两人哼唱了一路,笑了一路。


    “砰——”


    直到自己被塞进车子,车门关闭响起汽车打火的声音岑几渊才想起来喘息,几乎是报复性地吸入空气,车内浓重的皮革气息和血腥味让他反胃,他惊恐地扭头看着那些紧跟在车后的半尸和头颅。


    不看不要紧,一看他密集恐惧症要犯了。


    “我艹,这故事真的是童话吗,我感觉我在拍丧尸片。”


    “噗呲!”


    车身猛地抖动像是压到什么东西,听着那声音岑几渊根本不敢想那是什么。


    “我们得先和他们三个汇合,他们不会已经!”


    不,不可能,


    岑几渊拍着自己的脸逼着自己清醒点不要继续想,他被怪物看到了不代表他们也会遇到。


    严熵从始至终没说过话,脸色沉地吓人。


    “我能感应到他们,没死,别乱想。”


    虽然他说别乱想,但是他在上车开车那刻才意识到,这辆车就是预言里那辆,而岑几渊就坐在副驾上。


    一切,好像都在往预言的方向走。


    “严熵,你脸好白,你不会晕血吧。”岑几渊已经不敢看车窗了,入眼除了红就是白,还有那些人头睁着眼睛笑着看他,手腕上的数字猛跌。


    “呼。”他回神发现自己腿上多了几瓶药,一边灌一边抬手帮严熵撩了一下头发。


    “那个童谣里有线索,我们要去森林里找东西。”严熵眉头紧锁,望着渐暗的天心中不安。


    他探不到安全屋在哪,这个世界的黑夜,只会更加危险。


    他们和伏一凌等人汇合的时候几人所在的镇子还没有发现钻头怪,街道上的人带着笑嘴里手中拿着糖袋不住地往嘴里塞,还一直念念叨叨。


    “好甜…好甜……”


    岑几渊的牙松了,这是刚才在路上发现的,伏一凌他们上了车看着岑几渊一直在照镜子看牙。


    “渊儿,你们这车怎么跟被血洗了一样。”


    符车从后排探着身子歪头看岑几渊,眼看着下意识就要把自己的手指伸到他嘴里摸他的牙岑几渊猛地一抖。


    “就隔了几条街……”


    岑几渊望向窗外,将刚才的事情全部描述出来后车内静地只能听到呼吸声。


    “我艹,就隔了几条街那岂不是。”


    很快这条街也会——


    “啊!!”


    伏一凌被这声嘹亮地尖叫吓地差点从后座上飞起来,他爬起来看着后车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条街乱了。


    远处的钻头怪物在灰暗的天下,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这怪物有多高,唯一能看清的就是钻头中间的红光。


    这个镇子陷入了末世。


    那些人前一秒还在往嘴里塞糖下一刻就丢开糖袋子奔逃,那生生钻音传入耳中和车外的尖叫声重合,严熵已经在尽量避着开却还是压死了几个人。


    直到上了高架桥,车内猛地响起一阵痛叫。


    岑几渊捂着嘴,再放下时看着掌心的牙发懵。


    “牙…掉了。”


    “嘶。”


    同一时间车内所有的人牙一酸,再用舌尖去舔后牙时发现——他们的牙也松动了。


    “第七颗,不吵闹……”岑几渊喃喃这句歌词,拽住严熵的衣角指尖发凉。


    “严熵,死了,不就不吵闹了吗?”


    如果说掉了七颗牙会直接死是一件噩耗,更大的噩耗是这个高架桥上堵车了。


    前方不知道遇到什么事故,零零散散的人从车内走出来,靠在桥边闲聊,近旁一辆车车窗被摇下来,坐在里面的司机拿着糖袋子敲了敲玻璃。


    “吃糖吗?”


    伏一凌目瞪口呆,哥tm屁股被怪追着你还用糖社交闲聊?


    下一刻他更是下巴掉在地上。


    严熵摇下车窗接下那个糖,竟然真的开始和那司机唠起嗑来,眼前的画面太诡异了,一个带着笑的司机和一脸阴沉的司机在嗑糖,你一搭我一搭的聊着镇子里的事情。


    他听出来严熵是在套话,扭头看着副驾上始终闭着眼睛的岑几渊。


    “渊儿,你好像烧得更厉害了。”伏一凌贴了一下岑几渊的额头,烫,烫地离谱。


    岑几渊的发烧好像确实很严重,他甚至感觉那阵远处传来的童谣声夹杂了一些话,像幻听,又像是从岑几渊大脑里传出来的。


    他辨认不出那些话具体在说什么,只能依稀听到什么残影者复活甲什么的。


    岑几渊支起身子叹了口气,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现在这个状态太混乱了,隐隐作痛一直在发酸的牙床,头昏沉到他刚起来一会又想把自己按回到座位上,四肢也无力。


    忽然觉得额头一凉,他睁着那双烧得泛红的眼睛扭头。


    “你手怎么这么冷。”他挤出一个笑握住符车的手。


    “发烧,冰敷。”


    惜字如金,这个词真的是给符车量身定制的。


    “我没事,你们别整的一副我好想要烧死了似的。”


    后座三抹担心的目光让人很难不在意,岑几渊想着聊点别的远处的声音忽地止住。


    这安静持续了没多久。


    “砰!”


    车身震动,那是一个慌不择路的人撞到后备箱上的声音,他连滚带爬地爬起来继续奔跑,惊恐的眼睛被额角流下的液体染得通红。


    喇叭声此起彼伏,一声高过一声,车身周围越来越多的人影蹿过,尖叫声和碰撞声交织将这沉默的空气彻底刺破。


    与此同时堵塞的长流终于开始活动,岑几渊看着后视镜里在远处闪烁的红光。


    “严熵,怪物来了。”


    车窗被摇起,严熵递给他一颗糖启动车子。


    “这里肯定还会再堵,我们从闸道开下去,得走小路。”


    窗外天色已经暗下去,还没完全进入黑夜,严熵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发紧,脑中不断闪出预言里的那一幕,这些突发状况,无一不是在往那个预言结果上推。


    “滋——”


    “滋——”


    那阵刺耳的童谣再次响起时,已经近在咫尺,车内几人的心几乎都提到了嗓子眼,后视镜里能看到那个怪物拿着右臂的注射器串了一串尸体挥动。


    “艹,这太刺激了我老年人有点遭不住。”伏一凌抓着车窗上的拉手冷汗渗了一脑门,他口中的遭不住不是指这个怪。


    而是指严熵的车技。


    “你是秋名山漂移车神吗严哥!”


    “唰——”


    严熵再次擦着一辆车超过去时伏一凌终于绷不住了。


    “我要吐了!唔唔!”


    简子羽一脸嫌弃地捂着他的嘴,“求你,别吐,这车里的味加上你的呕吐物不得熏死人啊!”


    岑几渊眼睛死死盯着前面的车,身体跟着车子晃动时大脑也被晃地生疼,他感觉自己的脑浆要被晃匀了。


    后视镜上的红光离得越来越近,严熵一个猛打方向盘差点把车里的几人甩出去。


    “砰——”


    高架桥上爆发巨响,滚滚浓烟夹着火光将本暗的天照地发红。


    他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膛,桥上一片狼藉数不清奔逃的人影,车鸣和童谣、哀嚎还有恐慌的一声声尖叫喊着“我再也不吃糖了。”几乎要将他最后仅剩的冷静尽数吞没。


    “咔嚓。”


    他恍惚,将嘴里的血沫吐出来,他的第二颗牙,掉了半颗。


    牙床的酸痛没有让他清醒一些,手腕上的红字跳动。


    “严熵…为什么我的牙掉的这么快?”


    岑几渊嘴角随着说话溢血,迷茫地看着驾驶座上的人,车内几人纷纷陷入沉默。


    好像过了许久,又好像没过多久,岑几渊颤抖的手被握住,掌心的一颗茧子随着抚摸将他的心稍稍安抚。


    “别怕。”


    他望着那双眼睛,频繁跳动的红字终于恢复平稳,下一刻他目光定在严熵嘴角缓缓溢出的液体,声音发颤。


    “你……”


    严熵扭头将嘴里的牙吐出,摸了一下岑几渊的脸顺势将他的眼睛遮住。


    “乖,别怕。”


    57  ? 编号碎了


    ◎严熵,你的预言是什么?◎


    天是骤然间沉下去的,车灯勉强劈开浓稠如墨的夜,这条小道,窄得仅容一车。


    两侧林木的枝桠狰狞探出,在车顶和窗玻璃上刮擦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听着下一刻就要撕道口子钻进来。


    岑几渊望着眼前的路,车灯所及,不过前方短短一截路面,被照地发黄。光晕边缘黑暗沉滞,翻涌着随时准备吞没这点亮。


    “那个钻头怪物的声音,已经好久没有响过了。”


    他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内被压得更加低沉,引擎声闷闷地填塞这车内的狭窄空间,空调送出的风带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循环往复,吹不散玻璃上凝结的湿气。


    “艹,这地方要拍午夜凶铃吗?这也太黑了点吧。”伏一凌捂着自己的眼睛,怀里同样被他捂着眼睛的符车一脸无语。


    “我不怕。”阴森森的氛围中猛地想起这么一句平静的童音。


    更吓人了。


    “哥哥怕,孩子你别说话。”伏一凌欲哭无泪地放下自己的手,扭头看着一脸沉重望着窗外始终一言不发的简子羽。


    “想什么呢?”


    简子羽闻声回头,将紧握的掌心打开,那颗牙将她手心的皮肤隔得发红。


    “我在想,掉牙的规律,是不是和酣睡值有关系。”她望着副驾上的岑几渊。


    “第二颗牙一直没松,是不是因为那个钻头怪物的声音已经消失很久了。”


    “如果真的是因为酣睡值,岑几渊现在的处境很危险。”简子羽眉头紧锁,目光定在严熵紧握方向盘的手上,下一刻随着他猛打方向盘车内几人同时不稳,车灯如受惊一般扫向侧方密林。


    “砰。”


    严熵猛地扭头盯着捂着头的岑几渊,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没事,没坐稳,撞到玻璃了。”岑几渊揉着头看向窗外,影影绰绰的树干在光束里倏然显现又隐没。


    严熵刚才避开的是一截断木,那条路被堵住了。


    “严哥,你这个漂移车技太顶了,我真不行了。”伏一凌只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在哀嚎,无处不在叫嚣着“我想吐”。


    车子重新行驶,轮胎碾过路面的颠簸声,车底盘偶然能听到剐蹭到枝桠的刮擦声,寂静,在密闭的车厢里被无限放大,车侧枝叶的间隙黑得深不见底,透着一股让人不安的视线黏在车窗上。


    严熵感觉自己手心汗津津的,方向盘上的纹理触感清晰,每一次转弯他心中的不安都在增长,眼看着事态一步一步走向预言的无助感将他击地有些茫然,他咬着牙紧踩油门,心脏在胸腔中狂跳,望着林间摇曳的树影,全身发凉的血液冲上耳膜嗡嗡作响。


    在他再次猛踩刹车几人身体被惯性狠狠朝前一掼,车子骤然停住,前方的路再次被几截巨木堵得严严实实。


    “严熵,”简子羽抱住前座身体前倾,眼睛死死盯着这条路:“这路在故意把我们逼到很偏僻的地方。”


    “砰!”


    头顶突然传来一声闷响,车内几人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撞上喉口,灯光晃动,那东西沉甸甸的。


    惊魂未定,车身重新启动时岑几渊脸色惨白地看着驾驶室上的人。


    “严熵,你的预言,是什么?”


    对方沉默了一阵,开口时声音平静。


    “没什么。”


    “你还不准备说吗?严熵,你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啊。”


    “说了你能改变什么吗?”


    “你自己能改变什么吗?”岑几渊几乎是瞬间就将话顶了回去。


    “少说点话,你很吵。”


    …………


    伏一凌忍不住了,他身子前倾把岑几渊往座位上一按:“渊儿,别想那么多你知道你脸色有多难看吗,我们一车人在这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还有,严哥你说话怎么突然这么冲啊……”


    岑几渊没回答他,死死盯着严熵的脸牙齿颤地发酸,他不懂,他觉得割裂,他不知怎的心里越发地觉得眼前这个人让他陌生,很突然的陌生。


    “你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对吧。”


    沉默。


    “你预言里的场景就在这个森林里。”


    依旧是沉默。


    “在你的预言里,我…不,我们,是不是死了。”


    车厢内的沉默让人窒息,岑几渊含着嘴里掉下来的半颗牙苦笑。


    “为什么不说话?严熵。”


    严熵看了他一眼,那双漆黑的瞳孔染上莫名的冷淡,又十分矛盾,那层冷淡后好像透着关心、悲伤。


    和浓重的迷茫,如堕烟海。


    “严熵?”岑几渊抬起酸乏的胳膊,再即将触碰那张脸时被躲开,他愣在原地。


    “……你怎么了?”


    岑几渊的不安几乎要将他整人吞没。


    他觉得严熵这样不对应,很不对劲。


    车厢内的气氛僵持,符车探着身子抬手想摸一下岑几渊的头被严熵一把握住,那力道紧地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痛。”


    “你干嘛!”


    岑几渊抓住他的手,却怎么都掰不开那几根手指。


    “你有病吗严熵!”


    他看着符车的手臂被捏到发颤,脑子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发懵,浑身发寒。


    “你这次没藏袖子里啊。”严熵冰冷的目光朝着侧后方望去,符车发颤的指尖猛地一缩。


    “严熵!你发什么疯!”岑几渊推开他扭头拽着符车的手腕看。


    细瘦的手腕已经被捏地红肿发紫,白得没有血色。


    “他一个小孩!你要干嘛啊?你不是同意他进队了吗!”岑几渊声音控制不住地发抖,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严熵此刻的表情彻彻底底让他发觉。


    这个人不是严熵。


    简子羽看着后视镜上那张脸沉思,身旁的伏一凌劝着架。


    “哎哎!怎么突然吵架啊,你们没前摇吗?”


    “我艹渊儿你抠他眼睛干嘛我们这里就他会漂移抠瞎了我们怎么跑!”


    “啊啊啊!严哥你再掐他脖子要把他掐死了我艹你们不要再打了!别打了!”


    车内一时间乱成一团。


    岑几渊喘着粗气被拉开,红着眼睛盯着这个从始至终表情都没有变化的人,齿缝中挤出一句让后座三人同时一愣的话。


    “你是谁。”


    伏一凌揉着乱战中被打了一拳的熊猫眼:“渊儿,你烧傻了?严熵啊他是严熵啊。”


    “他不是!!”岑几渊眼眶盛着泪,本就因为生病难受不安,此刻严熵的异样让他无助又恐慌,他咬着牙看了眼后座上的几个人,又迅速撇过头去。


    伏一凌愣住,岑几渊那是,哭了?


    “严熵。”


    漆黑的车厢内陡然泛起一阵紫光,伏一凌诧异地看着简子羽手背上的符文,车顶绘出一片图腾,再最后一笔勾勒完毕后,那图腾没有任何犹豫,直直朝着前座落去。


    一阶诅咒生效,被咒者。


    严熵。


    “……疯了,到底,怎么回事。”伏一凌的大脑一片空白,扭头拽着简子羽的手腕。


    “你给严熵下咒干什么!你老毛病又犯了吗?”


    “他不是严熵。”前座上的岑几渊低着头,搭在腿上紧握的双手在发抖。


    “不,他是。”简子羽沉着脸,透过后视镜和那双黑瞳对视。


    “不准备说说吗,严熵。”


    “你们话太多了,而且有什么好说的,我只是觉得很烦,你们不本来也得靠着我才能出去吗?”严熵踩下油门,望着前路面色平静,在沉默了半刻后,语气转变的突兀。


    “渊渊,别怕。”


    岑几渊呼吸一顿,僵着脖子抬头看着那张侧脸。


    这是严熵,但是为什么,哪里怪怪的。


    车内诡异的沉默了一阵,伏一凌皱着眉头凑到简子羽耳边小声嘀咕:“你给他诅咒下哪了?”


    简子羽很明显也傻了,刚才驾驶座上那双眼睛明明就让人发毛,现在那股难受让人怀疑的感觉骤然消失,那双眼睛又恢复平常,语气也是。


    “我是想吓吓他来着,我下在一个很小的地方啊,但是……”


    两人同时扭头看着同样一脸震惊的岑几渊。


    “严熵他…精分吗?”简子羽压着声音说。


    岑几渊紧张到吞咽口水,被脸上突然抚来的手掌吓了一跳,他忘了躲,嘴中呢喃:“你,你刚才怎么了?”


    “什么?”严熵再扭头时望过来的眼神再没了刚刚的陌生感,这更让人不安,岑几渊抓住脸颊旁那只手,急道。


    “你——”


    “砰!”


    车子猛地一震,车前什么东西滚动,传来一声哀嚎。


    “严哥…好像,撞到人了……”


    几人看着在车前爬动的女生,她的脸没有带笑很明显不是这个世界生成的怪物,捂着自己翻折的左臂强行支撑着坐起来,那双眼睛透过挡风玻璃和车内的几人对视瞬间,像是终于看到救命稻草。


    几人下车时岑几渊扭头看了眼车顶,顶部被砸出一大块凹陷,他目光又移到靠着车门沉思的严熵身上,心中的不安和疑问全部翻涌到极致。


    严熵不记得自己刚才说的话。


    他也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


    “你落单了?”伏一凌看着这个女生浑身是血,就算是对手对方落单在这种地方也不禁生出同情。


    夏念眼中的恐慌是掩藏不住的,摇头间眼泪溢出声音哽咽:“不是……不是……”


    “我们队里的人死了,死了……”她痛哭,却不敢肆意大声喊出来自己的恐惧和难受。


    ……


    几人面面相觑,队友死亡是一件让人悲痛的事情,就算能领残影者身份牌,但亲眼看到同伴死在自己眼前也会留下很大的阴影。


    岑几渊放下心中的疑问蹲下身轻声说:“他直接出故事了吗?”


    夏念哭着摇头,头发凌乱地散在耳边,肩颈随着抽泣发颤抖动。


    “没有,他没有变成残影者,没有……他被怪物杀死了,没有掉出去…他死的时候……他的编号碎了……”


    岑几渊瞳孔一缩,扭头看着同样一脸震惊的几人。


    “编号……碎了?”


    58  ? 红绿灯怪


    ◎不要死在这里◎


    车灯照出一隅空地,岑几渊看着眼前这个哭到失音的女生指尖发凉:“你说…编号碎了,是什么意思?”


    “他…救了我,”夏念泪珠不断滚落,和自己脸上早就干涸的血液浑浊,滴落。


    “滴答。”


    泥地被染湿,耳边的童谣几乎要将夏念的理智彻底搅碎。


    “夏念…跑,跑!”


    司若口中涌出血液,双脚缓慢离地,胸腔被穿破,随着怪物的手上扬的惯性整个人向下滑动,伤口涌出的血液将衣服浸成深红,他咬着牙,手背上的符文被催动。


    夏念的腿被黏在地上迈不出一步,眼中被迸溅上同伴的血液视线带上一片猩红的滤镜。


    怪物的脚被紫光捆绑,金属材质的支架随之碎裂。


    “轰隆——”


    她目光紧紧盯着怪物碎成灰尘的双腿,哭着摇头支起身子想去拽那个重伤的人。


    “你的诅咒生效了司若,你和我一起跑你和我一起走啊!”


    她恨自己是个言师,面对这种怪物她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扑过去徒劳的捶打怪物的手臂。


    钻头怪支起身子对着她挥着另一只手,又被一阵光缠在原地不能动弹,那钻头上猩红的光闪烁一瞬,转着头看着绑住自己手的东西。


    夏念哭得撕心裂肺,她没办法,司若被那根针管直穿腹部死死钉在地上,伤口不断涌出的血液积出一片红泊。


    “怎么办……不要。”


    她死死拽着司若的衣角,无从下手,眼前的人手腕上的黑纹再次攀长,那怪物的钳子化成灰尘随着风将她的双眼迷得看不清。


    “没事…有…有复活甲,你快走……走,你得活下去,”


    司若痛得声音发抖,想抬手帮她擦一下眼泪又没有力气。


    “滋——”


    “滋——”


    他听着骤然接近的钻声侧目看着那飞速转动的东西,本快溃散的意识猛然一紧,被黑纹缠绕的那只手再次泛起光,口中猛地溢出一口鲜血。


    “走……咳,走啊!”


    脑后近在咫尺的声音带着高速旋转造出的风,将夏念本梳好的头发吹乱,她呼吸猛地一顿,僵着脖子回头。


    那颗红光离自己,只有几厘米,她双眼被那光刺地睁不开,司若的三阶诅咒几乎捆不住它,身体被一道巨力推开,夏念滚了几米狼狈地抬头,在贯穿耳膜的钻音中彻底愣在原地,身体甚至忘记了发抖。


    血肉飞溅,司若的手垂落,黑纹上的光随之熄灭,他的三阶诅咒没有用完。


    这钻头,原本是对着她的。


    她忘记自己是怎么有力气站起来跑的,忘记自己是怎么痛哭飞奔逃窜,汗液和脸上的血液糊着她的眼睛几乎没了方向,她只能不住的在心里安慰自己。


    司若还没死…还没死,他会变成残影者,我可以、我可以和他签契约,司若,你等我。


    “啊!”


    她被一截埋在地下的木马绊到在地,迟来的暴烈恐惧和膝盖的剧痛让她浑身发软站不起来。


    “司若……你等我,我会从这里出去的你等着我……”她痛哭跪地,捂着脑袋想将刚才那一幕驱散,腥湿气味沉甸甸地压在肺叶上,那画面频繁在脑内播放手腕上的红字骤然下跌,她慌乱地掏药,视线灰白泛着噪点,她的酣睡值已经所剩无几,脑中忽地响起的机械声音刺得她手一抖,药瓶滚落在地,她忙撑着身子用指尖去够。


    【警告!警告!您的队友,生存者编号为:00579A的诅咒者司若,编号已碎裂,无法融入童话。重复,您的队友,生存者编号为:00579……】


    药瓶再一次滚远,撞在那个木马上应声碎裂,药水汩汩流出,她睁着空茫的眼睛看着远处缓慢接近的红光,脸上的泪滑落,耳中频繁重复的声音越来越模糊,到最后,彻底变成一阵噪音。


    “规则变了…死在这里,真的会死。”


    夏念双手发抖,眼前一片模糊,手臂的剧痛都无法让她冷静,她在这个森林里走了很久,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走到天黑,直到遇到这几个人。


    岑几渊低着头,久久没有说话,心中觉得嗤笑,觉得讽刺。


    “去你妈的……”他暗骂出口,忆起自己误以为是幻听的窃窃低语。


    复活甲、去你妈的复活甲。


    他回头望着始终靠在车旁的严熵,伏一凌安慰的话语,简子羽帮忙把人扶起来的衣服摩擦声,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周遭的一切在两人的对视中被按下静音。


    他只觉得,冷。


    好冷。


    “你跟我们走,我们带你去找你队友。”简子羽拽着她起身,对方的手却缓缓抽出。


    “你们去告诉我队友,不要死在这里。”


    ……


    “你自己去说。”伏一凌掌心泛光,贴在夏念身上声音很轻。


    “他救你,不是为了让你放弃的。”


    夏念看着自己身上愈合的伤,嗤笑出声眼泪再次决堤。


    “疗愈技能可以医好这些伤,他如果没有被钉在地上是可以走的,他本来可以走的……他本来,不会死的。”


    几人心口被这一声声抽泣压得喘不过气,四周渐渐泛起浓重的湿气,简子羽转身抬头望着被一层乌云沉得更深的夜。


    “你带着他的命,一起活下去。”


    第一滴雨终于坠落,砸在车窗还未滑落,紧接着,便是第二滴、第三滴…数不清的雨脚密匝匝地冲刷车身,天穹破漏,整个世界被按进这场巨大的潮湿里。


    挡风玻璃被雨刮频繁摩擦,在车厢内反复。


    岑几渊低头看着坐在自己怀里的符车,抬手摸着他的头发苦笑。


    “你也很倒霉呢,才这么小就来到这。”


    才第二个故事就遇到这种事情。


    “你好烫,冰敷。”


    脸颊上的手冰凉,岑几渊的鼻尖发酸:“你怎么,都不害怕呢……”


    伏一凌局促地看着靠在窗边发呆的夏念,窗外的雨水在窗上肆意横流,裹着被打碎的叶子。


    “唉,唉!我们说点别的行不行,就是,嗯……”伏一凌想了半晌,大脑运转完毕:“我们要在这个森林里找什么,那个童谣好像没有提示啊。”


    简子羽叹了口气默契地接过话:“糖罐子,应该是。””那些店里都是糖罐子啊,艹,我们咋没从那些店里偷一个出来。”伏一凌佯装苦恼地挠头。


    “不如我们再回去镇子上看看?反正那个钻头怪的声音已经很久没有响过了对吧?”


    “肯定不是镇子上的糖罐子啊你个白痴。”简子羽白了他一眼。


    可惜这车内的气氛还是很沉重。


    伏一凌咬了一下嘴唇,探身去戳了一下岑几渊的脸。


    “渊儿,你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我没事。”岑几渊侧过头回了对方一个笑,他知道对方的用意。


    “你那天和002大战一夜的战绩很不错啊。”他说完回头望着前方的路,雨幕将本就微弱的车灯泼得更模糊了,几乎看不清车灯范围外的东西。


    “等它把自己解开,我们应该也出去了,到时候你得赶紧好起来,我们一起出去玩吧,你知道这个世界还有网吧游乐园电影院吗,你来了这么久还没去过吧。”


    伏一凌戳了一下符车的头:“还有你,什么时候能喊我声哥哥啊?”


    符车侧头看了眼对方,那双红眼睛依旧冷冷的,他抬手指了一下岑几渊,点了点头。


    ……


    你这话的意思是你的哥哥只有他一个,还是让岑几渊喊我哥?


    伏一凌无所谓地笑了笑,上手揉了一把岑几渊的头。


    “生病了,就不要想那么多。”


    “我们都会活下去的。”


    “我们都会活下去。”


    他一愣,看着和自己同时出声的严熵,笑道:“对,有严哥在,我们能出去的。”


    “轰隆隆——”


    一道惨白的闪电随着这声闷雷撕裂天幕,雨刷器左右抽打,每一次摆动都只能让视野短暂地清晰一阵,下一刻又被暴雨冲刷。


    眼前漆黑的道路由远及近出现一个道闸,正中心从黑暗中伸出一个破旧的红绿灯,亮红的光在雨幕里十分显眼。


    “这里怎么会有道闸?”


    岑几渊皱着眉头探身,眯着眼睛想看清这道闸周围的东西,可惜雨太大,车灯太暗,四周更是黑得深不见底。


    “哐。”


    红灯熄灭,下一刻黄灯亮起。


    “我艹这不对吧,火烧屁股了我等你红绿灯?”伏一凌搭着严熵的肩膀:“来吧漂移车王,我们撞过去吧。”


    “你有病吧老实点。”简子羽拽着他的领子把他揪回来。


    她抽回胳膊时碰到旁边女生的手一愣:”夏念?你很冷吗。”


    夏念僵硬地抬起头摇了摇:“不冷。”


    简子羽又扭头看着伏一凌的外套。


    ……


    “哐。”


    黄灯熄灭,绿灯亮起,车前的道闸缓缓升起,严熵踩下油门眉头紧锁。


    “伏一凌,你能感应到这周围有没有怪物吗?”


    伏一凌撇着嘴搓着胳膊:“感应不到,这雨好像带什么屏蔽功能啊,我连地形都感应不到了。”


    “你们也遇到那个钻头怪物了吗?”夏念望着窗外低喃。


    “对啊,我艹,我们遇到大逃杀了你知道吗,那街道上的血流的我的妈啊,而且镇子上的人很诡异啊,人人带着笑。”


    “……那个怪物,完好无损吗?”


    几人纷纷愣住,一个一直被忽视的问题陡然蹿过每个人的大脑,车外静地只有哗啦啦的雨声,一声声闷雷带着闪电短暂照亮树林,树干的黑影在那一瞬光亮中造出一副深渊景象。


    岑几渊喉咙发紧,声音带着嘶哑:“钻头怪物,不止一个。”


    可是为什么天黑后那阵童谣再也没响起来过。


    严熵紧握着方向盘看着前方再次出现的道闸,上方的红灯将他的瞳孔照地晃动。


    “哐。”


    红灯熄灭,黄灯亮起。


    “这道闸有多少个——!?”伏一凌说这话时差点咬到舌头,他看着严熵猛地倒车打着方向盘,被惯性甩的砰一声撞在车门上,他揉着胳膊稳住身子拽着前座大喊。


    “车神!玩速度与激情呢?!!”


    “哐。”


    身后泛红的灯猛地转绿,路面上被巨物踩踏一声一声震颤,车内的几人同时回头看着车后,除了严熵。


    “噼啪!”


    惨白的一道闪电再次将这个世界短暂照亮,那个疯狂在雨中摇晃的红绿灯下,与周围的树木一同彻底被照出全貌。


    “砰!砰!”


    “砰砰砰砰!”


    岑几渊的心跟着车后的脚步跳得越来越快,寒意从骨缝钻出流窜全身,直冲头顶彻底炸开。


    车后那个飞速接近的东西离车尾只剩下几米,那是个比车身还要大两倍的,长着巨大牙齿的巨嘴鱼。


    59  ? 与死,同生


    ◎帅哥,一起下地狱吧◎


    后视镜里的怪物将水幕撞碎,悬在头前的红绿灯凿击车顶,拉扯所有人的不安。


    那张巨口在接近车尾缓缓张开,鱼身内部的构造完全敞露,布满倒刺的上颌塞着肉泥碎块,里面是数不清的车身碎块和断肢人头。


    “轰隆——”


    后备箱盖被掀翻,像一张薄纸一样被那怪物嚼的稀碎。


    岑几渊几乎被吓傻,大脑一时间根本无法转动思考,耳膜鼓动浸了一身冷汗,这声巨响砸得车身摇晃,那狰狞的牙擦着这辆车狠狠咬合,他呼吸急促,扭头看着猛踩油门的严熵。


    “严熵…”


    他预言的是几人被怪物吞掉的画面,他把预言的因果强行干预了。


    “艹!车神!要不是你我们后排三个都得被吞进去。”伏一凌的五脏六腑随着车身加速都被挤到了后背,也顾不上那股想吐的劲儿了,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脯。


    下一刻车身猛地一抖,惯性将车又推了几米,那怪物晃着头在原地缓了没一会又开始朝着这辆车冲撞,臃肿的身体在地上跳动,整个森林都在跟着颤。


    闪电再次给这个怪物来了张照,那张鱼脸上的脓包鼓动,双眼兴奋地盯着几人。


    “天老爷,你不如不要给我们看。”伏一凌感觉自己要被吓吐了,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掉了一车。


    “我说你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开玩笑。”简子羽紧张地吞咽口水,牙床又猛地一痛。


    ……


    后座的三人同时一愣,下一刻开始猛灌药。


    “求你了酣睡值,求你了牙,别松了牙你别掉。”伏一凌脸色苍白,后牙的松动酸痛让他恐慌到了极点,下一刻车子再次被撞击。


    轮胎打滑,巨大的惯性让车子控制不住地朝着道旁树林冲撞,离心力将车内的人甩得晕头转向,严熵沉着脸紧紧攥着打滑的方向盘,右手拉着手刹将车身稳住,额头上的冷汗滑入眼中,刺地他睁不开。


    “砰砰砰砰!”


    像是听到伏一凌的祈求,天老爷确实没有再亮起那盏灯。


    可那个红绿灯频繁撞击车顶,车后的黑暗中频繁震动,一旦严熵失误,那巨口会将一切碾碎。


    道路旁的树木几乎成了残影,暴雨倾斜而下在高速中将本就依稀的可见度拉到最低。


    “靠,靠!简子羽你技能用早了!这怪物死死跟着我们跑不了啊!”伏一凌拽着拉手咆哮哀嚎。


    “我怎么知道啊!”简子羽也慌了,车顶已经被砸得凹陷,再砸下去这车就要坏了。


    她目光定在夏念身上骤然一缩,下一刻紧紧拽着女生放在门把上的手怒道:“你要干什么!”


    夏念麻木地回头看了眼她,扯出一个笑,那眼神,分明存了死志。


    “谢谢你们救我,我会尽量多拖它一段时间,你们,”她对上简子羽的眼睛:“一定要活下去。”


    简子羽看着那只手上的动作心头一紧:“不行!”


    来不及了,拉手已经被拉开了一半。


    “咔哒。”


    她一愣,扭头看着前座的严熵。


    “你下去连一秒钟都拖不了。”严熵猛踩一脚油门冷声道:“你只会一瞬间就被怪物吞掉,夏念,我救人从来不会反过来被救。”


    女生的手无力得从拉开的车把上松落,本准备赴死的心此刻好像被什么东西唤醒,车身摇晃,她恍惚想起司若死去的场景。


    “跑…”


    “你得活下去。”


    “轰隆!”


    车内几人骤然间随着车身倾斜,又在车轮落地时被猛地一撞。


    “严哥你太帅了呜呜呜我要当你的狗,没有你我早就死了!”伏一凌刚才看到后视镜上那怪物咬掉保险杠的时候心都凉了一半,还没成功脱逃就开始举着手欢呼。


    “芜湖!速度与激情!去你妈的灯笼鱼,我们都他妈要活下去!耶一!”


    “伏一凌我们还没逃掉呢你嚎个屁啊!”简子羽忍无可忍了,给了对方一榔头。


    夏念看着几人,觉得诧异。


    这是会死的故事,这是没有什么所谓复活甲的生死一线,车后有怪物近在咫尺稍有不慎就会全军覆没。


    她目光定在始终紧盯前方攥着方向盘的严熵身上。


    “他们说的没错。”她突然开口,身旁的简子羽和伏一凌同时扭头。


    “有严熵的故事,存活率会大大提高。”


    脑中那些让人痛苦悲伤的画面顷刻间化成一个念头。


    活下去。


    夏念深吸口气回头看着悬在车后的红绿灯,“你们有一个残影者对吧。”


    “你怎么知道?”伏一凌下意识看了眼岑几渊。


    “残影者的高速穿墙位移可以引开这个怪物,我能帮你们。”


    岑几渊应声回头:“你说。”


    “你要保证留足够的酣睡值回来。”女生话落,探出的手掌泛光,轻轻在岑几渊的肩头贴了一下。


    岑几渊一愣,双眼再挪到窗外时瞳孔紧缩。


    本漆黑一片的林中,缓缓走出无数个泛着蓝光的人影。


    夏念呼吸沉重,给自己灌了口药:“接触其中一个幻像后所有的幻像会模仿你的举动,你……”


    “我知道。”岑几渊没准备听她说完,抹了把脸刚准备动身手被握住,身后响起的声音低哑。


    “岑几渊,不准死。”


    他没回头,哼笑一声:“开好你的车。”


    下一刻他化成一抹黑影骤然消失在原地,符车猛地坐起帽子跟着滑落,死死攥着车门目光紧盯着那抹黑烟。


    暴雨几乎将周围的空气掠夺干净,岑几渊拽住树干停在一个幻像前看着那双棕色的眼睛勾出一个笑。


    “帅哥,一起下地狱吧?”


    他拽住对方的手下一刻转身便朝着道上冲去。


    “靠,渊儿啊,你他妈冲这么快别刹不住车掉怪嘴里啊!”


    伏一凌看着暴雨里一个个粉毛齐刷刷地涌过来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心中把自己祖宗十八代都求了一遍能保佑一下自己的儿子。


    “祖宗保佑祖宗保佑,我愿意吃三天素、不五天、不、我一辈子都可以吃素,岑几渊你不能有事啊,你得是完完整整地回来啊,缺胳膊少腿的我医不了……”


    “伏一凌你吵死了闭嘴!”简子羽皱着眉头给了他一巴掌,目光紧紧盯着雨中的人影屏着气。


    “我也可以吃素,他一定会回来的。”


    倾倒的雨冰凉刺骨,岑几渊的身体几乎要被这雨砸得站不稳,鞋底拍击浑浊的水面,每一步都抬得艰难,视野被压缩,雨水将他眼皮砸得发麻,视线内那悬在车身上的红绿灯每接近一寸,他的心就跟着多跳一拍。


    快点。


    再快点。


    心跳在耳膜里擂鼓,沉重、混乱、毫无章法,岑几渊死咬着不受控剧烈磕碰的牙,紧紧拽着身旁的幻像朝着那个怪物的巨嘴冲去。


    身体被数个人影剐蹭,撞得他肩膀发痛,大脑晕的他摇晃不定又强撑着自己站稳,头发浸湿沉重地糊在脸上,每一次呼吸胸腔都撕裂般的痛。


    再快点。


    不能停。


    雨中的车窗被摇下,伏一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岑几渊!渊儿!你是全世界最帅的人呜呜呜!我不当你爹了你当我儿子吧呜呜呜呜啊——!”他被简子羽拽着头发揪回去,哭声在高速行驶下模糊拉长。


    终于,他停在车身与怪物拉出的短小缝隙间,身体被数个同样摇晃的幻影紧紧贴住。


    眼前是直直冲来的巨口,那个怪物狰狞的双眼紧紧盯着眼前成群的肥美食物。


    恐惧。


    极端的恐惧。


    岑几渊的心跳疯狂跳动震着全身的骨头,扭头对上那双双同样惊恐慌乱到目光无法锁定的眼睛。


    “……别怕。”


    浓重的腥臭味骤然将他包裹,视线被一片暗红浸染,手下的触感黏腻,他撑起身子回头看着缓缓闭合的牙齿和牙齿外涌来的数十个岑几渊。


    他们在跑,在疯狂往这张嘴里挤。


    挤不进来的一个一个撞在怪物的嘴上。


    他们在哭,双眼被浓浓的恐惧浸染流着泪却没有一人停下脚步。


    “别哭。”他的声音发颤,拽着身旁的幻像向后滑落,眼角的泪在巨嘴中滞空。


    “岑几渊!”


    “岑几渊——!”


    伏一凌的尖叫随着巨口合上彻底被隔绝。


    “我们,”岑几渊望着一同被吞进口中的几个幻像在食道中滑落,眼角被车体碎片划破。


    “与死,同生。”


    车身后紧追不舍的怪物被人群堵住,后车窗捎进来的雨将几人的心砸地死沉,伏一凌死死盯着人群等着那抹黑烟出现,望眼欲穿。


    他频繁地回望副驾,该出现的人却始终没有出现。


    “人……人呢。”


    车内所有人的嘴唇煞白,疾驰的车辆将后方黏腻的咀嚼声拉远。


    “严、严熵,等他,别开了……”


    伏一凌不住探头又被缓慢升起的车窗阻隔,他声音带上哭腔:“等他啊!他酣睡值不够追不上了怎么办!严熵!别他妈再开了!”


    “伏一凌!冷静点啊你!”简子羽声音发颤,拽着伏一凌的胳膊把他往回拉。


    坐在驾驶室上的人一言不发,她目光定在那双紧握在方向盘的手上。


    在发抖。


    “人呢!人呢!”伏一凌哭得像个孩子一样扒着车窗,眼看着就要拉开车门跳下去被简子羽拦住。


    “伏一凌,你现在回去一切都白费了不是吗!”简子羽的声音带着哭腔:“你出去送死,他把自己送到怪物嘴里的意义在哪……”


    “他没死。”严熵和夏念的声音一同响起。


    “如果他死了,你们会听到他编号碎掉的声音,他是严熵的残影者,如果他死了,戒指会碎掉。”


    夏念望着严熵手上的戒指:“他在帮我们,拖时间。”


    车内陷入一片寂静,只有伏一凌和符车频繁挪着身子的声音,他们在雨中寻找岑几渊的身影,却始终没看到。


    “他是个残影者啊……拖了这么久如果酣睡值不够回不来了怎么办…艹!”伏一凌拳头重重砸在座椅上把符车震的一颤。


    符车死死咬着下唇,趴在副驾上目光执着地盯着车后,轻轻喃出的声音被伏一凌的怒骂盖过。


    “哥哥…不能死。”


    那怪物被甩开了,一路上车厢内静地只能喘息声和抽泣声,车子最终停在林间的一片空地,伏一凌几乎脚刚沾地就要往道路上跑被严熵一把拽住。


    “去送死吗?”严熵声音冰冷,手也冰凉。


    “艹!”伏一凌怒骂道。


    “你就不担心他是吗?严熵,你一点都不担心他回不来吗?他是个残影者!死了就他妈什么都没了!”他拽着严熵的领子双眼赤红。


    那双发颤的手最终在那抹注视下缓缓松开。


    担心,他担心的。


    严熵垂在身侧的手一直在抖,那双眼里根本就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冷静。


    “咔嚓。”


    几人听到这细微的声响纷纷一愣,伏一凌猛地抬头看着严熵溢出血沫的嘴角。


    严熵的第二颗牙,掉的比他们都快。


    60  ? 他只是相信严熵


    ◎岑几渊,我后悔了◎


    “严熵,你的酣睡值……”伏一凌看着他手腕上的红字牙齿发颤。


    “没事。”严熵扭头将那颗牙吐出,放下手时目光锁在那枚戒指上。


    岑几渊,你答应我的。


    那颗白宝石闪烁一瞬,像是回应,竟真的开始缓缓发烫。


    他手指骤然一缩,猛地回头朝着林中望去。


    伏一凌看着他这幅表情心口一紧,胡乱地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赶忙拽着他的胳膊。


    “严熵!你感应到了吗?”


    严熵的呼吸沉重,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手臂,擦过戒指,又顺着指尖滴落。


    “严熵,你说话啊!”伏一凌急了,抓起严熵的手瞳孔一缩。


    “这…戒指,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烫。”


    他喉口吞咽,湿透的头发黏在脸上将他的心缠得发紧。


    “你说话啊!为什么不说话,你刚感觉到什么了!”


    “伏一凌你冷静点,你以为就你一个人急吗?”简子羽拽着他的胳膊将他拉开。


    “轰隆——”


    雷雨遮天蔽日,令人窒息。


    “我就说,我就觉得不该让他去的……”伏一凌被这声闷雷击地崩溃,尾音未落便淹没在哽咽里,雨水混着泪水流进嘴角,苦涩,只剩下苦涩。


    严熵僵在原地,这戒指突来的发烫和大脑中一瞬闪过的片段让他浑身发寒。


    那是怪物暗红的胃腔,那是,很多个岑几渊浸在酸液里,有的已经被腐蚀到看不出人型,有的被金属铁片穿进胸腔。


    他分不清,他分不清哪个是真的岑几渊。


    此时此刻,他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害怕。


    “没死,他没死。”严熵手指收紧,垂下眼睛望着地上被反复激起的水花,那枚戒指只是在提醒他,他还没死。


    “去找糖果罐。”他搭上伏一凌的肩,那双眼睛已然平静。


    看着跪在地上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简子羽深吸口气起身。


    “伏一凌,我们不能什么都不做。”她抬头,任由雨点狠狠砸在脸上,心口闷地发痛。


    “交给严熵吧,他会把他带回来的。”


    伏一凌抽泣一声,抹了把脸站起身,天空再次被一道闪电劈得发亮。


    “救他,严哥。”


    “嗯,注意安全。”严熵转身,关上车门望着手上那枚戒指,手臂不住地发抖,将头抵在方向盘上强迫自己冷静。


    他阖眼,发丝上的雨滴落,心中的想法让他后知后觉地想笑,却不由得喃出那句话。


    “救他,求你…让我找到他。”


    可他,本是个无神论者。


    车灯再次亮起,几人目光一路跟着那辆车直到四周陷入一片死寂。


    夏念看着周围一片漆黑,突然想到什么从兜里摩挲。


    “啪嗒。”


    前方被一束白光照亮。


    “幸亏有你在,不然别说找东西,我们连路都走不了了。”简子羽看着她手中的小手电扯出一个笑,叹了口气却发现胸中那股沉闷根本叹不出去。


    伏一凌手忽然被握住,他恍惚低头。


    “别怕,还活着。”符车咬着下唇,那双淡红的眼睛好像更红了些。


    他破涕为笑,捏了一下男孩的脸:“这么不爱说话就别安慰人了呗,我知道的……”他蹲下身抱住符车。


    “他肯定不会死的,我们还要一起出去玩呢。”


    他把符车的雨衣帽子往下拉了拉,深吸一口气拍了拍符他的背。


    “干活!”


    “我用技能了啊,你们记得给我护法,别给我整死了我预言的时候可是很脆弱的。”他撩起头发回头看着身后的两个女生。


    “居然是两个女孩子来保护我,别说,挺爽的。”他笑嘻嘻地找了块草坪坐下,话落掌心涌出光束。


    “他一直这样吗,情绪转变这么快。”


    简子羽闻声回头看着身旁的夏念,没点头,也没摇头。


    “他只是相信严熵罢了。”


    伏一凌的预言画面中确实有糖果罐的线索,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虽然已经被浑浊成泥,但这大雨很快就将衣服上的泥水冲刷干净。


    只是他一直磕磕巴巴的让三人有点摸不着头脑。


    “你倒是说那地方在哪啊。”简子羽眉头紧皱,几人都被淋成落汤鸡了,这人便秘似的。


    “嗯……夏念,你、我,哎。”伏一凌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那画面中的场景如果他没理解错的话。


    “你还记得,你朋友,不是,你们两个是在哪里遇到怪物的吗?”


    这话问出来几人诡异地沉默了一阵,伏一凌苦恼的挠了挠头,问对方自己的朋友死在哪里这种话他真的说不出口。


    “嗯,记得。”夏念抓着手电声音平静。


    “不用顾虑那么多,你直接说就好了。”


    “……那地方有个被埋在地下露出一半脑袋的塑料马。”


    话落,空气又陷入沉默。


    几人脚踩泥泞的声音扯不破这沉默,倾盆的大雨毫无怜悯,将夏念的脊背砸地发颤。


    她的手被握紧,身旁传来的女声被雨水盖过。


    “如果你害怕的话可以不和我们——”


    “没事。”夏念将伏一凌的话打断,攥着手电的手指发白。


    “我带你们去,我记得那条路。”


    “啪嗒。”


    “啪嗒。”


    污泥吮着鞋底,在这种环境下走路显得异常艰难,伏一凌三番两次提出要背符车被摇头拒绝,他叹了口气。


    “鬼地方,我出去要写个避雷贴。”


    “你避雷了有啥用,进故事从来不是我们能选的。”简子羽目光扫过树下频繁出现的红布,小片小片的积水积在褶皱内。


    “起码以后进故事前做点准备啊,这规则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直这么改下去了,这是真开始玩命了吧,哎呀!”伏一凌说道一般被脚底什么东西一拌,差点摔个嘴啃泥。


    夏念转身,手电筒的光线跟着投射而来,看着那碎掉一半的药瓶死咬下唇脸色惨白。


    “快到了。”


    “夏念。”简子羽拉住刚准备继续走的女生沉声道:“其实不用这么逞强,你拿着手电在远处给我们照着就行。”


    “没区别。”夏念垂眼摇头,下一刻她嘴里的牙齿被舌尖舔到,松动脱落。


    她扭头将嘴里的血沫吐掉,牙龈酸痛发胀,舌尖再次触碰时已经空了很大一片。


    女生抬眼望着天扯出苦笑,心中大概对自己的结果也有了个猜测。


    她以为自己能面对那副场景,她高估了自己。


    白光投射,一地碎肉被雨水冲刷得发白,破碎的衣服被染红,伏一凌目光一抖,突然意识到抖的是拿手电的夏念。


    “司若…”她看着那空洞的半个头颅腿脚发软被身旁的人扶住,眼泪不受控地滚落。


    简子羽不忍,看着这一地狼藉。


    这分明就是虐杀,将人杀死了还不够,被搅碎,还要被暴雨冲刷,死不瞑目。


    伏一凌深吸一口气强忍住生理性反胃:“我去找。”


    他接过手电,和简子羽对视一眼点头。


    画面中那个糖果罐好像被埋在地底,就在那个摇摇马周围。


    伏一凌咬着牙迈过横在泥中的断手,将手电朝着那个塑料马照去,看着那双黑漆漆的眼睛打了个寒颤。


    “四米,五米,偏西北侧……”他一步一步计算距离,最终定在一处彻底愣住。


    “你妈的……不是,我不是骂你。”他看着这半张尸体手脚冰凉。


    “司、司若是吗,那个,夏念她还活着,她没事……”他蹲下身看着自己的手套,纠结了半天。


    “对不起……”他深吸了口气眼睛紧闭想去触碰这具尸体,又骤然收回,心中崩溃。


    这活我好像,干不了啊!


    他猛地站起身想转身走,脚底却像灌了铅一样,左右脑在不断互搏,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预言和测量位置是不是出了差错,为什么会这么巧合。


    他转身再次照住那个摇摇马,光线一寸一寸挪动最终还是停在那半具尸体上。


    ……


    他叹了口气,也算认命,蹲下身伸手。


    “对不起,司若。”


    极度的生理恐惧几乎要把伏一凌逼疯,手中的触感黏腻冰凉,他不能闭眼,用力翻过尸体喘着粗气。


    “对不起,对不起……”他看着因为自己的翻动滑出胸腔的内脏,强忍着自己的干呕。


    不能,不能那样。


    他在心里反复提醒自己压制着自己的恐惧,开始在污泥里挖掘。


    大雨反复将刚挖开的泥土冲刷回坑洞,伏一凌不敢耽搁,拼了命的挖,泥水溅到身旁的尸体上,他只能反复地道歉。


    “对不起。”


    “对不起……”


    他胳膊挖到酸痛,脸上溅上泥污,这泥发红,发腥,他不敢多想那是什么,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干呕又强行被自己咽回去,狼狈不堪的用沾满泥污的手套擦了好几次眼睛。


    “咕噜噜……”手电筒被一块石头砸得滚动,贴着司若照亮前方的一片黑暗。


    终于,伏一凌在坑洞中触碰到一块硬物,他拽住那块硬物的边缘发力,拔出糖罐的一瞬间身体失去平衡朝后栽去。


    “嘶……好痛。”他的尾巴骨也痛,牙也痛。


    他低头吐出自己的第二颗牙,还没来得及慌乱抬眼,浑身的血液骤然凝固,浓重地恐惧下他甚至忘了呼吸。


    那块被手电筒照亮的空气前方,沉睡着三只钻头怪物。”轰隆!”


    闷雷滚滚,黑夜将空气凝滞稠得化不开,猝然间又被一道惨白的光劈开云层,映亮前方蜿蜒的路。


    道上唯一一辆车撕开雨幕,车轮频繁碾过路面的积水溅起水浪。


    车内的人神色阴沉,下意识想去摸出根烟来指尖骤然一缩,又重新握住方向盘。


    严熵已经去那条路上找过了,除了一地的血液和残肢,什么都没有。


    这一路上,他无数次地看到什么东西误以为是自己想找的那个人,却只是一颗树影,一块巨石。


    无名指上的戒指还在发烫,反反复复地提醒他岑几渊在等他。


    “岑几渊,”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颤:“我后悔了。”


    车头猛然向前一栽,惯性拉扯让严熵身体控制不住地朝前撞,安全带勒地他生疼,轮胎徒劳地空转了几下彻底报废。


    他看着仪表盘上的灯深吸口气,颓然地靠回椅背,车窗外的雨势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


    指尖忽地一烫,一个片段刺进严熵的脑海,他猛地起身,眼中是掩饰不住地慌乱。


    “砰!”


    车门被甩上,男人在雨中狂奔,呼吸被雨水淹没。


    岑几渊。


    严熵的心剧烈跳动,片段里的那张惨白的脸反复重播,巴不得将他的理智彻底击溃。


    “噗通。”


    他猛地跪地,喘着粗气抬起颤抖的手。


    为什么不烫了,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冷。


    他目光几乎是涣散的,疯了般揉搓手指反复确认那枚戒指的温度,手指被搓红,搓破,被雨水浇地发痛。


    “为什么突然这么凉……”他哽咽着摩擦那枚戒指上那颗宝石,下一刻戒指上传来的细微声响彻底将他的心弦崩断。


    “咔嚓……”


    “不要…不要!”


    他握着那枚戒指,徒劳地捏紧再捏紧,摇着头痛哭。


    “岑几渊!你答应我的,你答应我的……”


    “咔嚓。”


    严熵颤抖的身体骤然停住。


    “岑几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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